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甲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竹下寺中一老翁

作者:竹下寺中一老翁  录入:02-24

  轩辕曜长叹一声,“国公说的是,舅舅曾对朕提起,他生平最喜经史。正好国史也正在编撰了,不若就请他出山,去翰林院做国史的总编修如何?”
  “至于门下侍中,臣以为郝思源可堪重任。”顾璟果然挑了个品行高尚、清廉耿直,却也无多少政绩的老臣。
  轩辕曜也想不到合适的人选,便也这么允了。
  几人又将六部尚书一一敲定,当赵、顾二人准备告退时,又听轩辕曜道:“朕想着年轻官吏也需简拔,朕决定将几件大事交予他们着手去做,国公,三年五载,赵之焕迟早是要入阁的,可赵之灿亦是个人才,只是缺少磨炼。朕想将棉坊之事交予他办,你以为如何?”
  赵暲自然无有不应,又听轩辕曜道:“海寇之事,待大朝会再广开言路,当前定不下来。”
  不知想起了什么,轩辕曜神情森冷,“至于宗室,琅琊王府之事也是给朕提了醒,日后定不能再宽纵了,宫内的宗子依旧留着罢。还有西域那边近来也不定当,古人云,一不朝,则贬其爵;再不朝,则削其地;三不朝,则六师移之。先前张掖侯和贺熙朝做的不错,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朕信得过他们。”
  赵暲虽对贺熙朝还有些保留,可觉得当前贺家苟延残喘,暂时不需打压太过,也便不提。
  “朕预备于夏末成婚,只是……”
  二人精神一振。
  “朕只打算告予诸宰执和亲近国戚知晓,不打算兴师动众,也不打算将皇后姓名传诸天下。朕有顾虑,还请二位阁老帮朕。”
  “这……怕是有些惊世骇俗。”顾璟瞠目惊舌。
  赵暲竟不觉得意外,“就怕清流士林那边……”
  轩辕曜笑笑,“朕的婚事,本就是私事,何须兴师动众了?如此还能防止外戚专权,诸位也不愿见第二个贺党不是?”
  这便有些一语双关了。
  “国嗣朕会安排妥帖,二位放心。”
  顾璟一心为他,赵暲刚得了好处,自然都不会置喙,此事也便这么定了下来。
  轩辕曜疲惫起身,“朕大婚之时,还请二位前来观礼。”
  作者有话要说:  鸣谢前面评论里提到却辇 停机的同学 借了你的梗啦


第107章 第五章:故剑情深
  天子头一回大朝会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改元,玄启天启两朝多为一帝一元,比如世祖年号德泽,便可称德泽帝,仁宗年号承平,亦称承平帝。天子连承明这个年号都要废黜,显然是不承认先前十年之治与自己的关联了。
  礼部满脸错愕,心道皇帝想换年号,竟然丝毫未与礼部商议,未免太过于任性肆意,可到底长安城刚刚见血,想想也知眼前这主怕不是个好相与的,便也纷纷噤声不语。
  “朕决意改年号为青玄。”轩辕曜淡淡道。
  青玄大帝,太乙救苦天尊……
  群臣想到皇帝的生辰便是青玄大帝的圣诞,纷纷觉得好笑,这天子脚跟还没站稳,志向倒是立得很大,说是救苦救厄,但这世间千般苦,就是佛陀玉帝都救不过来,何况人皇?
  贺熙华站在阶下不前不后的位置,悄悄抬眼看去,尽管年轻帝王的神情自然看不真切,但他可以笃定轩辕曜必然视这些腹诽闲言如乱风过耳,沉毅而专注。
  地藏王菩萨曾经立下宏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而救苦救厄,便是轩辕曜为天下子民立下的宏愿。
  贺熙华正自笑得温存,却不防前头贺熙朝忽而回头看过来,略带警示地看他一眼。
  贺熙华赶紧敛了笑,垂首站在原地,继续聆听圣训。
  轩辕曜接着连下四道圣旨,一道是重新任命三省宰相,一道任命六部尚书,一道是对琅琊王府以及贺府众人的处置,前三道都还算是意料之中,第四道一颁,朝堂上瞬间如同热油里泼了一盆水般炸成一锅。
  皇帝竟然决定两个月后大婚,但婚仪从简,皇后的门第姓氏序齿等等均不打算宣告天下,唯一告诸群臣的是,皇后是男子,故而子嗣将从宗室子中过继。
  轩辕曜待众人安静下来,方淡淡地看向已经准备一头撞死在金丝楠木大柱上的某腐儒,“刘大人为何如此大惊小怪?”
  “陛下,于理不合,有悖祖制啊!”
  轩辕曜笑笑,“怎么,朕立男子为后就大逆不道了?刘大人,你既为玄启朝的臣子,胆敢指摘烈祖与文圣皇后么?”
