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右说话仍同以往一样客客气气:“殿下要找什么地方?臣可以带太子殿下过去。”
元季年笑着看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地方:“随便走走看看,但若有您领带,自然很好。”
“为殿下领路,是老臣的荣幸。不知道昨晚殿下住得可还习惯,床可还舒服?若有其他什么需求,大可以告诉老臣,老臣能做到的尽量会做,李将军吩咐过,在大宋,太子殿下和裴公子都是大宋最尊贵重要的客人。”
客人。
元季年摸了摸玉佩,看着眼前熟悉的人,也只能以疏离又客气的话回他:“大宋热情好客,能来一次也是我的福气,希望下一次父皇来的时候,是为两国签订盟约而来。”
丁右看着他,和他慢慢走着,元季年也特地放慢了脚步等他。
丁右慢声道着以前的事,平缓的声音让元季年也随着他的话回到了以往。
“周皇也来过一次,当时臣还记得,周皇到我大宋皇宫时,宋君与周皇两人还能坐在一起饮茶,也亲自定下了盟约,可是过了这么些年,好日子还没多久,两国又开始针锋相对了。可惜啊可惜……”
元季年听着他的话,目光落在了远处,无不赞同道:“安宁祥和的时光总不过几年,想及几年的安稳觉也早变为了奢侈。”
“原来太子殿下同大宋所有人一样,也有此番忧虑。”丁右侧头看着他时,眯着的眼散出欣赏的目光。
元季年笑了笑,所有想说的话都隐在了苦笑中。
丁右说的那次,元季年还隐约听他的皇兄提过。
二十几年前宋周在互相斗了许多年后,终于在两方来往的书信中,两位国君达成了一致,暂且停止了互相间的争斗,共同签订了盟约,决定停战十年,期间两方互通有无,每年但逢佳节时互相赠礼,还派使臣定期进贡。
盟约签订后,也才努力维持住了几十年的和平。
据说两方能维持下去的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由于宋与周之间的一场婚事,这也是两国的第一次正式联姻。
关于那次宋与周之间第一次结成姻亲的事,他也略有耳闻。
当时周皇为表示友好,千里迢迢赶到大宋,宋为表欢迎,便留周皇在大宋皇宫小住了几日。
周皇身边还跟了位将军。某日,宋宫里设了宴席款待他们,但两方国君聊得也不怎么开心,只看着歌舞喝着酒,客套话一句都不多说。
在周皇身旁的那位将军在宴上却笑得开心,始终只看着那在最前面弹琴的一个姑娘。
在被周皇发现后,那将军才调侃了一句“大宋姑娘多温婉可人,看得我眼睛都花了。”
一句无心的笑倒让大宋与大周在同一时间里想到了一块,周皇与宋君各怀心事地相望一眼。
周皇首先提出了提亲这件事,大宋也早有此想法,所以简简单单,一拍即合。
于是那宴上的那位姑娘在大周人马离开后,便也跟着大周的队伍回去了,临走前还在大宋举办了婚礼,婚事盛大,四海八方所有人都应邀参加。
但人人都知道,宋和周大肆操办婚庆的目的,主要还是为了同天下宣布结盟的意图和诚心。
有了这么一回事之后,此后这种情况更越发常见,两国甚至还鼓励对自己人娶对方,总的关系还算和睦。
只是可惜并没有维持多久,就在几年前,两方又时有冲突,关系也一点点断了,少之又少,最后连贸易都不再联系了……
回忆过后,元季年目光随意落到了远处的一棵树上,语气沉重地感慨着:“也不知道那位嫁到大宋的姑娘怎么样了,我听说她在嫁过来时也才十几,正值豆蔻年华,如今两国起了冲突,怕这日子过得也不能安稳。”
元季年也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之前那个嫁到大周的姑娘。
听说她在大宋时因为眉眼秀丽温雅,有倾国倾城之貌,一笑间能让人忘记所有烦恼的能力,琴技又是众所周知的了得,一度有京城第一美琴娘的美称,也曾名盛一时。
在此之前,就连他父皇都起过要纳她入后宫的心思,可最后为了大宋的未来考虑,只得放弃了美人。
“那小姑娘最后是嫁到了大周的将军府里,老臣想着,殿下应该还曾见过她。”丁右停了下来。
