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黑袍人的身影渐渐消失,他最后说道:“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希望殿下得偿所愿。”
齐恒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的黑了下去。太长时间的追魂,让他体力不支,只得用手撑着地面,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从南素素和康子启的身上,他所能得到的关于齐书的线索,让他明白,齐书来到孟国,只是为了找一样东西。而且现在,他们已经到手,离开了孟国。自己终归还是慢了一步……
解了这阵法,齐恒将骷髅重新收回左眼,并系好了眼罩。回身重新穿好了大氅,他便带着囚天走出了房间。房门外,时莲正依靠着台阶上,闭着双眼休息。见他出来了,时莲闭着眼睛问道:“费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他了?”
齐恒点点头,说道:“看来我们离开宋国之后遭遇黑袍人的袭击,还有在孟王宫里的滴血琵琶,都是他提前布好的棋,目的就是为了拖延时间。他现在,应该已经离开孟国了。”
听他这么说,时莲睁开眼睛,他站了起来,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灰,一边问道:“那你现在什么打算?回宋国?”
齐恒摇了摇头,他轻笑了一声,继而说道:“不,我倒是很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让齐书如此朝思暮想,甚至不惜暴露行踪也要找到。而且,此前我一直在明,此后,我要转明为暗,放出饵料,引他上钩。”
时莲见他已经把以后的路都想好了,笑道:“小子,你真不愧是哥哥看好的人。那我们走吧~”
“不急,我有一样东西要交给我的朋友。”说着,他重新引出了一只小骷髅,凭空写了地址,融进了骷髅之内。而后,那骷髅便消失不见了。
时莲挑了下眉头,说道:“你把这里的事情告诉给了宋施?呵呵,真是有情有义。”
齐恒看了他一眼,只是说了一句,“他曾帮过我和默哥,我这么做,只是还了他一个人情罢了。”
齐恒和时莲来到齐书最后出现的地方,是三天后。彼时艳阳高照,四周却是寸草不生,满是邪气。
齐恒闭上眼睛,搜寻了片刻之后,他竟没有在周遭寻到一个活人。睁开眼睛,齐恒说道:“看来,就是这里了。”
“小子,你过来看,这里有个阵法。”
这个时候,时莲开口把他叫了过去。
齐恒从未见过这种阵法,他看了很久,也没有看出端倪,而后,他看着时莲,开口说道:“这世间现存的所有阵法,就没有我不知道的。可是,这个阵法,我却是从未见过。从施阵的手法,布阵的阵眼来看,这倒更像是个封印阵法。”
齐恒的话刚一说完,时莲便开口说道:“这个阵法,我见过。当年,你娘亲的老祖宗,那个氏簇小子封印我的时候,那家伙就曾经对我用过。如果我记得没错,这阵法好像是叫——合灵阵。”
“合灵阵?”
时莲想了想,而后说道:“就是将一个人在活着的情况下,活活分成几块,而后运载到不同的地方,进行封印。被合灵阵封印的人,除非凑齐自己的肉身,否则永生永世都不能往生为人,而且会受尽折磨。”
听到这里,齐恒又开口道:“那么,你能不能看出,这处合灵阵已经布了多少年?”
见他这么说,时莲二话没说就照做了,然后,他的脸色也微微一变,他有些吃惊的看着齐恒,开口道:“这怎么可能呢?齐书若是你爹,也就不到不惑,可这阵法,已经布有百年的时间了……”
第207章 夜血
“不要……”
夜半无人之时,隐隐,传出一阵了求救之声。
那人声音沙哑,气若游丝,像是马上就快不行了。
“嘿嘿嘿……”而在这声求救之后,紧接着响起的,便是一个粗犷的男人的笑声。窗户上,倒映出那屋中景色,却是一个彪形大汉正挥着鞭子,抽打着身下一个披头散发的人。他大张着仿若能吃人的嘴,笑的无比狰狞邪恶。
守在门口的两个穿着宋国军服的士兵相视一眼,皆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宋国新变,他们人微言轻,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会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所以,他们什么也不能说。
今晚是个无月之夜,而往往,这样的夜晚注定不会太过平静。死神,就在此刻,挂着满脸笑意,踏进了这将军府。
齐恒离开宋国的时候,赫阳并没有跟着他一同离开。齐恒也没有多言,再者,将他留在宋国,也可以与宋施时时交换消息,算个眼睛。
彼时,距离齐恒离开已经过了两个月的时间,宋施也已经成功的登基,做了宋王。而此处,这位名为葛朱的将军,便是原来宋应的部下。
将军府中,日夜巡视,眼线众多,赫阳深夜的“造访”只不多时就被探查到了,不一会儿的功夫,他便被层层包围了起来。而为首的,便是葛朱的副将,他的弟弟葛青。
宋国的百年名门,赫氏一族的唯一继承人——疯子赫阳的名头,整个宋国,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传言,赫阳自小天资极其聪慧,原本是赫氏一族的希望。可是,在赫阳八岁的生日宴上,却发生了一件震惊善川的大事。从那一天的早上开始,就有陆陆续续的赫氏族人开始失踪,一直到晚上,人们这才发现,这些失踪的人并不是失踪,而是死了。他们的尸体,就被放置在赫阳的房门前,而赫阳本人,就坐在旁边,脸上,身上,还带着鲜血。见他们来了,甚至还笑着说了一句,“呦,终于来了?”
