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魏泽曾对他说过,鬼蜮里有许多无名无姓,逢年过节也收不到冥钱的孤魂野鬼。
这样的野鬼即便是死了也容易被排挤,大多都被赶去了永安街。若是有人能记得能给他们烧点冥钱,至少还能赶上轮回。
老板娘利落地收了银子,嘴里直嚷着客气话。
摘香楼的事暂时算是解决了,孔翔宇见无大碍也就撤了。然而这事刚过了三天,城中竟接连闹出了好几起采花贼事件。
那采花贼不仅采花还杀人,每一个女子的死状都与摘香楼里遇难的姑娘如出一致。且每日两个,多也不多但一定会有。
孔翔宇心知是那逃走的黑气搞的鬼,却一时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
在楼里的时候就没能抓着,何况宁康国地大物博。那黑气又不是什么大活人,要抓它还得从长计议。
金宝比较直接,说道:“我看还是找几个懂巫术的,以巫治巫得了。”
孔翔宇搓了搓手,笑道:“那么我要从哪儿找几个懂巫术的?你就不怕那懂巫术的与下巫术的都是同一伙人?”
小贾想了一阵,说道:“那鬼东西专挑女人下手,我看干脆找几个女人做诱饵,引它出来最好。”
孔翔宇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而且最近这几起事件大多都发生在半夜,若是专门找个漂亮的女人孤身一人走夜路,说不定还真能引蛇出洞。
但那黑影下手极快,宁康国没有哪个女子会功夫,只怕会捉鸡不成蚀把米。于是他眼神飘忽,忽然打量起了坐在他对面的金宝。
十五六岁的少年,身高确实与女子差不多,而且样貌也不差。
许是他的眼神太怪,金宝被看得浑身不自在,道:“你干什么这么色眯眯地看着我?”
孔翔宇摸着下巴,勾唇笑道:“色吗?没有吧。”于是道:“小贾、小冒,把他给我按住了,将军我突然有了点想法。”
金宝见这三人一言不合突然就要对他动手,急道:“干什么,我告诉你们别乱来啊,我一生气可是会喷火的。哎哎,别!你脱我裤子干嘛!魏大人!快出来管管,你夫人非礼我!”
半个时辰后见金宝被强行换上了女装,虽是位少年,身材也有些干瘪,不过穿起女装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孔翔宇三人啧啧夸赞道:“你这姿色去摘香楼绝对能当个花魁。”
金宝脸上被抹了一层白粉,两颊处还涂了两圈大红胭脂,这妆容实在有些夸张。他愤恨道:“你们眼睛瞎了啊,长这模样我看得都要吐了,还花魁!那看上的人口味也太重了吧。”
孔翔宇两手一摊,违心地说道:“我倒是觉得挺不错,特别有韵味儿。”
小冒也举着拇指称赞道:“真的,我同意将军的眼光,简直能把人迷死。”
小贾眼神飘逸,不发表任何言论。
金宝被夸得将信将疑,搓了搓胸口塞着的棉絮道:“真的?”心道这凡人看女人的眼光还真是特别。
到了夜半,几人便鬼鬼祟祟地跑去人烟稀少的大街附近。孔翔宇以及小贾、小冒跟在暗处,让金宝一个人在街上搔首弄姿。
不出半个时辰还真有了点儿动静。
两个醉鬼身形晃悠得经过此地,看到这无人的街道上竟有个婀娜多姿的美人背影,相视一笑后便要上前调戏。
其中一个醉鬼上手就摸了一把美人的屁股,他笑着道:“屁股还挺翘,手感不错啊。”
另一个醉鬼更为直接,上手就搭上了美人的肩膀,见那美人两手拿着帕子遮面,便调戏道:“美人怎么一个人在大街上走,孤零零得多可怜,快让爷好好疼疼你。”
说着便抬手去扯美人遮面的手帕,手帕半落,露出一张白面红腮的脸。金宝眨巴着长睫问道:“二位爷,我好看吗?”
那两醉汉顿时被吓得一哆嗦,连酒都醒了大半,直嚷道:“鬼,鬼……鬼啊!!!”
叫声喊得震天响,跑得那叫一个利索,连鞋子掉了都来不及回头来穿。
金宝翻了个白眼,一甩手帕说道:“讨厌,真是没眼光,懂不懂欣赏。”
躲在暗处的小贾黑了张脸问道:“将军,长这样真能引蛇出洞?”
