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亲卫!这是要去做什么?陈功呆滞。
那边刘成马上答应。“没问题,我们正好有一批毛皮要运进帝京,路引文书俱全,五十车货,配两百人也不突兀。”
刘记商行的货车都是两匹马才拉得动的大车,配四个人一车正合适。
“我跟将军此行少说要离开北疆两三个月,这段时间你们彼此互相监督,处事但求稳妥,若有急事,另外派人通知我。”宋凤林又说了一些警示的话。
秘书处各人忙再三保证。
陈功全程云里雾里,不在状态之中。
“陈功,宋先生问你话!”刘成低喝。
宋凤林捏起茶盏小酌一口,神情淡淡的又问了一遍。“帝京分行有管事几人?可信得过?”
各地分行的人员情况,宋凤林不说了如指掌也知道大概,唯独帝京分行自两年前陈功接手后他管得不多。
一开始的用意是想试试陈功的能力有几何,到了后来便是一种试探。
虽然面上不显,宋凤林心中已经在叹气。
“有、有管事三人,王兴顺,张荣贵,还有一人,朱水明。”陈功低着头战战兢兢的答。
宋凤林放下茶盏。“去岁帝京分行的账还没呈上来,这次便到了帝京一并看吧。”
陈功大汗淋漓忙点头答应,心里却松了一口气,心道自己还有机会,帝京的账他早就安排好,一准查不出错来。
现在他只需要侍候好两尊大佛,别让他们瞧出端倪来就行。
三日后,刘记商行的商队开拔,五十车货物浩浩荡荡的南下。
也是同一天,一封信递送到给阳关。
“上将军,齐云将军有信给您。”士兵送来信时周随还以为听错了。
周随狐疑的拆开信只看了两行便从头凉到了脚。
“不、我不相信,定是刘湛捉弄我!”周随往后踉跄了两步。
“上将军!”副将忙扶住他。“发生什么事了?”
周随抖着手摸了把脸。“大丞相不会这样对我……我替他卖命,他不会这样对我……”
“让末将看看。”副将拿过信也是只看两行便脸色巨变。
信中通篇就三句话言简意赅,周澶为了惩罚周随丢了银子打杀了周随一双儿女,其母也病亡了。
“刘湛骗我!定是刘湛骗我!对!没错!刘湛想用这雕虫小技离间我和大丞相……”
但是周随心中有另一把声音坚定的说,周澶就是这种人!没有人比周氏家奴更了解他们的家主,只要威胁周氏根基,周澶什么都做得出来。
副将比周随要冷静一些他立即冲屋外大喊。“来人!立即派人进京秘密查探上将军的亲眷是否平安!”
周随头痛欲裂的坐下。
副将抓着那士兵又叮嘱道:“务必日夜兼程快去快回!”
当副将转身本想说什么宽慰,却见周随双目猩红额头青筋暴突,一双手抓着额头抓出一条条红痕。
“上将军……”
周随压抑到了极点。“我去年就跟大丞相提过要接亲眷到北疆团聚,大丞相不让,我明白,他这是不放心我,要把我的亲眷留在京城当人质才宽心……”
副将心中悲凉,他们这些周氏家奴,从出生便带着一纸奴契,哪怕像周随官至上将军,周澶也没有归还奴契,要打要杀全凭家主的喜恶。
但愿只是刘湛捉弄他们,若是真的……副将不敢往下想。
第96章 千年帝京
今年开春刘记商行南下的毛皮足有五十车,比去年还多上二十车,概因衙门鼓励农户利用闲暇时间养殖野兔貂子。
这五十车毛皮都已经被京城各大布庄预定了,押队的镖头不敢怠慢,每日都要走上六个时辰,预计二十天左右到达帝京。
从鹿鸣渡口过渡,穿过瑞昌郡,跨过齐云山脉最南端的横山岭便进入中原地界。
一踏入中原,气温明显要暖和得多,北疆的三月末依旧白雪皑皑,而中原的三月末已经万物复苏,沿途可见光秃秃的树杈上萌发的绿芽,田里也插上了早稻。
中原的农田种完一季稻谷还能再种一季耐寒的粗粮,两季收成若是顺风顺水的好年景农户的收入是北疆的两倍。
哪怕如今刘湛免了苛捐杂税,齐云山一季的稻谷收入依然比不上中原两季。
“这河道怎么连一半水都没有。”刘湛一身镖师打扮骑马走在队伍最前。
同样作镖师打扮的宋凤林自进入中原眉心便带着忧色,实在是这沿途农田太旱了。
陈功驾马走近一些回道:“今年入冬只下了一场雪,现在就盼着老天爷能下点春雨,如若不然这些农田只能颗粒无收。”
若是连着两年大旱,老百姓靠什么活下去?
