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甲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竹下寺中一老翁

作者:竹下寺中一老翁  录入:02-24

  贺熙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昨夜烧得厉害,方才用了药才睡下。咱们不若先审别人?”
  “泗州百废待兴,安保良治水也需当地能吏相助,我的意思是,咱们不如先审司马、别驾?”
  “就算审完,也不能完全撇清嫌疑,还得派人跟着。”贺熙朝伸手抚了抚贺熙华的额头,见高热稍退,点了点头,“走罢,让他好生歇着。”
  他们离去半盏茶的功夫,便有金吾卫叩门,“林太医,方才有小童胡闹,将药材搞乱了,弟兄们分不清楚,还请你过来亲自看一眼。”
  林杏春蹙眉,“哪来的乡野小童,实在是不讲规矩。”
  待他好不容易分好了药材,先前大脖瘟时相识的王郎中和严耀祖又来拜访求教,说是大水退后,部分村落又有瘟疫复发,不得不陪着他们看了两个病人,开了几副方子。
  而就在此时,一个鬼祟的身影躲过轮值的金吾卫窜入房内,在贺熙华的身边坐定。
  “熙华?”孙熊试着唤他,却收不到半点回应。
  孙熊将他的被子轻轻掀开,又揭开他的里衣,冷着脸细细看了,又小心翼翼地盖好。
  “贺熙华,”孙熊在他耳边低语,“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反之亦然。朕不让你死,你就不能死……”
  连日的奔波劳碌、忧心如焚瞬间爆发出来,孙熊努力抑制眼眶灼痛,深吸一口气,“若你这次挺不过去,朕也不能重返长安,咱们便黄泉路上做个伴,可若是朕再登临大宝,你却不在了,朕便让贺家上下都去陪你,好不好?”
  贺熙华的眼皮微微一颤,却依旧没有醒来。
  孙熊如梦初醒,自嘲地笑笑,“关心则乱,朕倒是像个昏君了。”
  他沉默了一会,淡淡道:“罪疑惟轻,功疑惟重。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
  作者有话要说:  孙熊引用的尚书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论罪宁愿轻不能重,论功宁愿重不能轻。与其杀无辜者,宁愿执法失误。其实就是最早的疑罪从无
  孙熊是在保证小贺 如果没有确凿谋反证据 以后就可以饶汝全家狗命


第47章 第十四章:新仇旧怨
  阴暗狭小的厢房内,沈临与贺熙朝正各自看着手中的证供不语。
  “呵,”贺熙朝语气淡淡,“虽早有预料,可未想到这些人竟真的卑劣至此。也罢,依照律例,我还是回避吧。”
  中书省定下钦差人选时,便有此顾虑,两名钦差,最好一名是贺党,一名是帝党,一人善断案,一人善政务,如此才挑了他二人。
  沈临借坡下驴,“也罢,傅淼既不能处理公务,不如泗州事先由贺大人暂摄,盛磊从旁协助,待小贺大人醒转,再请他代刺史一职。”
  贺熙华是泗州长史,本就是仅次于刺史的二号人物,由他暂代倒也名正言顺。
  “如此甚好。”贺熙朝满意地点点头,因贺熙华伤势而生出的阴郁倒是淡了几分。
  他起身,看了看窗外天色,“安保良已经到了,我去迎他,沈大人辛苦。”
  沈临笑笑,拱手道:“贺大人才是劳苦功高。”
  看着贺熙朝走远,沈临又枯坐了会,方起身,从侧门悄悄潜入后山,在一处怪石嶙峋的山洞旁寻到孙熊。
  “臣沈临参见陛下。”沈临上前便拜,被孙熊扶起。
  时间紧急,孙熊无暇也无心与他寒暄,“所以确实有一伙人假托朕之名义,在朝中结党营私……呵,结党也便罢了,虽说君子无党,可历朝历代,哪朝无党?最骇人听闻的是,为了党争竟做出扒堤泄洪之事来,哪里是清君侧、为民请命,这分明是祸国殃民,置朕于不仁!”
  “确是如此,据臣等粗略计算,淮南道有二十余万百姓流离失所,四万多余屋舍坍塌,千亩良田毁于一旦,牲畜损失不计其数。”沈临垂首禀报。
  孙熊阖了阖眼,“耸人听闻!此人反贺党反得良心泯灭、人性全无。”
  “陛下尚未亲政,明面上又仍在桐宫。上次陛下发下明旨,贺党定会派人前去云中查看,陛下行迹定然暴露。陛下之后有何打算?”沈临迟疑道,“是否需臣伴驾回京?”
  孙熊摇了摇头,“不必,他们早就知道朕不在云中,贺熙华对朕的身份亦早有所觉,只是不知旁人是否清楚。”
  “旁人不明,但臣观贺熙朝行止,他并不知晓。”沈临笃定道,“臣猜测贺熙华并未告知其余贺党。”
  孙熊想了想,一笑,“确实像是贺熙华做出来的事,既然他们不知情,朕便继续在临淮待着,且看朕中没中这个举人,若是中举了,朕还得回长安赴试不是?”
