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在席上坐下来,祁律跪坐在旁,用食指轻轻蘸了一些药膏,指尖感触到了滑腻的药膏,慢慢抬起手来。其实祁律的“贼胆”也不是很大,一副十分郑重的模样,将食指轻轻点在天子的唇上,用药膏将咬破的伤口遮盖起来。
天子的唇角其实已经结痂了,只是稍微有一点撕裂,不是很严重,药膏抹上去没有一点子的疼痛之感,反而凉丝丝的,甚至能感受到祁律指间的温度,在温暖的唇上化开,带起一丝丝麻痒的感觉。
祁律打着给天子抹药的旗号,其实“假公济私”,壮着胆子轻轻的压了压天子的嘴唇,心想着,好软啊,这么软果然好亲!
而天子则是假装正直,借着祁律给自己抹药的空当,感受着太傅指间的温度和温柔的触觉。
两个人各怀心思,但是不得不说,竟是异曲同工的心猿意马起来,祁律只觉得指尖一热,天子的嘴唇轻轻一抿,竟然抿住了他的指尖,祁律下意识立刻抽回手指,指尖上还残留着那火热滚烫的气息。
其实姬林也有点发怔,他只是觉得唇间太痒了,麻痒的感觉一直顺着嘴唇,划过喉结,深深钻入心口,在心窍中不断生根发芽,滋生着,也是姬林的定力不好,一时没忍住,便用嘴唇轻轻的抿了一下祁律的指尖。
姬林的动作比意识快,抿过之后立刻便后悔了,因为祁太傅一脸“如遭雷劈”“五雷轰顶”的模样。
姬林生怕祁律会对着自己露出一脸厌恶或者嫌弃的表情,便抬起袖袍掩住口鼻干咳了一声,说:“寡人之后还有一些公文要处理,太傅无事的话,先退下罢。”
祁律的指尖发抖,那感觉比花椒还要麻,一直抖到心坎儿里,方才天子那一抿,祁律更加确定了,他对天子的垂涎好像是真的!
祁律以往根本没有谈过恋爱,还是个青瓜蛋子,又被天子狠狠撩了一把,站起身来,面子上恭敬无比,嘴上却差点打磕巴,说:“律告退。”
随即一溜烟儿便跑了。
姬林看着祁律快速退出寝殿的模样,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还以为太傅是怕了自己,一时头疼不已,还打了自己嘴唇两下,心想着寡人怎么就抿下去了呢?看把太傅给吓得……
獳羊肩发现,太傅自从打寝殿回来之后,便有些……奇怪。总是看着自己的食指发呆,一会子脸上露出“阴险”的笑容,一会子脸上露出“狡诈”的笑容,总之笑的令人发毛。
祁律因着有心事,早早便歇下了,他本以为自己调戏了天子,必然刺激的睡不着,哪知道因着做芝麻酱太累了,祁律体力消耗太大,很快便沉入了梦乡。
而在梦乡之中,天子竟然也在等着他……
祁律迷迷糊糊的梦到了天子,天子穿着蚕丝的黑色里衣,笑眯眯的侧卧在榻上,那笑容当真是俊美,根本就是盛世美颜,唇角还挂着自己咬破的结痂,看起来异常的旖旎暧昧。
天子沙哑的低笑了一声,说“太傅,寡人的嘴唇,软么?”
祁律一时根本不知该如何回答,反正是做梦,便使劲点头,如果用点头的速度来砸芝麻碎,估摸着没一会子便能做出一大堆的芝麻酱来。
天子又笑一声,继续问:“太傅,寡人的嘴唇,好亲么?”
祁律立刻又点头如捣蒜,虽祁律也没有亲过其他人的嘴唇,但他可以肯定,天子的嘴唇绝对是一级好亲,简直原汁原味,唇齿留香,食髓知味,亲了还想亲……
天子第三次发笑,沙哑的对对祁律说:“太傅,除了嘴唇,你便不喜欢寡人别的什么吗?”
