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我们出来时就跟着了,李将军只是在等一个时机。”元季年往前走着,脚下放了更多力,落叶的沙沙声正好遮盖了他的话音,“但我感觉他不像是冲你来的。”
“你是说,他只想杀你?”裴浅往他怀里又靠了靠,侧了侧头。
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却让他恰好捕捉到机会,转换了视野,冷眼扫过身后树上的那些人,裴浅不屑地笑了笑,抹去了唇上的血,“不过十个人,不多,可以解决。”
“若是别处还有埋伏,你身上还带着伤,只怕不便,还是小心为妙。”元季年感受着他的靠近,又听着他的笑声,没来由地一阵发慌,只能先安定他的情绪。
“原来你是舍不得你的那些人死。所以我死了也没有关系,是吧?”裴浅死死盯着他,像是等着准备戳破他接下来的谎话。
元季年失笑:“你和他们较什么劲。”
“可你这么担心他们,他们还不是要杀你。”裴浅攥紧了元季年的衣襟,笑了一笑,看着树上的人影,眼里闪过寒芒。
这话听着确实像是为他打抱不平,可他这语气,倒让元季年从中听到了一点杀意,心里也在发毛。今晚让他害怕的身后要杀他的人,而是在他怀里的裴浅。
元季年更加怀疑他的居心。
想是裴浅有意从他这里下手,挑拨自己和宋营的关系,好想让他反水罢了。
元季年低下头看他,眼里的笑淡在眼底:“你不是也和我一样吗?为大周尽心尽力地做着事,可最后他们还不是要杀你?”
“那是以前。”裴浅抓着元季年衣襟的手慢慢缩紧,“以前不仅他们想杀我,就连你也想杀我。”
眼看自己的衣襟已经被他扯出了几道水波纹细的小褶皱,元季年到了一棵树下,慢慢把他放下,让裴浅靠在树干上。
元季年伸出拇指抹去裴浅唇上的血:“是不是很疼?”
“嗯……”元季年问话的语气温雅,裴浅略有惊喜地看着他,心里有九分的期待,面上却只显了两三分。
难道这个不争气的人终于知道心疼他了?
裴浅拽着他的衣袖,直直望着元季年,就等着他的好言安慰了。
他还顺便想了一下,若是元季年真对他说了什么贴心话,他该如何回应才能显得这关切不是自己求来的。
元季年:“……疼就闭……”上你的嘴,不要再打什么坏心思了。
一眼望到裴浅流到下颌的血迹,一副楚楚可怜的小模样,元季年到底还是心一软,语气放缓了:“疼了就安静地躺着吧,别说话了。”
“我还以为……”裴浅脸上写满了不悦。
元季年:“还以为什么?”
“还以为你会关心我。”
“让你少说点话,这难道不是在关心你吗?”
他刚说完后,裴浅拉着他衣袖的手就松开了,脸也侧到了一边,手指不断磨着衣袖:“……”
“两位怎么了?”后面的李知茂跟了上来。
元季年道:“酒钰伤口发疼了,我帮他包扎一下,李将军就先走吧,我们待会就跟上。”
李知茂踌躇了会,又看了几眼裴浅,道:“那好。”
李知茂的身影渐渐走远了。但元季年和裴浅都不谋而合地保持着沉默,表情也紧绷着。
等听到上方掠过猎猎作响的衣袂声,元季年吐了口气,先放松了下来。
“他们走了。”元季年蹲在裴浅面前,叹息着,“他一定吩咐过让所有人不许碰你,所以他们才没有动手。”
“你那样看着我做什么?”裴浅身子往后挪了挪,脊背骨撞到了树干上。元季年的眼神忽然变了,看得他第一次有了毛骨悚然的感觉。
觉得他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裴浅笑了笑自己过分担心,把腿往前一伸:“你不是要帮我包扎吗?”
