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愈发的觉得自己不容易,又是公孙,又是公子,而且长相不是美艳,便是俊美。虽天子觉得自己也不差,但万万架不住太傅他“花心”,总是招蜂引蝶,招花惹草!
祁律奋力顶着公子冯,不让他倒下去,感觉自己仿佛推着一座高山,险些便成移山的愚公。他倘或知道天子把自己当成了大猪蹄子,恐怕是会冤枉死,祁律可以对天发誓,他只是馋天子的身子而已,相当专一。
姬林大步走进圄犴,立刻将昏迷的公子冯给扶了起来,他身材高大,和公子冯差不多,因此并没有祁律那么吃力。
因为姬林恐怕祁律又对公子冯“动手动脚”,惹得自己胃酸,所以姬林干脆直接一用力,竟将公子冯给打横抱了起来。
别看姬林贵为天子,养尊处优,可是姬林的身子非常硬朗,平日里还有晨起锻炼的习惯,臂力非同一般,竟然将高大的公子冯轻而易举就抱了起来。
这下子好了,祁律一看这场面,反而有一丢丢的胃酸。两个人完全不知道,他们都曾经轮流胃酸过……
天子直接抱起公子冯,也没有废话,带着公子冯离开圄犴,送上辎车。
祁律的确吃味儿,不过救人要紧,公子冯如今像个小可怜儿一般,祁律也不是不知轻重缓急之人。
祁律刚要跟着匆匆离开,宋公与夷突然走到牢房门口,说:“且慢。”
祁律蹲下脚步,说:“不知宋公还有什么见教?”
宋公与夷眯着眼睛,眼神里十足都是狐疑,说:“你们到底是甚么意思?又想耍什么诡计?是了,难不成子冯还要在孤的面前上演什么苦肉之法?”
祁律微微一笑,说:“敢问宋公,宋公子在您眼中,在您心中,可有什么分量?倘或没有分量,又有什么苦肉计一说呢?”
宋公与夷突然沉默了一番,祁律终于说:“宋公方才提起鱼羹,是了,便是因着宋公口中的鱼羹。”
宋公与夷盯着祁律,眼眸微微转动,似乎还是不知祁律在打什么哑谜。
祁律又说:“宋公有所不知,当年您在鱼羹之中下毒,宋公子因着鱼羹的缘故,患上了心疾,从此有了恶食之症,平日里不能吃鱼,但凡看到鱼膳,轻则呕吐,重则昏厥。”
宋公与夷听到祁律的话,似乎大吃一惊,他虽然没说话,但是眼眸不停的跳动着,目光闪烁的厉害,似乎在回想着什么。
公子冯是孔父嘉的同门,两个人都擅长武艺,公子冯和与夷还在宋国做公子的时候,大家就常常夸赞公子冯武艺出众,将来必成大器,那时候的公子冯意气风发,高大俊美,根本没有这种惨白又不食人间烟火的病态姿仪。
宋公与夷还以为公子冯的病态是装出来的,毕竟公子冯脸色虽然日常惨白,但是身材高大,肌肉也很壮实,根本不像是个有恶食之症的人。
其实宋公与夷不知道,公子冯为了根治自己的恶食之症,也下了很多苦功,例如通过四肢来健脾,促进饮食等等,但是都无济于事,也是亏得经常习武,才能吊着这幅身子。
宋公与夷一时没说话,他的表情虽然很平静,但眼眸一直在动,看得出来十足震惊。
祁律淡淡的说:“宋公若没有旁的事儿,律先告退了。”
说罢,便离开了圄犴,徒留下宋公一个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天子亲自抱着公子冯出了圄犴,还将人抱上了辎车,这可是大“绯闻”,毕竟以前天子只抱过太傅一个人,而且只让太傅一个人参乘,如今竟然有第二个人上了天子的辎车。
这劲爆的程度,很有可能传着传着,便传成了有第二个人上了天子的软榻……
祁律也登上辎车,一眼便看到了昏迷的公子冯,脸色已经好了不少,没什么性命之忧,平稳的睡了下去,祁律松了一口气,一方面是因着公子冯没事,第二方面也是因着天子没让公子冯躺在他的腿上。
祁律躺过两次天子的大腿,这可是祁律的专属头枕,如果公子冯也躺过,祁律非要酸的当场爆炸。
祁律上了车,姬林刚刚让回宫,祁律突然“啊!”了一声,说:“糟糕。”
姬林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儿,便听祁律说:“鱼膳!那些鱼膳全都留在圄犴中,还有好些没动过呢。”
姬林:“……”
