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二道:“没什么不好的,咱家不吃也不能浪费了不是。对了,可别让夏云知道了,她每日跑那么远帮咱家拿零嘴,给她知道她怕是心里得难受了。”
徐勺应下,欢欢喜喜地拿着食盒下去了。
回了自己的屋子里,徐勺把糕点拿出来,海棠糕清香扑鼻,色泽酱红,上头有白芝麻点缀,看上去就十分美味。
司膳司的手艺可不是作假的,徐勺尝了一口,好吃的令他浑身酥软。一口接着一口,一盒子海棠糕很快就被他吃光了。
“有点腻了……”徐勺吧唧两下嘴巴,拿起水壶灌了好几口水。
徐勺有个坏毛病,就是贪嘴,他小时候家里就是因为养不起他才将他送进了宫里,这两年升做了长寰宫的御前太监,这可是个能捞着不少油水的差事,可徐勺不是贪财的人,对那些银钱并不感冒,反倒是送些山珍海味的能得他青睐。
吃饱喝足,他才拿着空了的食盒交还给司膳司。
司膳司正在处理宫外运来的螃蟹,螃蟹放在蒸锅里,香气飘了老远。
徐勺嗅了两口,道:“这么香啊!这是要给皇上吃的吧!”
司膳司的庖长道:“成色个头最大的都送到御膳房去了,这些个头小的是要送到几个大官府上做中秋礼的。”
那庖长想同徐勺拉近关系,知道徐公公是出了名的爱好美食,他偷偷从篓里拿了几只螃蟹,“徐公公,这是分到我们司膳司的,您拿去尝尝。”
这已经不是庖长第一回 孝敬自己了,徐勺知道这小子的心思,点点头,“你小子……”
庖长笑道,“还望公公多多在连总管面前替小的美言几句。”
徐勺笑道:“好说,好说。”
这边,薛景还浑然不知从二咳血的事情,第二日从二也是绕着外围慢悠悠地走了一圈,刚溜了还没半圈,只听得身后传来咳嗽声。
从二一下子就听出来是谁,他站在原地心虚不已。
薛景今日空出时间来,从二出门时他就一直悄悄跟着,没成想跟着从二后头从正阳门走到了华武门,从二走得是慢慢悠悠,不说跑步吧,怕是路过的宫人都要比他走得快。
薛景走到他跟前,指了指他的额头,“你啊你,偷懒被我抓着了吧!”
从二吐了吐舌头,被抓包的窘迫教他低着头望着脚尖不敢看薛景。
薛景叹了口气,“教你跑步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难道你总想这么病殃殃的吗?”
从二捂着胸口可怜兮兮地说道:“可是……我真的跑不动……”
薛景凑近了看,见到从二额头上布满了薄汗,唇珠上也挂了水珠子,真倒是像是去了水里一遭。
“怎么出了这么多汗!”薛景拿出帕子给从二擦着汗。
四周无人,从二不避讳地委屈道,隐隐听着像是要哭出来似的:“就跟你说了,不能跑步了,我心口疼的厉害。”
话音刚落,眼角就滴了一滴泪下来,薛景急了,“是我错了……”他看着心里也难受,不过从二也不是身患疾病,从未见过身子差到这种地步的。
“我们先回去,让韩其之给你看看。”
不用跑步,从二自然是开心得很,哪怕是喝药也好过要他硬着头皮强身健体。
韩其之给从二诊治,蹙着眉头,连说两句怪哉。
薛景担忧地问道:“哪里怪?”
韩其之道:“从脉象上看就是一般的气虚体弱,可是看连总管的舌苔发白,眼白泛黄,又不像是体弱这么简单。”
没这么简单?
从二想起自己昨儿个咳血的事情,心里慌乱无比,揪着薛景的衣裳,“我不会要死了吧!”
薛景皱着眉头,“别瞎说!”他问韩其之,“连你都诊不出来是什么毛病?”
韩其之道:“老臣无能,确实是找不出确实的病症……”
话音刚落,门外发出一阵躁动。
薛景心生不满,呵斥道:“何人在外面喧哗!”
周早回禀:“皇上,徐勺吐血了!”
徐勺是徐广认的干儿子,从二又同徐广关系亲,知道徐勺吐血,从二着急地问道:“赶紧请太医给他看看吧!”
话音刚落,从二和周早不约而同地看向韩其之。
韩其之正了正身子。
他一个御用太医,太医院太医令,怎么好给一个小太监看病!
他看向薛景,薛景望了一眼从二,道:“既然如此,爱卿,你去给他看病吧!”
