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翔宇一愣:“闹鬼?怎么回事?”
老板神秘道:"我也就是听说,隔壁村有个体态壮实的老汉得了咳嗽,起初以为只是风寒。后来见天儿得不见好,每日都身形消瘦得厉害。
有一日隔壁邻居听着没了动静便想去看看,谁想那门一开,老汉就只剩下一张人皮,半点儿骨头也没剩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人抽了骨头。可这老汉的周围并未有任何血迹,也没人听到惨叫。
后来那去看的邻居隔天也开始咳嗽,日渐消瘦,最后与老汉一样,成了一张没骨的人皮。而且接连这般死了十几个,跟瘟疫似的会传人。就因着这事,朝廷都封村了。"
老板说完搓了搓自己发寒的双臂,满脸恐慌。
十七跟管家皆皱紧了眉头,这事朝廷封得算快,没想到还是传了出来。
孔翔宇也算是个见惯了怪事的人,可这样的怪病还真是闻所未闻。
管家匆匆挑了几颗菜便拉着孔翔宇要走。“公子,咱们还是先回去吧,这年头闹干旱处处都不太平,听着怪吓人的。”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孔翔宇回到府里便看到魏泽书房的门虚掩着,屋里燃着檀木香炉。魏泽坐在桌案前眉头紧锁的扶着额,桌上堆积着十几卷卷宗,看来这事确实让他头疼了许久。
他轻敲了两下门扉,魏泽抬头道:“进来。”
一看进来的是翔宇便眉头舒展道:“怎么?我这府上太过憋闷?”
“没有。”孔翔宇搓着手道:“我今天去外头逛了逛。其实……我可以让宁康下雨……”
魏泽看着他的眉眼有些震惊,可顿了片刻后却说道:“不了,下不下雨都是天意,你不必用巫术。而且……”话说一半,欲言又止。
天意这两个字,一下让他想到魏泽管理鬼蜮时说的话。凡人皆有宿命,逆天而行怕是会招致祸事。想想也是,万祈国便是逆天而行才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也对。”
两人相对无言,孔翔宇转身要走,忽然又停下。他转身问道:“其实你不用太防备我,我绝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你不用……让人时刻都盯着我……”
“……”
孔翔宇说罢便要走,魏泽拿着卷宗的手指微微收紧,他叹了口气道:“我不是防备,只是怕你用了巫术……也罢,我撤了十七便是。”
这下倒是轮到孔翔宇有些不好意思了,原不是魏泽想多了,而是他想岔了。忙摆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哎,我其实是想说……你因着政务这么多天都没睡好,我也许能帮得上忙……”
说着又尴尬地搓了把脸,瞧他这话说得。魏泽好歹也是个将军,才不过认识几天来路不明的人,他怎么可能跟他讲政事。
“也不是,我只是觉得……你可以多休息一会儿……”
真是越说越糊涂,到最后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说些什么。
魏泽顿了片刻,忽然嗤笑一声,道:“你是在担心我身体吗?”
“……嗯……”他低垂着头,小声应道。
“也罢,反正光这么看着也想不出策略。”魏泽收了手里的卷宗,走到他身侧,道:“正好我要去一趟涯茨村,要不然你同我一道?”
孔翔宇惊叹:“涯茨村?你是要去查那个没骨头的人皮案?”
“你知道?”
“知道一点点……”
魏泽走到刀架上拿了佩刀,又挑拣着拿了七八柄飞刀,道:"这案子拖了快一个月,朝廷的人也束手无策,派了几个官员都只是在村口看看并不敢真的进去,这事便落到了我手里。
原是想将抓来的山匪查完了再去,不想那审案的文官愣是把山匪一事揽了过去,我如今是不去也得去了。"
孔翔宇有些愤慨:“还真是一群怕死又爱推卸责任的人,朝廷怎么就让这些人当了官。”
魏泽笑道:“哪里都一样,习惯就好。我虽是个武官,可说到底还是为了保护百姓,都一样。”
他点头道:“也是。”
在去的路上,魏泽将这闹鬼的事大致都说了一遍。
事情的源头其实并不是那位事先咳嗽的老汉,而是村子里的一位大夫。这位大夫年纪约莫在四十岁左右,无儿无女,也没妻子,多年来都是孤寡一人。
大夫的医术只能说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收入也就刚刚能过日子吃个饭。这个年纪又只有这点收入,说实话,想要娶妻子确实有些难。
有一日也不知听谁说河里有金沙,便打着碰运气的念头去了。这河里自然是没金沙的,若是有哪还轮得着他?