公子冯吃了一口鱼膳,大多没有动过,刚才被掀翻了几样,但也剩下好几样,倘或这么丢了实在浪费,姬林没法子,便让獳羊肩和石厚去取回来,没让祁律再来回跑路。
鱼膳虽然取回来了,但是这到底是公子冯“吃剩下”的,也不好将这些吃食再送给天子,这可是大不敬。
祁律一个人也吃不完这么多,眼眸一转,登时来了注意,便让獳羊肩捡了几样比较美观的鱼膳,送到武姜那里。
郑国夫人素来喜欢食鱼,每顿饭都要有鱼,祁律做了这么多鱼膳,不吃实在浪费,干脆热一热送到武姜那里去,也比倒掉要强。
武姜其实已经用过晚膳了,她这些日子用了一些山楂做成的甜品,胃口好了不少,再加上最近天气渐渐有些转凉,微微透着一丝夏末的凉意,胃口自然好了很多。
武姜用了膳,正在吃饭后甜品,那便是祁律留下的食谱炒红果,膳夫们按照食谱,将炒红果做好,武姜每顿饭后都喜欢吃这个滋味儿。
武姜正在吃炒红果,一面吃便一面提起了祁律,宫女们见到武姜提起祁律的时候,面容上都是笑意,这些宫女伺候在武姜身边,早就熟悉了武姜的秉性,立刻明白了,夫人怕是对祁太傅有意思。
虽武姜这个年纪,做祁律的妈都够了,但是武姜保养的好,看起来风韵犹存,顶多也就是不到四十岁的模样。郑伯寤生的老爹去的早,武姜如此美艳一个夫人早早就守了寡,早些年还能扶持小儿子,一心为了小儿子成为郑国的国君奔波劳累,而如今已经没了这个念想,自然也就不把心思放在政事上,而是放在了旁的什么上面。
上次武姜见过了祁律,只觉得祁律这个人通透得很,说话嘴巴又甜,特别会惹人欢心,而且还会一些理膳的门道儿,反而不觉低贱,倒是与那些旁的男子都不一样。
武姜看多了“庸脂俗粉”,登时觉得祁律特别可心,这些日子每次食到炒红果,恨不能都想起祁律来,笑的异常香甜羞涩。
宫女们很有眼力见儿,见到武姜这般对着炒红果甜甜蜜蜜的笑着,便知道夫人定然想到了祁太傅,便顺着夫人的心思说:“夫人,如今这炒红果也食了不下十遍了,婢子私以为,夫人也该换换口味儿,若不然,婢子这就请祁太傅过来,帮夫人参谋参谋,还有什么酸甜开胃的饮食呀?”
“多嘴!”武姜娇嗔了一声,不过脸面上一点子也不生气,还羞涩的一笑,说:“就属你能个儿,平日里嘴巴那么碎!”
“是是是,”宫女笑着说:“是了,都是婢子的不好,那夫人……婢子到底要不要请祁太傅前来呢?”
武姜羞涩莞尔,刚要说话,便听到一个宫女走进来,笑着说:“夫人,祁太傅的家宰獳羊肩来了,说是祁太傅特意做了几道鱼食,知道夫人素来喜欢食鱼,特来献给夫人呢!”
什么特来,分明是祁律找了个辙,把吃不完的鱼打发出去而已。
武姜一听,却喜不自禁,笑的脸面发红,说:“祁太傅有心了,把鱼膳传进来罢。”
獳羊肩送了鱼膳之后,很快便离开了,也没觉得什么不对,郑国夫人还奖赏了祁太傅,带回来不少财币。
祁律美滋滋的吃完了水煮鱼,虽不是狠辣,但是麻嗖嗖的够劲儿,用帕子擦了擦嘴巴,獳羊肩便回来复命了,还带来了武姜奖赏的财币。祁律见了财币欢心的很,哪成想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竟然招惹了郑国夫人一颗芳心……
武姜留下了祁律进献而来的鱼膳,她方才就在想祁律,如今看到祁律送来的鱼膳,幽幽的说:“你们说,这祁太傅到底是甚么意思?大晚上的送来鱼膳。”
宫女嘻嘻而笑,顺着武姜的话说:“夫人,这还能是甚么意思?这全天底下的男子,但凡是见过咱们夫人的,哪一个不是神魂颠倒,魂不守舍?咱们夫人这姿容,这仪态,可是那些小丫头能比拟的?想必那祁太傅也不能免俗,已然沉迷在咱们夫人的仪容之下了呢!”
武姜一听,笑着说:“真是讨人嫌,就你会说。”
宫女说:“夫人,婢子说的可都是真话!您看呀,这鱼……祁太傅怕是爱慕夫人不可自拔,想要与夫人行这……鱼水之欢呢!”
武姜听罢笑了起来,幽幽的说:“祁太傅也真是,忒也羞煞人了。”
“阿嚏!”祁律忙了一天,躺在榻上,刚要入眠,突然打了一个大喷嚏,心想着难道是夏末天气渐渐有些转凉,每日清晨和傍晚都有凉意,自己受了风寒?
