糕点还是热乎的,吃完一块后,裴浅从元季年手中又夺回了小碗,即便饿极了,却还是拿着小勺,一口一口吃着。
“非要喝我喝过的才放心,你还真是有趣。”元季年自己也捏了一块糕点吃着。
他一大早就去楼下要了早膳,想着昨日裴浅因为没吃上桂花糕,在他耳边叨叨了几遍,所以他一早就去了外面,找了许久才在一家糕点铺找到了热乎的红豆糕。
裴浅喝粥的动作一顿,看了眼碗里的红豆粥,垂着眼像在想什么。
等他喝完粥后,两人才一块出了房间。
裴浅扶着扶手下了楼,酒楼里的人还很多,吵闹声不断。
元季年在他前面,已经到了一楼,正往门口走着。
裴浅望着他的背影,莫名出神。
他眼中的元季年忽然停了下来,好像是撞到了一个人,被撞的是个小孩,个头才到周太子腰间。
看到小孩的侧脸后,裴浅眼里的朦胧顷刻间消失了,他眼眸缩了缩,又恢复了清明,扶着腰快步走了下去,到了元季年身边。
“是你,小言。”裴浅的手攥住了小言的肩头,小言虽是一直低着头,但裴浅依旧看清了他的侧脸,“昨日为我们倒酒的人是你。”
他的眼前还正回放着昨晚酒杯端来时的场景,而仔细一看,昨日端着酒杯的人影与小言的身影完全重合。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前三章存在一个有点严重的问题,这几天可能会改前三章,不影响后续剧情,只是换个切入点而已,试试能不能再自救一下QAQ
第43章 对质
“小言怎么会在这?”元季年刚要离开的脚步也在听到小言这个名字时停下了,他低头多看了几眼,才发现裴浅没有认错。
小言扭动着肩膀,想从裴浅手下挣脱开,多次试着逃跑,但是力气终究敌不过一个比他大了几岁的人。
“放开我,不是我做的。”小言一声又一声地重复着,声音带着孩子的倔强气,“有人逼我把酒端给你们,我也不知道酒里有什么。”
裴浅望了一眼元季年,提起酒的事,两个人都有些不自在,既然已经知道了是谁下的毒,也就没人继续再找不自在,两人很默契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小言为何会到了这里?”元季年先问了话。
对小言做的事,元季年更多的是自认倒霉,可能周太子与那位战神的死是有些牵扯,而报复到他身上,其实也能理解。
小言的眼珠转了转,但始终低着头,两只鞋的鞋尖互相摩擦着。
裴浅和元季年都在等着他说话,却只见到小言一歪头,张开了嘴,朝着放在他肩上的手咬了下去。
裴浅因为疼缩回了手,小言肩头没了束缚,趁机转身就跑。
“我去。”裴浅朝着门外走去。
“去你的吧……”
看了眼裴浅的腿,元季年伸手拦住了要追上去的裴浅,自己出了酒楼,追在小言身后。
小言到底只是个男童,身子骨也不曾锻炼过,当然也就跑不过元季年。
出了酒楼转到巷子,也才不到一里的功夫,元季年就抄近道到了他面前,迎面挡住了还没看到他迎面撞上来的小言。
元季年早稳住了身影才没被小言一头撞倒,他抓住了小言的手,蹲下身子,挡住了他的去路,以防他再次逃跑。
看着小言情绪不稳,随时有想一巴掌糊他脸上的冲动,元季年面子也顾不上了,他放平了语气,露出八颗牙齿的笑:“你把我们带到草屋前的事,哥哥不怪你,但我只想问问小言,是谁告诉你,你父亲的死和我有关,是……柳公子吗?”
小言扭着身子想逃脱,一句话也不愿和他多说,偶尔抬眼看他时,那双眼睛都是充了血,红通通的。
“小言放心,哥哥不会为难柳公子的。”元季年只得又用上诱骗小朋友的笑脸。
小言还是不吭声,眼睛却直直望着他身后,舔了舔嘴。
元季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小言想吃糖葫芦?”
