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恒甫重重跪下。“陛下请放心,老臣拼了这条老命也会拥立大皇子登基。”
文帝闭了闭眼。
“快趁陛下醒着让陛下确认诏书!”徐牧远急得跳脚。
但是传位诏书还没拟好!
赵吉章一步上前拿起毛笔接着写,看到监国大臣那四个字,赵吉章把心一横,他运笔如游龙快速写下一行字。
命帝师赵恒甫为大司徒,与大丞相大司马三方共同监国。
赵吉章本不想让周澶共同监国,然而他明白此时更重要的是顺利让皇长子继位,而不是在这节骨眼与周氏闹翻。
赵吉章丢下笔,徐牧远立即递上传国玉玺,在传位诏书最后盖上玉玺大印。
徐牧远心中一宽,赵吉章却依旧皱着眉。“还不够!”
赵吉章拿起诏书,跪倒文帝塌前。
“陛下,微臣得罪了。”赵吉章拿起文帝的手沾上盆中的血然后在传位诏书上盖下手印。
赵吉章卷起传位诏书贴身藏好。
而此时文帝已经气若游丝。
赵恒甫跪在塌前扶着皇长子跟文帝道别,此情此景令人伤怀,文帝今年才二十七岁啊。
夜幕降临,周澶带着文武百官在宫门外大闹,有禁卫得了上峰指示终于透露宫中发生的事。
听到文帝坠马伤重,周澶只觉得五雷轰顶竟仰面倒下。
“大丞相!”
周澶缓了好一回才回过神来。
就在这时一直紧闭的宫门打开,徐牧远一身戎装站在那里。“各大臣按朝班排列,随本官入宫,去见陛下最后一面。”
大臣里面的周氏子弟怒起要冲进去质问徐牧远立即被禁卫拦下。
“谁敢闹事!”徐牧远冷声道。
禁卫们纷纷拔刀,一时吓得冒头的人都缩了回去。
周澶在儿子的搀扶下走在最前,任谁都看得出来,此时此刻的大丞相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气焰,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不能没有文帝,文帝不能就这样走!
他不敢想象若是让先帝二皇子登基,周氏会有怎样的下场。
三品以上的大员可以进入寝宫内部,四品以下官员只能跪在寝宫外。
文帝已经不再吐血,无声无息的仿佛睡着了一般,只是那青白的脸色让人一看便知,这名躺在床上的年轻人已经无力回天了。
“陛下!!”诸位大臣嚎啕痛哭。
周澶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塌前,他一把握住文帝的手,那手却比冰块还凉。
“不能啊,陛下,你不能就这样走了。”周澶大大脑一片空白,他喃喃自语。
“大丞相,臣要宣读传位诏书了,请您先退后一步。”赵恒甫站在龙塌旁。
听到传位诏书,一时诸大臣都停住了哭声。
文帝没有儿子,这皇位要传给谁?哪想诏书却道要传位于皇长子吴天瑞,大臣们面面相觑。
就在这时,赵吉章抱着一名小男孩进来高声道:“这位是陛下养在帝师府的皇长子,乃陛下在北疆督军时与曹侧妃所生。”
大臣议论纷纷。
徐牧远上前一步。“大丞相,皇长子出生时您也在场,是否属实?”
此时周澶心中又惊又怒,他看那小男孩长相竟与文帝有八分相似,心中已然明白。
文帝什么时候把皇长子接到京中他竟然不知?难道当年曹美人与皇长子失踪是文帝设的套?
