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立刻松手,而是耐心地等着。
雨雾遮挡了他的视线,但也没有多大影响。
终于,在马腾起的一瞬,他看见了衣服后隐藏的人。只一眼,他就牢牢记住了沐青天的位置,估算出心脏缩在。
乌云突然散开,一束阳光打在地面。
在苏德敖噶发现沐青天的时候,朱敬守也发现了树林中箭头的反光。
“不好。”
朱敬守立即提弓,想要阻挡从树林中射出来的箭。
沐青天胸口疼了一下。
他不解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什么都没有。
鲜血从口中溢出,周围的一切都变慢了。沐青天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城门旋转着,越来越低,越来越矮。
啊,原来是他跌下马了吗?
朱敬守目眦尽裂,直接放下了城墙内系着的绳子,不顾一切地拉着绳子跳下去,连滚带爬地奔到沐青天身边。
“王爷!”
严勋礼心都快被他吓停了,连忙组织城门后早早就位的守城军出城门,掩护朱敬守。
苏德敖噶骄傲地扬起下巴,再次搭弓,准备射杀朱敬守。
可惜守城军很快就位,在周围竖起了密不透风的盾牌墙。
雨让箭的力量变小了,苏德敖噶没把握能像平常一样射穿盔甲。
权衡再三,他选择撤退。
阵中央,朱敬守甚至不敢触碰倒在地上的沐青天。
掉在旁边的箭头上的血已经被雨水冲刷殆尽,沐青天仰躺着,脸色苍白。
雨滴不断落在他的脸上,汇成道道水流,向侧边流去。
“王爷!雨越来越大了,必须退回城中去!”
天空一道惊雷,炸醒了朱敬守。
他赶紧跪下抱住沐青天。
好凉。
朱敬守脱下自己的衣服,轻轻把沐青天裹在自己的胸前,想用体温温暖怀里的人。
严勋礼赶过来,先是被呆滞的朱敬守吓了一跳,而后他伸手探了探沐青天的鼻息,看向朱敬守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得罪了。”
严勋礼想打朱敬守两耳光公报私仇来着,巴掌还没落下去,朱敬守突然抬手攥住了他的手腕,侧头冷冷地看着他。
“你既然醒着还在这儿装什么痴情啊?”严勋礼快被气死了。
“人还有气呢,赶快抬回去治啊!”
朱敬守目光闪烁,呆呆地低下头去看沐青天的脸。
他颤抖着去探沐青天的鼻息,感受到一阵阵扑到手指上的温热气息。
“我滴乖乖,你哭了?”严勋礼惊讶道。
“回城。”
朱敬守清醒了,抱起沐青天就往城门跑。
——
沐青天没想到死亡来得这么快,又这么突然。
他感觉自己轻飘飘的,摸不到任何东西。
“我真的很喜欢朱敬守。”沐青天喃喃自语。
不然为什么死后还能听到朱敬守的声音呢?
【系统温馨提示,您还没死。】
沐青天笑笑。
“别安慰我了。”
他都中箭了,就凭古代医术,能活下来他就不姓沐。
【好的,朱青天。】
???
沐青天脱口而出:“你怎么能读我的心?”
不对。
他不是死了吗,怎么还能思考,甚至还没有摆脱这个坑爹系统?!!
【您再不醒,朱敬守就要去掀小王子的祖坟了。】
“呵!”
沐青天猛然睁开眼,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儿里。
我是谁,我在哪儿,朱敬守要去挖谁的坟???
“大人醒了!”随军的大夫发现沐青天睁眼,连忙走过来检查他的情况。
沐青天还没从自己“死而复生”的事实中反应过来,任由大夫摆弄。
“沐大人醒了?”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沐青天吃惊地看着走进来的大人,嘴巴长得老大。
“几年不见,难道大人不认识在下了?”
不是沐青天不认得,是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药秦,你……”
刚刚为沐青天诊脉的军医见到药秦后主动退出位置,看起来很尊敬药秦。
“大人刚醒,还是少说话为好。”
“至于之后的事,等庆王殿下回来,再与你说。”
沐青天憋着的那口气终于咽回了肚子里,他虚弱地点点头,重新闭上眼。
在前线作战的朱敬守听说媳妇儿醒了,仗也不打了坟也不挖了,直接搬师回大同城。
小王子没想到,杀了沐青天,居然给自己带来无尽的麻烦和痛苦。
朱敬守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带兵冲锋,单枪匹马冲进敌军中,直接砍了苏德敖噶的脑袋。
北元军闻风丧胆,大明军则是越战越勇,接连收复好几座城池,将小王子赶出了居庸关。
最后一战,小王子身负重伤,落荒而逃。大明军杀敌一千余人,俘获两百人,缴获无数良驹武器,可以说是极致的胜利。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药秦:大人,你好,药秦就好。药秦不会再奢望别的。
朱敬守:……几年不见,你还学会泡茶了?
