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医在三国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向晚鲤鱼疯

作者:向晚鲤鱼疯  录入:03-01


这也是他以督军身份亲临丞相府的原因,这事并不是为曹丕出气效忠,而是他司马懿进一步全控朝政的关键一棋。

谁知半道生变。

究竟是谁从中作梗?!

他渗血的目光透过重重密遮的盾甲,越过张辽寒光凛冽的铠甲,落在他身后目光震动的曹植身上。

曹植身侧,还站了个人。

削薄高挑,衣着朴素,压低的斗笠被煦风静吹,偶然露出一丝明烁的目光。

隐约可见其唇齿微动,似在对曹植耳语什么。

司马懿心头顿生不妙。

只见曹植将广袖一拢,掌中似握紧了什么,紧扣的手慢慢施以力气,将指节握至苍白。

啪!

静默的空气中传来坚物摧折的声音。

两军对峙的关头,竟是谁也没注意到曹植这最关键的人物在做什么,乍然听到此声,不由纷纷转了目光看向形影狼狈的临淄侯。

也就在此时,曹植将折断的羽箭一抛,揽袖阔步向前迈去。

毕竟是天潢贵胄、君侯骄子,神色肃冷眼神坚毅,这一刻周身散发出来的威严气魄,令聚拢的魏兵自觉散出一条小道。

他步下阶梯,至张辽身后一阶定定站住,眼神居高临下逼向司马懿,竟隐约含了磅礴怒意:“御史对此案没有定论,廷尉尚未下罪名,陛下更不曾削我爵位,孤依然是临淄侯,岂容尔等庭前放肆!”

这一刹那在他身上迸发的凛然与从容,是司马懿未曾想到,更从未见过的。

他自诩勘破人心,却也忘了这曹子建也是曹操的儿子,经惊涛、历骇浪,又岂是能轻易被磨难摧折、被风霜击垮的?

可就在一刻以前,他还不过是个一心死志的醉汉,眼神渺无光芒。

这一切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风拂起。

那千军后的淡淡身影随风微动,露出的半张脸对司马懿勾起一抹和煦笑容,仿佛是在和这个老熟人亲切打着招呼。

司马懿冷光闪动的视线一错,一时心血急涌,霎时间冲至额顶!

他认出来了。

又是这贼心不死、祸害万年的吴狗!

又是他李隐舟!

不等他从震惊与急怒中醒过神来,曹植冷沉的声音再次传来:“督军口口声声以圣诏拿人,诏令呢?”

此言一出,司马懿几乎呕出血来。

自古皇室厮杀兄弟相残,都是先动杀手,再昭天下,谁还会颁个诏令公然示之,专程给满朝文武、举国百姓骂一席?

即便是昔年汉帝要杀曹操,也不过是暗地授予衣带诏,怎么可能大白于天下!

此刻曹植尚在张辽保护下,尘埃未曾落定。

却要他先交出新帝弑兄的证据?

其心可诛!

周围一圈望向曹植的眼神,已不止是震惊了,就连历经沙场的张辽,也眼含欣慰。

这简单一句话反打得司马懿进退两难,不交便是假传圣旨、滋生事端,交出来,便是陷曹丕于废礼忘法、弑亲不仁的难堪境地。如今此地不止有曹植一人,还有他张辽手下亲兵、护子的太妃以及一些勇敢出声的百姓,一人有一家,牵连无数,他司马懿要灭口,恐怕也绝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能在极度劣势、生死关头下重振旗鼓、冷静克敌,临淄侯历经厄难濯洗,踏过不平命运,在这一刻终现锋芒。

司马懿阴沉着目光,片刻不语。

既不回答,也不立刻动手。

已有机敏的小兵趁着对峙的分毫,溜去皇宫报信,将这变故呈给曹丕。

曹植身如劲松,冷傲俯视着他,却也不出一声。

两军一时僵立。

所幸丞相府毗邻皇宫,抄小道来去不过半个时辰,小兵便传来了皇帝的密诏,对着难掩不善的司马懿悄悄低语两句。

司马懿神色再度变化,眼神几乎可以拧出血来,却在一个调息后垂下了紧握的手,对周遭士兵低道:“回。”