然而周澶却很快没了火气,因为他清楚明白,承认皇长子的身份继承帝位比让先帝的皇子继位更有利。
传位诏书中周澶也是监国之一,不管出于什么考虑,周澶都别无选择。
“确有其事。”
徐牧远收回目光。“大家都在外面等着吧,最后的时间就让陛下和妻儿共聚。”
很快有禁卫带了皇后和三位公主过来,又有皇长子的生母曹美人,女人们抱着孩子向文帝辞别,哭得肝肠寸断。
凌晨时分,宫中响起丧钟,一时帝京震动。
宣化二年深秋,文帝暴毙。
年仅六岁的皇长子继皇帝位,由大丞相,大司徒,大司马三方监国,直至幼帝成年。
国丧的消息以八百里加急传递各郡各州府。
刘湛得到消息一时以为听错,这名短命又无能的皇帝就这样因为一场马球赛而葬送了自己,令人可怜又可悲。
久久无语,刘湛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最终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 文帝暴毙,幼帝继位,新副本开启,周氏也该走到尽头了
第94章 新的格局
昨日北疆下了第一场雪,薄薄一层洁白铺盖在苍霞平原一望无际的田野上。
初冬的北疆最好,雪下得散漫,天气也不会太冷。
一黑一白两匹骏马奔驰在湟川堤坝上,上百骑兵远远的坠着警戒,一直跑出十里方缓缓停下。
刘湛一身黑衣劲装,他下马揪了一把落在草丛上的雪。“原以为今年北疆也会有旱情,看这雪一如往年到了时令便落下来,心里头踏实多了。”
宋凤林也下马。“瑞雪兆丰年,北疆是个好地方。”
今年中原大旱,暑气蔓延整个大楚,两人悬了一整个夏天的心终于随着初雪到来平稳落下,此时此刻两人切实的感受到了北疆的好。
宋凤林感慨。“虽然北疆冬天严寒一年只能种一季稻米,但是无波无澜的,挺好。”
两人牵着马沿着河堤漫步。
宋凤林那身银白色圆领袍与这雪景融为一体,恬淡中带着惬意,竟生出几分遗世而独立的感觉。
刘湛拂了拂落在他发梢的雪花,两人并肩而走。
“难怪当年颜氏富可敌国,看这苍霞平原土地肥沃四季平稳,一年的收成都是实数,中原和江南虽好,然而时有天灾。”
两人都没有发现,他们已经越来越热爱脚下这片土地。
宋凤林想起什么问。“明年你还会继续北进吗?”
“当然。”刘湛一手勾住他的肩膀拉近些,两人挨着走。“明年我打算再入燕国腹地。”
宋凤林一愣。
刘湛肆意的笑了。“我要让燕王感受一下何为四面楚歌。”
如今齐云军已经有了规模,刘湛自然不打算再委屈自己,不去燕地再走个来回怎么对得起这些年的殚精竭虑。
宋凤林点头。“你做什么我都赞同,只一点,量力而为莫要逞强。”
刘湛用头碰了碰宋凤林的头。“我知道。”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随口闲聊。
“曹太妃来信,说是宫中一切都好。”宋凤林说。
“她倒是个有福的。”刘湛踱步。“新帝登基大典应该就是这几日了吧。”
宋凤林摸了摸白马凑过来的脸。“十一月初一登基,正是明日。”
“六岁的儿皇帝,大楚未来还得是权臣的天下。”刘湛摇头。
说起这个宋凤林不由得想起方寿亭。“若大司马没有自裁,方氏与赵氏联手未必不能将周氏拿下,只可惜了,徐氏的势力到底是差一些。”
文帝驾崩那几日,京城乱成一锅粥,周氏以方氏嫡子谋害皇帝为由,要求方寿亭交出凶手五马分尸。
几乎每日早朝,周氏党羽与方寿亭的下属都要打一架,周澶撂下狠话,此事无法善了周氏会拼个你死我活。
方氏的嫡孙骑马踏死了皇帝,这样大的事即便没有周氏出头,方氏得给天下人一个说法。
迫于舆论压力,也是为了维持方氏的名声,文帝头七那一晚方寿亭在家中祠堂自裁以死赎罪。
在此之前方寿亭已经将十万禁军托付给徐牧远,徐牧远得到了禁军兵权,顺理成章接任大司马,卫尉由方寿亭的儿子方玉良担任。
刘湛道:“如今该称呼徐将军为大司马了,不知道周澶有没后悔让徐牧远提早回京。”
“怎会不后悔。”宋凤林遥望远处飞起的群鸦。
“周澶做事太满不留余地,他自以为只要掌控文帝便能掌控大楚,殊不知生死无常,实则文帝才是周氏的倚仗,没了文帝周氏已经没有了让世家畏惧的资本。”
宋凤林又道:“周氏败落已成定局,只是时间问题。”
周澶当年逼迫幼帝母子的事人尽皆知,这几年皇帝年幼就罢,再大一些必定是要算账,周氏的鼎盛已经看到了头。
刘湛停下来看着他。“只是败落还不够,周氏要为他们曾经做过的暴行付出相同的代价。”
两人心照不宣,他们在等一个时机,一个让周氏万劫不复的时机。
