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按这药方煎药!还有熬些红糖水来!”
很快有亲卫端来糖水,刘湛脸无血色口干舌燥,他趴着大口大口的喝水。“再来一碗。”
亲卫忙答应立即下去拿。
牛士禄的大掌很快被血染红了,大夫重新调了药示意他松开手,黑糊糊般的伤药一拍上去,刘湛差点疼得喊出声来,浑身出了一层冷汗。
大夫亲自按住伤口,然而没一会血又渗了出来。
“不好,扎到血脉了。”大夫显然也有些急了,只能让人大力按住伤口不让鲜血涌出,大夫则再次施针。
此时战场上形势大好,耶律龙吉一逃燕军兵败如山倒,曹壮等人满腔怒火都发泄在这些燕兵上。
从两军骑兵作战的战场横穿出去便是晋阳地界,报信的骑兵全速奔跑很快进入晋阳城。
“宋先生!”那骑兵直接在战场上就往晋阳来报信气喘吁吁的赶到晋阳军营。“燕军将领溃逃,我军形势大好,还有将军受伤了!”
宋凤林心中一慌。“严重吗?”
亲卫摇头。“小的离开时暂时无碍。”
“曹鸣,你看守晋阳,我去卢丰县。”宋凤林抄起一旁的佩剑就要出门。
“宋先生,等等!我派兵送你!”曹鸣说罢忙去喊人,生怕宋凤林等不及先走了。
如今前线情况不明,进了苍霞平原说不定会遇到燕兵,曹鸣点了两千骑兵护送。
宋凤林在骑兵的簇拥下奔出晋阳城,当他途径禾仓县沿途新村时,正巧跟报捷的士兵碰上。
“报——!我军大捷!全歼燕贼十万大军!”报捷的士兵沿途大喊,每过一处引起百姓欢声雷动。
燕贼在苍霞平原肆虐了十几年,把原本富庶的北疆沃土摧残成一片荒芜之地,多少家庭十不存一,多少人颠沛流离形同野人,整整十几年了!
大仇得报许多百姓跪地痛哭久久不起。
宋凤林带领着两千骑兵赶到卢丰县城外,只见大战之后满地狼藉,空气中浓郁的血腥气令人作呕。
他目不斜视的驾马直奔县城。
经过足足两个时辰的治疗,刘湛的伤势趋于稳定不再往外渗血。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就这样先别动,一会稳妥了再缠纱布。”大夫时刻关注着伤口的情况。“将军,此伤深可见骨,怕是伤了骨头,这些日子你切莫动左手免得扯动肩胛伤骨。”
刘湛心里明白,若不是铠甲精良加上他背上的腱子肉够扎实,换是常人这一枪足够洞穿他的肺,此时此刻未免也有些后怕。
“我等保护不力,请将军治罪!”第一时间赶来查看刘湛伤势的曹壮、郭东虎和牛士禄等人扑通跪下,又有几名亲卫纷纷跪下。
“是我大意了。”刘湛喃喃道,他本想让大家起来,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动静。
“宋先生!”
才听到门外的声音,一个飘逸身影已经转眼进入了卧室。
见了宋凤林,曹壮郭东虎等人的头垂得更低,就连刘湛也心虚的立即闭目假寐。
宋凤林一踏入卧室,先是扑面而来的血腥气,紧接着一眼就看到了刘湛被血染红的下半身。
“大夫,将军伤势如何?”宋凤林忍住心慌忙问。
大夫不敢隐瞒直言道:“伤口深可见骨血流如注,若不是将军健壮,换是普通人焉有命在。”
宋凤林沉默,他坐在床边摸上刘湛的额头,见他大汗淋漓显然是难受狠了。
在满室寂静中宋凤林看向跪着的郭东虎他们。“当时是什么情况?”
曹壮回话。“当时两军骑兵正面交锋,我们发现了燕军主帅,正集中火力围攻,怎想他见打不过竟调头就跑,将军追了上去,我等没有及时跟上导致将军被燕军偷袭。”
“请宋先生责罚!”曹壮重重磕头。
宋凤林清冷道:“下去各领十军棍小惩大诫。”
十军棍对于他们来说只是皮肉多几条淤青罢了,更多的是告诫他们下不为例。
几人无敢不从大声的应了立即下去喊来士兵执行。
宋凤林低头,刘湛正看着他。
“打点热水来。”
待士兵端来热水,宋凤林站起来拧了帕子替刘湛擦汗,因怕扯动伤口只是擦了汗,身上的血污也不敢替他洗净。
这时士兵又端来了新煎的药,宋凤林端过来用汤匙一勺一勺的喂。
刘湛小心翼翼的瞅着也不敢说话,让吃什么就吃什么,许是药生效了又或是宋凤林来了他不用操心善后事宜,竟不知不觉的陷入沉睡。
第二天早上醒来,刘湛一身干爽,身上缠着绷带,脏污的裤子和满身的血都洗干净了。
屋里一片安静,只有李阿三蹲在门口。
“宋先生呢?”
