刘湛浑不在意的笑。“我悄悄来谁会知道?”
不说这个,两人肯定不是无事进京,赵吉章赶紧问。“可是出事了?”
虽然赵恒甫和赵吉章都知道刘湛胆大包天,但他不是那种没事找事的人,定是有要事才会冒险进京。
“凤林给你们说吧,他说得仔细一些。”刘湛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
宋凤林把周澶打杀周随亲眷,沛公离提供的账目等等和盘托出,赵恒甫脸色立即严肃起来。
赵吉章更是激动道:“我们近来正是苦于没有切实的证据将大丞相定罪,只能任由他逍遥法外。”
宋凤林道:“周氏位极人臣掌朝堂权柄十四年,犹如那百足之虫,你与他斗阳谋,他与你玩阴私,当年的证据证人本来就是虚构,只需要再一扫尾,根本无从查证。”
一句证据不足不能翻案周氏便能脱身而去,旁人还奈何不了他。
“正是如此!”赵吉章一砸掌心。“如今我们陷于被动,拖得日久,只会让天下百姓认为周氏确实无辜。”
“老师和师兄且看看这份账册如何?”宋凤林用眼神示意,张小满立即递上一个包裹。
赵吉章只看一眼便脸色大变,赵恒甫还算冷静,但也拔高了音量。“这、这账册从何而来?”
宋凤林如实道来。“乃我模仿周澶亲信沛公离的笔迹伪造。”
“这是假账?!”赵吉章大惊,他竟完全看不出来。
“不完全是。”宋凤林解释。“沛公离手书了部分账目,我把颜氏在晋阳敛财的账目糅合一起。”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周澶这些年在北疆大肆敛财是事实,账册真假并不重要,这份账册只是敲开周氏壁垒的敲门砖。
项时只要再加上沛公离指证,便人证物证俱全。
“好!好!”赵恒甫面色通红激动不已。“有了这份账册周氏便无法狡辩。”
项时周澶百口莫辩无论是供出宝山还是承认亏空军饷都是死罪一条,赵氏只需要趁胜追击指控周澶杀宣帝杀皇子,这一系列的罪名扣下去,周澶只有死路一条。
刘湛建议。“此事联合徐氏方氏先拿人再断案,若在朝堂上提出来,那些周氏党羽必定拼死维护周澶,搞不好还会横生枝节。”
他就怕赵恒甫等人被所谓的光明磊落束缚,周澶此人滑不留手,不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准被他逃脱。
“对!就该如此。”赵吉章十分赞同。
“先不着急,此事待老夫下朝后与大司马商议。”赵恒甫道。
周澶毕竟是一国丞相,如何拿下周澶也不是易事,还需要周密的计划。
而且帝京势力复杂,看得到的看不到的鱼龙混杂,赵恒甫但求稳妥也合情合理,然而刘湛始终觉得请示这个请示那个,时间拖得越久,到底是变数越大。
此时时间也不早了,赵恒甫父子还要赶着进宫早朝,刘湛留下住宿的地址便带着宋凤林三人离开。
赵恒甫本想留他们住在府上,但是帝师府也是人多口杂便没有挽留。
如今万事俱备只等赵恒甫和徐牧远的计划。
第97章 人心不足
“为什么!”
“你们告诉我!为什么!!”
