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方若在这里打起来,周军离营地又近,援兵不久就会到达,而他们就只剩下这么点人了,战火一起,吃亏的怕会是他们宋军。
得把他们引开才行。
“快点离开这。”元季年做好了决定,毅然转过了身。
步伐里都透露着仓惶,像是迫不及待想赶快逃离这里。
其他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跟在元季年身后乱转。
转来转去后,元季年才发现自己并没有走太远,兜兜转转,还是在这附近里瞎转悠。
眼看着后面的李知茂带着人就要赶过来了,元季年什么也不顾了,脚步快得几乎要跑起来。踩得地上树叶沙沙地响,越是心急,声音却越响,就越容易让李知茂发现他们的位置。
后面的人对他突然慌张的行为迷惑了。
在跑了几里后,十三终于忍不住问了:“殿下何以这么紧张?卑职知道殿下不想让他们发现身份,可殿下戴着面具,勉强上去打声招呼也不会被他们认出,这样躲避着他们,怎么……怎么和……”
和躲媳妇儿似的。
元季年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看到李知茂也已经赶上来了,他自暴自弃地停下了,只等着他们过来。
“终于追上公子了。”李知茂擦了把头上的汗,“前几次都多亏了公子的帮助……”
“有人来了。”元季年打断了他,腰间的佩剑微微出鞘。
他只期盼千万不要在这里碰到周军。
可这附近的人除了他们,还能有谁。
几片嫩绿的竹叶如雨落下,竹竿都有了轻微晃动。
那边来了人,来者不善。
“我们就这么点人,该怎么办?”队伍里有人问。
李知茂:“找个地方躲着吧。”
元季年否定了他的意见:“躲是来不及了,周围都是竹子,没地方躲。”
另一支队伍的身影已经渐渐出现在视野里了,领头的那个人在元季年眼里也渐渐清楚起来。
果然是柳意温。
“裴公子竟然在宋营待了这么久。”刚一走近,柳意温一眼就看到了裴浅,便最先提起了他。
身后有几个声音便抬高了,没完没了地拿裴浅说着笑:“我就说这大宋怎么老是惨败,你看看,就剩下这么点人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其他人也一阵哄笑,刺耳的笑声久久回荡在竹林里。
还有几个接着附和:“可不是,但像裴公子这么好看的人,到哪都会惹人喜欢,当然会有人宁可不顾一切,都要让裴公子留下来。”
“……”
柳意温任着他们说下去,等他们声音淡下去了,他和以前一样带着春风般的笑,才开始平和地开口。
“裴公子如今已算是大周的叛徒,陛下特意交代过,让我一定要把这叛徒带回去。你们要是还不把他交给我们处理,私自窝藏罪犯,这样可就是与我们公然作对了。”
“既然你们大宋要为了一个叛徒与我们为敌,那也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站在柳意温旁边的一个人也见缝插针地道。
这么一说,理全到了他们那里。
元季年的五指不动声色地握紧了剑柄,期间他一直偷偷留意着裴浅的脸色。
裴浅肩上的猫自看到他们后那一身毛都炸了起来,立得竖直,裴浅却无动于衷。
不冷不热地,好像早已经习惯了。
直到柳意温说到“叛徒”后,他眼里才有了些波澜。
“我没想到裴公子的心还真如顽石一样硬,哪怕裴家上下都等着被问斩了,裴公子还能依旧心安理得地待在敌方阵营里,和他们同食同寝。”柳意温也抓住了裴浅这点,话像刀子一样意图戳破裴浅脸上装出来的平静。
元季年拼命瞒的一件事,就这么被柳意温轻而易举地说出来了。
“你说问斩……是什么意思?”裴浅脸上的表情慢慢崩裂。
“裴公子还不知道这件事吗?”柳意温略显惊诧,轻声道,“我以为殿下早告诉裴公子了。”
元季年觉得方才有一瞬,裴浅的目光看向了自己,就像在向他讨寻着答案。
“你别听他胡说,要是这都信,咱们就上当了!”