孔翔宇摆摆手,一脸自信地说道:“那摘香楼的老板娘说了,这鬼东西他不挑食,而且它也没食可挑。”
小贾一时无言,心道这巫鬼即便再怎么不挑食,应该也不至于口味这么重。
几人等了一阵,忽然街头响起一阵女子的尖叫声。孔翔宇拔剑一跃冲出树丛,直奔街头,百忙中还不忘回头对金宝说道:“接着扭,不要停。”
那街头的女子是他安排的,叫声是事先说好的暗号。为了以防万一特地放着试试,他给女子周围安排了几十个军营里的好手,没想到还是中招了。
说什么不挑食,那巫鬼分明还是会挑食的!
他几个箭步冲到街头,见几十个官兵围着中间一团黑气,先前安排的女子被官兵护在身后,不禁松了口气。好在女子还未真的惨遭不测。
孔翔宇踏着边上的墙面,提剑飞身直冲那黑气地面门。许是动静太大,黑气一见着他来便调转方向往街尾跑。
剑锋落了空,他急忙也跟着掉头急追。见官兵要跟着来帮忙,厉声道:“原地呆着保护女人!”
黑气速度不慢,而且街道上比较空旷。孔翔宇提剑砍了几次都扑了空,当真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错觉。
小贾、小冒在前方拦截,三人围剿上阵倒是也砍了那么几剑,却都不是致命伤。那黑气被逼得退无可退,忽然看到了孔翔宇身后扭腰摆臀的女装金宝,竟生生吃了孔翔宇一击剑气,直冲金宝面门。
金宝甚至来不及出声,就被那黑气就地一卷上了天。
孔翔宇厉声道:“金宝!就是现在!”
金宝在黑气中辨不清方向,百忙中从怀里摸出把匕首,那匕首事先沾染过孔翔宇的血,眼疾手快的狠狠扎进那黑气的中心。
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啸后,黑气溃不成军,最终化作一团巴掌大的布偶掉落到了地上。
夜深人静下,当真听得人头皮发麻。
孔翔宇捡起那只布偶,肚子上赫然写了一个淫字。布偶的身上也被剑气划开了好几道口子,其中手臂的地方破得最为严重,红色的棉絮全漏了出来。
他捏着布偶的身体觉得有异样,似乎并不单单只有棉絮。他将那破口彻底撕开,发现里面竟然还藏着半截指骨。只是指骨极小,像是个孩子的。
金宝扯了扯自己破开一个洞的裙子向他走来,嘴里忍不住骂道:“这鬼东西到底分不分得清男女,上手就要撕我裙子,怕不是瞎了吧。”
正好看到孔翔宇手里捏着的指骨,惊叹道:“居然用孩子的骨头,这下巫之人还真是缺德,自己不用用别人的。”
孔翔宇把指骨塞回去,将布偶交给小贾,说道:“拿去交给太子,这事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小贾点点头:“是。”
先前他以为这黑气虽不挑食但也许会分男女,所以特地让人安排了一位女子与金宝分开。但刚才黑气还是抓了金宝,说明这东西根本就不分男女,只要外形像个女的他便会下手。
而且那黑气不是单单只针对摘香楼,好像只是为了杀人,还专杀女人。他们宁康国女人本就比男人要少,这么杀下去最大的影响便是少子嗣。
先是吃粮食,后是杀女人,对方到底是要做什么?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令他心惊,在出门之前他特地秘密下令让全城所有有女眷的人家入了夜就不要出来。按理说金宝是当下唯一一个最好下手的“女人”,可为什么那黑气会这么准确无误地避开金宝,直接找他另外安排的女子?那女子藏身的地方极为隐秘,难道他的人里与下巫之人有内应?
“将军!”小冒出声将他的思绪打断,说道:“街头那儿来了个满身是伤的女人,说是摘香楼老板娘食言,将她扔进了乱葬岗。”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孔翔宇道:“去看看。”
来的这个女子他还有点儿印象,当时摘香楼大厅乱成了一锅粥,黑气掳走了两个又吐了出来。他顺手接住了,这女子便是其中一个。
孔翔宇对那女子问道:“你既还活着怎么会被扔进乱葬岗?”
女子身上批了件官兵给的衣服蔽体,她忽然抬起头,哭着说道:“将军请看我的脸。”
孔翔宇照着火把的光线细看,这姑娘的脸上被划开了好几道口子,正是那黑气当时下的狠手。摘香楼的姑娘做生意靠的就是张脸,现下容貌毁了这生意自然是做不成了。
女子道:“月妈妈就是个黑心肠的,将军给的银子她全独吞了去,我的那些姐妹根本就没有厚葬,而是被一并扔进了乱葬岗。月妈妈怕我们会回去闹事,把我们几个毁容还活着的,愣是毒打了一顿,我只有装死才躲过一劫。”
这女子口中的月妈妈便是摘香楼的老板娘,孔翔宇平日里跟宗彦秋去的时候也多是享乐,这些脏事儿他倒从未细究过。
不过今日这么一番下来,他也明白这老板娘不是什么善茬,只是没想到能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当着他的眼皮子底下闹命案。
于是问道:“你的这位月妈妈,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比方说会巫术的?”
