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道这,伙计忍不住地叹了口气,他道:“只可惜,天神最终还是死了。传闻说他以身祭天了,具体怎么回事谁也不知道。”
孔翔宇听得入神,如此说来,那位万祈天神反倒是位好的,即便下了巫术也都是一些福泽百姓的福巫。与宁康国内发生的巫鬼一事倒是有天与地的差别。
宗彦秋也不禁有些感慨,直言道:“若是别的地方也有这样一位天神,也许就不会有战争了。”
众人皆点头同意,可谁想那半天不做声的魏泽却忽然说道:“未必,贪婪的人自始至终都会贪婪,那天神有这样的本事,贪婪之人所觊觎的就不再是金子。”
魏泽说的时候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同情。
孔翔宇喝了口茶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那天神的福巫可以说得上是有求必应,这样的一个人,确实比金山银山还要招人窥视。
也许那最后祭天的结局也是件好事,如若不然那些贪婪的人一样会再次发起掠夺,到时候依旧会重蹈覆辙。
孔翔宇思量了许久,还是将那话问出了口,他道:“竟然天神下的都是福巫,底下的子民也一直尊崇天神的信念,为什么还能听到一些……不太好的巫术呢?”
他愣是把那巫鬼的叫法给咽了回去,毕竟在人家的地盘,这么说似乎不怎么尊重他们心中的神明。
然而那伙计倒有些无所谓,他道:“公子指的是巫鬼之术吧?”
孔翔宇一愣,点点头。
伙计皱着眉头继续说道:"巫术既有福巫自然也有不好的,就像人一样。用的人好自然好,用的人不好自然也就不好了。
万祈国的百姓也一样,大多数人在天神的指引下选择了和平,但也同样有人选择了复仇。那些因为抢夺而失去家人的百姓,他们无法平复心中的怨恨,所以利用了天神的巫术去做了巫鬼之术报复。
起初天神还会阻止说教,但那些人一心报复,即便将天神贡为救世主,也无法抚平心中的那股恨意。"
孔翔宇沉默不语,事实也确实如此,未经他人苦怎劝他人善。
伙计给他喝空的茶杯又倒了一杯,道:"所以天神便想了个法子,他在巫鬼之术上下了反噬。你要报复可以,但得以自身等价的福运来换。你要他人性命的同时也得搭上自己的命。
天神本以为,这样的巫术下了之后便能阻止这些人去报复,毕竟谁都不希望以自己的命去换一个恶人的命。可谁又能想到,仇恨之下不愿苟活的大有人在,甚至还有人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用上了巫鬼之术,事情便愈演愈烈无法控制。"
关于这一点孔翔宇顿时想到了当时写着淫字的巫鬼娃娃,那娃娃的体内塞了一截孩童的指骨,当初金宝还说,下巫之人竟用别人的命,实属缺德。如今想来,那天神的巫术到了百年之后,在具有恶念的人手里早已物是人非。
万祈天神在下反噬之术时一定没有想到,后人为了避免自己死还会用他人的命来做这种下三滥的东西。
有时候就是这样,你以为的好事他不一定会往你所期望的方向发展。在有恶念的人手里,再好的初衷都会变作地底的烂泥。
时间一长,人们追溯起来,甚至还会直指那个源头,大骂对方为什么给出了一个这样让人容易起恶念的由头,却全然不会想究竟是谁把事情变成了今天这副模样。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用完饭,孔翔宇便在屋子里想了半宿。说到底还是人们的贪婪与恶念造就了如今的局面,那所谓的金山与天神,曾几何时为人们带来光明跟希望,可谁又能想到,百年后却成了一种利于恶人胡作非为的邪物。
孔翔宇坐起身,看了眼身侧熟睡的魏泽,为他盖好被褥后便轻手轻脚的翻身出了客栈。
金宝在他袖子里睡得安生,一阵颠簸愣是把他给吵醒了。他巴拉着四肢爬到孔翔宇的头顶,埋怨道:“祖宗,您老大半夜得又干嘛呢?”
孔翔宇还真是许久都没听金宝这么叫他了,于是道:“祖宗要办大事,必须得有你这个河神在场,要不然办不好。”
金宝打了个哈欠,道:“行吧,那你说,我们要干嘛。”
他沿途飞檐走壁地跑过几间屋顶,说道:“今天魏泽黑袍面具的那身打扮,你觉不觉得有点儿像黑市的无脸面具鬼?”
金宝道:“是像,可这模样很常见。黑市里的鬼都这样,鬼蜮门口的永安街上也全是。”
孔翔宇翻身从屋顶上跳到一条巷子里,喘了口气后说道:"你也说了,在黑市永安街里,这样打扮的鬼很常见。但问题是,在百年前赵恒的年代里,有鬼蜮跟黑市吗?