周随疯了,给阳关里犹如炼狱。
他把周澶留下来等同监军的谋士亲兵全聚集在校场,五马分尸,剥皮拆骨,烈油烹之……死状极其可怖。
“杀!都给我杀!”周随举着刀指向那些五花大绑的周氏亲兵。
周随喝得伶仃大嘴,他满身满脸都是血,瞧之竟有几分失心疯的状态。
当年周澶回京还留下了数千亲兵,这些都是周氏的兵。
北军营的士兵私下也有派系,例如周氏亲兵是一派,中原来的士兵是一派,北疆征来的士兵是一派。
这里面周氏亲兵的人数最少,周随下令捉拿周氏亲兵这些曾经自诩高人一等的亲兵一个也逃不掉。
只一天周随便杀了一千多人,整个校场被鲜血染红,残缺的尸体堆积在各个角落,那可怖的场面仿佛人间地狱。
第二日开始有士兵翻墙逃跑,逃兵一进入晋阳地界立即被巡逻的齐云军逮住。
“周随疯了?”曹壮和李小连异口同声。
周子明道:“那些逃跑的士兵都这么说,说是周随一双龙凤胎儿女被周澶打杀,老母亲病逝,老父亲疯了,妻子失踪不知是死是活。”
周随乍闻噩耗当场就把副将的头颅砍了下来。
不仅如此,那些逃兵绘声绘色的描述,周随如何拆骨剥皮,如何生吃人肉喝人血,曹壮等人听得都愣了。
“如今将军和宋先生正巧不在,这些逃兵该如何处置?”周子明问。
李小连道:“我这就修书把这事告诉将军。”
曹壮想了想。“看到北军逃兵便收拢起来,莫让他们进入村庄造成隐患,至于如何处置等将军和宋先生回来再拿主意。”
这时姜长林提议。“还须派人盯紧给阳关,指不定周随会做出什么事来。”
大家纷纷点头
此后越来越多逃兵从给阳关中逃出,周随命人在城墙上对逃兵射箭,射死一个赏银一百钱。
有没逃出关就被逮住的全部聚集在校场,周随身边汇集了一帮残暴之徒,每日变着法子杀人,给阳关内越发人心惶惶。
周随杀了副将疯魔之后,有周氏亲兵八百里加急赶回京城向周澶报信。
当听到周随疯魔日杀千人生吃人肉喝人血,周澶整个人呆滞。
“他……他是怎么……怎么知道……”周澶扶着突然钝痛的头。
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那日自己打罚周随亲眷的命令有多么草率,以至于让管家钻了空子公报私仇。
周澶已经把管家一家都贬为最低等的洒扫奴仆,然而周随一家的命却换不回来。
“定是……定是有人通风报信!谁!是谁!给老夫彻查!!”周澶暴起扫落了一地笔墨纸砚。
亲信随从们个个低着头不敢言语。
当日在场的人不说上百也有几十,如何查证是谁通风报信?再说了,这事迟早都瞒不住。
眼看周澶又要大发脾气,亲信中有人忙道:“周随不管疯没疯此人都不能再用,当务之急应该快些将他撤职查办另派将领接管北军,万万不能让事情传到京城。”
“对!对!”周澶冷静了一些。
那亲信又道:“此事不需要上朝会,先派人去稳住北军把周随拿下,新任上将军就职的章程再想办法,左右已成事实哪怕赵氏走狗追责也奈何不了。”
大家纷纷表示此计可行,此时周随已经彻底被周氏放弃了,周澶心中不免也多了几分厌烦。
“周管事害了周随一双儿女,便让他的儿女来偿命吧,让人把管家一家的头带去给周随,这事便算扯平了。”周澶不想再多说,他摆手让众人下去。
因沛公离当内应,当天就传了密信给两人。
客栈里,两人从赵府回来刚睡了个囫囵觉,沛公离差人送来信件,张小满不敢耽误忙敲门喊醒两人。
“周随没疯,他只是绝望了。”刘湛合上信。
宋凤林喝了口茶提神。“周澶得知消息必定要除掉周随,还得去信大壮小连他们以防生变。”
北军后续定无法善了,从周澶害得周随家破人亡,北军乱局已经埋下了祸根。
刘湛立即修书让人加急送回北疆。
“头儿,先生,我买了些早点,吃些再休息吧。”张小满送了些帝京特色点心进来。
起都起来了两人也无意再睡回笼觉。
左右无事,宋凤林便提议到商行看账,刘湛自然陪着。
刘记商行在帝京的分行旗下有多处门面生意,主要经营杂货买卖,例如北疆产的山珍野味都十分受欢迎。
帝京分行作为这几处店铺的总行,来往都是管事居多,平日里也少有外人进出。
这次北疆发来的货物足有五十车,大部分伙计都在后院忙着分类清点。
令他们十分奇怪的是,这次没有立即遣散那些押车的镖师,而是好吃好喝的养起来。
“你们是谁?”守门的伙计上下打量,虽然陈功有警告他们最近上头来人查账,但是来人衣着朴素实在不像。
刘湛和宋凤林都是一身布衣,瞧着就是普通老百姓。
“我们是总行来的。”张小满心里不悦,但也没多说什么。
“原来是总行的人,进来吧。”伙计心道还以为会来什么大人物,想必只是小管事之流。
曹鸣抱手冷哼。“帝京的伙计好大的架子。”
那伙计听到了,面上尴尬,但也觉得自己没错,穿成这样还想他以掌柜之礼相待吗?这里可是帝京城。
“请坐,我这去请张掌柜下来。”伙计态度也没好多少。
刘记商行的格局大同小异,一楼是前铺和后堂后院,二楼是账房和大掌柜书房,还有接待贵客的偏厅。
很快有别的伙计给四人上茶。
宋凤林用杯盖拨了拨浮在表面的茶沫,粗茶入口苦涩。
“呸呸,这什么茶渣煮的茶!”张小满怒了。“头儿,先生,我去拿了他们教训一顿!”