裴浅刚退后了小半步,徐左就回头对他说。
李知茂也围了上来:“裴公子不要心急,只凭他的一句话还说明不了什么。”
裴浅迟钝地点头,猫也像在安慰他,用自己毛绒绒的脸在他雪白的脖颈上蹭了几下。
“有说的功夫,还不如想着怎么逃得好看点,等会爷就让你哭。”徐左挺起胸膛站在裴浅身前,一副随时准备应战的架势。
平常要是听到了这话,元季年只觉得是他口气大,可今日听着却十分舒服。
“这几次都不知道是谁被我们打得到处乱窜,这会还有功夫说这些大话。”对方又有人高声回道。
“不如早点逃回家吧哈哈哈哈……”对方的人都在尽情嘲笑着李知茂他们。
“柳公子,之前带人打退我们的就是他!”周军队伍里有人指着元季年,在柳意温耳边小声说。
“是他吗?”柳意温往元季年的方向看去,目光停在他的面具上看了好长时间,像是要生生透过面具看到下面的相貌。
被人这么一直盯着当然不舒服。元季年稍微侧过身,手随意地搭在一个人肩上,和他说着其他话,这才躲开了一点视线。
徐左和对面的人还在互相对骂着,说着说着他自己情绪高涨了起来,骂得一个脸红脖子粗,对方说话的气势也强盛了起来,两方随时有打起来的架势。
元季年在心里只盼望着他们不要打起来。
他们这方人少不说,伤残兵员占了大半,两方碰起来就像鸡蛋碰石头,就算有他的这些人在,他也没有把握能打赢。
双方一交战,李知茂这边又会少不少人。
“他这是在故意激怒我们,大家不要冲动。”元季年这话刚交代完,柳意温的那方已经有人要动手了。
就在他急得头冒密汗时,周军队伍后出现了一道声音:
“柳公子,柳公子,殿下不见了!”
所有人都回头看着队伍后面说话的人。
柳意温面有愠色,回问来人:“不见了?”
“殿下说要去酒楼喝酒,让卑职在外面帮他买点小甜点回来,但卑职一回来殿下……殿下就不见了。”
看到满头大汗的小侍卫,元季年转过了身,捂紧了面具。
“殿下当时在哪个酒楼?”柳意温问着那小侍卫,暂时把宋军的事抛到了一边。
他也确实没把这么点人放到眼里。
“卑职还记着路,就在离这最近的镇子上一家酒楼里。”小侍卫指着一个方向。
“一部分人和我走,一部分留在这里,清理裴家的叛徒。”柳意温简单吩咐完后就要跟着侍卫离开。
“柳公子,还有一事。”元季年身边的小侍卫半抬着眼皮看着柳意温,吞吞吐吐了好些时间。
柳意温:“还有什么事?”
“今、今日卑职听了消息说,陛下已经放了裴家的人。”
“放了?你确定你没有听错?”柳意温抓着他的肩膀向他确认,本该平和的声音有了不小的情绪波动。
“是。”小侍卫埋头应答。
“算了,走吧。”柳意温松开了他的肩膀,语气又恢复以往。
见他们总算要离开了,元季年扶着面具终于转过身,安慰完裴浅的李知茂却在此刻到了他面前。
“公子还是先离开吧,我们两方的事本就与公子无关,要是牵扯上公子,可就让我们过意不去了。”
元季年正了正脸上的面具,看了一眼对面还留下了多少人,一边含混着回他:“将军多虑。”
话一出口,就被李知茂正指着柳意温背影破口大骂的声音盖住了:
“你这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我非得打的你们叫爹喊娘不可。”
李知茂指的人停了下来,还转过了头,似乎要回他的话。
柳意温停下了,他身后的侍卫自然也停下了脚。
只是柳意温要回徐左的话还没出口,他旁边的侍卫就先指着元季年开口说:
“他怎么戴着太子殿下的面具?”
“……”
这句话让所有的目光瞬间都移到了元季年身上。
他身旁的十三也不安地望着他。
元季年还没想好怎么编个理由,柳意温拿着剑就刺了上来。
剑直逼着面具而来,元季年一侧身,发丝在风中飘过一个弧度又落回肩上,只是刚稳住身形,他眼前就出现一道人影。
元季年感觉到自己脸上少了点什么,视线也变得更加宽敞。在他对面的裴浅手里拿着一张面具,扬眉浅笑:“殿下还要再装下去吗?”