元季年还是那副奇怪的神色。
裴浅看不下去,忍受不了他突然换了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他伸手拽住了元季年的衣襟,只是刚拽住又松了,而是顺着衣襟慢慢往下摸。
到了他的胸膛前,裴浅的手停了。
那里露出了一点纸角在外面。
裴浅思量良久,手指伸到了他的衣襟里,拿着那角纸慢慢抽出来,为了不让元季年发现,他的另一只手搭在元季年肩上,无意识地做着其他动作掩饰。
元季年怀里的那张纸还没抽出来,他的另一只手忽然被攥住了。
裴浅抬眼去看元季年的脸,只见到他的神情更奇怪了,嘴角紧抿,不停舔着嘴唇,眼里像是拼命压抑忍耐着什么。
“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什么?”就连元季年的声音也带着某种似乎被压在心底好久的情绪。
裴浅还在想着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手腕又被元季年紧紧攥住了,还被按压在了树上。
“我做什么了?”裴浅怔怔看着他,上下打量了一遍元季年,发现好像是有什么不对。
仔细一看,他瞳孔一震。
元季年的衣服已经褪到了胳膊肘上,这……这是他做的?
可搭在元季年肩上的手确实是他的没错!
“夜黑风高的,这附近又没有其他人,你还受了伤,这不是惹火上身吗。”元季年拉拢着自己被剥落的衣衫,草草整理了一下后,他才开始细致地帮裴浅包扎着伤口。
结合他的话,裴浅一下反应过来方才元季年眼中的情绪是什么了。
他的声音竟也有了点惧怕,只有脸上还装作无所畏惧的模样:“你不许乱来,这可是在外面,你若是敢动我,我不保证你能不能平安活过明日……唔……”
“无耻……”裴浅用力推开了吻上来的人,费力地骂着他,又小声不满地抱怨,“为什么你老是不怕我?每次都不问我的意思,还真是无耻……无耻至极!”
话音是满满恨意,可他瞪过来的眼神却有点软绵绵的。美人生气,总是别有一番风味。
元季年抹了抹裴浅的唇,邪笑着补充道:“禽兽。”
他慢斯条理地把裴浅的伤口包扎好后,又把衣摆放了下来:“这还不是被你撩起的欲.火……你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裴浅蹬了一脚受伤的腿,似在拿自己撒气。
他只知道从元季年嘴里出来的,估计又不是什么入耳的话,但他还是问了,要收回话显然已是来不及了。
元季年拉住了他乱蹬的腿脚:“做点什么就是禽兽了,可是要是不做点什么,那可就是禽兽不如了,对不对?”
裴浅:“……”居然想不到话来反驳。
“你想让你的夫君成为一个禽兽不如的人吗?”元季年扶着他站了起来。
裴浅立刻与他拉开了距离,只是距离还不到一拳,就被拉了回去。
“你要再敢亲我,我……”这还是在野外,他拿不准元季年会不会脑子一热对他做什么,裴浅只能尽可能地唬住他。
还没等到他想好吓人的说辞,颈子又被人一口咬住了,热乎乎的气息刺激着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
裴浅还是用力推着他,一边担忧地环顾四周,看着有没有人靠近:“不准给我发.情……痒……”
觉得放纵够了之后,元季年在他额上落了一吻,看着漆黑未知的虚空,沉了口气:“等一切都安定了,我再娶你,对你负责。”
裴浅把头往他怀里靠了靠,仰头望着他认真的神情有些不可置信,他随便问了一句:“你还能一辈子都对我负责吗?”
元季年像是在认真思忖,最后才给了一句经过深思熟虑的答案:“那要看你活多久了。”
裴浅:“……”
元季年又重新抱起了他。
“我们还要出去跟在李将军身边吗?”看他要往镇子的方向去,裴浅问道。
“当然,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必须得尽早去镇上办了。”元季年义无反顾地朝李知茂的方向走了过去,“小言和小楼还在宋营里,若我们不能及时回去,便永远也救不了他们了。”
“到了现在,你还有心思关心他们?”裴浅冷笑了一声后,眼睛看着元季年衣襟间被他抽出了一半的纸,伸手把整张纸都拿了出来,在元季年眼前晃了晃,“你说的更重要的事,是关于这张纸吗?”
作者有话要说: 长长长!
flag立下了
裴:恭喜我再次把自己给坑了
第78章 害羞
裴浅拆开了纸,看到那张纸上的内容和上次从元季年画上见到的一样。
他拿着纸左右看了好一会上面画的令牌。
“我要做的事确实和这上面的东西有关。”元季年也不打算再瞒他。
他抱着裴浅往前走,自己慢慢地将一切都和盘托出:“先太子,也就是我的大哥,他私下早在南方囤了一支队伍以备不测,并以令牌命之。宫里只有大哥和暗卫军头领见过这张令,其他人都不知道其存在。只是大哥死时,便把这张令私下传给了我。”
裴浅把纸塞回了元季年怀里,仰头凝望着他,心里有了点不妙的猜想:“所以你打算动用这支暗军?”