临近中午,镖头吆喝商队靠边原地生火做饭。
同样作镖师打扮的张小满曹鸣郑风田郭东虎四人利索的架锅生火,陈功拿来了一些土豆玉米,几人围坐在火堆旁开始做午餐。
“这顿我来做。”刘湛朝宋凤林眨眼。“今日试试你老公的手艺。”
宋凤林笑了,他在一旁煮茶,特意多煮一些纳凉了灌进水壶里路上喝。
“说起来我们也有好几年没吃过头儿烧的菜了,一会可得多吃一些。”曹鸣嘿嘿直笑。
说起从前他们几个便停不下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往事。
那边刘湛已经把切好的野猪腊肉下锅,又丢下一些辣椒花椒桂皮等大料,水一开便冒出阵阵香气,肉炖得差不多了再放土豆玉米,待土豆熟透撒上盐便能开吃。
驿道上商旅来来往往,谁能想到齐云山的两位一把手就这样坐在路边草地野餐。
大家围坐在一块,共同吃一锅菜。
这是陈功第一次离刘湛和宋凤林这样近。
陈功娶了刘家大小姐刘悦馨之后,他一开始负责往汉中分行发货,一年中大半年都在北疆。
往日见得较多的是宋凤林,不过也只限于汇报工作,至于刘湛更是一年难得一见。
两年前,宋凤林突然提拔了他当大掌柜,负责帝京分行,陈功一年都少有在北疆的时候,见两人的机会就更少了。
虽然他是刘家外婿,但是陈功总觉得自己于刘家而言就是个下人,他随刘悦馨到刘家也不受待见。
跟长辈请安,刘学逸不见他,老太太也不见他,也就刘学渊会跟他聊两句。
他从未在刘家用过一顿饭,但是现在他居然跟齐云山的两尊大佛坐在路边野餐。
“这块肉嫩。”刘湛夹了一筷子肉放在宋凤林碗里。
虽然是在路边野餐,宋凤林依然不紧不慢,优雅闲适,没有半分不自在。
刘湛不时给他夹菜,精准的知道宋凤林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
陈功只知道两人的关系,却是不知道刘将军私下里竟是这样贴心的模样。
直到把宋凤林侍候好了,刘湛才风卷残云的敞开了吃。
一大锅菜,近二十人的分量,他们五个军汉一扫而光,直把陈功唬住了。
那边宋凤林早早吃完去把纳凉的茶水入壶,又把余下的分给他们,没有半点架子。
曹鸣郑风田郭东虎张小满也是跟刘湛和宋凤林说说笑笑,没有半点隔阂,就像他们少年时代一样。
商队继续启程,夜里途经驿站便在驿站住宿,若无驿站便就地扎营。
刘记商队此行因刘湛和宋凤林随行,镖头不敢怠慢一路上鞍前马后的照顾,比之不时走神的陈功更加用心。
又十天后商队终于进入京畿地区。
晋阳城已经是北疆第一大城,可与京城比起来晋阳城就被比成了乡下县城,京城的规模令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目瞪口呆。
刘记商行在京城也有分行,分行的大掌柜便是陈功。
京城分行的掌柜这是多少管事梦寐以求的位置,若是按资历怎么也轮不到陈功,只因他娶了刘家大小姐才有此优待。
商队在刘家商行外停驻,刘湛和宋凤林此行乃秘密进京,因此除了镖头和陈功无人知道两人的身份。
“大掌柜!您回来啦,可要小的……”
陈功一把按住王兴顺的肩膀。“不需要,该干嘛干嘛去。”末了又极小声道。“让下面的人闭嘴,不该说的别说。”
王兴顺立即会意怕是上头来人了。“小的明白了。”
货物已经送达,伪装镖师的亲卫都聚集在后院,他们就住在这里。
商行后院是一处三进的院落,四周一圈的库房和房间,足够两百人停留暂住。
陈功跑上跑下的亲自安排,这些亲卫每人都有百户的军衔,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人物。
“郑风田郭东虎带着兄弟们就住在商行里,曹鸣和小满跟着我就行了。”刘湛交代完毕便领着宋凤林出门。
陈功追了出来。“那个,将……不、家主,我对京城熟悉,我给您带路吧?”