  朝中也有那么三四个官员娶了男妻的,此时也对着那刘大人怒目而视。
  “臣绝无此意!”那刘大人意识到皇帝有意混淆,忙道,“陛下立男后,臣并无异议,臣是觉得皇后乃一国之母,定然要昭告天下的,怎可以匿迹隐形?就说朝臣娶妻生子,都得向吏部报备,何况天子乎?”
  这倒是说到了点子上,不少朝臣纷纷附和。
  贺熙华万万没想到皇帝会来这一出,瞬间脊背上出了一身冷汗,随即又是酸楚又是甜蜜——皇帝不愿让他囿于后宫,更担心会因贺氏子弟身份受辱,最终想出这么个折中的法子。
  从前那传奇话本怎么说来着?
  君厚意如此,寝食相感,知君深情不易……
  贺熙华却不知自己两颊微红,简直灿若春华,幸而群臣都忙着注视前面,无人张望,否则不必昭告天下,这身份亦是自明了。
  顾璟颤颤巍巍地起身,上前一步,群臣见状心中大喜,心道其人最是古板守礼,又曾是帝师,此番一定会劝住陛下。
  顾璟站定,缓缓道,“陛下已经知会过赵相和老夫,经我等一番苦谏,最终决定陛下婚仪由殿中省操办,宗正寺卿及部分宗室,三省宰相及陛下钦点臣子观礼。”
  赵暲在一旁颔首,“确有此事。”
  “宗室如何看?”轩辕曜的目光停留在唯一的皇叔宋王身上。
  宋王吓得一个激灵,赶紧跪下高声道:“陛下大婚乃是轩辕家最大的喜事,也是天下最大的喜事,臣等决无异议。”
  “朕剩下的长辈无多了,旁人不提,皇叔你一定得到。”
  宋王诚惶诚恐地应了,轩辕曜目光才扫向群臣,“朕也是头一回亲政,诸位对朕兴许还有些陌生,对朕的规矩恐怕也一知半解。来日方长,慢慢的你们也就清楚了。”
  说罢,他淡淡一笑,“刑部、大理寺、宗正寺,琅琊王府一应人等,今年三月之前须得处置得当。”
  他侧过头看了看那刘大人,“恩科殿试,还有朕的大婚都定在三月初三,那是个再好不过的吉日,朕不允许在那日之前见血,都明白了么?”
  之后清算可就未必了……
  轩辕曜看着那刘大人跪伏在地、两股战战,忍不住笑了笑,“本朝不杀言官,不管言之有理或是无理,均得以礼相待,刘大人你实在不需如此畏惧。”
  “陛下,臣请进言。”翰林院又有一人出列,轩辕曜定睛一看,见是自己那科的榜眼马不疑,禁不住抬了抬眉,“但说无妨。”
  马不疑踌躇道:“元后身份不详,朝野议论也便罢了,臣担心的是有心之人造言生事、飞短流长,最后三人成虎,导致民心不稳。陛下不得不防啊!”
  轩辕曜赞许地点了点头,“不疑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
  他沉吟片刻,缓缓道:“诸君可听闻过故剑情深的典故?朕与皇后相识于微末之时,皇后仁孝恭慎,数次救朕于垂危之际,朕深爱之……”
  贺熙华已经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知晓内情诸人也都憋笑憋得辛苦。
  轩辕曜仗着有十二道旒遮面,有恃无恐地盯着贺熙华,“无奈皇后以大局重,为防外戚专权,再出现邓氏、贺氏故事,甘愿隐姓于朝野。皇后可以舍下卤簿旗幡之尊荣,加封父兄之恩泽,他的一番苦心,诸君应当体谅才是。”
  马不疑已有七八分信了,踌躇道:“可元后事关皇嗣……”
  “先前太后已将部分宗室子安置在大内抚育,他日朕当择其贤者立之。”轩辕曜看着下头屏息凝神的诸王,笑道,“只是朕想着他们入宫也有年余,难免思念父母家人,朕不忍见骨肉分离,故而将其尽数送归各府。”
  与他血统最近的宋王一时间也不知是失望还是欣喜,茫茫然地跟着其余诸王谢了恩。
  “过段时日,朕会与皇后商议,彼时再重新挑选宗室子入宫。”轩辕曜笑了笑,目光如水般投向下方某处,“毕竟立嗣承祧之事,事关千秋,朕不敢擅专。”
  这是暗示自己惧内?感觉皇帝越说越不像话,赵暲赶紧挑头道:“陛下英明,臣等无异议。”
  皇帝虽意犹未尽,但见贺熙华不自在地动了动,只好道:“朕的亲政大典礼部便潦草了事,此番朕大婚可不会再轻慢了吧?”