祁律脑袋里有些发木,别的甚么?不等他考虑清楚,梦中的天子仿佛一头豹子,直接将祁律扑在地上,然后……
“嗬!”祁律在黑暗中猛地抽了一口冷气,突然惊醒过来。
他猛地从榻上翻身而起,看了看左右,根本不是什么寝殿,而是自己的屋舍,身边也没有天子,只趴着一只小土狗,已然过了午夜,不知是不是自己把狗儿子给吵醒了,小土狗抬起头来,圆溜溜的眼睛关切的盯着祁律。
祁律方才做了一个旖旎的美梦,只不过除了亲吻之外,其余的全都自带马赛克……
毕竟祁律这个人,以往是非常的不解风情的,他以为自己不解风情,是因着恋爱太麻烦,自己素来是个怕麻烦之人,所以便没有恋爱的兴趣。他哪里知道,以往的兴致缺缺,根本是因着没有遇到对的人,而如今祁律已然垂涎上天子的“美色”,然而他对这方面知之甚少,平日里除了工作,一颗心全都扑在美食上。
祁律这个钢铁直男压根儿不知道南风到底该如何是好,所以做梦的紧要关头全都是马赛克,竟然自带马赛克。
祁律啧啧舌,似乎有些遗憾。
祁律醒过来,这会子来了精神,也睡不着了,小土狗歪着头看着他,似乎很担心祁律,祁律可不知道,他的狗儿子便是他垂涎的对象。天子过了子时,立刻穿成了小土狗,因着中午“咬手指”的事件,所以天子心中有些忐忑,想要晚间打探一下虚实,哪知道祁律突然被什么噩梦给惊醒了。
小土狗眼看着祁律起身来,便追在后面,也跟着起身,刚跑了两步,“噗——”一声,被祁律的衣衫迎面兜头埋在了下面。
祁律方才做了一场马赛格的春梦,虽说一切全靠意识,大夏日里的却也出了一身热汗,他想换件里衣,把衣裳脱下来随手一扔,哪知道小土狗跟在后面,瞬间便给埋了。
祁律赶紧蹲下来,把衣衫从小土狗身上拽起来,抱歉的笑了笑,说:“乖儿子,爸爸没看见你。”说着,把换下的衣衫又扔在了旁边。
小土狗好不容易从衣衫里刨出来,一抬头,登时看到了祁律赤着上身,白皙的皮肤在昏暗的屋舍中异常扎眼,腰间还有一抹嫣红的胎记,在夜色中仿佛一朵血红的花朵,肆意怒放。
“嗷呜!”小土狗先是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秀色,随即立刻用两只小爪子死死捂住自己的大眼睛,因为爪子太短,还要低下头去。
祁律被小土狗的模样逗笑了,伸手抓过一件干净的里衣套上,小土狗等了一会子,稍微挪开一点点小爪子,发现祁律穿好了里衣,这才松了口气,把小爪子放下来。
小土狗歪头看了看扔在地上的衣衫,晃着小尾巴走过去,十分贤惠的用小爪子将衣衫叠起来,放在一边。
祁律除了换上里衣,竟然还换上了外衫,小土狗奇怪的歪头去看祁律,不知道祁律这深更半夜的,要去甚么地方。
祁律其实并非要去甚么地方,只是因着他睡不着,恐怕自己睡着了又要做马赛克的春梦,便起身出门散一散。
小土狗自然要跟着祁律,祁律便把狗儿子抱起来,大黑天的一人一狗出门散步去了。
祁律走出来,还没走几步,便遇到了熟人,那人一张刚毅的方脸,十分俊逸,身材挺拔,一身黑甲,腰间配着宝剑,看到祁律便走过来,说:“祁太傅,怎么还没歇息么?”
祁律一看,这不是祝聃祝将军么?日前刮掉了满脸的大胡子,露出了俊美的面孔,脸上还横着伤疤没有退却,不妨碍祝聃的颜值,反而让祝聃看起来英气又威严,一身黑甲衬托着祝聃威风凛凛,简直便是个十足十的型男。
祁律见到祝聃,上下打量了一番祝聃,心想着果然,虽祁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喜爱南风,但是他知道,并非是所有的男子自己都喜爱的。祝将军长相俊美有余,但祁律看着祝将军的时候,便没什么垂涎欲滴的冲动。
祁律这么打量着祝聃,一时没有说话,小土狗立刻警铃大震,还以为祁律被祝聃的美貌所倾倒,日前祁律便和祝聃走的十足亲密,如今祝聃没有了大胡子,一张脸俊美的世间少有,小土狗怎么能不防备呢。
祝聃则是被祁太傅打量的浑身发毛,不知祁太傅那眼神是什么意思,有点审视,有点深意,还有点复杂。
祝聃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黑甲,好像没什么不妥?他试探的说:“太傅?祁太傅?可是卑将有什么不妥?”
祁律这才回过神来,笑眯眯的摇头说:“没甚么,方此是律走神了,真是对不住。”
“无妨无妨!”祝聃赶紧摇手,说:“这么夜了,太傅还不歇息么?”
祁律说:“睡不着,便出来散散,祝将军呢?”