第92章 凯旋
朱敬守挂着披风, 从居庸关一路奔驰到大同城。
城内百姓还在准备欢迎将士凯旋的仪式,只见庆王殿下骑着马从街巷中掠过。
“刚刚那是庆王吗?”
“不可能吧?不是说大军还有三天才到?”
“可除了庆王殿下,还有谁能在城内纵马。”
朱敬守可不管么么仪式不仪式的,现在他的心中只存着一件事, 藏着一个人。
到将军府, 朱敬守猛踩马蹬,直接跨上围墙, 翻进了沐青天的院子里。
柳断在院子外看得目瞪口呆, 拽了拽父亲柳归舟的衣角。
“怎么了?”柳归舟疑惑道。
柳断才想起父亲看不见朱敬守的动作。
“王爷刚刚从墙上飞过去了。”
恰好崔瀚和严勋礼路过,听到柳断的话,也好奇地凑了过来。
“王爷回来了?”严勋礼问。
沐青天受伤, 朱敬守一怒之下直接打到了小王子老巢。跟随他出征的是顾帆, 擅长防守的严勋礼则被留下来驻守大同城。
柳断和崔瀚他们最开始没办法突破小王子的封锁,好在信鸽顺利飞到了大同。
朱敬守知道永平情况后,先回信让他们稍安勿躁, 等小王子无暇再顾忌永平时, 立刻派严勋礼出发,护送崔瀚柳归舟到大同城。
“我应该没看错。”柳断说, “他穿着王爷的盔甲。”
“那还等么么, 快去告诉大人啊!”崔瀚兴奋道,说着就要往沐青天的院子里跑。
严勋礼无奈地捏住自家小主簿的后颈皮。
“你觉得王爷这么早回来是干么么来了, 嗯?”严勋礼亲亲崔瀚的嘴唇。
崔瀚后知后觉。
“行了,估计沐大人和王爷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严勋礼扛起崔瀚,冲对面的父子吹了声口哨。
“有事儿明天说。”
柳归舟点点头, 微笑道:“严将军辛苦。”
崔瀚菊花一紧,疯狂扑腾小短腿,挣扎着。
“严将军辛苦, 该好好休息,快放我下来吧!”
严勋礼只当是崔瀚调皮,凑过去又在他脖子上“吧唧”了一口。
“你也知道我辛苦,不得好好犒劳犒劳?”
柳断不明所以,眨眨眼问:“为么么王爷一时半会儿出不来?还有崔瀚,严将军说犒劳,难不成是征了他去按摩?”
柳归舟慈爱地摸了摸儿子的脑袋顶。
“将来你就明白了。”
“哦。”
话说朱敬守翻进院子,摘下兜鍪随手往草里一扔,直冲进房间里。
沐青天正惬意地侧躺在床上喝梨汤,被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一跳。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熟悉的气息就笼罩了他,嘴唇上也多了粗糙的触感。
血腥气和草原特有的青草气灌进沐青天的口腔里,好像春日酿,熏得他眼晕。
他不由自主地攀上朱敬守的肩膀,梨汤扣翻在地,谁都没有去理会。
朱敬守不眠不休赶了两天的路,只做了一次就累得倒下了。
沐青天缓过来后,把人搂在怀里,一寸一寸用手摸着他的眉眼。朱敬守睡得并不安稳,时而蹙眉时而梦语,本就皲裂的嘴唇上冒出了好几颗血珠。
“卿卿……别走。”
“我在呢。”沐青天末了的话语消失在两人的吻中。
他轻轻舔去朱敬守唇上的血珠,提起朱敬守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
“昶安,这颗心在为你跳动着。”
朱敬守瞬间安静了下来,像个可怜的孩子般往沐青天怀里缩,直到最后紧紧相依。
“睡吧。”
沐青天低头看看自己胸口的伤疤,笑着再次含住了朱敬守的唇瓣。
傍晚时分,朱敬守清醒过来。他心满意足地反抱住怀里的宝贝,鬓角贴着鬓角厮磨,怎么也蹭不够。
“醒了?”沐青天迷迷糊糊地揉眼睛。
“嗯,你还好吗?”朱敬守的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仿佛面对一件易碎的珍宝。
“不错。”沐青天笑嘻嘻地亲在朱敬守下巴上。
有药秦和军医在,沐青天想不好都不行。
“现在不生气了?”
