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渐看着栾云晔,心道白易潇所说的他脸盲会严重到这种程度?或者他已经识破自己,故意不说出来是另有目的?
但是封后这样严肃的大事, 栾云晔故意利用自己的目的能在何处?林渐暂时想不出答案。
所以,栾云晔真觉得自己是他以为的宫女林月儿?林月儿从密道中出现,倒是可以解释是偷偷跑进去看的,毕竟之前自己误打误撞打开过这条密道,悄悄进去一探究竟也说得过去。
至于这只猫,也可以勉强解释成猫乱跑的时候正巧进入密道玩耍,被林月儿发现抱起来。
然而猫正巧撞到密道的入口,林月儿正巧在密道遇见猫,林月儿长得还这样像林渐,其中某一点都还能勉强算作巧合,三个点这样集中在一起,很难令人不心生怀疑。
或者,栾云晔心中已经怀疑林月儿是自己安插的细作,不欲追究,所以才不过问?如果这样都能不过问,栾云晔又有什么意图?
林渐正暗自考虑,忽然只见高公公匆匆进门来,对栾云晔禀报道:
“陛下,蘅芜殿失火了。”
林渐闻声抬起眼眸,看了高公公一眼,又低下头去。
栾云晔还蹲在林渐面前没有起身,只是淡淡道:“哦?”
“火势起得凶猛,一定是人有意为之,扑救不及,到现在才把火灭下来,宫中物件都几乎化为灰烬。”高公公暗暗地瞥了林渐一眼,对栾云晔禀报道,“里面的人,一定也是尸骨无存,不可能生还了。”
“求仁得仁。”栾云晔看着林渐,冷漠道,“不必管他。”
高公公恭敬地应了声“是”,退到一旁。
林渐垂眸,暗暗为自己无足轻重的“死”叹息一声,倒是很快就想通了。看来栾云晔是以为自己死了,虽然自己“死”得有点随便,但是至少也没给梁国丢过人。
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忍辱负重,巩固议和的成果,而不是让它付诸东流。
“在想什么?”栾云晔看着林渐,道,“别的事不需要你操心,现在你更应该担心的是你自己。”
林渐回过神来,抬起眸子看着栾云晔。
“动不动将死挂在嘴边。”栾云晔伸出一只手搂过林渐的腰,将人从地上抱起来,在林渐的耳边压低了声问道,“朕最珍重的人你却不知爱惜,该怎么罚你?”
林渐猝不及防地被抱起来,惊愕地抬起头看着栾云晔。温热的气息扑在耳畔,心跳乱成一团。
栾云晔抱着人放到自己的床上。
高公公善于察言观色,连忙无声地挥挥手,让周围的宫女太监通通退下,顺便把猫也给抱了出去,关上宫门。
林渐立刻从床上坐起来,抬头望着俯身逼近的栾云晔,抬手抵住了栾云晔的胸口。
“陛下请自重!”林渐微微蹙眉,别过脸去避免和栾云晔对视。
然而掩盖不住耳根通红,都映入了栾云晔眼中。
“自重?”栾云晔轻笑一声,一手住林渐按在自己胸前的手压在身侧床上,欺身凑近林渐耳边暧昧地轻声道,“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对我说这样的话。”
“你以为,我会怎样惩罚你?”
林渐不说话,耳边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近在咫尺,杂乱而粗重。
“你现在的身子一碰就坏,我可不想做鳏寡之人。”栾云晔低沉的声音穿过杂乱的呼吸和心跳声,在林渐耳边响起,“但最好收敛一点,不然我不保证,会不会忍耐不住。”
林渐一动不动,一声不吭,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静下来。装死总够收敛了吧?
栾云晔握着林渐的手,轻轻向侧面一掀按在床上,轻而易举地将床上的人翻了个面。
林渐趴在床上,因为背对着栾云晔,完全看不见栾云晔会对自己做什么,心中不禁警铃大作,另一只手撑住床想要起身,肩头立刻被一只有力的手按住。
栾云晔一手按着林渐的肩,将人趴着禁锢在床上。
林渐的长发本来就是总发带随意一绑,此时也被折腾得散了一半。栾云晔一手两林渐的发带从发间取下来,将林渐的两只手反绑住。
栾云晔在床前蹲下来,盯着林渐的脚,解开鞋带,将鞋脱下,再解袜子。
林渐的脚丫子一凉,连忙挣扎着回头对栾云晔道:“陛下不可!!!”
“现在知道求我,早些如何不知收敛?”栾云晔轻轻按住林渐的肩膀,让他趴回床上,在他耳边低声道,“再乱动,我让人进来按着你。”
“陛下……”林渐趴在床上,使劲摇头,“下次不敢了。”
栾云晔沉声道:“你还有下次?”
