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油又引燃了两旁的草丛,因通天关附近奇石林立并非密林,因此火势没有蔓延,由于大火的关系,这场持续了一天一夜的攻城终于有了喘息的时间。
刘湛让李小连守着外城墙,他快步回到关中。
“安排轮替!把城墙上的士兵轮换下去休息!”刘湛已经一天一夜滴水未进,有亲卫见他下来便立即递上粥。
刘湛仰头灌了,一擦嘴转身喊来张小满。“伤亡情况如何?”
“伤二千八百七十五人,阵亡八百五十六人。”张小满道。
这个数字不算严重,目测燕军阵亡已经超过上万人,这都得益于通天关的险峻和机关的威力。
刘湛一声令下整座通天关动了起来,新来的士兵很快将城墙上的士兵轮换下去,伙夫一直备着吃食,这会伙夫和军医一拥而上,分食的分食,治伤的治伤。
到得天亮之后,燕军新一轮攻城,通天关的物资和士兵都已经轮换一新。
刘湛没有立即动用弩床竟又让一千陌刀手出城杀敌,只把城墙下的敌军清了便回城。
燕军副将以为会是弩床投机石压阵所以派的都是盾兵步兵上前,弓手全在后方,事出突然奈何山路狭长摆不开阵,这下杀得燕军一个措手不及。
刘湛的套路让燕军捉摸不透,以为他会防守时他偏偏主动出击,以为他会主动出击时偏偏固守不出。
就这样一连数日燕军攻打通天关无任何进展,好不容易强攻上了城墙,却又让那些恐怖的陌刀手给斩于墙上。
有将领提议从别的山头进入齐云山,燕王别无选择分了两万士兵命其从牛脊峰进山。
接下来的发展跟刘湛战前分析的结果相差无几,燕兵没有进山的经验更没有丛林作战的经验,两万人进山一开始还能披荆斩棘,越深入之后便迷失在了密林里。
他们白天根据太阳辨别方向,但是山路崎岖不时有悬崖拦路,根本不像草原那样只需要朝一个方向去就能到达目的地,绕了数日把他们折磨得够呛。
两万人最终打散成了三股,其中一股燕兵好不容易深入到牛脊峰腹地,哨塔士兵发现了燕军踪迹立即燃起狼烟。
姜长林带领五千士兵进山截杀,夜里偷袭将那疲惫不堪的燕兵打得四散溃逃。
消息传回燕军令上下将士心灰意冷,根本无意再战。
将军邬林冲入了燕王中账。“大王!我们不能再打下去了!”
燕王宿醉未清,这会正扶着额头脾气十分暴躁。“打!为什么不打!你们也想跟耶律龙吉一样弃本王而去吗!”
邬林痛心道:“我们世代是王部的将臣又怎么会弃您而去,连番征战军中将士已经十分疲惫,再打下去只会折损更多的人,这些可都是您的亲兵啊!”
通天关耗得起可是燕王耗不起,他手中不能没兵,若他孤身回到草原只会被各部踩在脚底再无出头之日。
邬林又道:“大王,只要有人有军队就能重建燕大都,若是你把手上的人都折在这里,哪怕赢了回到大草原,我们又拿什么让部落臣服?”
如今他手上还有几万人,回去草原还能重建燕大都重立王权威信,燕王心里清楚也明白邬林说得没错,这一战他就是败了他必须接受。
哪怕燕王心中再愤懑再暴躁他都别无选择,顺着邬林给的台阶退兵是他最好的退路。
当天夜里,燕军连夜撤退了,第二天天一亮山中潜伏的斥候下山去刺探敌情却看到荒野上再无燕军。
“燕军退了!!”
“我们大胜!!!!”
彼时刘湛正在小屋里打盹突然被欢呼声惊醒,他身上还穿着戎装,半个月来连日作战连睡觉的时间都少之又少更别说洗漱了。
刘湛一脸胡茬的踏出小院,曹壮他们满脸笑容的迎上来。
“将军,我们赢了!”
刘湛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哨塔,晨雾笼罩看不真切,刘湛又派出小队下山去再三确认,最终肯定燕军真的退了!
宋凤林闻讯赶来,他在天苍村总兵营守了整整半个月,今早得到燕军退兵的消息他便立即赶到通天关。
斥候小队回来报告确定齐云山下再无燕军踪迹,所有人无不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此战他们大胜!!
刘湛一把扛起了宋凤林抱着他仰望这广阔湛蓝的天空畅快无比的哈哈大笑。
“凤林,今日之后我们就是齐云山的主人谁敢来犯!”
经过这一战,不管是大楚还是燕国谁也撼动不了刘湛在齐云山上的势力,他手上有兵有百姓有威望还有财富,他已是齐云山上的无冕之王!