祝聃没什么城府,便说:“今日是卑将在政事堂值夜,出来巡看一圈。”
原是如此,每个部门每日都会有卿大夫值夜值岗,一旦有突发事件,也好找得到人,祝聃今日便是司马部门值夜的人,因此出来巡看一番。
祝聃正说着,他那憨厚的笑容突然一凝,立刻换上警戒的模样,一双虎目一眯,突然出手一把搂住祁律。
祁律吓了一跳,突见祝聃欺过来,他的反应速度不够快,根本躲不开,祝聃一把搂住祁律的腰身,另一只手捂住祁律的口鼻,不让他出声,直接将人拖入了旁边的假山之后。
祁律睁大了眼睛,怀里小土狗刚要嘶吼,便听祝聃沙哑的声音说:“嘘,有人。”
小土狗狠呆呆的眼睛眯了眯,虽长相奶萌奶萌的,但竟然有几分凶悍,仍旧戒备的盯着祝聃,似乎一旦祝聃对祁律图谋不轨,立刻便上去撕咬祝聃似的,而另外一方面,小土狗也竖起耳朵,仔细去听。
果然有人来了,这深更半夜的,能在宫中走动的人很少,祁律是天子太傅,算是郑国的贵客,因此在宫中走动没甚么事情,但是要换做闲杂人等,恐怕便要被当成是刺客。
祝聃紧紧捂着祁律的口鼻,跫音将近,很轻很轻,步履轻柔,倘或是祁律,别说方才那么大老远了,一个不留神,便是走到身后也听不到。
祁律后背靠在祝聃怀里,被祝聃捂住口鼻,只觉得祝聃手劲儿也太大了,捂得他快要窒息,连忙轻轻拍着祝聃的手背,示意他松手。
祝聃方才没注意,这会子才注意到,黑暗的假山之后虽然光线不足,但祁律的面容几乎是憋得通红,险些要断气了,连忙松开手,他也不好出声,便对祁律作了一礼,示意赔不是。
祁律被松开之后,可算是恢复了呼吸,也不好大声的呼吸,便浅浅的,小心翼翼的呼吸。
那声音就在他们靠着的假山背后,有人从他们背后的位置悄悄经过,听脚步声,一定是故意压低跫音,等那个人走的稍微远一些,祝聃和祁律便从假山后面稍微探头往前看了看。
今晚的月色很昏暗,四周都很混沌,宫中又熄了灯,远去的背影稍微有些模糊,但祁律总觉得这背影有些眼熟?
祝聃没说话,放轻脚步跟上去,祁律也十分好奇是什么人,同样跟上去,便见那个身影走走停停,很快来到了小宫门旁边。
那宫门不是供士大夫们出入的宫门,平日里都是仆役和宫人出入,每日里渔人、鳖人、兽人等等送新鲜的食材进宫,都会从这个宫门进入,因为很偏僻,所以无伤大雅。
这大半夜的,有人往这么偏僻的宫门而去,的确十分可疑。
月色被厚厚的云朵遮盖着,前方的背影影影绰绰的,他在宫门之前被守卫拦住了,毕竟这个时辰,是绝对不能出宫的。
然而那个人影却从怀里拿出了甚么东西,握在手中,举起来示意守门的士兵,就是这么巧,一瞬间夜风吹散了厚厚的云朵,露出了那人手中的物件。
竟然是一只符传!
月色一点点的从云层后面透露出来,仿佛是一道慢镜头,一点点的将那藏在昏暗中的人影真正的面目剥落出来。
随着那符传暴露在月光之下,那人影的面容也一同暴露无遗,果然是祁律和祝聃认识的熟人,怪不得眼熟,正是郑宫膳夫上士——滑甘!
滑甘手里握着符传,那守门的士兵没有迟疑,看到符传立刻将小门打开,滑甘动作迅速,迈出宫门,立刻消失了踪影。
祁律回头去看祝聃,月色下祝聃的面容异常震惊,一双虎目死死盯着宫门的方向。
祁律低声说:“祝将军,膳夫是不可能拥有符传的,那符传……”
虽滑甘现在是膳夫上士,但符传是行走进宫的证件,一个膳夫是不可能拥有符传的,因为他们根本不需要出宫。
而且并非每个符传都可以夜间进入郑宫,虽如今的宫殿守卫远没有日后那么森严,但凭借符传进宫,一般都是白日,半夜宫门禁闭,多半是不会让人出宫的。
但有一种可能,如果滑甘拿的是司马部门的符传,也就是兵部的符传,那便另当别论了。
司马有很多军机要务是片刻也不得耽误的,因此司马的符传有别于其他符传,半夜可在宫中通行无阻。
祝聃震惊的面容慢慢冷静下来,一双虎目深不见底,他的嗓音沙哑极了,缓缓的开口说:“那应该便是……卑将日前丢失的符传。”
祝聃虽然是个莽汉,但平日里从来不丢三落四,他的符传丢的莫名其妙。那日夜里,祝聃与滑甘春风一度之时还戴在身上,第二日祝聃因着起身匆忙,又做了“坏事”,只觉是自己酒后乱性强要了滑甘,所以心思很乱,他离开的时候并没注意符传,等发现的时候,来回在经过的路上找了好几遍,一无所获。
祝聃根本没有怀疑过滑甘,但如今这么一想起来,当天夜里,滑甘邀请祝聃单独燕饮,一直在给祝聃斟酒,从未停歇过,一杯满上一杯,而滑甘自己却未饮一口,仔细想想看,当时滑甘很有可能想要灌醉祝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