林渐背后一凉。
栾云晔脱下包裹着脚丫的两只袜子。一双白皙的脚裸.露在栾云晔面前,脚掌瘦瘦长长,脚趾像是流水磨出来的一般珠圆玉润,脚底微微曲成一个流畅而优美的弧度。
栾云晔在床前坐下,捧起林渐的脚,放在自己膝上。
“不知爱惜自己的身子,轻言生死,任性妄为。”栾云晔一手握着林渐的脚踝,一手的食指在脚底轻轻打转,“知不知错?”
林渐一开始妄图绷住不能丢人,然而坚持不过一瞬,就忍不住一边挣扎,一边求饶:“啊……哈哈哈……陛下……啊哈哈……知错……救命……哈哈哈哈哈哈哈……”
栾云晔的手有力地握着林渐的脚踝,不让他挣脱,继续严肃地数落:“曲意逢迎,偷偷逃跑,对我阳奉阴违。”
“今日若非被我撞见,你还想躲到何时?”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林渐笑得泪水都从眼角迸了出来,本能地拼命蹬脚,想要从栾云晔的桎梏里挣脱,“陛下……哈哈哈哈哈哈……我真的……错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咳……”
林渐轻轻咳了一声,栾云晔立刻停住手,转头看向趴在床上的人。
“咳……咳咳……”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趴在床上的人轻轻咳嗽,长长的睫毛都被泪水沾湿,好似空山新雨过后带着雨露的茂密草木。
栾云晔微微蹙眉,俯身想去解开绑在林渐手上的发带,林渐知道栾云晔罚够停手了,一瞬就像脱了钩的活鱼,立刻“呲溜”一下,自己一头钻进被子里,把整个人从头到脚埋了起来。
唯有被挣开的青色发带散落在床上。
栾云晔垂眸看了一眼被挣开的发带,唇角微抬:“这么说,你是自愿受罚的?”
林渐默不作声。
栾云晔沉声道:“月儿。”
林渐一动不动,也不回答。
栾云晔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锦被,盯着裹在被子底下的人形,问道:“害羞了?”
林渐本就浑身都灼热,被子裹着更是热得火烧火燎,但又不想出去面对栾云晔,躲在被子里沉默了一会儿,担心久不回答栾云晔会直接上手。
林渐分不清这种浑身灼热心里又慌又不敢面对的东西是害羞还是什么,但对于自己的反应和感情一向都没有深究过,自然一点也弄不懂。
况且刚才发生的实在不是光彩的事,林渐一点也不想再被提起,更莫说去深究刚才自己是什么情绪和反应。
林渐忽略了栾云晔的问题,将话题转移,说道:“陛下,不告而别的确是我的错。但是,也是因为陛下有错在先。”
栾云晔冰冷的声音隔着被子传来:“哦?”
林渐仗着裹着被子看不见人,胆子也就大了几分,对栾云晔说道:“婚姻是人生大事,不可勉强的。”
“如此说来,你其实不愿意?”栾云晔道,“但那一日在汤池,你说我很好,你愿意。”
“陛下如果也相信我会愿意的话,为何当时不对我明说,反而设下圈套让我去钻?”林渐道,“所以陛下心里也是知道我并不愿意的。等陛下下了旨意覆水难收,我才知道自己中了圈套,这时候我说不愿意,陛下又说我是反悔欺君。这不是在算计我吗?”
隔着被子传出来的话,条理清晰句句切中肯綮,心里明明白白。栾云晔不气反笑,微微勾起唇,冷声说道:“既知覆水难收,你就当知道,朕是定要封后,不可失信于天下。”
“既然你说不愿意,是朕错了算计你强迫你,那朕如今知错就改,就在后宫中另择一嫔妃为后,让你回去继续做宫女,如何?”
林渐试探着问道:“陛下心中可有人选?”
“你那日见过的许妃如何?”栾云晔盯着眼前人形的一团被子,眼中带着笑意,“太师之女,立为皇后名正言顺。况且太师一向主张平定梁国,甚合朕意,相信得此左膀右臂,定能助朕压制朝中议和之声,一统山河。”
林渐连忙道:“陛下不能……”
栾云晔微微勾唇:“你不愿朕另娶她人,这么说还是有一点在意朕的?”