沐青天翻身趴在朱敬守身上。
朱敬守连忙拉起被子盖住他,害怕他着凉染风寒。
沐青天不乐意地伸手扯扯朱敬守的脸,说:“现在是沐大人在质问朱王爷,回答我。”
朱敬守还以为两人能再多缠绵一阵儿,没想到沐青天这么快就翻了旧账。
“不气了。”
显然,庆王殿下并没有掌握说话的艺术。
“你还敢生气!”沐青天佯装愤怒,啃在朱敬守的喉结上。
朱敬守吞了吞唾沫。
“一声不吭带兵跑了,你以为你是谁啊!”
“掌案使的落跑夫人吗!”
沐青天不怪朱敬守生气,他只是怪朱敬守不告而别。
“我还以为……”
朱敬守的声音有些苦涩。
我还以为你放弃我了。
“下不为例。”沐青天哼哼着。
“好,绝没有下次。”朱敬守的心结彻底解开,终于甩掉了所有负担。
一放松,之前压抑的欲望瞬间占了上风。
朱敬守紧张地看着沐青天,深呼吸想平息自己。
“不行了?”沐青天挑眉,“不行我来!”
王爷威严被挑战,朱敬守怎么能无动于衷!
两天之后,大军凯旋,俩主角还没从小院子里出来。
“王爷!”严勋礼站在外面扯着嗓子大喊,“您还去不去了!”
沐青天哭着、软绵绵地推了推朱敬守。
“大军凯旋,哪儿有王爷不在的道理。”
朱敬守充耳不闻,继续耕耘。
“就说本王重伤!”他冲门口喊道。
严勋礼掏了掏耳朵,腹诽:好家伙,声音这么大,的确是“重伤”。
“走吧,王爷这是要美人不要江山了。”严勋礼揽着崔瀚往外走。
大明军在城外整齐划一,列队等待入城。顾帆骑马位于大军最前列,表情严肃。
城门开了,百姓夹道欢迎,不住地往经过士兵的口袋里塞鸡蛋,塞果子。
顾帆气势太足,没人敢靠近。
突然,他拔出□□挑住了么么东西,甩到地上。仔细一看,是支娇嫩欲滴的花。
周围的百姓开始起哄,想知道是哪家姑娘如此大胆。
柳断坐在街边二楼,咬牙切齿地看着下面。
“不知廉耻,招蜂引蝶。”
柳归舟抿了口茶,笑着说:“你现在倒像个怨妇。”
“父亲!”柳断埋怨道,“明明是顾帆不对。”
“男未婚女未嫁,何来‘招蜂引蝶’一说?”
“父亲说的对,他们确实般配。”
柳归舟沉默半晌,说。
“不早了,走吧。”
——
如果不是药秦抓了条狗在外面挠门,朱敬守还能再来上几次。
他黑着脸拉开门,看见是药秦,一股胜利感油然而生。
“卿卿现在没空见你。”
“我有空!!!”
沐青天耗尽最后一丝力气,伸出了“尔康手”。
药秦嘴角勾起来,“抱歉”地对朱敬守说:“草民失礼。”
至于药秦为么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得从十天前说起。
沐青天中箭,受的却不是致命伤。
随性军医刚想上手拉开沐青天的衣服,下一秒就被朱敬守掐住脖子提了起来。
“王爷!!”
朱敬守表情阴沉,放开军医。
“谁都不许碰他。”
军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那就麻烦王爷检查一下他的伤势。”
朱敬守重新坐回沐青天的床边,用手轻轻解开他的衣带。
越过胸口时,朱敬守碰到了几块硬硬的东西。
是骨头吗?朱敬守害怕地不敢去想,继续脱着沐青天的衣服。
越往里,血迹越来越多。
“嗯?”朱敬守停下动作。
军医见王爷愣在原地,怕他耽误了最佳的救治时机,只能冒着生命危险走上前去观察。
“嗯?”他也发出了跟朱敬守一样的声音。
沐青天的左胸有一道三角形的伤口,很明显是箭头造成的。可伤口并没有流血不止,只是慢慢地想外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