赫阳是疯,他天生只以杀人为乐,毫无人性。
眼见这分明已经销声匿迹数年,生死不明的疯子竟然于此时无端出现在此,葛青不觉有些紧张,他紧紧的握了握剑柄,冷声道:“赫阳,你不请自来,是有何贵干!”
“?”
听他明知故问,赫阳微微的歪了歪头,而后笑道:“有何贵干?呵呵呵,我当然是来杀人的呀~”
见他如此狂妄,葛青一滴冷汗缓缓落下,他猛地一抬手,命令早已藏在暗中的弓箭手,朝他发起攻击。
一瞬间,铺天盖地的乱箭便一股脑儿的朝他涌来,葛青理所当然的想,只要他还是人,那个不管他再强,他也会被打成筛子。想着,他的嘴角已经微微扬起,露出了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
一轮又一轮的箭雨结束后,众人惊恐地发现,赫阳并没有被打成筛子,他毫发无伤的站在原地。
看着这一地的箭,赫阳轻轻的笑了笑,他看向葛青,开口说道:“你们真是一点点的待客之道都没有,竟然只用这种东西来招待我吗?真是令人无趣——”
“额!”
话音未落,葛青突然发现赫阳竟然就在自己的眼前消失了,而等到他再次捕捉到赫阳的时候,他的胸口,已经被穿了一个大洞。
僵硬的看着依旧面带笑意的赫阳,葛青只觉得自己的生命正在飞速的流逝,他的眼球慢慢的向下看去,他终于在死前看到了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赫阳的手中,正握着一颗心,而那颗心,是他的——葛青甚至都来不及眨眼,下一刻,他的头颅就被赫阳击飞了出去,最后落入了水池之中。
赫阳的残暴行为让众将士登时失去了斗志,他们谁也不想对上这么一个堪称妖魔的人。他们想要转身逃跑,可是他们的手脚却不听他们的使唤。回身看着他们,赫阳眼泛凶光,他一边大笑着一边冲进了人群之中,疯狂的杀戮着。喷溅出来的鲜血落在他的脸上,把他装扮成了今夜最夺目的鬼。
而等到葛朱终于觉察到异样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偌大的将军府,已经变得毫无一丝生气了。空气中,经由晚风吹拂,吹拂而来一股又一股的血腥气。
葛朱先是看着了一眼床上奄奄一息的青年,只说了一句“给老子在这儿乖乖等着”,便拿着武器,下了楼。
青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将自己紧紧地包裹起来。
他咬着嘴唇,无声地哭泣着。
“啪嗒”,突然,一声脆响,让青年犹如惊弓之鸟,他猛地抬起头,却正好对上刚从窗户进来的,浑身是血的赫阳。青年见状,低呼了一声,险些昏厥。
赫阳对这里竟然还有一个人的事也感到有些意外,而且,这个人身上布满了可怕的鞭痕以及一些不能明说的痕迹。赫阳愣了愣,他跳进屋内,开口说道:“嚯嚯,你伤的可真严重。”
青年羞愧的垂下头,没有说话。
赫阳径自的走到青年的跟前,他二话没说,一把抓住了青年纤细的手腕,将他朝自己这边拉了拉,而后,便直接脱下了穿在外面的袍子,披在了青年的身上。赫阳朝他笑了笑,说道:“喂,我这袍子溅了血,你可别嫌弃我呀~”青年拼命地摇了摇头,依旧不敢抬头。赫阳挑了挑眉头,他本想就此离开,可走出两步后又折返了回来,“在这儿等着我,我来接你,别乱跑,懂了吗?”
一直到听到这句话,青年才终于抬起头,正视了赫阳一眼,迟疑的说了一句,“谢谢……”
见他终于肯抬头看自己一眼,还跟自己说了谢谢,赫阳愣了愣,他揉了揉青年的头,笑道:“还从来没人和我说过谢谢呢,你叫什么?”
