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在这个时代可是贡品,因为不方便保存,其实那个年代已经把柿子晾干,说实在的,姬林生在贵族,他的父亲虽然蚤死,但当年就是太子,如今他也是从太子爬上王位的,所以柿饼早就吃过了。
可是爆浆流沙柿饼就……
之前天子食过太傅做的爆浆大鸡排,一吃不可收拾,简直是心心念念,那爆浆的口感,浓郁的食欲,分明就是普通的鸡肉,食起来却大不相同。
天子一联想到鸡排,瞬间有些蠢蠢欲动起来,如今正好是“下午茶”时辰,倘或能加个餐……
天子的表情瞬间犹豫起来,祁律笑着说:“趁热打铁,只要天子肯去,律现在就去做爆浆流沙柿饼,等天子凯旋,律便双手奉上美味儿,如何?”
诱惑力……
祁太傅太明白怎么诱惑天子了,天子一颗心窍蠢蠢欲动,不过还是有些犹豫,一脸“贫贱不能移”的模样,说:“太傅让寡人做这档子事儿,太傅便……不吃味儿?”
祁律奇怪的说:“吃味儿?为何要吃味?这又不是真的。”
天子虽有些犹豫,但是架不住祁律能说会道,于是便点头,勉强答应下来,还说:“最后一次,寡人下次再不配合了。”
林儿还傲娇起来了,祁律笑眯眯的说:“好好好,天子请,咱们分头合作,律这就去膳房,祝天子马到成功。”
黑背亲眼看到黑肩受辱,他本很生气,然……
黑背看到自己的双手,大哥跌倒他都无能将大哥扶起来,黑背那满腔的怒火,瞬间被绝望浇透了,是了,自己就是个废人,虽凡太子三番两次的安慰自己,但黑背自己的手,他能不知道么?
黑背躺在榻上,呆呆的注视着营帐屋顶,茀儿看在眼中,无声的叹了口气。
就在此时,寺人走进来恭敬的说:“黑背将军,天子召见茀儿。”
黑背有些奇怪,天子为何召见茀儿?是了,怕不是天子召见,而是祁太傅召见。
黑背不疑有他,说:“你且去罢,我这里不需要人伏侍。”
茀儿有些犹豫,不过还是点点头,说:“黑背将军,小臣快去快回。”
茀儿匆匆跟着寺人离开了营帐,很快不见踪影,黑背一个人躺在营帐中,他一个人的时候,反而觉得心中更乱,更烦躁。
黑背等了一会子,不见茀儿回来,时间已经很长了,不知是甚么事情,黑背没来由有些担心,再加上他心情烦躁,因此便挣扎着起身来,准备到外面再散散。
黑背打起帐帘子,不远处的天子和茀儿正站在角落,密谋着甚么。
天子耳聪目明,一眼就看到了黑背,低声说:“出来了,准备。”
茀儿点点头。
黑背刚走出营帐,下一刻便听到了天子的嗓音,似乎在和什么人说话。
“怎么,如今反而是清高起来了?”
“谁不知你是齐国派来的细作,从头到尾都没安好心。”
“是了,你巴结黑背,不就是为了他是周公之弟么?那寡人岂不是更好?”
黑背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仔细一听,的确没错,震惊的睁大眼睛,循声看过去,就看到天子将茀儿堵在角落的地方,甚至还动手动脚。
茀儿不敢说话,低垂着头,十足本分。
天子却挑起唇角,冷冷一笑,眼神里尽是嘲讽,还带着一此看不起的蔑视,说:“怎么,你不回话?你早就与黑背那个残废上过榻了罢?寡人不嫌弃你脏,已然是你的福气,倘或伏侍的好,还重重有赏呢。”
天子说着,伸出手去,在茀儿的惊呼声中,一把钳住茀儿的下巴,使劲抬起来,茀儿被迫抬起头来,眼眶红彤彤的,一副受尽屈辱的模样。
天子看到茀儿眼眶发红,反而笑的更加肆意,说:“不情愿也好,这天下都是寡人的,你不情愿也没旁的办法。”
说着,竟将茀儿一把推倒在地上。
黑背看到这一幕,震惊不已,浑身的血液似乎都沸腾了,气得他双手发抖,明明双手没有感觉,却还是抑制不住的抖起来。
愤怒仿佛是开水,而心底的煎熬就是烈柴,火焰不止,愤怒沸腾。
黑背双脚仿佛钉在地上,眼睛几乎喷出火焰,他之前方看到天子羞辱自己的兄长,如今又看到天子如此羞辱茀儿,这种双重的打击,让黑背心里酥酥麻麻的,几乎裂开,有甚么东西,再也忍不住,仿佛爆发的火山。
“住手!!”