韩其之:“……”
周早和张英扛着徐勺进到西殿,将他放置在卧榻上,徐勺两只眼睛闭着,只剩眼白露在外头,嘴边吐出的鲜血已经被擦干净,但嘴角还有血沫流出。
韩其之当机立断,拿出银针给他头顶封了几处穴位。
少顷,徐勺醒了过来,瞳孔涣散。
韩其之替他把脉,“沉而无力……”韩其之问他,“你昨日到今日都吃了些什么?”
徐勺瞥了一眼薛景,无力地呜呜囔囔道,“就是正常的吃的东西……”
从二知道他贪嘴,那些回乡探亲的宫人常会给他带些家乡的特产,徐勺全都照单全收。
从二呵斥道,“你不说实话可就没人要救你了!”
徐勺收取的吃的不少,银钱也有少许,他不是不想说,可偏生皇上在此处,宫人之间是不可私相授受的,他不敢说出来是怕皇上生气。
见他吞吞吐吐,薛景便懂了。
若不是看在从二和徐广的面子上,薛景是定然要讲他拖到刑房打他个二十大板的。
“你尽管说,不必避讳朕。”
徐勺这才敢说,“昨儿个吃了汉州送去司膳司的螃蟹,还喝了点小酒。”
周早道:“螃蟹?那不可能啊,那螃蟹宫里许多人都收到了。”
徐勺肚子又痛了,他哎呦呦叫个不停,“真就吃了螃蟹!”
韩其之道:“不仅是螃蟹,吃的所有东西都告知于我!”
徐勺捂着肚子道,“旁的就是和周早他们吃的一样的餐食了……”他倏地又想起来,“还吃了八块芙蓉糕……”
周早一听,急道:“芙蓉糕?那不是夏云拿给连总管的嘛,怎么到你肚子里了!你可真是!”
韩其之摇了摇头,“你现在感觉如何?”
徐勺气若游丝,“疼死了,像有锯子在锯小的的肚子,韩大人,您可救救小的啊!小的不想死!”他还没吃够美食呢!他还准备娶秦云宫的小喜当对食呢!
韩其之道:“我目前看不出是什么毛病,只能暂时替你缓解疼痛……”
薛景并不太在意徐勺,他现在担心的是从二,他命韩其之这几日都待在宫里,每日给从二调理身子。薛景也不逼从二锻炼了,养好身子才是王道,真要是锻炼出了什么毛病,他才会追悔莫及。
中秋前一日,还有一会儿便到午膳的时候,从二吃了两块夏云带来的枣糕。
“不吃了,待会儿吃不下别的东西了!”从二摸摸肚皮。
夏云埋怨道:“有什么好吃的比司膳司的糕点还好吃呢!”
从二知道夏云是生气了,这些甜食一般是几位娘娘和皇上才能享用的,皇上不爱甜食,更不许从二多吃,因此司膳司是不会主动送到长寰宫的。夏云这姑娘,知道自己爱吃糕点和蜜饯一类的甜食,时常上司膳司给自己拿。来回好些路,要费不少时间,从二很是感激她。
可今日御膳房的说了,午膳有汉州御贡的大螃蟹。
前两年汉州水涝,两年未曾御贡,今年水涝止了,上贡了比往年多一倍的珍鲜进宫。
从二长这么大,可从没吃过螃蟹。
他光是想想就口水直流。
螃蟹……
从二半敛眸子,他抬头望着夏云。
夏云正在收拾食盒,嘴上娇嗔地说着“公公有了螃蟹,就不要夏云送来的糕点了,哼!”
“夏云……”
夏云疑惑地抬头。
从二对她说:“你把糕点留下吧,咱家下午一定把它们都吃了。”
夏云笑道:“公公中午吃了螃蟹,下午还有胃口嘛?”
从二道:“有的,你尽管留下吧!”
夏云又同从二说了两句话,便下去忙去了。
从二定定地望着她的背影,眼中透着一丝哀伤。
【作者有话说:来了,一觉睡到下午两点,我真是太能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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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肖从二假死,何为天道?
泰安宫里,宸妃手里拿着小鱼干逗弄着猫咪,白猫喵呜一声上犬牙刮到了宸妃的指腹。
“娘娘!您流血了……”冬雪惊呼,赶紧去拿布条包扎。
白猫自知做错了事情,蜷缩成一团。
宸妃未做反应,由着冬雪给自己包扎。
秋霜进来通传:“娘娘,夏云来了。”
宸妃道:“让她进来。”
“奴婢叩见娘娘,娘娘,皇上命奴婢给各宫送来金贴,今年各地送来的布料都在上头,娘娘您看中那块,好命司衣司为娘娘制作衣裳。”夏云不疾不徐地说道。
宸妃接过金贴,躺在卧榻上翻看,嘴唇微张,漫不经心地问道:“状况如何?”