“急什么。”刘湛靠着椅背,不仅不生气面上反倒带笑。
宋凤林放下茶盏,取出别在腰间的折扇捏在手中把玩,玉质的扇骨冰莹通透,一瞧便知价值不菲,与他这身布衣完全不搭。
约两柱香的时间,账房掌柜张荣贵带着两名伙计捧来账册。
“同僚久等了,这便是分行去年的账目,还请过目。”张荣贵长得富态,一身绸缎襕衫头戴四方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商行老板。
宋凤林安静的翻看,隔壁的刘湛闭目养神。
“诸位慢慢看,我还有事去去就回,若有旁的需要便唤伙计。”张荣贵陪了一会便没那耐心。
他的想法跟伙计一样,不过是小管事罢了,随便打发了事。
昨日陈功回京只留下话,说上头来人要他们谨慎行事,旁的没有多说,今天也不见陈功过来,也不怪底下的人不重视。
就连大掌柜都不陪,定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
然而张荣贵完全理解错了,陈功不是不重视,他只是不敢来,若是来了,宋凤林边看账边问他,他一准穿帮。
还不如躲起来让底下的人应付,囫囵个应付过去,他回头再来善后就是。
陈功算盘打得很好,然而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宋凤林。
“不用看了。”宋凤林合上账册。
“有问题?”刘湛睁开眼看向他。
宋先生从来不会没看完一本账册就说不用看了,定然是狗屁不通错漏百出,刘湛果然一猜就中。
此时后堂已经没有旁人,张荣贵一走,伙计也出去躲懒。
“问题颇多。”宋凤林叹息。
“那小子中饱私囊了?”刘湛上辈子好歹也是集团老总,账出了问题,一准是手脚不干净了。
宋凤林颔首。“第一年就有问题,我原想给他一次机会。”
到底是刘家外婿,宋凤林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没想到了第二年陈功变本加厉。
手脚不干净还是其次,主要这人还蠢。
他自以为把帝京分行的账面做假就行,殊不知宋凤林手中也有总账,每批次发多少货到帝京都有记录,也能预估卖完这些货能得多少利润。
“人不能用就把他撸了换个能用的上去。”刘湛并不纠结。
此时临近中午,曹鸣见时候不早便问:“头儿,先生,我去给你们买些吃食?”
“不用了,一会下馆子去。”刘湛道。
却没想到接下来还有惊喜。
“爷在吗?昨夜说好了今天给我添妆。”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女子高亢的嗓音。
那女子年轻貌美,浑身上下珠光宝气,左有丫鬟右有婆子搀扶,人还没进门几个伙计便争相迎出门。
“少奶奶好!”
“少奶奶请进。”
“大掌柜今日还没来呢,许是在外有要务耽搁了。”伙计个个点头哈腰。
女子哼了一声十分不悦,她踏入后堂,一进门就看到两个衣衫简便的男子直直的看着自己,顿时心中火气更盛。
“哪里来的乡巴佬,咱们商行什么时候连这种人都能上门了?”
这话气得曹鸣想要上前赏她一大耳刮子,刘湛抬手制止,曹鸣只得作罢。
方才话说得急了,这时女子才看清后堂里坐着的人,衣衫虽然简便样貌气质却不像寻常农家。
她常听陈功说商行里有人物往来莫要鲁莽,女子想起这事收敛了一些脾气,然而那倨傲的神态却是半点不减。
宋凤林轻摇折扇,面上带笑,眼里却冰霜般的冷。“敢问这位是商行的哪位?”
“是我们大掌柜家的少奶奶。”有伙计狗腿道。
陈少奶奶不屑的一扭头往楼梯方向去,边走边吩咐:“让账房支些银子,爷没空我自个儿去置办。”
女子风情万种的扭着腰上楼,那神态十足得了势的老母鸡。
人都上楼了他们才反应过来。
刘湛爆笑出声。“哈哈哈!这女人说老子是乡巴佬,老子竟无法反驳。”
一旁曹鸣不知道是该继续生气还是跟着笑了。
刘湛笑得都停不下来。
“差不多得了。”宋凤林没好气。
“你瞧见了吧,这才叫抖威风。”刘湛笑嘻嘻的挨过去。“人家姘头不过是个小小的掌柜,你男人好歹是北疆这个。”又竖起拇指。“你怎么也不学学人家平日也可以抖抖威风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