千余士兵迅速收兵。

咔哒的脚步声潮水般褪去。

司马懿回看一眼站在台阶上静立的身影,唇角勾起一抹冷沉的笑意,却是一字不语,只随军快速撤去。

曹植也不追击,只快步踏下阶梯,脸上的冰霜尽数融去,敛起纷乱的衣角,朝着所有护他历劫的将士、太妃和百姓诚恳一拜。

“植本孤介,幸得诸位路鸣不平、拔剑相助,今日侠骨豪情,植毕生不忘。”

张辽立即将他扶起:“是非公道,唯乎人心,今日公子能脱身险境,是众望之归,也是因果相循。”

这话既是宽慰,也是警示。

他们之所以敢拼死一护,并不为功名利禄,也不为营私讨好,只因他数年来宅心仁厚、种下善因,得此善报。若还一位沉溺在悲切中做出不法的事情,无益于黎民苍生,那么谁也不能再救他于水火之中。

曹植神色一肃,沉道:“张公用心,孤都明白了。”

将之羁押丞相府,是引蛇出洞。

留待司马懿刀兵相逼,更是为了令他终能顿悟!

而在死生一刻,出言点醒他的……

他转眸回往丞相府高高的台阶,以低势往上看,果然看见那斗笠下熟悉的面孔,正微笑看着某处。

曹植顺着他的视线而去,却见是方才仗义执言的环夫人。

想来是二人早有计划,直等把他逼到绝境,才伸出援手。

曹植微微一笑,倒也不去多想。

司马懿的兵马撤去之后,张辽的亲兵也大多打道回府,余下值守的森严看管丞相府、安抚沿途受惊的百姓。

一时间人声散去,风声静悄。

李隐舟深深看向阶下那清丽的身影,久久不语。

今日的一切应对与发作都在计划之中,唯独环儿的出现令他有些始料未及。

他们能拧成一线对付司马懿,本就是利害相关。

曹植一死,则曹家旧臣更受打击,司马懿独揽大权,是故张辽必出手;亲子相残,必有一败,太后也终不会坐看此事;而曹丕残忍,曹植仁厚,若无曹植的保护,异母庶出的弟弟更不安全,因此太妃们也敢于一拼。

对吴而言,诡计多端、足智多谋的司马懿也是曹氏爪牙、千里之害,不可不除!

是以,他废不了多少口舌,几方游走一圈,便很容易地促成了此事。

这一场对抗注定以众敌寡,司马懿输在人心向背。而李隐舟自己未曾想到的是,自己刻意跳过的环儿竟肯率先挺身而出,率领太妃立于两军之中拖延住司马懿的攻势。

此番奔走,他本想全其心愿,帮这些太妃保住仁善待亲的曹植。

若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她其实没有必要出这个头。

他的傻妹妹啊,嘴上说得那样无情,却用环夫人这个身份,同样保护着她遥远的故土江东。

暮色渐落,和风缓缓,天边一抹赤金的斜阳将云层点染上绚烂晚霞。

环夫人及一行太妃坐上马车,随着悠长“吁——”的一声,马蹄踏碎尘土,扬起一地轻烟。

那搭下的车帘,也便掀开一角。

李隐舟正准备回首,忽见环夫人从车窗中探出头来,两只手指压在唇角,用手牵起一个俏皮的笑容。

他眨了眨眼,转瞬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宵风扬起凌乱的额发,视野里那张俏丽温柔的面孔渐渐模糊在一片烂漫霞光中。

李隐舟摘下深压的斗笠,勾起唇角,对着那愈行愈远的车碾展以笑容。

……

于此同时,街角处,围观的百姓也在魏军的安抚下散入各家。

谁也未曾注意到高高的屋檐上,一袭黑色的剪影蹲踞已久。

终于看完这相府门前的好戏,那人将架好的□□一收,转身没入沉沉夜色。

“秉将军,今日临淄侯府前……”

到了住处,他落笔写了几字,又有些头痛地丢下笔,想了一想,还是将竹简丢进火塘里头。

一瞬的焰光照上他的眼膜,将那沉沉的目光镀上一层闪烁的光点,也映出他勾起的唇角与颇有兴味的笑意。

身侧的小兵毕恭毕敬地请示道:“今日丞相府前的事情,不回报赵将军么?”

