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还说男孩子长大了就不可以来后宫了,以后我不能来找你,你能来找我吗?”
“嗯,你等着我。”赵安辰心口闷闷的,并未表现在脸上。
“好,那要等几天?”
“……”赵安辰沉默了一会,道:“可能要几年。”
闻言,明笑阳泪花花在眼框里猛地转了几圈,憋红了小脸努力往回包了包:“嗯,我知道,爹告诉过我,皇子不能随便出去,”没等眼泪落下来就抬起袖子倔强一抹:“你一定要来,拉钩。”
“好。”
明笑阳一扑,搂上赵安辰脖子朝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又把手重新放回赵安辰的手里,沮丧地跟着走,不说话了。
“明欢,日后会有许多人像我一样会称呼你的姓名,长大后我们样貌多有改变,我若是认出你,你没认出我该当如何?”
“不会的!我一定会认得辰哥哥!”
赵安辰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明笑阳想了想:“那你偷偷唤我一声欢宝宝,我便知道你是辰哥哥了,好吗?”
“欢宝宝……”
“呀!现在别叫,这是暗号!”明笑阳难得说得如此一本正经。
“好。”
明瑞然在殿前司等着,他发现只有他很高兴,这俩孩子都不怎么高兴,原因也不难想,笑道:“没事儿,以后还能在一起玩,辰儿快哄哄弟弟。”
他听白赫云说明笑阳十分听小皇子的话,要想让儿子不哭不闹顺顺利利地回家,就得让小皇子开口哄回去才行。
赵安辰懂事,也舍不得明笑阳不开心地走,便将他搂过来悄悄话:“我去找你时,就去和你一起吃饭,同床睡觉,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明笑阳带着哭腔小声哼唧:“辰哥哥骗人,到时候你又会把我送走。”
“不骗你。”
明笑阳又伸出胖胖的小手,勾起小指举到赵安辰面前。
“好。”赵安辰笑着同他勾在一块儿,在他耳边小声说:“我寻你之前你不许和别人同睡,否则我就反悔,不找你了。”
“?”明笑阳还小,眨着大眼睛不懂,只知道他辰哥哥不找他,他不愿意,便立刻点头答应:“好!”
明瑞然领着明笑阳回家,在出宫的路上遇见了司天监的程监正和他的徒弟。
程监正定睛看了看明笑阳,笑道:“好孩子啊,武国公好福气,此子有麒麟之风,定是个开疆扩土叱咤风云的人物,”捻着须又深看了几眼,忽然眼睛眯成一条线略显严肃:“只是……”
明瑞然道:“只是如何?”
程监正立刻又喜笑颜开:“没什么,”凑身上前悄悄说:“武国公还有一子,亦为人杰,”接着直了直腰板一脸欣慰:“明氏一门果然是天选的将门,势不可挡啊,势不可挡!”
明瑞然以为他说的是明玦,心中叫准,笑道:“那承您吉言了。”
双方一礼,各自离去。
明笑阳回家后消沉了几日,经常拿着赵安辰送给他的木马玩具一个人玩。白赫云见他孤单就叫火鸢备了礼赶紧给言老翰林送过去,择日安排明笑阳去书塾读书。
在家等通知这些时日火鸢也教了他一些武功基础和招式。明笑阳很聪明,一学就会,火鸢教得十分省心,道:“小公子要努力习武,将来像武国公一样,做个受人敬仰的国家栋梁,也好像家主一样继承白氏基业,过几天去了书塾后小公子还会有好多同窗,习武可强身健体,也可不被欺负…...”
明笑阳听得不明其意,不怎么在乎晃荡着小脑袋道:“哎呀~~~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你说啥?王八???”火鸢瞪着眼睛问:“你跟谁学的啊?”
“昨日出去玩听见街上的人说的!”明笑阳理不直气也壮地说。
火鸢道:“不能这么说了,没礼貌。”
明笑阳翻了个小白眼一撇嘴。
火鸢无奈地想了想,又说:“武艺高强可以打坏人。”眼神询问地看着他,察言观色。
明笑阳依然兴趣缺缺:“火鸢姨,你教的我都学了,你还想干什么呀?”
火鸢知道他学得不错,但习武是要吃些苦头的,若是不能充分调动积极性,会影响习武进程,万一遇到困难来个破罐破摔那可如何教得下去,要是教不好小少主又怎么和家主交待。
火鸢是白氏火之精卫的掌事,手下高手如云,虽说归她统领,但除了明玦她却没一对一地教过谁,明玦的出身是吃过苦的,性情好又听话,明笑阳则不是,既顽皮又是少主,不得不多费些脑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她在教导方式上也下了不少功夫,冥思苦想的都快失眠了。
连着画了许多张诱人的大饼,她见明笑阳也不买账,又道:“如果你能把武功练得天下无敌,就能保护你想保护的人了。”
明笑阳拿着木马仰着头眼神忽然坚定了起来,道:“好!”