  礼部尚书赶紧以上下性命担保,就听皇帝道:“不宜过于铺张,还得省银子。”
  ……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年号也有很多颇为玄幻的 什么青龙啊凤凰啊甘露啊


第108章 第六章:仁至义尽
  三更天刚到,长安城门洞开,就见十余辆马车缓缓驶出,在长亭外停下。在车队不远处,又有一人一马默默相随。
  “大将……老爷,已出了长安城了。”一驾车老仆对正中一辆恭敬道。
  “咳咳,扶我下去。”那人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语气却是不容置喙的坚持。
  车夫无奈地撩起车帘,露出其中之人,虎目灼灼,只是脸色蜡黄颓败,不见先前半分叱咤风云的神气。
  被一旁幼子搀扶着下了车,贺鞅目光幽幽地看着长安城门,死死咬着牙关,看不出在想着什么。
  “父亲。”那人从马上下来,正是贺熙朝。
  贺鞅并未看他,只痴痴张望,仅仅两日之前,他还是这个长安城实质上的主宰,可如今却被驱逐出朝,终身不得再近一步。
  “呵,阖家上下唯有你一人全身而退,如今你可是满意了?”贺熙盛行五,乃是贺鞅最宠爱的姬妾所出,时常带在身边教导,在贺熙朝开拓河湟时,更是不离贺鞅左右,性子也便养的骄纵了些。
  贺熙朝瞥他一眼,淡淡道:“朝廷恩典,留下尔等性命,便要时时感念皇恩,在云中侍奉高堂,也要记得积德行善,耕读传家,这样三代之后,我贺家才能再有出头之日。”
  “不是还有你么?哪里轮得到我们来重振家业?”贺熙盛反唇相讥。
  贺熙朝懒得与他啰嗦,径直搀扶了贺鞅,低声道:“父亲去了云中,务必保重身子,他日儿子得了休沐,再回云中看您。”
  贺鞅拍了拍他的手,嘴唇嗫嚅了两句,贺熙朝依稀分辨出“苦了你了”几个字,却又不敢确定,只神色复杂地看他,“儿不苦,儿只恨父亲未能听进谏言,早日悬崖勒马。”
  贺鞅冷笑一声,正欲反驳,就听马蹄声响,军容齐整的金吾卫开道,又有一行人纵马而来。
  贺熙朝定睛一看,微微瞪大了眼,低声对贺鞅道:“似乎是陛下。”
  贺鞅一听,气鼓鼓地就要上车,金吾卫却已到眼前,拦住去路。
  “老丈留步。”轩辕曜仿佛天生就知晓如何能将贺鞅气一个倒仰,刚过弱冠的青年安坐于马上,眉眼间一派坦荡磊落。
  贺熙朝见父亲脸色铁青,不禁心内叹了口气,贺党一败涂地,父亲也早就不是什么大将军,唤一声老丈已然是客气,未喊“老贼休走”就不错了。
  轩辕曜并未下马,只是微微躬身,对贺鞅道:“五年前你放逐朕于云中,可惜朕未去成,如今你衣锦还乡、颐养天年,可不是缘法?”
  贺鞅阴阳怪气道:“草民只想安安稳稳地上路,想不到陛下还非要大费周章出宫,莫不是专程羞辱草民?”
  “昨日贺熙华往贺府探疾并送行,不料却被令郎逐出贵府,可有此事?”轩辕曜目光顿在目光躲闪的贺熙盛身上,“承明十二年八月初四,贺熙盛于东市纵马,殴伤行人,本应着有司定罪,只是京兆府包庇,免于刑罚。朕记得未错吧?”
  贺熙盛面色一白,求助般看向贺鞅,贺鞅却未如同他想象般回护,只淡淡道,“这孽障做下此事,我便知晓有今日。只是老夫有一事不明,陛下惩治他是由于他确实犯了事,还是因为他顶撞了未来皇后?”
  轩辕曜笑笑,“自得势来,贺氏族人不敢说鱼肉乡里、无恶不作,也多纨绔膏粱,为非作歹者甚众。先前刑部已收押了不少,令郎还是朕看在皇后的面子上才略有宽宥。如今他既然不敬皇后,朕自然也不必再有所顾忌。”
  话音一落,有金吾卫立时上前将贺熙盛拿下,押解在一旁。
  贺鞅浑浊的双眼发直地看着眼前这少年天子,只觉他面容既熟悉又陌生,明明是自己这些年朝夕相对、看着长大,如今却怎么看都觉得云遮雾罩,看不真切了。
  “朕不会伤他性命,全依启律处置。”轩辕曜也说不出心内是何感觉,经年累月的恨意之下竟仍有淡淡惆怅,“当年大将军放逐朕,给朕定的罪名是不贤不肖,不肖朕姑且认了,不贤朕确是万不能认。大将军在府中静养,怕是与外界消息隔绝,这也无妨,朕每年都会让云中刺史登门,给大将军好好讲讲我朝之治,彼时再让大将军议一议朕是愚是贤!”
  轩辕曜只觉话也说尽,这些年心中郁卒也排遣不少,转头对贺熙朝道:“今日免了你的差事,你好生相送罢。”
  贺熙朝恭恭敬敬地送他,转身扶贺鞅上车。
  轩辕曜纵马行了数步,又回马张望,正好和贺鞅四目相对,二人心知这多半是此生最后一次相见,均有些复杂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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