还有,今天那卖衣服的老板一看到魏泽说了什么?"
金宝顿时精神了,一拍龙爪道:“叫魏大人国师!你是说,那个百年后出现的黑影,很可能就是现在万祈国的国师?”
“正是。”
金宝顿了顿又问道:“那你现在出来干嘛?抓国师啊?”
孔翔宇叹了口气,道:“我确实是这么想的,所以想出来看看,熟悉一下这里的地形。”
“那你怎么不让魏大人……”金宝说了一半便停住了,他不禁想到魏泽先前在国库里所说的,那黑影如今还未犯错,他不能动手。
孔翔宇笑道:“我知道,魏泽不会轻易出手,他所杀的都是一些做过恶的鬼,如果是人的话他就更不好动手了。所以我们办的事,还是我俩知道就好。”
魏泽将来是要成为掌管鬼蜮的人,他的生死簿上能记载着凡人生死,但他却不能去做有违凡人宿命的事。即便知道那个活人有多恶,也只能等那人死后才能以这人生前的所作所为去下定论。
孔翔宇看了眼巷子外没人的大街,这万祈国的疫症来得也真是时候,如今出来逛大街显得自己像个贼一样。
抬腿走了一阵,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恍惚间似乎传来一阵铁链声。随后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于是又走了几步,谁想那铁链声竟也跟着他的步子走了几步。
他深吸一口气,对头上的金宝说道:“你觉不觉得有一阵铁链的声音?”
金宝点点头,道:“好像是有,像是监狱牢房里被锁了镣铐的犯人走路。”
孔翔宇停了片刻仔细听,那所谓的铁连声却也跟着没了。想着应该是幻听,于是又抬腿走了两步,只是那该死的铁链声竟跟着他的步伐一样,走一步响一阵,活像是给他身上套了镣铐。
他脸上装的冷静,头上的冷汗却下来了。抬袖擦了擦额头,干咳一声后对金宝说道:“我觉得,那铁链好像在跟着我。”
金宝赶忙调转了龙头,向孔翔宇的身后看了看,而后便忍不住地夸赞道:“哎呀,太久没见还真有点儿亲切。”
孔翔宇心下一凉,他不敢转身去看,便定了定心神问道:“说完整一些,什么叫亲切。”
于是金宝就开始描述了,他道:“两排白衣囚犯,衣衫褴褛,手脚都戴着镣铐。嗯……应该死了有些年头了,身上都烂了大半,半边骨头半边肉。”说得高兴了还站起身指着那鬼魂道:“这个厉害了,浑身上下都烂没了,就剩个头还算完整,就是两眼珠子没了,空洞洞的。”
孔翔宇喉结滑动,赶忙抬手制止:“可以了。”描述的确实够完整。于是道:“我觉得,天色这么晚魏泽应该会担心,不如我俩还是先回客栈睡觉,你意下如何?”
这都多久了,自打到了百年前,除了魏泽之外他已经很久没一个人见鬼了!也不知道这赵恒心性是怎么回事,现下需要用着他胆子的时候居然没了。这要是换作赵恒,管他是不是鬼,反手一剑全给你灭了。
金宝完全无视了他的话,搓了搓龙爪,继续说道:“居然有八个,也不知道怎么死的。”
孔翔宇没胆子转身看,便加快走路的步子,而那身后跟着的鬼东西竟也与他一样加快了速度。那锁链摩地的声音,在寂静无人的大街上显得尤为刺耳。
他冷不丁地冒了一身冷汗,脚下的步子简直能用风来形容,身后的东西形影不离。越是看不见不想看的时候,就越是让人感到害怕。
快到客栈时,迎头撞进了一个人怀里。孔翔宇连忙抬手捂着嘴,差点没丢脸的叫出来。
抬头看去,简直喜极而泣,道:“魏泽!你出现得太是时候了!”
魏泽低头看他,眉眼间似乎有些想笑。随后抬头看向他的身后,拧眉道:“不想做鬼了直说,我能送你们一程。”
孔翔宇这才转身看去,那八个鬼见着魏泽比他见了鬼还可怕。手脚并用的四下逃窜,奈何慌乱中脚下没个章法,几个鬼连着锁链撞在了一块儿。有两个鬼本就烂得只剩一副骨架,那迎头一撞竟是把头都给撞掉了。
不得不弯腰去找自己的头,白骨爪在地上摸了半天,最后摸到个别人的头,二话不说直接拔起来戴在自己脖子上。
而那掉在地上的头在乱糟糟的场面下被踢到了远处,巴巴地看着自己乱走的身体急道:“这儿呢!蠢身体,你是瞎了吗!”