火鸢心中暗喜,原来这是命门啊!又顺着他问:“小公子要保护谁?”
“关你何事,你又不认识!”说完调头就跑了。
火鸢被怼得愣在那嘟囔道:“关…关我何事…?” 气愤地双手一叉腰,运气吐息,平静,平静再平静:“小东西,怕是不好教啊……”
明笑阳入学了,第一天浑身是泥地回来了,说是揪了女同窗的头发,追闹时摔进了雨后的花坛里,压坏了先生许多花。
第二天带头挑起了众同窗的“甩墨大赛”,比谁用毛笔能将墨汁甩得最远,赌糖吃,不仅如此,他看自己椅子上的墨汁擦不干净了,就扯了老翰林的一张前朝书画垫着坐,还很仗义地撕成了许多份分发给同窗们大家一起坐。
第三天干干净净地回来了,只是脑门上顶了个青疙瘩,这次性质恶劣,聚众斗殴,还说是打抱不平。
这书塾仅读了三天就被开除了,言老翰林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劝退信”让他带回来给明瑞然和白赫云,上面写着:明公子活泼好动,老朽不堪重负,请求贵府将其收回,过几年沉稳了再送来不迟。
书院全体放假三天,传说是言老翰林被明笑阳气得卧床不起了。
明瑞然看着劝退信百思不得其解,莫名其妙道:“我小时候也不这样啊……”
白赫云闻言一声不吭地负着手灰溜溜地朝着竹斋方向撤去。
明瑞然一会儿不见白赫云便要寻找,寻到竹斋见她正在翻箱倒柜,问道:“云儿在干什么?”
“臭小子在家也得念书啊,我在找《三字经》、《百家姓》……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书我放到哪去了……”
明瑞然笑道:“好了云儿,你好好歇着就行了,儿子我来教就好。”
白赫云茫然地看着他:“你?你会教吗?”
“会,放心吧,”见她不信,又补充道:“那些书我都有,一会儿我去鹤斋寻来就是。”
“哦,那好吧。”白赫云觉得自己有责任分担一些,再怎么样她也是女子,相夫教子是分内之事,教儿子这样的千斤重担也不好都压给明瑞然,太过意不去了,毕竟儿子被开除她是有责任的,具体是什么责任也不好说出口,心虚道:“那你教他读书,火鸢教他习武,我得了空也会教他习武的,你文我武,公平,”说完自己点点头,拍了拍明瑞然肩膀:“嗯…公平。”慌慌张张地向门外一指,笑道:“啊,我去看看儿子脑袋上的青疙瘩消没消,哈哈哈,我再给他揉点活血化瘀的药去,哈,哈哈哈,这小子…”
第45章 水将落
明笑阳知道自己是个不让人省心的麻烦货,长大了也招人烦,真不知这么好的宁王殿下到底喜欢他什么。
怯怯问:“你为何会喜欢我?”
赵安辰道:“不知。”
明笑阳心里更没底了:“那你出宫以后,有没有讨厌过我,例如……形象崩塌什么的?”