李阿三忙站起来。“将军你醒了!宋先生在书房跟大人们开会。”
刘湛趴着动了动左手发现半边身子都麻了,左手更是抬不起来,行吧这妥妥的伤了骨头。“给我弄点吃的。”
李阿三忙应了跑出去厨房。
未几宋凤林带着大夫踏入卧室。
大夫一番检查很快得出结论。“这是伤了骨头,最少一个月不能动左手。”
说罢大夫开始麻利的帮刘湛固定左手,这时李阿三端来早饭,房里安静得只有大夫包扎的声音,李阿三敏感的察觉到气氛不对,放下托盘便聪明的退到门外候着。
“将军不能再趴着睡对伤骨不好。”大夫这样一说宋凤林便立即取来褥子垫在刘湛身下让他侧靠着。
又交代了一些要注意的事情大夫便告辞。
宋凤林转身端来托盘放在矮桌上,把筷子递给刘湛完好的右手,刘湛不接。
“我疼。”满脸可怜。
宋凤林脱了鞋盘腿上炕端起碗筷夹了肉喂他。
刚歼灭燕军十万大军的齐云将军此时乖巧得像个孩子,喂什么吃什么把托盘上的早饭一扫而空,还喝了一大碗骨头汤。
宋凤林准备下炕,刘湛忙拉住他好不可怜道。“夫人,我错了。”
宋凤林看着他表情淡淡。
“我不该冒进,我保证下不为例。”刘湛拉着他的手放到嘴边亲吻,说完一脸虚弱。“夫人,我浑身都难受。”
刘湛哄媳妇永远就这两招但是万试万灵。
宋凤林到底是心疼他,但是气也是真的气。
“你有没有想过,若你有个好歹,这数百万的百姓,他们的身家性命,他们好不容易重建起来的家怎么办?”
宋凤林气极。“齐云山晋阳城这一切皆系于你,你怎能不管不顾的把自己置身于险境?你麾下这些武将哪一个不能打?哪一个不能替你去追敌兵?”
如今北疆这一切皆系于刘湛一人,若刘湛有个闪失满盘皆落,宋凤林心疼他受伤,也更气他不知轻重。
“我知道,受伤那一刻我就清醒过来了。”刘湛握着他的手,长叹一口气。“是我糊涂了,当时我想着只要能拿下耶律龙吉,能保苍霞平原最少三五年无战事。”
宋凤林没有抽回手随他握着揉捏,刘湛可怜兮兮的模样也让他说不出重话,语气也软了几分。
“我知道你心里着急,总想着快些结束这场乱战,但是苍霞平原这场战事已经持续十几年,非一朝一夕能结束。”宋凤林微不可察的叹息。
“燕国地处极北,唯有靠近齐云山这一带能耕种粮食,这是北疆的粮仓,每一代燕王都想得到的财富,除非燕国不存在,否则战事永不停止。”
宋凤林自然是了解他的,没有人比他更理解刘湛,也只有宋凤林的劝能让刘湛听进心里。
“我明白。”刘湛稍一带宋凤林便靠过来,又安抚的吻了他好一会,末了又亲了亲他的手。
“我保证下不为例,不然你也罚我十军棍?”刘湛笑着咬了一口那青葱般的修长手指。
宋凤林口硬心软这会心里那一点火气也被刘湛哄没了。
“我跟各营将士检讨。”刘湛道。
宋凤林点头。“你们议吧,我跟张小满先把伤亡抚恤的事情安排妥当。”
临走前宋凤林又替他垫了垫身后的褥子让他坐直一些这才离开。
宋凤林一走刘湛哪里还有半点虚弱的样子,面容带着肃杀中气十足道。“李阿三,传各营将领进来议事。”
在媳妇面前自然是要卖乖服软,然而要刘湛咽下这口气那是万万不能!该死的燕贼!这一枪之仇他一定会报!
很快左右军营的各阶将领来到房中,大家看到刘湛半个胸膛都缠着绷带立即跪地请罪。
刘湛一摆手。“都起来,此事不必再提。”话锋一转。“耶律龙吉那老贼跑哪去了?”
“那老贼躲进范阳关了。”曹壮抱拳道。
“燕军有何异动。”刘湛又问。
“溃败的残军全部进了范阳关,燕军占领的几处城池全部闭门不出。”
刘湛点头。“我军伤亡情况如何?”