“……”
这场面怎么看都应该用惊世骇俗来形容,可金宝却捧着肚子大笑道:“你们这是玩儿蹴鞠呢?”
那没了头的白骨也不知被哪位慌乱中的同伴踩了一脚,愣是把那一身骨架给踩散了。被踢到远处的头颅惊叫一身,破口大骂道:“没长眼睛啊!还好我死了,要不然我那老二都得被你踩废了!”
那被骂了一句地鬼指了指自己两空洞的眼眶,说道:“我瞎了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你第一天知道啊?”
孔翔宇满脸黑线的抬袖往自己脸上擦了又擦,就看那两骷髅鬼话连篇得差点掐起架来。最后树倒猢狲散的全跑光了,就剩那被一脚踩散架地鬼还在挣扎着捡自己身体。
魏泽见鬼也跑得差不多了,对那一摊散架白骨问道:“说说吧,你们是来干嘛的?”
那散架的鬼总算摸到了自己的头,好不容易把头戴上后,却也只有小半截身体,一样无法走路。于是没好气道:“还用问,看不出来我们是暗杀使者吗!”
魏泽挑了挑眉,孔翔宇也闭嘴默不作声,恕他愚钝,还真没看出来。
那鬼说完才把头转到了面对魏泽的方向,这才知道自己刚才是在对谁吼,顿时浑身发颤,牙关都快赶上茶楼说书打板子的。
魏泽蹲下身,伸出一指戳在那颗骷髅的头顶,好脾气地继续问道:“知道你们要杀的是谁吗?是谁派你们来的?”
那骷髅赶忙咬紧牙关,很有骨气地说道:“我们暗杀使者最大的优点就是保守秘密!”
魏泽戳着的手指轻轻往下按了按,孔翔宇站在两步开外都能听到头骨裂开的声响。
那骷髅立马急道:“等等!我有遗言!”
魏泽稍稍放松了一些手指上的力道,眉眼低垂的望着这玩意儿。
骷髅转过头骨,面向孔翔宇,说道:“赵将军,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话音刚落伴随着一声骨头碎裂得脆响,那白骨鬼被魏泽一根手指彻底按碎了。
魏泽站起身吹了吹手指上的骨灰,对一脸愁容的孔翔宇说道:“不用放心上,有我在他们碰不了你。”
“谢谢。”
孔翔宇陷入了沉思,这骷髅虽然说了些没什么边际的话,可有一点倒是能够确定,对方知道他是谁,而且指名道姓得要杀他。
看这些骷髅的装扮,虽然衣衫褴褛,但一眼就能认出来生前是万祈国的人。他们不过刚到万祈国,人生地不熟,也没得罪过什么人,是谁要杀他?
还有这疫症未免来得也太巧了,几乎是前脚刚进万祈国,后脚便嚷着要封城。好像是专门为了等他们来,然后将他们彻底关在这里一样。
赵恒能有什么能耐,竟让对方如此大费心机。
忽然一个奇怪的念头一闪而过,他急道:“魏泽,快带我去山脚发现疫症的地方看看,我想,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嗯。”
魏泽也未多言,拦腰将他抱起,周身弥漫起一片白雾,飞速冲向万祈国的山脚处。
孔翔宇连忙抱紧魏泽的脖子,心道这小子还真是个行动派,抱他也不事先说一声。不过如此模样下,倒让他想起魏泽抱他冲出黑市时的场景,心中感慨,手臂不自觉地又收紧了几分。
到了山脚处,明显看到了一块被大火烧过的泥坑,边上还堆积了许多被烧焦的柴火。
魏泽站稳后并未将他放下,皱着眉说道:“这坑里没有死过人,只是一些柴火罢了。”
孔翔宇赶忙翻身下来查看,那泥坑中积着一层厚厚的草木灰,随手找来一根木棍拨了拨,并无任何异常。
他扔了手里的木棍,气息不稳道:“果然如此,看来我们是中计了。”想到那独自一人睡在客栈的宗彦秋,不禁急道:“我们得赶紧回去,万祈国这一遭怕是事先就安排好的!”
金宝从孔翔宇的头上钻到脖子里,茫然道:“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我有些看不明白了?明明没有人死,为什么要谎称有疫症?”
孔翔宇不等魏泽动手,自觉地纵身跳到魏泽背上,两腿一挂往这小子的腰上收力,拍着魏泽的肩膀道:“先回客栈,我们边走边说。”
作者有话说:谢谢送的小星星!多多留意哦!
第41章
“起初我就觉得奇怪,我将军府的书库都能或多或少地翻出一些有关怪事的记载,怎么皇宫大院的御书房竟连半点儿消息也找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