小言目光放着亮光,用力点着头。
元季年扶着他的肩,摸了摸自己的兜里,发现还有些银子:“在这里等我,哥哥给你买。”
“好。”小言很乖巧地应了。
一串串糖葫芦又红又亮,元季年拿着买好的糖葫芦回头,原本站着小言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一个小孩骗了。
元季年四周望着巷口,正想着他会跑去哪了,还未回身,身后就传来了裴浅的声音。
“他在这里。”看到了他回头,裴浅轻哼了一声,声音里满是奚落,“一个小孩都看不住。”
元季年看到裴浅像是拎小鸡一样提着小言的衣领,在他转身后,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移到了他手上。
元季年确认了一遍,准确的说,是落到了他手里的糖葫芦上。
“这是我给小言买的。”
裴浅面朝着他走了过来,手依然拽着小言的衣领,也不管他走得有多踉跄,脸上又有多不情愿。
到了他面前后,裴浅松开了小言,一把将小言推到他跟前。
元季年刚接住小言,动作间发现手上被人抽去了什么。
元季年一抬头,只见到了裴浅拿着糖葫芦,像是显摆似的在小言面前咬下一块艳红的糖葫芦串,津津有味地吃着。
小言眼巴巴地望着,看着本属于自己的糖葫芦到了别人嘴里,眼泪都要委屈地挤出来了。
偏偏裴浅又不是故意想激他,只是自己想吃,只是这般无心的举动在小言眼里就更招恨了。
“裴公子怎么喜欢和小孩子抢食物?”看着裴浅吃了一个又一个的山楂块,唇上沾满了蜜糖的亮泽,而小言的眼睛也越来越湿润,元季年忍不住为他打抱不平。
“他不想吃,又总不能扔了白白浪费。”裴浅咬着一块山楂,说得理所当然。
“行吧。”元季年安慰着他,“我再去给小言买一串。”
裴浅听到又买后,乍然想听到了什么重要的事般抬起了头,一抬头,元季年就看到,他的嘴上还带着一点山楂的红皮,脸上还鼓胀着,口中还含着没来得及下咽的山楂。
茫然又有些期待的眼神配着这幅呆呆的模样,竟然有点诡异的……
元季年摇了摇头,眼神注意到裴浅手上空了的竹签后,刚产生的那一丁点想法就没了。
“你还要吃?”元季年看他明明吃得慢斯条理,但这才不过说了一句话的功夫,就……就吃完了?
裴浅咽下口中剩下的一块山楂,对上元季年惊讶的目光,他有些不满地别了别嘴:“不需要。”
“真不需要?”元季年看着他期盼的目光,扬起一侧唇角笑了笑,故意又刺激着他,“那你可别和小言抢。”
裴浅出来时身上应该也没带银子,在酒楼里也是他付的账。
裴浅咽了咽口水,继续嘴硬:“我才不会这样。”
元季年也不与他争辩,又重新回到了糖葫芦摊边。
回来时他手里拿着两串糖葫芦,一串塞给了小言,另一串递给了裴浅。
裴浅:“不要。”
嘴上说着不要,眼神却像黏在了他手上的糖葫芦串上。
“那就算了。”元季年也不再和他推让,作势要将另一份也给小言。
手刚到半空,就被另一只手拦住了。
裴浅像没说过之前的话一样,佯装无事地从他手里抽出糖葫芦,站到了一旁,看都不看他一眼。
“好歹说声谢谢吧。”元季年看着他,其实也不怎么指望他能说出来。
“我知道你不吃甜。”裴浅咬了一块山楂下来。
元季年:“这不是理由。”
到底是吃人嘴软,小言舔了一口糖葫芦,再三犹豫着什么,内心挣扎了好一会,道:“是柳公子,是他告诉我的。”
裴浅停止了啃糖葫芦,和蜜糖一样泛着亮光的眼睛望了过来:“殿下这会信了?柳公子是宋细作的事,早在那日他的右手受伤时,殿下就该留意到的。”
“可柳公子是……”是烧伤,但也完全有可能是为了遮挡右手上的剑伤,故意用火烧了伤口。
“殿下对柳公子深信不疑,恐怕今日柳公子若在这里,只说上一句不是,殿下都会认为是我在撒谎。”
裴浅阴阳怪气的语气,元季年有些听不下去,他试着解释道:“我只是……”
裴浅替他答道:“只是不愿意相信吧。”
元季年生怕也暴露自己身份来,为了保险起见,便不好再多说。
他只是想不到那么多事都是看着那么温和的一个人做的。
柳意温一直在他身边,原来他们两个大宋细作一直在一起,彼此谁都没认出对方。
可若这么说的话,小言之前对他的身份存有怀疑,这些都是柳意温告诉他的,那柳意温又是如何发现他不是周太子的?