虽然许多线索的指向并不是只针对摘香楼,不过这老板娘做事这么狠辣,有仇家暗地里做小动作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女子紧了紧身上披着的官兵服,说话时还带着哭过的鼻音,道:“月妈妈得罪的人多了,不过多数都是些像我这样的,至于将军说得巫术倒是从未见过。”
她低头想了一阵,忽然说道:"对了,摘香楼在开张前曾请过一位风水先生,说是这楼底下压着个不得了的东西,若是风水做的好生意也会特别好。
“月妈妈每逢中元节都会去底下拜拜,而且每次都是一个人,不让人问也不让人跟着,不知道会不会与将军说的巫术有关。”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魏老板一定出来!!?(??.?ω?.??)?超感谢:沉迷嗑糖无法自拔、虹豆糕的猫薄荷!(づ ̄3 ̄)づ╭?~
第28章
孔翔宇奇道:“中元节去祭拜,这么奇怪?”他转头问金宝:“有什么镇宅保风水的东西需要在鬼节去祭拜的?……金宝?”
他叫了两声也不见人答应,转头一看,发现金宝正在极为豪爽的脱自己的女装。因着本身是个男子,拉衣襟拿胸口的棉絮,甚至扯裙子都不带犹豫的。
周围的官兵愣是将他围在了中间,时不时地还发出一阵惊叹,吹个口哨什么的。
孔翔宇满脸黑线地扯了扯嘴角,这些兵爷平日里只呆在军营里,身边除了男人还是男人。如今看到个如此豪迈的“女金宝”,居然也不嫌弃那脸上可怕的妆容。
有句老话说得好,单身久了看男人都觉得眉清目秀。
金宝撤了身上的女装束缚总算舒坦了,他一边拿衣服擦着脸上的胭脂水粉,一边回答道:“不知道,一般用来镇宅的都是镇宅童子,不过也没人会这么拜。镇宅童子虽原身是个鬼,但吃了供奉也算是个半仙,没有中元节祭拜的道理。”
看来那摘香楼确实有古怪,他想了一阵对那女子继续问道:“你可知那祭拜的地方被放在摘香楼的哪里?”
先前说是被镇在了底下,但如果是镇宅童子,一般都会被放在屋子的最高处,以此方便童子吸取日月精华。
那女子摇了摇头说道:“月妈妈每次去都不让人跟着,具体在哪里我们谁也不清楚。不过摘香楼大厅的楼梯下有一个暗门,常年都被月妈妈落了锁,从来没人进去过。”
孔翔宇点点头,他往袖子里摸出一锭金子交给那女子,又吩咐了几个手下,道:“小贾,让这女子带路,兄弟几个去把乱葬岗的那几个女子一并安葬了,在买些冥钱烧了。其他几个,跟我去摘香楼。”
“是。”
今夜的宁康国比往日都要安静,许是得了他令的缘故。在赵恒的记忆里,摘香楼一直都是个繁华热闹的地方,人来人往的达官贵人也多。无论是白天黑夜人气都最为旺盛,从未想过黑夜中熄灯的摘香楼会是现在的这般阴森模样。
小冒跟在身侧,看着眼前冷清的摘香楼,冷不丁的打了一个寒颤,他道:“没想到这摘香楼不开门做生意,比乱葬岗还可怕。”
孔翔宇笑道:“战场你都跟我上过,还怕这么个破楼?”
话虽这么说,可他现在也有点儿开始庆幸,自己骨子里透着赵恒的那股狠劲儿。这要是换做原来的他,借他十个胆也不敢这么嚣张。
小冒憋了憋嘴,说道:“那不一样,上战场的时候我浑身都是热血。哪像现在这样,简直阴森到了骨子里。”
金宝是个见惯了鬼蜮的神,他倒是半点儿惧意也没有,甚至还觉得有点儿亲切。不过他还是发表了一些感慨,说道:“确实阴森,不过跟我们鬼蜮差远了。”
小冒奇道:“鬼蜮是什么?”
孔翔宇生怕金宝又说漏嘴,赶忙打断二人对话,上前敲了敲黑漆漆的大门。虽说是歇业,也不是人去楼空,这楼里还是有人在的。
敲了一阵,楼里安静异常竟半点儿动静也没听见。他又敲了敲,这回力道要比之前大一些,谁想那门居然吱呀一声被他给敲开了!
小冒道:“居然没落锁?先前不是下令要锁好门窗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