“若援军一直不到,只能先这样了。”元季年的目光落到了深处的黑暗里。
如今他的那块令牌或许还藏在他的尸体身上,但好在他还记得令牌的模样,只能去镇上让人重新打造一个差不多一样的令牌出来。
不到迫不得已他不会轻易动用亮出来这块令牌,若是一动用暗卫军,必然会让人注意到,有人追究下去,查出是谁指挥,并不困难,扯到他倒还没事,但暗卫军三百万人,每一个都不能死。
可如果大周突然攻了过来,形势必然危急,事情便由不得他了。
“若你的身份传出去,被周皇知道了,你的处境只会更糟糕。”裴浅的话音十分缥缈,语气也有点像嘲讽,“如今大宋已立了新太子,就算他们知道了你是谁,他们想的只会是如何杀你,你这样把自己置身危险之中,真是……蠢死了。”
他的语气虽然不怎么中听,话也有点膈应,但元季年听出了他话里都快溢出来的担忧,调笑着:“我都不知道酒钰会这么关心我。”
裴浅勾着他的脖子也笑,气息吐在他的脖间。“你不是说要对我负责吗?可别我还没死,你就先死了。”
“放心,还没娶到你,我也一定会活得好好地。”元季年感受着他的亲近,看着就在不远处的出口,思绪一下被风吹乱了,心里漫无边际地乱想起来。
沉吟了良久,他用着很正经的语气开口问了一个看似很遥远的问题,“若是你有机会回到大周,若你我再次见面时又只能以敌人身份相见,你会怎么做,会与我兵戎相见吗?”
回到大周?
裴浅的笑僵滞在嘴角,眼里聚敛的月光沉了下去。
但随即他又再次笑了,只是唇角弯的弧度比之前浅了几分:“我还能回得去吗?回去也只是祸害苍生的罪人。”
轻描淡写的话中充满了自嘲之意。
“那你想回去吗?”元季年盯着他的眼睛看,声音低沉好听,“若没有地方可归,不妨就永远待在我身边吧。”
裴浅垂着眼睫,嘴角小小地翘了翘。
再稍稍抬眼时,他又换上了另一副全然不满的表情:“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有闲心思管我。”
“我当然不会有事的。”马上就要走出林子了,越向前走月光也越盛,地方也越宽敞。
元季年望着前方看不到边际的路,又不得不担心起日后,便不免又想起方才他问裴浅的话。
他的目光眺望着无边无际的路,用着再平常不过的语气说:“若真有一日你我又再次对立,我会把你抓到我营里好好折磨你。”
裴浅身子一抖,像露出了爪牙的猫一样抓着他的后颈:“你敢!”
“我当然敢。”难得见他急得眼红,元季年看着很是尽兴,又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在他说完这句话抬起头后,裴浅的耳尖肉眼可见的红了。
不知是被他的气息烫着了,还是周围太热了,裴浅低垂着眼,眼睫一直不安地眨着,脸上的红晕还带着被占便宜后的羞怒。
只是裴浅袖子下的小箭还在他脖颈后厮磨着,无声警告着元季年不要再碰他。
裴浅:“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了,不然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知道了吗。”
听多了这些没有实际行动的恐吓,元季年也没在放在心上,反而装作自己什么都不明白继续捉弄他:“你说的这种话是什么话,我方才有说过让你不快的话了吗?”
裴浅告状似的小声抱怨:“当然有。”
“哪句话来着?”
“你说要在……”裴浅刚要说下去,忽然发现有不对,反应过来是在捉弄他后,一掌拍到了元季年肩上。
元季年右肩被他拍得先是一疼,在那只手撤了力道后,他的胳膊又开始发着疼痛过后的麻劲。
只觉得右边这半条胳膊都要废了,抱着裴浅的手差点就要松了。
欲哭无泪。
他早知道裴浅生气时的力气这么大,还要去招惹他,这不是活该吗。
元季年表情变得皱巴巴,声音委屈地说:“你不心疼吗?我胳膊都快没了。”
裴浅只把脑袋窝在他怀里,一只手像条蛇一般游移到了元季年的下巴,蛮横又不讲理地捏了捏元季年的下颌,学着元季年以往对他说话时无情的口气:“你也知道疼,不过你疼你的,和我有关吗。再说,这胳膊不是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