祁律可不知道,此时此刻,郑国夫人正叨念着他呢。
武姜羞涩不已,又说:“你们说说看,我该如何回复祁太傅呢?”
宫女们也不知如何回复才好,但是都知道应该顺着武姜的话说,不然武姜发起泼来,还是宫女们受苦。
宫女便说:“是了,夫人!不然夫人也送一些吃食过去,暗暗的表达夫人的心意,一来也雅致,二来祁太傅善于理膳,定然能明白夫人的一片心意。”
武姜想了想,觉得这个法子好,而且也映衬了这鱼水之欢,当即笑着说:“那你去办罢。”
宫女说:“不知夫人想要送一些甚么,给予祁太傅呢?”
武姜眸子一动,他是申国的国女,这年头的女子并非像后世的女子一样讲究无才便是德,这个年头很多女子的才华超越男子,尤其武姜还是申国的国女。
国女的意思很简单,其实就是国君之女,称作国女。诸侯的女儿唤作国女,而不是公主,天子的女儿才能唤作公主。公主这两个字的意思,其实和国女这两个字一样,都是字面意思。天子的女儿出嫁的时候,一般都是由公爵来主婚,因此演变而来便成为了“公主”。
武姜是申国的国女,自小便接受良好的教育,说一句才华横溢一点子也不夸张,她眼眸含春,微微一动,便说:“那就送……莲子罢。”
莲子在古代,可不只是好吃而已,还附有特别的意义。莲子的音同“怜子”,是古代女子表达爱慕的一种方式,后世还有“莲子清如水”的诗句,意思就是“怜子情如水”,爱慕的意思相当奔放明显了。
宫女立刻答应,便让膳房去准备莲子了。
第二日起身,祁律要去膳房看一看,今日他还要亲自为孔父嘉理膳烹饪,毕竟做事要有始有终,他就不信宋公与夷能归然不动。
祁律进了膳房,便看到砧板上堆着一堆一堆的……莲子,山一样的莲子。
祁律有些吃惊,虽莲子是个好东西,但是弄这么多莲子来,不知道要吃到哪辈子去,而且也没听说郑宫之中有什么人这么爱吃莲子。
祁律走进去,就看到了一个宫女,这个宫女十分眼熟,可不正是侍奉在正国夫人武姜身边的宫女么?
宫女见到祁律,立刻笑盈盈的走过来,规规矩矩的作礼,俨然已经把祁律当成了他们家的“姑爷”,说:“婢子拜见祁太傅。”
祁律看到这宫女,腿肚子直转筋,也不知道武姜又找自己有什么事儿,便听宫女笑盈盈的说:“夫人昨日食了太傅您送过去的鱼膳,赞不绝口,十足喜爱,因此今日特意让婢子来赏赐太傅呢。”
祁律有些奇怪,昨日不是赏赐过了?獳羊肩带回来一些财币,怎么今日又赏赐?
宫女笑得一脸殷勤,说:“太傅请看,这便是我们夫人赏赐与太傅的……莲、子!”
宫女还重重的咬了莲子两个字,祁律狐疑的看了一眼那宫女,还以她大舌头,读不出莲子的读音,的确也是,有些人读不出“子”这个声音,“Z”和“ZH”的发音不分。
祁律只是稍微狐疑一些,没放在心上,还在心里吐槽着郑国夫人,莲子这东西,在古代也不是很值钱,武姜怎么打发来这么多莲子送给自己,怕是批发来的罢?
虽心里吐槽归吐槽,祁律还是很恭敬的拱手说:“律谢夫人赏赐。”
宫女等了半天,武姜特意嘱咐她,一定要看看祁太傅的反应,把祁太傅的话复述给她,而祁太傅说了一句谢夫人之后,便没有之后了……
宫女有些奇怪,也不知道祁太傅懂了没懂,但是总觉得自己将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而且还带来了许多的莲子,祁太傅也总该明白的。
宫女便说:“如今莲子已经送到,那婢子便回去复命了。”
祁律又拱了拱手,再次谢过,宫女这便离开了。
宫女回了武姜的寝殿,武姜早就等的不耐烦了,揪着那宫女说:“怎么样?太傅喜不喜欢那些莲子?”
宫女笑着胡诌:“夫人,这天底下哪里有人不喜欢夫人……送的莲子呢!太傅自然爱见的不行!”
宫女嘴巴特别甜,哄得武姜团团转,武姜立刻东张西望,说:“既然太傅喜欢,为何不见太傅与你同来?”
“这……”宫女也是迷茫的,毕竟莲子都送出去了,祁太傅也照单全收,但是祁太傅的反应很是恭敬,和平日也没什么区别,着实令人费解。
宫女灵机一动,便说:“夫人,您可不知道,现在这些臭男人,比女子都要矜持的紧呢,尤其像是太傅这样的斯文人,一次莲子,怎么能把人请过来呢?必然是端着架子,不好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