李小连道:“重伤三千两百四十七人,昨夜宋先生连夜从晋阳调集大夫药材等,目前正在全力救治,因战事结束后都在全力救治伤员,今早才开始打扫战场,阵亡具体人数还未统计上来,目前已经超过三千人。”
这个数字也在刘湛的预料之中,他严肃道:“多派些人手尽快将战场清理完毕。”
李小连抱拳领命。
刘湛又道:“派斥候密切关注燕军动向。”
接着刘湛又跟众将一起检讨总结直到晌午方散会。
这一战虽然未能拿下耶律龙吉,却也摧毁了耶律龙吉的左军断了燕王一支臂膀,是燕军南下以来伤亡最惨重的一场战事。
捷报迅速席卷北疆,民心空前高涨,齐云将军的威名一时无两。
同时捷报以最快的速度递送入京。
报捷的官兵同样卡着时间在早朝到达,齐云军以六万兵力全歼燕军十万大军,一时百官哗然。
周澶的表情当真精彩,他还没想出对策约束刘湛,怎想刘湛又立奇功,不仅如此,麻烦的事情还在后面等着周澶。
只见帝师赵恒甫的学生卢令远出列。“启奏陛下,微臣有一事不明。”
文帝还沉浸在大胜的喜悦中,他大袖一挥。“爱卿请讲。”
卢令远目不斜视。“燕军十万大军南下,为何朝廷没有得到消息?那齐云将军是否有异心暂且不论,北军上将军为何也没有奏报朝廷?”
一时百官的目光都落在周澶身上,谁都知道北军上将军乃周澶的家臣。
周澶冷硬道:“燕军打的是齐云军占领的卢丰县,北军没有奏报并不稀奇。”
这话说的,卢令远心中冷笑面上不显。
“启奏陛下,北军二十五万大军就驻扎在给阳关,燕军南下须途经给阳关方能进入苍霞平原腹地,上将军放任燕军大军入境让齐云军独自迎战,如今齐云军又立奇功,天下百姓如何看待北军那二十五万大军?这是其一。”
周澶只觉得眉头直跳。
卢令远侃侃道:“朝廷每年供给北军所费甚巨,北军无所作为这是其二。齐云军虽然屡有抗旨不尊,然而,齐云军上下从未向朝廷拿过一分粮饷一分辎重,两相对比,朝廷花巨资养着北军究竟为何?”
最近周澶一党与帝师一党正斗得水深火热,作为赵恒甫的爱徒及大将,卢令远怎会放过此次北疆的事情。
周澶面色青红交错。
北军吃空饷不是秘密,就连文帝也心知肚明,他离开北疆时北军兵力不足十万,却对外宣称有二十五万。
在场百官都揣着明白当糊涂,包括文帝,所有人都看着周澶。
周澶麾下的党羽却低着头谁也不敢出声辩解。
大楚各地各军营都有吃空饷的情况,却没有谁像北军那样敢谎报这么多。
周氏仗着手握朝堂权柄大包大揽,此时在场所有人无不在想天道好轮回,且看周澶如何自圆其说。
周澶根本无法解释,他的回应就是沉默,文帝不会也不敢动他,其他人也只能在心里痛骂周澶老狐狸。
卢令远早有预料,他怎么可能让周澶就这样揭过去。
“启奏陛下,前些日子驻守汉中的武威将军请求朝廷增兵以抗西戎,如今北疆有齐云军又有北军,兵力高达三十五万之多,何不分出一支支援汉中。”
周澶心里咯噔一下想要出声打断。
卢令远大声道:“北军营镇军将军张泰宁原是庆军将领,对汉中十分熟悉,令其返回庆军辅助武威将军再适合不过。”
驻守汉中的大军名为庆军,由武威将军率领,武威将军唐崇健乃第三代庆军之主。
此计立即得到百官附议。
周澶恼羞成怒的打断。“若是支援,何不命齐云军前往汉中,还能削弱齐云军在北疆的势力。”
眼看又要无休止的争执,方寿亭站了出来。“陛下,臣有一计,那齐云将军确实有能力有才干,不如向其恩赏招安封他一个爵位驻守北疆替大楚守门户。”
周澶立即炸起。“此贼罪不可赦,不罚就罢怎能封赏。”
“老夫本想给你几分薄面,既然你执迷不悟,老夫就但说无妨了。”方寿亭冷笑气势徒增,直视周澶。
“大楚各地藩军如庆军驻守汉中,南军驻守沿海,西军驻守济水,还有驻守京城的禁军,北军一年耗费就是这四大藩军的总合,敢问大丞相,敢不敢让老夫派人彻查北军军资?”
“北军与燕军年年交战自然耗费甚巨!”周澶满面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