  沈临哭笑不得,却又隐隐觉得此法不错,便道:“大将军以陛下不肖放逐陛下,群臣众说纷纭,皆不知其间内情。如今勋贵士族摸不清底细,均在观望,若当真贺党生出反心……”
  他做了个“杀”的手势。
  正是斜阳萧疏时候,孙熊负手伫立,侧脸被映成一片彤色,沈临惊异地发觉少年天子在这苍茫天地间,竟乍然长大了。
  “彼时朕将满十六岁,然而大将军不愿轻易放权,不论是外朝还是内宫,均有人向朕进言,让朕给大将军加封。”
  “臣也听闻过此事。”
  孙熊勾唇,“朕想着贺氏毕竟也是后族,大将军辅佐朕七八年,给个虚爵也无不可,朕便爽快地答应,要给大将军一个三代不降等侯爵,须知我朝开国功臣方有世袭罔替的侯爵爵位,譬如令祖、开国宰相沈觅也不过封了广陵侯,他贺鞅何德何能?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封侯的诏书朕还未发给中书省,竟然又有贺党上书,要给贺鞅加九锡!朕将那奏折留中不发,贺鞅不得不自己辞让,可若是朕当时就同意了,是否三推四让之后,他也便坦然受之了?”
  “纵观历朝历代,若是受九锡者,十有八九必篡大位。”沈临精通国史,娓娓道来,“就我朝而言,德泽年间的史党、孝宗年间的邓党,都曾受过九锡。”
  “还有文圣皇后也受了九锡。”孙熊好意提醒,“文圣皇后从头至尾,未有半点谋逆之心。”
  “正是。”沈临腹诽,当着皇后兼着宰相,太子又是自己所出,自己反自己么?文圣皇后又不傻。
  “九锡之事就此作罢,贺鞅拿腔作调,太后却对朕冷淡起来,”孙熊苦笑,“直到承明十年,群臣进谏,请朕大婚。朕便看了看秀女的单子。朕彼时想挑作皇后的是御史中丞孟平的女儿,孟平出身寒门,非勋贵非士族,在寒门中颇有声望,更忠心耿耿,绝非贺党可以笼络。孰料,贺鞅也为贺熙朝看中了她,就令礼部重拟了个单子,你猜如何,礼部选定的元后人选共有五个,三个姓贺,还有两个母亲或祖母姓贺!朕当时也是没按捺住性子,去了太后的寝宫……”
  当时皇帝如何顶撞的太后,如何将一手抚养扶持他长大的太后气的大病不起,种种细节,仿佛有人亲见般在长安城内传得沸沸扬扬。
  “朕确实因一时激愤对太后不敬,这点朕无可辩驳,”孙熊语带讽刺,“沈大人可知朕是如何对太后不敬的?”
  不待沈临回答,孙熊自顾自道:“朕愤然离去,随即取了母后的灵位,质问太后为何在去年祭祀时不执妾礼。当场太后便捂着胸口倒在榻上,宣了太医。”
  他的神情颇为无奈,“紧接着国舅殿中监贺鞘就跟着太医来了,这事也就这么传了出去。第二日,大将军佩剑入殿,后来的事,也不需朕多说了吧。”
  沈临沉思道:“非要以此说贺鞅要反,倒也不算证据确凿。”
  “朕倒是觉得,”孙熊忽而闻到一阵幽香,转头就见一旁有一支桂花开的正好,不由伸手摘下,“此番或许也不是坏事,最起码可让贺鞅清楚自己的斤两。若换个人辅政,朕依旧还是那个皇帝,可若是没了朕,于朝堂他不能得人心,于乡野他不能安社稷,就是这皇位给了他,他坐得稳么?”
  “陛下的意思是,暂且按兵不动?”沈临本以为皇帝会急着回銮,想不到却比他们都还气定神闲。
  孙熊点头,“正是。”
  出来时间太久,恐旁人生疑,沈临刚要告退,就见孙熊笑笑地将那桂花递给他,正在谢恩和疑问中犹豫,就听他又道,“插在贺熙华床头。”
  “臣告退!”


第48章 第十五章:恍如隔世
  贺熙华醒来时,只觉香气馥郁,挣扎着转头看去,就见床头一枝桂花插在瓶中,开得正盛。
  “阿曜。”
  只闻其声,贺熙华已知来人,抿唇笑了笑,“兄长。”
  贺熙朝换了常服守在一旁,手执卷宗,仿佛仍在办公,见他醒了,紧皱的眉头也微微舒展开,“此番你托大了,为何不让暗卫现身?”
  贺熙华笑笑,“先前不过是皮肉伤,昨夜若是他当真动作,暗卫立时便会前来解救,我心中有数。”
  “有数个屁!”贺熙朝难得爆了粗口,“你挨了这么多鞭子,就算套出天大的消息,也是得不偿失。早在他对你用刑时,就该让暗卫出来,将他拿下。”
  与姿容昳丽的贺熙华比起来,贺熙朝可谓英挺非凡,更像是人们印象中飞鹰走马的朔州男儿,此时他剑眉倒竖、目露寒光,足令小儿夜啼。
  贺熙华也禁不住垂下头,“也不是全然无有收获,最起码这些年种种诡谲之事,如今我心中均有数了。”
  “糊涂。”贺熙朝恨铁不成钢,“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你应当先寻个由头将他拿下,然后对他用刑,慢慢审他。你怎么反而倒过来了?”