想着陈功也不算外人,刘湛便点头许他一起来。
“先寻客栈住下,不需要太好,干净就行。”。
陈功忙不迭答应领在前面。
为以防万一遇到熟人,刘湛和宋凤林都戴了斗笠,曹鸣和张小满两人背着轻便的包袱,五人在一家规模中等的客栈下榻。
此时已经傍晚。
宋凤林让陈功寻一套笔墨纸砚,当场写了一封信要他送到吏部左丞沛公离府上。
夜里,刘湛和宋凤林刚吃过晚饭,房外传来了敲门声。
一旁侍候的陈功去开门,作小厮打扮的沛公离便闪身进来。
“你们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进入京城,就不怕被大丞相知道了有来无回!”
“不走这一趟白白错失除掉周氏的机会?没有我们就你一个人能成事?”刘湛嗤地一笑回到桌前坐下。
沛公离尴尬,跟着坐到桌前。“见过宋先生。”
刘湛打手势遣了陈功离开。
“最近周氏有何动作?”宋凤林给他沏茶。
沛公离道:“自帝师一党提出为宏治年间的冤案平反,近两个月周氏都忙着上下打点清理当年的手尾,能杀的杀了不能杀的或威逼或利诱。”
京城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实则赵氏、徐氏、方氏与周氏已经势同水火。
“你如今替周氏做着哪些事?”宋凤林问。
沛公离自嘲道:“早年在晋阳城任粮道还能接触一些账目,如今我在吏部任左丞,也就相当于周氏的掌印太监,周氏让批什么就给批什么,偶尔也被大丞相招入府中共同商议一些事务。”
两人此番过来,自然不是沛公离说什么就信什么,两人在帝京也有耳目,见沛公离所说与他们暗中调查的相差无几,这才进入正题。
“当年你在晋阳时过手的账目可还有印象?”宋凤林又问。
毕竟都已经隔了这么久,沛公离面有难色。“银子的具体数目已经记不起来了,但是大致的情况还有印象。”
宋凤林点头。“足够了,你现在把有印象的部分写下来。”
“宋先生这是打算?”沛公离疑惑。
刘湛翘着二郎腿。“别问那么多,免得被周澶抓住受不了严刑逼供坏了大事。”
若是几年前沛公离得跳起来跟刘湛争上几个回合,然而经历过这些年的磨砺,早已把他性格中的暴躁给磨平了。
这一夜客栈这间厢房灯火一夜未灭。
刘湛研磨,宋凤林负责抄写。
桌上摆满了账本,有当年缴获的颜氏宝山账本,也有沛公离留下的部分账目,还有宋凤林接管晋阳后在卷宗上得到的账目,三方融合,似假还真。
凌晨时分,宋凤林写下最后一个字。
刘湛翻着账册啧啧称奇。“完全看不出来是你的字迹,我从来不知道你还能模仿别人的字迹。”
这些账本全是模仿沛公离的字迹来抄写,与沛公离留下的账目上的字迹一模一样,如果沛公离此时在这一定会大惊失色。
账本一完成,趁着天还没亮,两人戴上斗笠和曹鸣张小满一并悄悄出了客栈。
“谁啊,一大早的。”帝师府门房嘀嘀咕咕的爬起来开门。
拉开一条门缝却见四个衣装简便的人站在门前,张小满递上手中铜牌,那门房立即错开身让四人进来,关门时还小心翼翼的张望看看有没被人瞧见。
“可是有密信?”门房问。
张小满递上一封信,门房忙接过,“你们稍坐。”说罢转身入了后院。
这个时间点赵恒甫和赵吉章都起来了,吃些早饭便准备入宫早朝。
门房送了信便等着家主回信他再拿过去,这次却见赵恒甫脸色大变。“人在哪?快带路!”
门房吓了一跳忙走在前面带路。
前后刘湛和宋凤林等了还没一炷香的功夫,只见身穿一身绛紫色官服的赵恒甫急匆匆赶来。
刘湛拿下斗笠,赵恒甫差点没一脚踩空。“你个小崽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
“老师。”宋凤林也摘下斗笠。
看到宋凤林也来了,赵恒甫已经气不动。
跟出来的赵吉章忙道:“去屋里说吧。”又让门房闭紧了嘴巴,今日谁也没来过帝师府。
一进书房赵恒甫便抓住刘湛数落。“你知不知道这京城里多少人想拿你的命!你竟还敢孤身进京!”
这两年刘湛锋芒毕露开疆拓土,屡次抗旨不尊,别说视他为眼中钉的周氏,多少大臣隔天便弹劾齐云将军又藐视王法了云云,弹劾刘湛的奏折都能将他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