被子里的人沉默了片刻,答道:“……陛下要这么认为也可以。”
“那月儿,我们来谈一谈,”栾云晔抬手去掀被子,温声道,“怎样用一个你能接受的方式,与我成亲。”
林渐一手抓紧了被子不给掀开,一边腹诽道,与你成亲就不是我能接受的方式。
但栾云晔先给了这么大的让步,林渐也不好得寸进尺继续拒绝商谈。况且要是拒绝商谈,他真要立了许妃为后,真如白易潇所言,自己的辛苦努力很可能真要付诸东流。
裹着林渐的被子微微动了一下,勉强能看出来是一个人点头的动作。
“封后的大礼已定,你又不愿意我与他人成亲,所以,明日你是必须与我成婚的。”栾云晔道,“不论你真心也好,假扮也罢,在人前总得做出恩爱的模样来,全了国家与我的体面。”
“只要你答应我方才所言,其余的事我必不强迫你。至于人后如何——是要假扮夫妻,还是要真做夫妻,随你愿意。”栾云晔问道,“你意下如何?”
林渐考虑了一下,栾云晔能做出这样的退步已经是出人意料,若真只是为了国家体面,人前假扮夫妻,人后随意的话,想必也不用和他一同起居,不必躺在一张床上,听起来倒也不是十分不能接受。
只要自己小心一点,谨慎一点,其实也不用坚持太久,坚持到死就够了。栾云晔如今只是为了颜面定要封后,如果自己死了,他对女子本来就不感兴趣,也未必还会再立后的。
考虑到这些,林渐点点头,道:“请陛下允许我今日睡在侧殿。”
栾云晔:“……”
迟迟没有得到回答,林渐有理有据道:“陛下方才说的,人后如何,不会强迫。”
“你与我分房而睡,有如此多宫人看见,岂不惹人笑话。”栾云晔答道,“今夜你睡在这里,我在屏风外小榻上歇息。”
屏风外窗下有一张小榻,睡在那里,在外人看来林渐与栾云晔虽是同居一室,但两者其实隔着一道屏风,各自倒也不会窥见隐私,也不至于太过亲密。林渐裹着被子往床外挪,说着就要下床:“这如何使得?我去外面睡。”
“你留在这里。”栾云晔抬手按住林渐,抬手去掀他身上的被子,“出来吧,捂坏了没有?”
想到刚才被栾云晔绑起来挠脚心的丢人境况,林渐的脸颊一热,手拽着被子不放,道:“今夜暂且觉得没脸面对陛下。”
“我就出去。”栾云晔道,“你快出来,早些歇着。”
林渐点点头,只听耳边响起一阵窸窣起身的声音,栾云晔应当是起身出去了。
周围没了声响,再等一会儿,林渐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往周围看了看,确定栾云晔真的出去了,方才把被子完全掀开。
林渐被被子捂了一身汗,被汗水打湿的衣服和发丝都湿答答地贴在身上和脸侧,骤然接触到外面清新凉爽的空气,觉得十分舒服。
林渐平躺在床上,本想就凉爽一会儿再盖被子,然而这一日有些累了,不知不觉就这么不盖被子睡了过去。
宫中静谧无声,唯有檀香袅袅催人入睡。
夜转深沉,唯有月光皎洁穿过雕窗,洒在床前。一个身影从屏风后走出来,俯身拾起床上的被子,盖在林渐身上。
林渐睡得很好,一动也不动。
栾云晔在床前半跪下来,静静地注视着林渐的睡颜。借着温柔的月色,安安静静地好像雪雕玉琢,每一分都可以细细欣赏,怎么看都不会厌倦。
林渐好像感知到了床头有什么东西。睡梦中,林渐一侧身把栾云晔抱住,把头埋进栾云晔的怀里:“大喵~”
栾云晔:“……”
第二日清晨,林渐觉得浑身暖得发烫,眼皮也有些沉,抬起头看了一眼。
身边躺着栾云晔,自己就靠在栾云晔怀里,栾云晔的手轻轻搂着自己的肩膀,而自己还紧紧抱着栾云晔的脖颈。
“!”林渐吓得连忙撒手往后缩,一下子退到离栾云晔一尺远。
栾云晔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林渐。
林渐正对上栾云晔的眼神,问道:“陛下不是……为何会在这里?”
栾云晔从床上坐起来,注视着林渐,幽幽道:“昨夜来看看你睡得如何,你突然抱着我不放,只能无奈同床,不算我失信于你吧?”
林渐忽然想起来,昨晚好像梦见了大喵,梁国皇宫里那只老橘猫。过去好多个林渐独自一人入睡的夜里,大喵总是会蹲在床前,被林渐习惯性抱进怀里□□。
昨晚抱住的,不会朕是栾云晔吧?
所以自己就那样搂着他的脖子睡了一夜?
林渐的脸刷得一红,忽然忍不住咳嗽起来,方才发觉自己喉咙又干又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