  “他到底是刺史,我不过是长史,官高一级,我哪里能造次?”贺熙华伤口许是在结疤,一激动说了这么多话,顿时痛得眼前发黑。
  贺熙朝连忙柔声道:“也罢,这些事自有沈临去查,你先不用管,安心养伤。对了,我让林杏春过来给你上药,幸好这次带了这大内的玉容生肌膏,否则就留疤了。”
  “我一个大男人,怕什么留疤?”贺熙华摇了摇头,“兄长,此番你来,倒是英雄气短许多,又是守候一夜,又是折花相赠,最后还怕我留疤,从前的你怎会如此婆婆妈妈。”
  “折花?”贺熙朝失笑,“这是沈临折下的。”
  他撇了撇嘴角,“到底是余杭人氏,南人嘛。”
  贺熙华愣了愣,看向那金桂,抿了抿唇,看着竟有几分局促,“是么,那回头兄长代我谢过沈大人,顺便转告他,待他得空,我有要事相告。”
  贺熙朝点头应了,起身,“你再多睡一会,我去找安保良谈谈治水之事。”
  “兄长辛苦,是我无能,累得兄长为我奔波。”贺熙华极是内疚。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贺熙朝为他掖好被子,匆匆而去。
  贺熙华怔怔地看着那金桂,又是茫然,又是酸楚,又是欣悦,一时也分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只晓得满心满脑都是孙熊——孙熊是谁,孙熊在哪,孙熊何时归来,孙熊可好?
  胡思乱想了半晌,就连沈临进门都未留意到。
  “小贺大人,可大好了?”沈临见他怔忪,不由得出声提醒。
  贺熙华强撑着抬了抬身权当见礼,“沈大人。”
  沈临在他身旁坐下,开门见山,“扒堤之事,前因后果我已查的差不多了,你可有什么旁的佐证?”
  贺熙华轻声道:“沈大人,下官精力不济,怕是说不了多久的话,所幸我先前写过一个折子以备不测,就在那官帽柜里第三格第三本《臣轨》里,兴许对大人查案有些用处。”
  沈临去翻找,果然有一小册子,将这些年他觉得异常之事记得清清楚楚。
  “若说有何特别紧要的,下官以为是上次大脖瘟之时,竟然有人被几名官吏挑唆,冲撞我临淮城门,还意图劫粮。如今看来,似乎也是冲着我来的,甚至就连瘟疫,都颇有些蹊跷。”贺熙华声若蚊呐,显得格外吃力。
  “小贺大人是帮了大忙了,你且好生歇着,待你大好了,泗州诸事还需你来主持。”沈临喜不自胜地将那册子收好,“安心吧,朝廷自会还你一个公道”
  沈临又道:“对了,方才我从山下过,有一个你的幕僚,名唤孙熊的,给了我这枝桂花,让我插起来。”
  他瞥见贺熙华眼睛一亮,心中暗自发笑,拱了拱手便走了。
  知晓孙熊无恙,贺熙华也便放下心来,沉入黑甜梦乡。
  他一场酣梦时,孙熊其实就在一墙之隔的屋内,看着严耀祖煎药。
  早先药庐被毁,他们投奔过来,便一直不曾离去。后来孙熊周俭昌离去,贺熙华下狱,他们反倒鸠占鹊巢,成了主人了。正好此番贺熙华受伤,林杏春又被招来,大脖瘟时的老熟人倒是欢聚一堂了。
  “到底还是孙兄高才,我看这次,举人之名唾手可得。”严耀祖不无歆羡道,“你日后是要做官的,肯定也是个贺大人这般的好官。”
  孙熊客气了一二,看着严耀祖,忽然就想起先前撞见之事,“对了,那日我碰见包掌厨了,为何他竟住在树上?”
  严耀祖摇扇的手明显顿住,眼圈已然红了,“你不知道么?得意楼塌了之后,包家人便没了生计,但好歹有些积蓄,也能过活。孰料……”
  “怎么?”孙熊蹙眉,“我记得包俶也考取了秀才的,但这次乡试却不见他,难道中间生出了什么变故?”
  “孙兄猜的没错,”严耀祖再忍不住,两行泪流下来,“正是因生活无着,听闻衙门在招临时的民夫,包俶便去了,因他是读书人,自不需做苦力,只需巡堤即可。他曾和我说起,说民夫们修堤不易云云,哪里想到,竟然就有天杀的畜生,竟然真的去扒那堤,彼时包俶就在堤上……”
推书 20234-02-19 :攻玉[古代架空]—》:简介:(入库时间2021-02-19) 满京皆知,当今圣上魏绎将流亡在外的前朝皇帝林荆璞抓了回来囚禁。前朝对阵新朝,一山不容二虎,京中各方势力蠢蠢欲动,为了自己效忠的主上要拼个你死我活。殊不知,这两位皇帝整日在宫里一起喝茶下棋投壶斗蛐蛐,相处得极其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