夏云道:“并未有任何一人发现。”
宸妃道,“爹爹传消息给本宫,凉州那边有情况,要你加快速度,你可有照办?”
夏云点点头:“娘娘放心,奴婢这几天加大了药剂,不出七日必定毒发。”
宸妃点点头,露出满意的神色,“你跟着我爹的时间最久,你办事我放心。”宸妃指着金贴上两张色块,放大了音量,“就要这两块吧!”
夏云道敛下眸子:“是,娘娘。”
*
橘猫津津有味地吃下瓷碗中的醉蟹,连同空了的碗底也一并tian了干净。
呼噜两声,它意犹未尽,又吃下另外一只碗里装的食物。
香,燃了过半。
橘猫忽然龇牙咧嘴,在笼中乱跑乱跳,猫爪拼命在笼子上剐蹭,想要从笼里冲出来。凄厉的猫叫声伴随着呜咽声断断续续地,叫人听了于心不忍。
顷刻间,橘猫吐着舌头,倒在地上。
殿中的薛景,韩其之见到眼前的景象均是震惊不已。
从二缓缓走过去,从笼子里拿出两只碗,说道:“这就是糕点和蟹和酒同吃的下场。”
他举起第二只碗,里头装的俨然就是上午夏云送来的芙蓉糕和枣糕。
韩其之捋着胡须:“怎么会这样呢?一般糕点所用的食材并没有与鲜酒相忌讳的啊?”
薛景先前一直静默不语,此刻方才开头:“韩其之,你查查这糕点。”
韩其之一惊,皇上的意思是,糕点里下了毒?
韩其之用银针检查了一番并未发现有什么问题,他灵机一动,取来一碗清酒,将糕点放在里头。
片刻之后,清酒逐渐变为浑浊的黑色。再次刺入银针,银针讯速变黑。
韩其之闻了闻酒里的味道,说道:“启禀皇上,这是一种名为赤锯子的草药,带有轻微的毒性,但毒不至死,若长期服用在体内沉积会紊乱肝脏尤其是肾脏的运作,使得身体的肌耐力变差,易出汗体虚身体无力等症状,过久服用甚至会危及生命……”
薛景大怒:“岂有此理!”
韩其之拿出手帕擦着汗,“此草制成的药汁不染于色,所以做成食物不易被察觉,也不易被发现,但是长久服用赤锯草的人吃不得过寒的食物,那位徐勺公公,误打误撞服用了过量的糕点又吃下螃蟹喝了烈酒才会催发毒性,若是像连公公这般,身子亏损到一定程度的吃了这螃蟹怕是……怕是就一命呜呼了。”
薛景青筋暴起,怒目圆睁。
韩其之知道了是何种毒,诊治就容易许多,他替从二好好检查了一番,“依老臣看来,公公服用此毒怕是有两年之久,到如今也未出事,想是下毒之人行为谨慎,添加的毒草计量极小。”
韩其之思忖道:“按公公的状况来看,这人看来是加大了药量,不然徐勺公公和这只猫断不可能如此严重……”
意思是幕后的人着急了,想要尽快解决掉从二。
韩其之道:“知道了是什么毒,老臣就好调配解药了。”
两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有人给从二喂了两年的毒他还浑然未觉,他还自以为是认为从二的体弱是疏于锻炼,他怎么会这么蠢这么笨!
薛景怒不可遏。
从二一直没有发表看法,他一直呆呆地坐着,这会儿才开口道:“她为什么要害我呢?因为她原先的主子德妃吗?可德妃不是已经死了么?”
从二眼神黯然:“她不是要跟着我,当初也不是想救我吧!她是要混到我身边来,可是为什么呢?”
韩其之说道:“启禀皇上,赤锯草多生长在岐右一带,这种草药我们这种水沃平原是无法生长的。”
薛景听到这个地方,心里已经对幕后主使人的身份明白了大半,只是还缺乏有力的证据。
他安慰从二道:“你放心,我马上下令把夏云抓起来,问出背后是谁在指使!”
“幕后主使?”从二抬起头看薛景,突然瘪着嘴,眼中闪着泪花,“还有人要害我吗?为什么那么多人要害我呢?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么?”
薛景心疼极了,他用指腹勾去从二挂在眼角的泪珠,“你没有做得不好,你特别好,真的!别人要害你,是他们不好,与你无关,你不要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