黑背竟然怒喝出声,大步冲过去,他一点子也没有“残废的觉悟”,冲过去直接插在茀儿和天子中间,目光凶狠的瞪着天子,即使……
对方是一朝天子,那又如何?在黑背心里,不管是天子还是庶民,都一视同仁。
天子看到黑背冲出来,登时笑起来,笑容不再肆意猖狂,也不那般邪佞,反而有些欣慰,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黑背将军终于肯现身了。”
黑背一愣,随即便听着“踏踏踏”的声音,是祁律走了过来。
祁太傅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承槃,上面放着几颗冰凉凉的柿子饼,和平日里的柿子饼不一样,祁律这柿子饼,是爆浆流沙柿饼,口感更佳细腻美味。
天子在黑背怔愣的目光下,快速走到祁律身边,笑着说:“如何?寡人表现的可好?”
没成想祁律幽幽的一笑,看着天子的眼神有些“古怪”,口吻就更是古怪了,说:“天子的演技好得很,好得律还以为要假戏真做呢。”
天子:“……”太傅……仿佛吃味儿了,说好了不吃味儿呢?
第156章 寡人好难
祁律答应给天子做爆浆柿子饼,很快就离开了营帐,和天子分头合作,进入了膳房,开始做爆浆柿饼。
最近什么都流行爆浆,什么蛋糕要爆浆的,月饼要爆浆的,鸡排要爆浆的,就连柿饼也顺应了潮流,出现了爆浆流沙柿饼。
说起这个爆浆流沙柿饼,祁律以前吃过,是在公司的时候,同事分的,同事们都觉得特别好吃,因此祁律就学了学,没想到做法十足简单。
爆浆柿饼的口感细腻,具有普通柿饼的甜度,甘甜可口,不同的是,爆浆柿饼的口感可要比普通的柿饼更有层次。
一口咬下去,爆浆柿饼的内心质感沙沙,入口流淌,而外皮又韧道儿,爆浆柿饼的细腻口感,配合着爽脆的柿子小舌头,那味道就别说了,层次瞬间丰满起来。
其实说起这个爆浆柿饼,也不是甚么了不起的吃食,因为十足简单,除了选择柿子的区别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地方。那就是普通柿饼是摊平晾晒的,而爆浆柿饼晾晒的时候,需要用一根细线,拴住柿子的蒂子,把柿子吊起来晾晒,如此晾晒之后,再把柿子和普通的柿饼一样压瘪,这样外形看起来没甚么不相同,但是一口咬下去,就是分外的惊喜。
祁律其实早就想给天子做这个爆浆柿饼了,天子不爱吃水果,是个肉食主义者,但是唯独喜欢食柿子。
柿子香香甜甜,又不会太齁人,天子对柿子情有独钟,因此祁律就打算给天子晾晒一些爆浆柿饼尝尝鲜,保证天子吃过一次之后,绝对不吃其他柿子了。
祁律早就准备起来,这时候去了膳房,不过是把晒好的爆浆柿饼拿出来而已,十足便宜简单。
祁律进了膳房,膳夫们一听,立刻想起来了,太傅之前晒过一些柿子。这年头柿子是贡品,十足珍惜,但是因为不易保存,已经出现了柿饼,膳夫们经常晾晒柿子。
虽然没有吃过猪肉,但还是看过猪走的,因此当祁太傅把柿子吊起来晾晒的时候,膳夫们全都一脸迷茫,不知祁太傅这葫芦里到底卖的甚么药。
祁律把晒好的柿子捡了几个“姿色”不错的,说起来也是因着天子的独特口味。祁律是个颜控,天子并非颜控,但是天子在吃上却是个颜控,他本就不爱食水果,如果水果上再有个磕磕碰碰,或者外皮皱了,天子是绝对不会食的,因为这水果不够“美貌”。
祁律一想到天子如此孩子气的一面,不由挑唇笑起来,都不知道自己笑的有多苏,多宠溺,嘴里还说着:“那好,给你挑几个最美貌的。”
祁律将柿子饼装在精致的承槃中,然后端着走出膳房。
大老远,便听到了天子和茀儿演戏的声音,虽然这法子是祁律自己出的,让天子去非礼茀儿,越大声越好,越无赖越好,越不堪入目越好。
然……
此时祁律端着承槃,承槃里柿子饼仿佛地震了一般,祁律的眼神瞬间有些幽幽的,凝视着调戏茀儿的天子。
祁律有些迷茫,自己的心态怎么如此矫情起来,当真是古怪。
天子见祁律来了,还沾沾自喜的问祁律自己演技如何,祁律又说:“逼真的律以为天子早就对茀儿图谋不轨了呢。”
天子:“……”寡人好难。
虽然祁太傅吃味的模样十足可人,也十足难见,但天子心里一瞬间十足“委屈”,明明是祁太傅让自己去调戏茀儿,天子当时宁死不从,但是祁太傅执意,还用甚么爆浆柿饼作“威胁”,最后天子才屈服于祁太傅的淫威之下。
天子心里矛盾的紧,一面因着祁律的吃味欢心,一面又无奈想笑。
祁律咳嗽了一声,收回自己古怪的心神,心说不能矫情,矫情不适合本太傅。
黑背已经看愣了,他怒气冲冲的冲出来,拦在天子和茀儿中间,已经做好了冒死的准备,然而没成想,事情瞬间翻转了过来。
黑背呆呆的站在原地,说:“这……这是?”