周氏这个靠冤狱党同伐异崛起的世家,他的报应现在才开始。
十一月初一,皇长子继皇帝位号楚孝帝。
这位母族低贱年仅六岁便历经磨难的皇长子,曾经被周澶一口一口骂着妓生子的小孩,最终成为了大楚第五任皇帝,成为了这天下的至尊。
新帝登基是又一轮朝堂争端的开始。
禁军权力更迭一结束,徐牧远与方玉良对周氏的报复也开始了。
楚孝帝登基,周皇后被尊为周太后,生母尊为曹太妃,其余妃嫔全部为文帝殉葬。
文帝的后宫嫔妃里有五名乃是周氏血亲,周澶收到消息入宫救人,见到的却是五具尸体。
至此,双方彻底决裂,每日朝堂腥风血雨。
往日还有文帝给周氏撑腰,如今的孝帝毫不掩饰自己对周澶的厌恶,每每朝堂上有政令争执不下,孝帝便开口让帝师做主,言语间甚是信赖亲昵。
孝帝三岁时被赵恒甫接回府中妥善照顾,到了赵府孝帝母子才真正结束每日朝不保夕的生活,对赵恒甫乃至赵氏自然十分亲厚。
有了这份恩情在,赵氏的崛起已经显而易见。
赵恒甫代表的帝师一党迅速壮大,另外方氏与徐氏联盟,这两大党派都与周氏敌对。
在这样的形势下,周澶想要维持势力更需要海量的银子,自周氏接管宝山之后,每年初冬和来年夏初会各运一批银子出山。
如今正是周澶最需要这批银子的时候,刘湛怎会让周澶如意。
他早就把周氏运送银子的线路和人数摸清,这次派了一千士兵乔装难民埋伏在路上,十分轻松就将银子拿到手。
“什么!银子被流民劫了!”周随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副将也头痛欲裂。“先帝暴毙,帝京风雨飘摇正是用钱的时候,若是被大丞相知道了……”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还不快派兵去追回来!”周随目赤欲裂。
副将一脸苦色。“我们的兵根本进不了晋阳地界,只要我们靠近那些齐云军便像疯狗一样撵上来。”
说起这事副将就颓然,若不是他们的兵进不了晋阳,又怎会丢了银子。
“我们运粮的人都乔装成商队,官道上那么多商队,怎么偏偏只劫我们?这分明是早有预谋,按我说这就是刘湛的诡计,有一就有二,完了,这下我们都完了。”
两人都是周氏家臣,他们留在北疆的任务就是替周澶守住宝山,现在刘湛终于向宝山动手了,两人不敢想象若是丢了宝山周澶会如何惩罚他们及他们的家人。
其实周随心里也明白,那宝山在齐云山地界内,他又远在给阳关如何能守得住。
如今刘湛占据苍霞平原三县之地,势力范围正好是齐云山到湟川沿岸,可以这么说给阳关里的北军已经被齐云军孤立在了边陲一隅。
北军进退不得,只能龟缩在给阳关里惶惶度日。
一个月后,北疆的隆冬如期而至。
刘湛和宋凤林交代好内外事务赶在大雪封山前回家。
老太太这一年来小病不断身子骨大不如前,刘学渊早早去信刘湛要他务必回家过年。
两人回到将军府第一时间向老太太请安,老太太精神头不错,就是消瘦了许多。
刘家经历大起大落,如今在北疆威震一方,现在的刘府比起当年京城刘府更加尊贵,老太太心满意足没有旁的念想,只盼望着春节一家团聚儿孙满堂。
唯一在外的刘湛也回来了,老太太的高兴溢于言表。
见过老太太宋凤林便回隔壁宋府,刘湛在前厅与家人闲聊。
刘学渊高兴道:“老太太择了日子,明年九月初五让淙儿和熙儿完婚。”
刘湛一愣。“淙儿明年还不到十五吧?”
“十五已经不小了,当年我十三都开荤了。”刘学逸哈哈大笑。
刘学渊差点被茶水呛到。“二弟!”
一旁刘学礼哈哈一笑。“是你爹和宋教习都着急了,想着早些完婚好早日抱孙子。”
今年刘家喜事不断,先是刘明澈的媳妇小赵氏生下了长孙,这是刘家来到齐云山后第一个嫡亲孙子。
接着入秋的时候刘明澹也完婚了,如今媳妇刚怀有身孕,明年便又有孙辈诞生。
刘学逸的小女儿刘悦岚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有了刘悦馨的前车之鉴,这次刘学逸是怎么也不敢留人。
他打算在云中书院挑一名乘龙快婿,据说已经相中了,若是顺利明年也会完婚。
当年那些小屁孩如今一个个都结婚当爹当娘了,刘湛不免有些感慨,不知不觉十五年了。
之后时间很快到了正月初一,大楚年号改元宣和。
楚孝帝正式奉赵恒甫为帝师,赵恒甫作为两朝帝师,一时威望和名声达到鼎盛。
元月初十,大司徒赵恒甫向皇帝谏言大赦天下,这份大赦天下的名单里不仅有宣帝的二皇子和四皇子,也有当年刘同和一家亲眷,还有林林总总的官员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