“见过她?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x⊙;)
前面章节一定有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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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猫儿
元季年迟迟没能消化下丁右的话,在跟着丁右先去了厨房里叮嘱过今晚要了鱼后出了营地,他还在想着丁右告诉他的话。
到了外面,视线里远远看到了一棵孤零零的树,树下有一方小桌子,桌边坐着一个孤零零的人在下棋。
随着丁右到了徐左面前后,元季年也才暂且从听到丁右回答后的惊奇中回过神来。
丁右带着他过去,一边向他介绍:“这是徐左,之前殿下见过,他性子总归有点急,做事也多鲁莽,之前在帐里说话语气恶劣了些,还请殿下多多海涵。”
“不碍事,若换做是我,在这种情况下,也会和他一样。”元季年看了眼拿着棋子的徐左,知道请求他没用,便也不等徐左拒绝就坐到了他面前。
桌上摆着一盘残棋,徐左一直低着头,拿着白棋举棋不定,在他坐下后,徐左的眼皮也只抬了抬,眼神落到他的腰间后,就落下回到了棋盘上。
元季年注意到,他的另一只手上还把玩着一颗水亮的红珠子,珠子上缀了一条细红绳。
这颗红珠子,是徐左从不离手的。之前有人不小心打掉了他手中的珠子,让他差点找不到,徐左二话不说就拉着那个人揍了好几拳。
在他眼里,那颗小珠子就和亲人一样重要。他也问过徐左那是什么,能让他这么在意,徐左只说了很重要,是他们族里祖传的物件,也是他需要用来找人的信物。
“徐左!”丁右拔高了声音,责备着他的无礼行为,“这是太子殿下,勿要放肆,快起来行礼。如今他们到了我们大宋,我们理应该以大宋礼仪对待。这也是李将军下的命令。”
“他是哪个太子殿下?我们的太子殿下早薨了。你要是能把太子殿下叫过来,我当场给你……”
他还正想着怎么赌,从树上正巧爬下来一只猫,喵了一声。
那是只小白猫,毛色还带了点淡蓝色,瞳孔呈金褐色,站在高处,眼睛亮亮地看着他们,带着警惕,尾巴高高地翘着,姿态高傲又时而保持着优雅。
那骄傲的小模样,让元季年想到了裴浅。
“给你学猫叫!”徐左听到猫叫,当即就放了话。手中的棋子也像为了证明他的说话的力度,被他重重摔在了棋盘上,说话时手也依旧转着手心的红珠子。
元季年微笑:“不巧,我还真在这呢。”
徐左压根没听进去他的话,声音也粗了一些,不留一点情面地嘲讽道:“一个大周的狗太子,怎么能和我们的太子殿下相提并论。”
“没事。”丁右歉意的目光也看过来时,元季年摆了摆手,没让他追究下去,“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他就知道说出来没有人会信,不是谁都可能会觉得这只是个荒谬的笑话,若不是他经历过,确实到了周太子身上,他也不会信这套。
不过礼数什么的,他当然也不会在意。
而且对方还是徐左,是他相熟的人,当然也不会让他对外人做礼。
“还没解出来?”元季年没顾得上看着乱成一片的残棋,棋局上是白子正被困在中间,旁边还有黑子,只有斜方有一白子,显然徐左是想着怎么把白子救出来。
元季年看了几眼后,手捏了一枚白子放到了另一角的几个黑棋边,堵住了黑棋的路。
白子转换攻势,到了另一头。
徐左这才恍然大悟地点头,终于肯正眼看他,说一句话了:“哦,转换攻势,偷换火力,趁机偷袭敌方后面,敌方不得不解救后方,自然,这就叫……”
徐左想着词,挠着脑袋怎么也想不起来。
元季年替他补充:“围魏救赵。”
“对。”徐左拍手称快,“是这么说的。”
意识到情绪可能有些过于热情后,他放下了棋子,又自顾自地摆弄着棋子,好像没看到他一样。
“喵——”树上的猫脚掌落地轻盈地跳了下来,像是格外喜欢元季年,在他腿弯绕来绕去,用毛绒绒的身子在他身上蹭来蹭去,还带着浅浅的呼声,有些熟悉。
元季年想了会,才和记忆里的一个声音匹配上了。这不就和裴浅睡觉时发出的声音一样吗?