大夫什么也没捞着,反倒让自己得了一身风寒,原想回去吃几幅药便会好,谁想这药竟是越吃越不对。风寒不仅没好,反而更严重了。
于是大夫就愁啊,街坊邻居的闲言碎语也开始多了起来。说他自己一个给人看病的,竟是连个风寒咳嗽都看不好,以后谁还敢来找他看病?
大夫虽觉得邻里话糙却也不得不苟同,说实话这事放在谁身上都会不自禁地这般想。
于是大夫便开始对自己胡乱试药,有些甚至不是治风寒的也拿来吃。然而这事也是怪,这般胡乱吃药竟还真让他给吃好了。
只是自那之后他身体就发生了异样,时不时地就想上茅厕,而拉出来的还全是些带有血丝的水状物。不仅如此,他身上的骨头也是每日都会消失一点,不痛不痒,可就是没了。
先是手骨,而后是身体内脏,等人们发现时大夫已经成了一张没骨的人皮。
而那传闻中的老汉,就是第一个发现大夫人皮的人。于是便有了后续所谓的瘟疫化骨病。
孔翔宇还是觉得这事诡异得厉害,会传染的化骨病,真是闻所未闻。他问道:“那这村子里的人现在都出不来了?如果会传染,剩下的人岂不是只能等死?”
魏泽道:“那倒也不是,除了传闻中死的那十六个化骨病人,剩下的村民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过这些症状。”
“还真是够怪的。”
两人赶制封锁的村镇,魏泽将两匹马绑在了村外。
除了闹鬼之外,这村镇看起来比魏泽所在的城镇受干旱影响严重得多。田野里全是干涸开裂的黄泥。原本流水的溪水河道也明显变窄了许多,只有依稀一小柱水流。
孔翔宇记得他躺在棺椁里顺水而下时,山里还不似这般景象,怎么越往宁康城里走就越是厉害?
同是一片天,城里城外竟差的这般大。如今还被封了村,里头的百姓怕是只会活得更煎熬。
魏泽绑好马匹,见他满脸的愁眉苦脸,便猜到大概在想些什么,于是道:“放心,水跟食物每日都有人会来送。”
话音刚落,就正巧碰到来送水的官差。魏泽抬手打了声招呼,官差赶忙下马拜见。
孔翔宇侧头看去,约莫来了有六七辆水车。
官差们拜见完魏泽,便戴上蒙面白布,去封锁的村口撞了几下青铜钟。不一会儿就有村民陆陆续续地拿着水桶出来接水,而村民们也自觉的都戴着白布蒙面,倒确实像是瘟疫发生时该有的措施。
魏泽从衣襟里拿出两块事先备好的布巾,转而递给孔翔宇。
孔翔宇摆手道:“我不需要,什么瘟疫都染不了我。”
在万祈国,人人都会福巫,像身体康健这种最基本的术法很常见,他打小就没见过哪个万祈国人生过病。
“还是戴上得好。”魏泽说罢,自顾自地替孔翔宇蒙上,脑后的结头打得太紧,勒得他鼻梁疼。
他扯了扯鼻子上勒着的地方,而后道:“我真不用,其实你也可以……”话说一半顿住了,他怎么老忘了,魏泽不让他用巫术。
魏泽没应声,系完后便让官差开村门让他们进去。村民取完水自觉地给他们让开了一条道。
孔翔宇微微蹙眉,这些村民看起来差异很大。大多数人还是比较康健饱满的,可就是有那么零星几个面黄肌瘦,满脸的病态。
虽是封村好歹也是吃穿不愁,怎么跟个难民似的?即便是闹干旱,宁康国内的其他城镇也没这般凄惨的人。还是说,这化骨病也挑人?
有位年纪稍长的老伯冲魏泽拱手一拜,唤了声将军。而这位老伯就正好是个面黄肌瘦的人群之一,手背瘦得就快成皮包骨了,提着的水桶也是极为吃力地拿着。
魏泽做势便要帮忙,却不想老伯提着水桶慌忙向后退了几步,操着一口沙哑的嗓子说道:“魏将军可千万别同我靠得太近,那化骨病会传染,老头子我已经得病了。”
魏泽蹙眉道:“怎么回事?”
老伯这才颤巍巍地向他们伸出另一只藏在衣兜里的手,那手掌上的五指当真成了没骨头的皮肉,软踏踏地悬挂在手掌之上。就这么直视着看,还真有些毛骨悚然。
老伯展示完便要将手收回,孔翔宇想也未想,一把握住了老伯的手。老伯惊叹一声甚至都来不及阻止。
魏泽急道:“别碰!”