青年垂着头,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在赫阳准备离开的时候,将自己的名字说了出来——
“我叫章燃……字寒阳。”
第208章 白月光
见他名字里也有个“阳”字,赫阳回过头,没在多说别的,只是又叮嘱了一遍“在这儿等着我”,而后就离开了。
章燃自小就受尽了凌辱,他的身世不清白,爹娘早丧,家里的半点田产也被亲戚给蛮占了去,早些时候,她们还给他一副碗筷,一床被褥加以容身,后来,干脆就将他卖到了梁国陵城的鸭馆。因为容貌生得清秀,脑子灵活,所以几经易主之后,他又回到了这宋国。
这些年,他看尽了人情冷暖,饱经沧桑,早已经不再相信所谓的“人心”。可是,当他今天晚上,第一次看到从窗户上进来的,这个如恶鬼一般的男人,那一刻,他突然有了一种宿命的感觉。就好像,他们彼此,命中注定了会在此相见似的……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他身上的血腥气重的刺鼻,可是,却偏偏让他一点畏惧的感觉都没有,甚至,当对方伸手揉着他的头发的时候,他还感到了一丝丝原本他早就以为已经舍弃的羞涩。即使,对方是个男子……
想着,章燃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袍子,他认识那袍子上的花纹——团花纹,是赫氏的族纹。
赫阳当年屠杀族人的事情在善川疯传的时候,他和对方年纪相仿,已经是可以记事的年纪了。所以,章燃立即就猜出了赫阳的身份。
只是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如若传闻中的赫阳真是杀人不眨眼的疯子,魔头,那么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要对不过是初次见面的自己流露善意呢?总不会是因为看上了他吧……明明传闻中,赫阳是没心的……
而事实上,这个理由,赫阳自己也没有想明白。
看着喷溅在墙上的属于葛朱的大片鲜血,赫阳手里拎着葛朱的头,他定定的看着这片猩红,皱着眉头,似乎是在想着什么。过了一会儿,赫阳将葛朱的头也扔进水池里,叹了口气,便回去接章燃了。
这个理由,是赫阳一辈子也不出来的。他一向无情无义,反复无常,存活的意义就是杀戮,在他的眼里,情字是最鄙夷下贱的东西,所以,他将一生都无法解释在见到章燃第一眼时,他心下的悸动。
当他踏着轻快的步子,回到章燃面前的时候,他发现,这个人果然乖乖的在等着他,甚至连姿势都跟他走的时候一模一样,显然是一动都没动过。想着,赫阳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呦,久等了~”
拿着刚刚搜寻来的一套新衣服,赫阳将衣服放到章燃的身边,努努嘴,说道:“我呢,想要带你离开这里。不过呢,你也不能就这样跟着我走,外面风大,你身上还有伤,再吹着凉风,你这么弱不禁风的,会死的。这些衣服是我找来的,干净的,你踏踏实实的穿着就好……那个,用我帮你穿吗?”
想着章燃背上的伤,赫阳又问了这么一嘴。章燃摇了摇头,他红着脸,不去看赫阳的脸。赫阳点点头,也没再多问,抬腿刚想离开,他猛地想起什么,而后说道:“忘了说了,我叫赫阳。”
章燃见他终于后知后觉的说起自己的名字,他笑了笑,而后细语轻声的说道:“嗯,我知道。”
赫阳先是一愣,而后他看到自己刚刚披在对方身上的袍子,也就明白了,“那我出去等你,好了叫我。”
其实还有一件事赫阳没有和章燃说,他拿的那一套衣服,其实是女子的衣服。因为他翻遍了整个将军府,也没有找到一套能让章燃穿的合身的男装,所以,他只能出此下策……
他本以为章燃会感到不快,可是当眼见着章燃穿着女装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还是愣住了。章燃的身上毕竟有伤,所以刚走两步就险些摔倒,赫阳见状,立即迎上去,稳稳扶住。
“额……你没事吧?抱歉,只找了套女装……”
若是旁的人那女装给他穿,章燃定会觉得是侮辱,可是这个旁人换做了赫阳,他却只感受到了对方的体贴。所以他只摇了摇头,没说话。
赫阳觉得自己奇怪极了,平日里,他根本懒得去顾及旁人的感受,甚至,别人的下场越悲惨,他看起来就越兴奋。可是今天遇到这章燃,他偏就在意得紧……难道,他是跟着宋施和齐恒久了,也跟着一块中了邪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