“这是哪来的小猫?”元季年不知道拿它怎么办,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是踢开它,还是把他抱在怀里。
这猫围在他身边转来转去,让他总觉得像是裴浅在他身旁的感觉更加强烈。
丁右也看着那只围着元季年转的小猫,眯起眼看着那只小猫看了会才想到了什么:“徐左,这是不是你这几天喂的那只猫?”
徐左浓重的眉毛抬了抬,看到那只猫出现在这也有些惊奇:“是……它在野外乱跑,我那日正好去打鱼,就发现了它,我打完了鱼往回走,它就跟了我一路,赶也赶不走,我就喂了它一条鱼吃,谁知道它就跟到这儿了,这几日我天天喂它,可前几日就没怎么看到了,我还以为它离开了。”
丁右了然地摸着胡子,听着猫叫声笑道:“你去的那条河边附近兴许是有人家,这猫或许是被遗弃了,或许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小家伙在野外待久了,没找到吃的,闻到你的鱼香后自然就跟过来了,可这几日兴许又是怀念野外的生活了,便在外面待了几日。”
“可是不是我带着它回来了,还喂养着它吗?那它为什么跟着这狗太子?”徐左不解地指着元季年,话里饱含怨愤,好像是抱怨自己努力得来的成果最后被别人抢走了。
元季年:“可能是你面相太凶了,吓到它了。”
徐左脸一横,瞪大眼看着猫:“我凶吗?”
“喵。”猫像被吓到般叫了一声,就好像在回应他的话。
徐左不满地指责着猫:“白眼猫。”
猫又叫了一声,拧了身子,屁股朝着徐左,对元季年越发亲近,还撑着爪子,露出了满足的神情。
元季年也试着摸了摸它背上的皮毛,捋了捋。猫竟然也不躲,很舒服地哼哼了几声。
这家伙,还真像裴浅,看着面上骄傲得不行,顺着毛捋就安宁温顺多了。
元季年摸着摸着也觉得舒服,抓着猫头挠了挠:“看来今晚有人要和我抢鱼了。”
“鱼?你说的是厨房里做的那鱼肉?”徐左听到鱼字,忽然被踩了尾巴似地站了起来,俯视着他。
元季年没想到他突然变得这么敏感,仰头见了徐左要吃了他的表情,元季年就知道了,徐左应该是想到了江叔。
但他皱了皱眉,佯装不明白:“鱼肉怎么了?”
“做鱼肉的江叔就是被你们的人用尖抢刺死的,他就在我面前,为了保护我和蔡胖子,自己死了,血溅了我一脸,蔡胖子也死了。”
或许是想到他现在什么也不能做,徐左汹汹的气势一点点弱了下去,一只手撑在桌角,另一只手紧紧攥着那颗红珠子。
他漫无边际地说着乱七八糟的话,完全没理睬一直拉着他衣袖让他坐下的丁右,目光慢慢失去了神采:
“大周没攻过来时,蔡胖子是营里最懒散的一个,就那么一团肉躺在床上,怎么都不肯来训练,平日里吃饭他也是最积极的一个,他也爱吃江叔做的鱼,可在宋攻过来杀了我们几个弟兄后,蔡胖子就变成了我们营里起得最早的一个,那段日子他都瘦了一圈。”
“在江叔走后,我们营里就只吃了一次鱼,那之后就再没吃过了。鱼还是江叔的小徒弟做的,他那个小徒弟做的鱼总是少一味调料,难吃死了,给猫吃猫都不吃。”
“不要再说了。”
丁右试图停止徐左的胡言乱语,但并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徐左坐了下来,与那只猫对望着:“以后江叔的鱼只给蔡胖子一个人做了。我们安息不了,也就没有那份福气再吃到江叔的鱼了。”
“我……对不起……”干巴巴的字眼似乎也表达不出什么真挚的诚意来,元季年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话,任何话在此刻都显得多余。
“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一句对不起,我的那些兄弟们都能回来吗?那些被你们夺去的人命都只值得一句对不起?”似乎实在讨厌极了他的话,徐左一脚踢开了棋盘,棋子哗啦啦落了一地。
元季年看着他身子前倾,像是要扑过来时,但在徐左扑过来前,他忽然停了下来,从怀里抽出一个绣了绿藤蔓的红色小锦囊,把手中的小红珠装了进去,装完后还小心抖了抖,确认着珠子确实装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