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歌一时间喜上眉梢,道:“上仙之名,晚辈早已如雷贯耳,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晚辈此次前来拜访上仙,乃是有一事想向上仙请教。”
吉光坐在椅榻之上,稳如鼎钟,道:“殿下说来听听。”
云舒歌继续道:“世有六道,虽说六道殊途,然而世间万物同根同源,冥冥之中却也自有互通往来的桥梁,上仙是否知道这世间有何神器可以让舒歌这样的凡人去往阿修罗道?”
吉光好似早已知道云舒歌此行的目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是缓缓地说道:“老夫自然知道。”
“那除了焱淼玦之外可还有其他的吗?”
“当然有。”
云舒歌又惊又喜,其实他自己也不能确定这世上是否真的有除了焱淼玦以外的神器,可以帮助他通往阿修罗道,而且即便是有,吉光仙是否知道,或者即便知道,又是否愿意告诉自己,他都没有十足的把握。
云舒歌连忙说道:“既然上仙知道世间有此神器的存在,那必定也知道寻找到此神器的方法,还请上仙不吝赐教。”
吉光道:“你既也知六道殊途,作为人道之人,又为何要去往不属于你的世界呢?”
“不瞒上仙,晚辈想要去往阿修罗界乃是为了寻找自己的亲生母亲。”
“你的母亲是阿修罗?”
“正是。”
吉光微微颔首,道:“那倒也算得上是一桩奇事。不过也难得你有一片赤子之心。据老夫所知,此种神器世间有三,一件就是焱淼玦,现在阿修罗道,你自是去不得的。另一件是戟花盏,现在无量净天,不知你可否去得。”
“什么?无量净天?”云舒歌眉头紧蹙,自己若是能去得了阿修罗道,就不用去找神器了。至于这无量净天,他倒是很想去,可是自己不过区区一介凡人,便是第一层天的四天王天他也去不得,更别说是那高高在上的第十四层天了。
想到这里,云舒歌不由得又把目光移到了那位在殿上端坐的上仙身上。
“上仙说笑了,去往无量净天之难远甚于阿修罗道,晚辈如何能去得了呢。敢问上仙,这第三件神器又在何处?”
“哈哈哈……这第三件神器就在我这青羊宫中。”
云舒歌大喜过望,心下想着,这吉光仙真不愧是活了几千岁的大罗金仙,忙道:“晚辈斗胆想要向上仙借此神器一用,待寻到母亲后,晚辈必定将神器完好无损地送还上仙。”
吉光道:“天道好还,万物称平。凡有所取者必有所舍,有所得者必有所失。况且我这神器乃是世间不可多得的法宝,怎能随意借与他人呢?”
云舒歌铿然有声:“只要吉光仙愿意将神器借晚辈一用,晚辈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即便如此,那也不行。”
“为何?”
“因为我青羊宫的宝器从不借与外人。”说完,吉光微合起双眼,似在假寐。
云舒歌轻咳了两声,见吉光又缓缓睁开了眼睛,方才道:“上仙可知,晚辈与青羊宫有三大善缘?”
吉光嘴角微扬:“愿闻其详。”
云舒歌道:“第一,是上仙的爱徒吉桑小仙与晚辈的缘分;第二,是上仙的爱骑青牛大士与晚辈的缘分;至于这第三嘛……”
云舒歌单眉微挑,“自然就是上仙您老人家与晚辈之间的缘分了。”
吉光道:“舒歌殿下能在这偌大的穆朗山上与我那极少外出的徒儿遇见,并且还能在山坑中找到牛儿,与他们的缘分倒也说得过去。至于和老夫的缘分,却不知从何而来呀?”
云舒歌道:“上仙久住人间传道说法,难道就没有想过再收一个徒弟吗?”
“再收一个徒弟?”
云舒歌指着自己道:“比如说……我……”
吉光哈哈大笑道:“舒歌殿下竟然想做老夫的徒弟?你要知道,若是做了老夫的徒弟,便不能再做你的王子殿下了,更不能继承中扈国的王位!”
云舒歌满脸真诚地道:“晚辈当然知道。晚辈向来无心王权,而且一心向道,只是一直以来缺一个机会,一个与上仙结缘的机会。如今,机缘就再眼前,还请上仙看在晚辈的一片赤诚的份上,将晚辈收入门下。”
“哈哈哈……老夫早就听闻中扈国有个大殿下,为人仁义好施,聪颖过人,如今看来,真是名不虚传。”吉光一甩拂尘,缓缓从椅榻上站起,走下陛阶,“十二年前,老夫在青羊宫中观微时,发现穆朗山下躺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那婴儿天生眼盲,无人愿意收养,于是老夫便将他抱了回来,并为他开了天眼。你可知这婴儿是谁?”