“齐云将军万岁!!”
不知道是谁起了头士兵们山呼高喊在整座通天峰上回荡。
第79章 外祖父
通天峰上的狼烟燃了多日,岑州六县持续戒严。
不过随着一次又一次的捷报传下山,百姓信心大增的同时也从不安到淡定开始了正常生活。
钦差赵恒甫一行的车队正是在此时踏入岑州地界。
“爷爷,您看这一片一片的稻田,齐云山不是荒蛮之地吗?哪里贫困荒蛮了?”赵复龄十分惊讶,他骑马不时来回去看田间地头里都挂了穗的稻子。
赵恒甫撩开车帘,看着进入岑州之后沿路的景致,他心里也不平静,只是面上不显。
进入岑州地界后这驿道两旁连绵不绝的梯田,还有路上所见百姓衣着干净整齐,田间地头的村落民房错落有致。
这沿路所见所闻跟京城传言齐云山乃荒蛮之地完全相悖。
还有,他们一踏入岑州就从卫兵那知道了燕军正在攻打齐云山。
战事已经打了多日,但是沿途却不见百姓逃难。
百姓不仅不逃还有序的下田劳作,路过的县城商贩照常营业不见一丝异常,赵恒甫心里啧啧称奇。
“爷爷,这真是表哥管辖之地吗?”赵复龄总是有问不完的问题。
坐前面一辆马车的赵吉章探出头来斥道:“到了地问问你湛表哥就知道了,莫再吵着爷爷。”
此行,刘湛的外公赵恒甫争取到了钦差一职,前往齐云军宣布圣旨顺带视察军务。
说起这事,当时围绕谁当钦差前往齐云军,在朝堂上周氏和陈氏吕氏还生了激烈的口角。
周氏不想让朝廷与齐云军有接触,力主与周氏亲厚的太监为钦差,陈氏吕氏怎会让周氏如意,以宦官不参政为由反对。
最后赵恒甫毛遂自荐,他是三朝老臣了,赵氏一向中立不参与周氏或陈氏吕氏任何一方,赵恒甫主动请缨,宣帝当场就御批要他即刻出发。
当天夜里,赵恒甫一行宿在定边县驿站。
因赵恒甫有意低调沿途都没有惊动地方官吏,否则以他三品大员的身份去到哪都能引起一番震动。
次日一早,爷孙三人被敲锣打鼓的喧哗之声惊醒,赵复龄推开窗户,只见石板长街上有衙役奔走相告。
“通天关大捷!!燕贼败走!!”
到了中午又有衙役举着布告在菜市口大声宣读。
“传齐云将军令,全军受赏!步兵赏地一亩,骑兵赏地两亩,陌刀手赏地三亩,另有一等功……,二等功……,三等功……”
立即有百姓高兴得手舞足蹈。“吾儿是陌刀手!此战还拿了一等功!榜上有名!!”
周围百姓纷纷恭喜,艳羡之声不绝于耳。
赵吉章顾忌老父亲的身体本想用了午饭再出发,这沿途所见让赵恒甫完全坐不住,坚持一行人立即出发前往武源县。
前往武源县的路上,又只见沿途村庄有的农家披红挂彩,原来是得了战功的人家在庆贺。
据说有人一等功数赏累计下来竟得了十余亩私地之多,对于普通农家来说无异于一夜暴富,可不是立即披红挂彩的庆贺。
“爷爷,表哥有这么多田地吗?一个士兵一亩地都不得了啊。”赵复龄又惊又奇。
赵恒甫看了眼这次孙,摇头叹息。“你啊。”
“爷爷?”赵复龄心思单纯也想不到太复杂的东西。
“你看齐云山漫山遍野都是地,你表哥最不缺的就是地。”赵恒甫一语道破。
刘湛如今是齐云山之主,这荒山野地他都能做主,借着军功赏出去的地就有人耕种,来年就能征上税,既能创收又能激励军民此计秒极。
而提出此妙计的宋凤林因让齐云将军又一次刮目相看,这会正被拖着在床上胡天海地。
战后百废待兴,宋凤林手上还一堆的事要忙,刘湛跟一阵风似的将他扛走,宋凤林丢盔卸甲哪里有反抗的余地。
“本将军亲自侍候你,得此殊荣感动吗?嗯?”
谁侍候谁?宋凤林趴着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刘湛积攒了一个月的欲望怎么也得弄个够,当宋凤林回过神来时天已黑透,行吧,睡一觉睡醒再说。
一这觉睡到了第二天早晨。
“宋先生!!”张小满仓惶冲进天苍村刘家改建的总兵衙门。
“宋先生!!”