祁律笑眯眯的看向黑背,说:“黑背将军,方才的感觉如何?”
黑背“啊?”了一声,一脸迷茫的看着祁律。
祁律笑着说:“律是问黑背将军,刚才冲出来喝骂天子的感觉如何?”
黑背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方才凶神恶煞,那是因着天子调戏茀儿,还因着天子前些时候羞辱自己的兄长,黑背十足忍不下去了。
他心里头就这么两个惦念的人,一个是亲人,一个是爱慕之人,天子一连羞辱两个,黑背能不生气么?
祁律挑了挑唇角,说:“恭喜黑背将军,就是这种感觉,可找回来了?当年的黑背将军,可是不畏强权之人,一见面儿就把律送进了圄犴,如今的黑背将军怎么能失去了当年的勇气呢?”
黑背这才明白,一切都是圈套,而自己好像掉进了圈套中。
他撇头一看,正好看到了黑肩,黑肩的脸面还微微有些发红,他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从营帐中走出来,凝视着黑背。
黑背被兄长凝望着,一瞬间不知为甚么,竟有些心虚,默默低下了头。
天子皱皱眉,低声对祁律说:“太傅,不好,寡人看这个黑背又要缩回去。”
祁律将承槃交给天子,动作十足顺当,天子顺手接住承槃,接住之后登时发现有些不对劲儿,自己这动作仿佛伺候的寺人似的……
祁律走过去,站在黑背身边,淡淡的说:“黑背将军,你可听听说过一个残疾将军的故事?”
祁律想要讲的这个故事,是楚国赫赫有名的鬻拳将军的故事。
当然了,这年头还没有鬻拳将军,鬻拳将军恐怕还未出生,因此黑背必然不知道谁是鬻拳。
祁律开始讲故事,也不管黑背愿不愿意听,说:“楚人有一个将军,这个将军劳苦功高,为楚人建功立业,忠心耿耿,然而他们的君主却越发的昏庸,不听劝谏,你猜这位将军做了甚么事情?”
黑背眼眸都没动,似乎没听见一般,祁律却还是讲了下去,说:“这位楚人将军直接带着兵刃,进宫兵谏,当时他们的君主害怕极了,没有法子,只好听从了将军的兵谏。将军兵谏,犯了死罪,不过这位君主幡然悔悟,觉得这位将军说的很有道理,开始励精图治……”
但是后来……
鬻拳将军因为兵谏的缘故,又找到了楚王,在楚王面前告罪,说自己是逆臣,用兵器指着国君,楚王已经原谅了鬻拳将军,不觉得他是逆臣,反而是点醒自己的功臣。
鬻拳将军却觉得,如果自己为其他人做了“榜样”,换做了其他别有用心之人也来兵谏,那么楚国的天下便会乱套。
祁律笑着说:“因此……这位将军自断双腿,成为了一个瘸子。”
黑背听到这里,眼眸终于颤抖了起来,转头看向祁律,他年纪还轻,心里藏不住事儿,听到这里,声音沙哑的说:“然后呢?”
祁律说:“然后?国君感激这位将军,让自断双腿的将军成为了门尹。”
楚人和中原的官职不一样,门尹,其实就是负责城门,在这个年代,能负责城门的人,都是国君的心腹重臣。
祁律看向黑背,即使黑背比他高壮很多,然而祁律抬头的动作却显得那么自然,一点子也不像是仰视。
祁律说:“黑背将军,您觉得,是残疾之前的将军令人敬佩,还是残疾之后的将军更令人敬佩?”
黑背一愣,嘴唇嗫嚅了两下,没有出声。
祁律抬起手来,拍了拍黑背微微有些驼背的后腰,说:“记住,最不该看自己不起之人,就是自己。没有人可以看不起你,除非你自己亦看自己不起。”
祁律的话仿佛一个绕口令,却醍醐灌顶的浇在黑背的心窍中,一瞬间,黑背仿佛通明了很多,那种自怨自艾的情绪一扫而空,反而胸腔燃烧起一股烈焰,不停的灼烧着。
黑背的驼背慢慢挺起来,眯了眯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