云舒歌道:“莫非是吉桑小仙!”
吉光点点头,道:“没错,这个婴儿就是吉桑。为了不让桑儿觉得孤单,老夫又从大梵天宫带下了一头青牛与他作伴。”
云舒歌大惊道:“原来这牛兄竟是天上来的神兽,真是了不得!不过……”
云舒歌微微皱眉,想要说什么,却还是咽了回去。
吉光笑道:“你是不是想说,这青牛既是天上的神兽,却为何如此愚笨,甚至比不过人间的一头凡牛,不仅掉进了坑里,而且连自救的能力都没有?”
云舒歌像是不小心窥见到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仙家秘闻,略感尴尬地挤出笑容,点了点头。
吉光继续道:“舒歌殿下不知,我这牛儿什么都好,就是天生的一副倔脾气,老夫又时常不在山中,所以便封了这青牛的神力。要不然,哪天它的牛脾气上来了,可是会把整个穆朗山夷为平地的。”
云舒歌恍然大悟道:“原来仙上这是防患于未然,未雨而绸缪,倒是晚辈浅陋了。”
同时,云舒歌心下想着:“吉光上仙说了这么多,自己也听了这么多,那到底是要收我为徒呢?还是不要收我为徒呢?或是,上仙是在向我暗示什么……”
这么想着,云舒歌突然好似明白了过来,心下豁然,粲然笑道:“那上仙是否愿意多一个徒孙呢?”
“哈哈哈……舒歌殿下千金之躯,果真愿意委身做我桑儿的徒弟?”
“上仙此话差矣。吉桑小仙虽然年幼于晚辈,可是仙家道法却是远远在晚辈之上,又何来委身之说?只怕吉桑小仙怕晚辈拖累,不愿收晚辈为徒,那晚辈可就真的是哀莫大于心死了。”
“哈哈哈……舒歌殿下诚心至此,那老夫便自作主张,为我的那个徒儿收下你这个徒弟。”
话音未落,吉光突然将手中拂尘轻轻一挥,四下顿时生起浓浓的雾气,又忽的将拂尘向云舒歌的脸上打来。
云舒歌虽心下慌张却不敢有半点躲避,本能地闭起了眼睛,半晌,却没有任何被触碰到的感觉,待又睁开眼睛时,竟发现自己依旧坐在瀚海阁的庭院之内,周围依旧是挨挨挤挤的精灵神兽,再看看日头,几乎就没有移动过。
云舒歌心下大为困惑,难不成自己刚才只是做了一个梦?无奈之下,只得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口气,继续听起经来。
待到讲经大会终于结束,已是日落西山。
青羊宫有规定,讲经大会结束后,所有的精灵神兽都不能继续留在宫中。
忍冬虽然心下不舍,却也只能与云舒歌告别,和同伴们一起赶回谭梦大泽了。
云舒歌满心焦急地等待着吉桑给自己送来好消息,毕竟他现在还不知道吉光上仙愿不愿意见自己。
等到庭院中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也再没有精灵神兽从瀚海阁中走出,云舒歌终于看见了吉桑,只是吉桑并不是从大殿里走出来的,而是带着大青牛从庭外走了进来。
“徒弟!”吉桑喊道,声音里满是欢喜。
徒弟?云舒歌四下看了看,庭院中除了自己,确实再无一人,难不成吉桑小仙是在叫自己?这么说,自己先前见到的吉光仙是真的,而不是做梦?
云舒歌惊讶道:“吉桑小哥,你是在叫我吗?”
吉桑点了点头,道:“你现在可不能再叫我小哥了。”
“那我该叫什么?”
“当然是该叫师父啊!你的师祖还在里面等着呢,快随为师一同进去。”
从怅然若失到失而复得,其中的滋味真是难以言说。
只是自己竟然就这么的入了师门了?
来不及多想,云舒歌赶紧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浮尘,又迅速整理了一下衣装,便紧跟着吉桑和青牛迈进了大殿。
大殿里空荡荡的,和自己之前所见一般无二,大殿之上端坐着一位白衣长者,也和之前所见一模一样。
吉桑朝着白衣长者作揖道:“师父,徒儿把您的徒孙带来了。”
又看向云舒歌,道:“徒弟,这位就是我的师父,你的师祖,还不快向师祖请安。”
原来那位白衣长者果真就是吉光上仙。
云舒歌来不及整理自己纷乱如麻的思绪,连忙作揖道:“云祝向师祖请安。”
又转向吉桑,道:“也向师父请安。”
吉光微微颔首,道:“云祝可是你的乳名?”