“发生何事?”宋凤林刚起床洗漱。
他套上一身月牙白的交领儒服正在束腰带,再三确定脖子都挡起来了这才踏出房门。
张小满脸色看着吓得不轻说话也不利索了。
“宋先生!!那!!那个有钦差来了!!说!!说有圣旨!!将军一早上山晨训还、还没回来,这可怎么办啊?”
宋凤林一愣,很快又镇定下来。“莫慌!那钦差可有说姓名?”
“那、那位大人自称礼部尚书赵恒甫!”张小满咽了咽。
宋凤林睁大了凤眼,他立即甩袖大步走出总兵衙门。
只见衙门外的石板路上停了几辆马车,二十几名侍卫簇拥着一名花甲老者。
那老者并未穿官服,但是气度威仪教张小满他们都不敢直视。
宋凤林按捺住翻涌的情绪恭敬作揖行了晚辈礼。“见过老师。”
“世卿啊。”赵恒甫激动不已一把握住宋凤林的手,又上上下下的打量宋凤林见他很好才叹息。
“当年没能帮得上忙,老夫愧对你爷爷,此事一直压在老夫心底,终于有了机会来看看,听说你和湛儿闯了一番天地,如此便好啊。”
宋凤林眼中有着动容。“学生知道,当年能发来齐云山与刘家一样的流放地是老师斡旋的结果,若不然怎会如此凑巧。”
“那时先帝旧臣人人自危,老夫也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念想。”赵恒甫紧紧握着宋凤林的手。
“你跟你爹都受了刑孤身流放哪有活路,刘家好歹先你们而来,以老夫那女婿的品性若是能遇着肯定不会不管。”
宋凤林含着泪光点头。
气氛正好时,一把刀鞘横插了进来把两人握住的手分开。
“你是谁?”刘湛蹙起眉,他刚晨训回来身上只披了件单衣,松松垮垮的扎着露出一片古铜色的胸肌。
不只赵恒甫愣住了,赵吉章、赵复龄都愣住了。
但见眼前青年身高八尺有余,英挺勃发,幽深的眼中透着摄人的气势,虽衣衫简便却教人不敢冒犯。
刘湛身后还跟着一群平均身高都在八尺以上的汉子,正是跟刘湛一同晨训的曹壮他们,这凶神恶煞的场面能止小儿夜啼。
宋凤林忙拉住刘湛。“快见礼,这是你外祖父!”
刘湛包括这群汉子均是一呆。
认亲的场面不加坠述,总兵衙门里,赵恒甫被奉在主座,刘湛已经穿戴整齐,宋凤林亲自煮茶。
赵恒甫简单说了此番来北疆的前因后果,刘湛和宋凤林两人才知道那份捷报还引起了这样多的事端。
刘湛冷哼。“周澶此人披着一副正人君子的皮囊,实则为人处世都是小人行径,我一早便知周澶昧下齐云军的战功,一直隐忍不发就是等待一个能一战成名的机会。”
如若不然宣帝又怎么会重视齐云军,又怎会爽快的给予刘湛都督齐云山的大权。
“难得你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心境。”赵吉章叹道。
“舅舅过誉了,我们身在边疆危机四伏不得不小心行事罢了。”刘湛稀松平常的笑。
他不时表现出来的谦虚阔达和深谋远虑让赵恒甫越发喜欢这外孙。
赵恒甫此番不辞劳苦的前来北疆,除了看看女儿更重要的就是想看看刘湛。
一直以来赵恒甫都是在信件中了解北疆和齐云山,他很好奇刘湛把齐云山经营得如何,又很好奇齐云军是一支怎样的军队竟能在此逆境中一战成名。
宋凤林为赵恒甫赵吉章上茶,轮到赵复龄时,赵复龄一把握住宋凤林的手满脸仰慕。
“凤林哥哥,你还记得我吗?儿时还是你教我的千字文。”
“自然记得。”宋凤林不动声色的挣开手。
刘湛眼神微眯,时刻关注着宋凤林那边的叙旧,他们这边则聊到了睿王和周澶关系不复往日。
“睿王和周澶之间生了嫌隙正是因为皇长孙一事。”刘湛解惑道。
赵恒甫和赵吉章表情严肃的侧耳倾听。
“皇长孙生母曹美人乃我差人从江南寻来的烟花女子。”刘湛坐得四平八稳不怒而威。
“也是她自己争气,同批进入睿王府的女子里她最早怀孕,月份小的都被周澶打掉了,唯有曹美人的肚子有了胎动,睿王舍不得因此万般维护。”
刘湛喝了口茶,平静的概括当时发生的事情。
“这不周澶得知生下的是儿子立即带兵闯入睿王府要私下处置皇长孙,第一次抢夺皇长孙被我挡了回去,之后许是睿王和周澶达成了交易,周澶把皇长孙送到城外乡下圈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