“你什么样,我本就知道,崩无可崩,”赵安辰珍惜地拥着他,亲了亲:“你儿时在外面讨狗嫌的破事儿我全部知晓,长大后又四处撩拨,一看见漂亮姑娘就凑过去跟人家套近乎,名声风流我也知道,把我讨厌的事都干了个遍,你在我心里还有什么形象可言。”
明笑阳想了想,也确实是,白赫云常常进宫,他有多荒唐,干了多少没脸的事,也一定瞒不住。
他小时候就顽皮,学了武功更烦人,上树爬墙祸害邻里。
为此朱管家还特意安排了两个人手,专门为他处理烂摊子。一个负责处理别人上门索赔,四处核实,不是谁家的果树被他偷摘了,就是哪家的窗户门被他弄的千疮百孔了,要么就是哪家的摊子被他疯玩时撞翻了。另一个负责带着赔偿金挨家挨户去道歉。那二人每天被这些数不过来的鸡毛蒜皮弄得焦头烂额。后来的风流的名声也确有其事,但还没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时,赵安辰就出宫亲自盯着他了。
事都是真的,但听赵安辰这么一说,他又噘着嘴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哼哼唧唧的。
赵安辰最爱看他各种表情,捏起他的下巴亲了一下:“喜欢你,什么样的你我都喜欢。”
“切,甜言蜜语的,”明笑阳起来三两下穿好衣服,见他躺着不动,便拽了拽同命:“我要出去,你也起来。”
赵安辰还是不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这个眼神明笑阳认得,赵安辰受杖伤时,趴在床上不爱说话,虽然配合他的照顾,但不愿吃药,嫌苦。总是喝一口就皱了眉不喝了,就这样看着他,像个求哄的可怜小狗。
一到这时,明笑阳就会鬼使神差地凑上去,哄小孩似的在他脸蛋上亲一口,说声:“乖,喝了有糖吃。”他才会把药喝掉。
明笑阳还暗暗笑他生病的时候格外可爱。
目下又是这样,看来是没腻够不想起来,撒娇要人哄。
明笑阳对赵安辰没有抵抗力,又鬼使神差地唇齿缠绵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道:“我还想去牢里看王朔,我想找玦哥。当初我问过柳慈,最后把王朔怎样了,她说化银子为合作了,或许通过他能找到柳慈,无论玦哥的失踪和柳慈有没有关,都是要去问柳慈的,这也是我之前去洛阳的目的。”
“好,”赵安辰起身道:“我陪你去。”
王朔没有隐瞒,将能说的都说了。
王家确实有钱,但刚好在他欠下赌债那段时间,资金周转,拿不出太多现银。柳慈就将赌债换成了合作,想办法用朝中的力量扶持王朔快速升迁,之后好为她所用。
又说柳慈在朝中植入的势力数量之多,不可估量,大多他也不知。之前得罪过柳慈的兵部、刑部和户部的三个尚书,都是二品大员,全部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死的死,下狱的下狱。后继的三个尚书也都是柳慈的人,手段何其了得。
王朔说只有柳慈要用他的时候才会同他联系,现在他也找不到柳慈身在何处。
明笑阳试探着问他,知不知道明玦的事。
王朔道:“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不清楚,我没有参与其中,但是有一点能肯定,明玦已死。并且凶手确实是柳慈,我只知道明玦当年办了个妓馆的案子,才被柳慈所知,但柳慈杀他,并非是因为案子和利益得失,好像是因为世仇血债。”
明笑阳强压激荡心绪,继续问:“那行刺宁王是她干的?”
王朔道:“宁王坏了她几次事,胡杭勾结地方官员克扣地方兵饷,用来私蓄甲兵,但克扣来的钱还不足以让他成气候,有一部分钱是柳慈出的。宁王屠戮朝堂时杀掉的朝臣,大部分是她苦心栽培多年的棋子,她岂能不恨。宁王怕是早就成了她的眼中刺,肉中钉,无法善了了。”
明笑阳又问:“明笑阳是她杀的吗?”
王朔道:“不是,明笑阳死后,她动用各种力量四处寻找很久,我不知道他们二人是什么关系,但明笑阳身死应当与她无关。”
明笑阳道:“妓馆的案子,是她吗?”
王朔道:“她与程监正有仇,那妓馆的机关密道就是我们工部技师的手笔。”
明笑阳追问:“什么仇?”
王朔摇摇头:“她的私事旁人不清楚,只知是有仇,除非你去问她本人。”
“吴家灭门案也是柳慈?”
王朔道:“这个不知道。”
明笑阳点点头,沉默着收拾好食盒要离开牢房。王朔道:“我想看儿子,白公子能否有空将他带来?我来生就见不到他了。”
明笑阳同意了,忍着眼泪走出牢房,跟赵安辰回到暖园后大哭了一场。
明笑阳呜咽道:“玦哥从小就最疼我们,我六岁时,过年出去玩,街上放炮仗,惊了街角的马,那马拉着车朝我撞过来,是玦哥冲过来救我,我才没被马踩死,他却断了腿,躺了三个月。还有一次,我不听他劝下水去玩,秋季水凉,脚抽筋了,他不会水也急得下水救我,最后是我爹把我俩捞上来的,他差点淹死。我被先生打手心,不敢跟大人说,也是玦哥晚上偷偷拿着药和冰袋来给我敷,还有我捅马蜂窝,被马蜂追,掏鸟蛋,被鸟报复,都是他护着我……”越说越伤心,哭得一塌糊涂。
赵安辰抱着他尽力安慰,深觉这个柳慈绝不是商人那么简单,必须除之:“一定得找到柳慈,能在洛阳杀你,就算不是她所为,也一定和她有关。”
明笑阳道:“我知道两个地方,或可一寻。就是那个江陵府城外的尼姑庵和小山村,还有另外一处寺院。”
赵安辰:“另一个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