“殿下?”柳意温看到他眼尾的小痣后更加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他扬唇笑了一笑,唇边温柔的笑又透着刻薄:“我们找了殿下许久,竟没想到几次都碰上面了,可殿下却不愿意”
周太子身后跟着这么多的宋人,这些日子和他作对害得他们的人也是周太子。
虽然他早就认出这个人不是周太子,但也没想过他会是宋人。
“原来你没死。”李知茂眼里的惊奇丝毫不亚于柳意温。
“可他为什么要帮助我们?”徐左问着,身后其他人更是不解。
周军的人也很茫然,不知道他们的太子为何要帮着别人和他们为敌。
他们这边还没想明白,宋军那边已经有人自己猜了起来:“他们两队里应外合,一定有阴谋在内。”
“我看就是如此。”徐左也道,“先是假死,再偷偷回去与大周商量计谋,假意帮助我们,实际就是为了刺探我们的内情,让我们放松警惕,再好来个出……出……”
丁右习惯性地接道:“出其不意。”
“对!”徐左激动地一拍手。
他这么一说,后面所有人纷纷应声。
“殿下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十三冲着徐左他们说,急于解释的心情过掩盖了理智,他也忘了元季年交代的事,嘴里的话直接脱口而出,口无遮拦地就说了出来:“殿下带我们来就是为了保护大宋,哪里是为了伤害你们。”
元季年捏了捏眉心。
他千叮咛万嘱咐让十三不要透露什么,可十三生起气来就把什么事都忘了。
不过还是有趣,这让他想怪也怪不了十三。明明是他自己的事,十三却像是那个受了委屈的人,一直为他说着话,而揭他面具的人,怕是永远都不会这样做。
“哈哈哈哈哈保护我们……”队伍里的人都像在听一件荒唐事,“我们这些伤残都可怜到需要敌国太子来保护了。”
十三被逼得无话可说,只能去看元季年,气红了一张脸鼓起了勇气询问着他:“不如卑职就把一切如实告诉他们……”
“不用。”元季年还不打算解释。
他阻挡的手势刚一落下,耳边就传来一道仿佛要让他震耳欲聋的话音:
“——他就是殿下。”
元季年看着十三:“?”
场上又静了一片,静到竹叶飘到地上的声音似乎都能清晰入耳。
直到徐左的声音出现:“你说什么笑话?”
元季年搭在额上的长指插进了发丝里,收回了刚才还觉得十三可爱的想法。
“他说的不是笑话。”裴浅站了出来,手里的面具从中间裂开了几条缝,似乎只需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碎掉。
李知茂向裴浅投去了眼神:“裴公子……?”
十三心里的不满也达到了顶峰,他闭了眼把心一横,声音是他也没想到的洪亮:“他就是你们的殿下。”
徐左指着元季年,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他是周太子,你当我们眼瞎吗?而且太子殿下他早薨于去年夏日了。”
十三从腰间掏出了证明自己身份的腰牌。
“我是太子殿下手下的暗军头领,这,还不够可信吗?”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快到了完结突然就急了,节奏也变得飞快,可见我想完结开新文的心有多么急不可耐。
这章可能还会有什么需要改的地方,等明天睡起来再改改,实在困得受不了了……
悄咪咪再说一句,查资料的时候又想了一个新梗!
名字都想好了:《原来我是复仇文的渣攻》
攻穿到书里发现自己是书里囚.禁了受的渣攻,原剧情里,受表面迎合隐忍不发,到最后把渣攻亲手凌.迟了。
看书的时候攻就很心疼受了,所以穿过去后决定尽可能对受好,但他发现一旦违背书中剧情自己就会晕倒吐血。
他只能一个人忍着,但在有些场合下他要保护受,自己就不能晕,为此他就必须要做点让受伤心的事,但攻每次伤完受后都会抱着他安慰,最后吐血倒在受怀里。
受一直在谋划着反击的心也慢慢动摇,但又发生了些事导致他又重新下了决心反抗。
后来他发现攻一直晕倒是因为要保护他,在计划最后一步后突然收手向攻坦白,攻也决心不再伤害受,和受想办法解决问题。
再添几个波折,终于走到了一起!
第85章 回家
那日身份暴露后,元季年已经重回到了宋营。
这件事也早传到了大周皇宫了,周皇正拿着边境来的信看着。
看到了最后一个字,周皇手里的信像飘零的树叶打着旋落了下来。
“皇上……发生什么事了?”一直守在他身旁的太监急急忙忙搀扶着这个满鬓斑白身子越发虚弱的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