云舒歌道:“正是,父王母后都是这么唤祝儿的。”
吉光道:“那老夫今后便也唤你的乳名。桑儿,祝儿,今后你们便是师徒,应当情如血亲,同舟共济,精进修道,兼济天下。”
两人齐声称是。
吉光继续道:“祝儿既已入我青羊宫门下,自是要有一些仙器傍身的。桑儿,你把带来的宝器拿出来给你徒弟看看。”
桑吉应声称诺,便从大青牛背上卸下了沉甸甸的两个大袋子,又将里面的东西一一陈列开来,介绍道:“这是百节筌,这是月光珠,这是灵犀,这是……另外,我还给你写了一份灵宝通鉴,上面有各种宝器的法力和使用方法。”
吉桑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取出一个精美的册子,递给了云舒歌。
云舒歌受宠若惊,赶紧接过册子,见其中字迹端正,图文并茂,甚是感动,道:“师父真是有心了,我一定仔细翻阅,烂熟于心。”
又指着满地的宝器,道:“不过,这些,还有这些,全都是送给我的吗?”
吉桑点头道:“你马上就要下山前往阿修罗界,许多仙家道法我一时间也来不及教你,所以也只能让你多带些宝器以备不时之需。你若是觉得不够,我再去凌宝阁拿些过来。”
吉桑说着便要动身去拿,云舒歌连忙道:“够了,够了,太够了,这么多宝器我已经带不下了。”
云舒歌拜入吉光门下,一方面是希望自己此次前往阿修罗道能够得到青羊宫的帮助,另一方面也是遂了自己多年来修仙的心愿。
却没想到这青羊宫中的两位大小仙人竟然这般慷慨大方,自己不过是个刚入门的弟子,竟然就给了这么多仙家法器,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哈哈哈……”吉光捋着长长的白胡子,笑道:“祝儿,你入的可是仙门,便是再多的宝器也能让你带得。老夫这里有一个乾坤袋,别说是眼前这些,便是再来上千件万件,也装得下。你此次要去的地方可不比平常,自要谨慎一些,有备方能无患。”
云舒歌道:“那可以让祝儿通往阿修罗道的神器是否也在这些仙器之中?”
吉光道:“那倒没有,不过却也是近在眼前。”
近在眼前?云舒歌四下望去,这大殿之上,除了他的师祖和师父,还有这一堆的仙器,便只剩下了那头正趴在地上呼呼酣睡的大青牛。
莫非……
吉光抬起手中的拂尘,直指大青牛,继续道:“我这青牛神通广大,上可至二十八重天,下可入十八层地狱。待我解了它身上的封印,便可让它助你一臂之力。”
云舒歌双眉微蹙道:“可是,师父若是解了牛兄身上的封印,万一什么时候牛兄发起牛脾气来,徒儿一人如何能够控制得住?”
“无妨,无妨。”吉光将拂尘摊在手上,又默念了几声咒语,只见拂尘瞬时没了前端的毛须,只剩下了一根光秃秃的柄杆,宛如一根翡翠竹节,“你只需将这柄杆绑缚在牛角之间,便能压制住它的神力。而且我这牛儿平时温顺的很,若非着实被惹恼了,是断然不会发牛脾气的。你只需好好与它相处,它自会待你和桑儿一般。”
吉桑道:“是啊,徒弟,这蠢牛除了好色,倒也没什么其他的缺点。而且干起事来卖力的很,你若是骑着它上路,便是那大宛国一日千里的汗血宝马,也是望尘莫及呢。”
云舒歌看着面前呼呼酣睡的大青牛,一脸的难以置信,真有这么厉害?不过师祖和师父既然都这么说了,自然是假不了的,于是接过吉光手中那根光秃秃的拂尘,走到大青牛的牛角前,拿着拂尘在两角间比量了一下,别说,正好可以做牛角上的横木。
大青牛仿佛感觉到有人拿着什么东西在自己的眼前晃来晃去,微微睁开眼睛,正好与云舒歌四目相对,哞哞低叫了两声,倒确实是一副憨厚温顺的牛模样。
云舒歌大喜道:“牛兄,今后烦请多多指教了!”
大青牛又哞哞叫了两声,应该算是答应了。
吉光道:“不过我的牛儿虽有上天入地的神通,但是相比于其他两件神器,还是稍稍有那么一点笨拙,尚且做不到不择地域而能任意出入于六道三界。所以你们还需要去一个地方。”
云舒歌闻言倒也没觉得意外,道:“牛兄能将我带去阿修罗道已是很了不得了,莫说去一个地方,就是去十个地方又有何妨!只是不知那个通往阿修罗道的入口在什么地方,还请师祖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