“算了,这等小事不必惊扰他老人家。”他大大咧咧往后一仰,靠着墙壁打起盹来,“何况我看那李先生能折腾得很,一时半会死不了,我们还是改日动手好了。你,盯紧点,可别让人死在那司马懿手下了。”

第144章 第 144 章

“陛下, 司马督军来了。”

天色暗沉,灯影重重,八盏高低错落的烛火将整个寝殿照得通明。

窗外, 低压的天际滚着乌云,无边细雪漫洒在不夜的深宫, 还未积起便叫灯火融去, 沾湿了檐角, 也将红墙碧瓦洇上深深浅浅的水痕。

曹丕正端坐于案前,心不在焉地批着关于临淄侯案的一摞案卷。

“你是皇帝, 不是世子, 更不是公子, 该好好注意着自己的言行举止, 想想谁才是你真正的敌人。”

太后的话犹然在耳。

一介妇孺,懂什么政事?母亲这话不过是为了回护他那好弟弟罢了!

自立为帝以来,他始终是这样想,更不曾放下立诛曹子建的心。奈何张辽明摆着阻拦, 太后又多加施压, 除了应允司马懿血洗宇篁馆, 他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一举斩草除根。

直到司马懿遭遇拦截的消息传来, 群臣的抗议雪花似的飞上案头,他才开始思索太后这话的深意。

想得深了,背后不由冷汗涔涔。

谁都知道他和曹植相斗多年, 这笔帐终归是要算在他这个新帝头上的, 事成也就罢了, 如今他那弟弟活得好好的,他却挨了一背脊骨的骂。

简直无妄之灾!

但杀也终归是不能杀的。

眼下不过是兵临相府,他就快被笔杆子戳出一身的窟窿眼了, 要是真动了曹植,恐怕天下仁人志士都将揭竿而起。

更令人后怕的是,司马懿杀了曹植,谁又能替他杀司马懿?

坐到这梦寐以求的帝座上,他才感觉这屁股下的坐榻委实不太舒服,又冷又硬,硌着骨头;而俯瞰苍生的滋味也并不多么畅快,那些俯首称臣的老古董们依旧不驯服,仍用一副冷傲的眼神审视着他这个皇帝的作为。

说到底,作为新帝,他还未能服众。

而司马懿杀曹植的建议,则又让他背了个黑锅。

要立威无外乎生杀予夺,弑兄这个馊主意已经差点将他拖入泥淖里头,而眼下最好的办法便是……

他目光在明亮的烛光中转了一转,见一袭鹤氅的司马懿摇着羽扇而来,沾湿的丝履踏上软暖的垫子,印出一行清晰的足印。

宫中内监知到督军今时今日的地位,早不敢拿以前的态度对他,知趣地奉上雕镂精致的坐席,令其可与皇帝平起平坐地交谈。

这素日来的规矩是半点不错,可落在曹丕眼中,不觉有些刺眼,更有些扎心。

年轻的帝王算得上丰神俊朗,肖似其父的眼微搭着,此刻却有些说不出的阴鸷。司马懿目光一动,却见曹丕眼睫一眨,笑容如常:“公卿何故漏夜踏来?”

有什么事不能等明日早朝?

何况他来之前,根本未有请示,这偌大深宫竟成了他司马家的□□不成?

一旦起了怀疑的心思,曹丕对这素日的良师益友怎么也看不顺眼了,然而他毕竟算是他登帝路上最大的功臣,轻易动不得。

这兜兜转转的念头隔在亲厚的表情后,则如纸后的灯火,将里头掩得更深的想法都照出绰绰剪影。

司马懿只消一眼便看清了这位新帝又在打什么主意。

自古以来岂有容得下功臣的帝王?只怕这曹子桓早已起了鸟尽弓藏的心思。

他洞悉了新帝的隐晦心思,并不入座,倒是循礼垂手而立:“听闻吴军西进,陛下下令焚毁襄阳城,臣不得不来一劝。”

曹丕抬眼:“仲达以为不可?”

司马懿的视线搭下,很容易就看清了皇帝手中的竹简,密密匝匝的字眼里还夹了他与曹植的名字,想来是关于此前临淄侯一案的上疏。

果真是吃力不讨好啊。

他暗中微哂,垂着眼睫,将眸中一闪而逝的冷意遮断,与曹丕分析道:“襄阳是水陆要地,交通所在,否则去年关羽也不会冒着被背袭的危险来取襄阳了。何况吴才取了西长江,与蜀中难免生出龃龉,正是当战的节骨眼,想来不会胆大到分兵向魏。陛下令曹仁焚城断路固然是釜底抽薪之妙计,却也不免令我朝元气大伤,算来得不偿失。如今诏令才发,尚可追回,还望陛下三思。”

这话说的已很算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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