小言吃着糖葫芦,眼珠滴溜溜的,指着他们脖子上的红痕,新奇地问:“哥哥脖子上的这是什么?”
元季年和裴浅互相望着对方,不约而同地转回了头。
元季年:“被狗咬了。”
裴浅:“被狗咬了。”
小言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比了比两个人的身高:“有这么大的狗吗?”
元季年:“或许……”
看到对方有些气急败坏了,元季年也没再说下去。
小言在一旁偷偷打量着元季年,另一只藏在袖子下的手动了动。
“小心。”裴浅抓住了小言的手。
第44章 刻意
“没有一点防备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裴浅揪起小言,冷声对着还在一旁傻站着发愣的元季年说道。
元季年看着落到地上的匕首,倒也没有受到太大惊吓,他怔怔地抬起眼皮:“小言还在觉得你爹的死和我有关吗?”
“他的死,与你们每一个人都脱不了关系。”小言紧握着拳头,在裴浅手下拧动着身子,像是一头被捆住的牛挣扎着要脱开绳子的捆绑。
裴浅不耐烦地扬手,冲着小言的脖子,利落地挥了下去。
小言一翻白眼,还在挣扎的身子慢慢倾倒,向着元季年迎面倒来。
元季年及时扶住了他,看着方才动手的裴浅,责怪道:“一个孩子你都下得去手啊。”
裴浅从地上捡起小言落下的匕首,转身觑了眼昏睡的小言,不以为然地皱着眉头:“吵死了,小孩子果然很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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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儿有标记。”裴浅摸着树皮上用刀刻出的十字印。
元季年背着小言跟在他身后:“这是小楼留下的?”
裴浅的脚踩在枯枝落叶上,衣摆也带了一点落叶:“跟着走就是了。”
走了不过几十步,像是要印证他们走的方向是对的一样,裴浅和元季年在路上发现了几根大周自制的箭羽,还有落在落叶上干涸的血迹。
“地上的甲衣……”元季年指着地上的一片残破的周军甲衣。
裴浅蹲下身子,拿着那片染了血的残缺甲衣,情绪稍有浮动:“趁我们不在的时候偷袭,真是无耻,这就是你的柳公子做出来的好事。”
裴浅捡起那片甲衣,折了起来,撩起衣袖,绑在了露出的手臂上。
“你在干什么?”元季年问。
“为了记住他做的好事。今日之耻,日后一定要在宋军身上讨回来。”裴浅随手拿了地上一支箭羽折断了,插在了树上。
元季年路过他插着箭的树,毫不犹豫地拔掉了箭,扔到了地上。
这一路上,他们发现了不少周军队伍遗留下来的残骸。
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元季年站住了脚,叫住了他,目光探查着周围:“等等,裴公子发现了吗?”
裴浅在他前面也停下了脚步,目光谨慎:“有人在引我们过去。”
“对,一切都太刻意了。”
裴浅摸着旁边树上的痕迹:“但我们大周的记号怎么会有人知道。”
“周围有动静,小心行事。”元季年眉头又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他离裴浅近了些,目光时刻注意着自己身前的一片区域,裴浅注意着另一边。
裴浅翻转手腕,一边注意着他那边的动向,一边没有忘记证明自己:“这话留给你自己。”
…
“将军的奸计奏效了!”宋军营外,一个高亢的声音扰乱了营里本有的一片安宁,惊飞了一片林木中的鸟。
营里的五六个人正坐着议事,坐在最前面的人横眉冷目,身上披着金甲,头发浓密地卷着,发色和眼眸的颜色一样黑沉。
他站了起来,虽才及冠,但久经沙场的威严气势仍旧傍身,压得在场所有人喘不过气。
“将军的奸计用得呱呱叫。”外面的人又大声喊着,话音欢快,脚步声越来越近。
李将军脸色难看了些许:“丁老,这是你教给徐右的?就这么让他出去丢人了。”
被叫做丁老的人站了起来,他耸动着山羊胡,尴尬地笑:“我教他多看点书,他不听。”
外面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扯着轻快的步子,大步拉开帐帘,踏进了帐里,里面的人他都没看清,但他正满心欢喜,张口就报出自己的喜讯:“不出门了,不出门了,今日都别想出门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一脸迷糊,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李将军又看了看丁老,后者梗着脖子嘿嘿地笑。
“什么叫不出门?”李将军的目光又回到了他身上,他秉了呼吸,暂且容忍了徐左的毛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