说着竟是不顾老伯说得化骨病要来抓孔翔宇,孔翔宇侧身站在魏泽与老伯之间,强行将两人隔开。
急道:“你别碰,我没事。”
甚至还抬手撤了脸上碍事的蒙面白布,对着老伯的那只手低头细究了起来。
不说魏泽,就连老伯也被孔翔宇这般大胆的举动给吓着了。不停地要抽回手,劝道:“小公子你可别碰啊,如若不然害了你可怎么好。”
魏泽黑着张脸,也顾不得这么多,转而便要来抓孔翔宇握着老伯的手。这回倒是换作孔翔宇急了:“说了你别碰,传染了怎么办?”
魏泽厉声道:“你还知道会传染?”
孔翔宇被吼得一愣,而后道:“我碰都碰了,你就让我看个仔细吧。我保证,我肯定不会有事。”
魏泽看着他,好一阵才收回手。孔翔宇暗松口气,谁想这口气还没松完,便看到魏泽也干脆大手一揽,将遮面的布巾给撤了。
孔翔宇急道:“你这是做什么?”
“是我带你来的,要出事就一起出事,否则我难辞其咎。”
“……”
“你用不着劝我,我阻止不了你,你也别想阻止我。”
孔翔宇心中一暖,魏泽可真是无论什么时候,都总会不经意的做出些让他忍不住心动的事。
“好。”
言闭,便不再磨蹭,转头重新细究起老伯的那只手。手指触碰下确实已经摸不到骨头了,软趴趴的,触感很是诡异。
但他从刚才就隐约觉得,这无骨的手指中仿佛隐隐有一股东西在窜动,而且邪气得很,像是……
可魏泽不让他用巫术,要不然三两下就能知道怎么回事了。
魏泽问道:“怎么样?”
孔翔宇收回手,老伯干笑一阵提着水桶匆匆地走了。待到了拐角处,竟又偷摸着探出半个头,满脸阴霾地看着他。见孔翔宇也在看他,又立马转头走了。
这老伯的身形姿态实在太奇怪了,还有那没有骨头的手掌,触感实在太像是……
他看着魏泽,目光凛冽道:“你们这儿,可有人会做人偶娃娃?”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娃娃?”魏泽蹙着眉头不明白翔宇究竟要说什么。
巫鬼娃娃,这东西对于孔翔宇而言真是一点也不陌生。起初这些东西是万祈国百姓做来纪念亡故亲人的,以解思念之情。后来百姓觉得只是死物不足以缓解这股思念,便用巫术将这些已故之人的魂魄封印在娃娃身上。
有条件的会用亡故之人身体的一部分制作成人偶娃娃,尸骨无存的便会召集魂魄附加在剪纸之上。不过巫鬼之术毕竟不是什么好东西,魂魄受到术法影响化作怨气,便成了巫鬼娃娃。
万祈国有几年间特别盛行这种邪术,以至于后来闹得一发不可收拾,成了灾害。
刚才老伯的手他看过,除了那张人皮之外,里头窜动的东西与巫鬼娃娃身上的邪气极为相似。只可惜他不能用巫术提出来好好看看。
不过他的身份特殊,万祈国又对巫术极为厌恶,他还是不要告诉魏泽的好。于是只好摇头道:“没什么,我随便说说。啊对了,你把手伸出来。”
魏泽有些茫然,却还是听话地伸出了手掌。
孔翔宇从袖子里摸出小刀片,在指尖划了两道,而后在魏泽的掌心上画了一道身体康健的巫术符文。
魏泽皱着眉头没出声,倒也没来阻止他。
他低垂着眉目,长睫微颤,道:“这样,你以后就不会在生病了,百病不侵。”
说罢便要收回染血的手,魏泽忽然一把紧握住他破口的手指,目光深邃,表情凝重,眼里竟是些他看不懂的。
孔翔宇被看得一愣:“我没事……你!”
话说一半,魏泽竟是直接将他破口的手指放进了嘴里。温热的舌苔席卷舔舐着伤口,黏腻湿润,微微刺痛,将孔翔宇惊得僵直在了原地。
指腹碰触牙关,研磨吸吮。待到破口的指尖不再流血,才将他的手指放了出来,指尖快要离开红润唇瓣时,又轻探舌尖舔了一下,舐去伤口上残留的一丝血丝。
眉眼微抬,目光紧盯着他,而后道:“下次若是在如此,我便这般对你。”
孔翔宇满脸烧得通红,一口气憋在喉咙口半天都说不出话来。魏泽这是在做什么!这!这……这让他不多想都难啊!!他可是对魏泽原本就抱有非分之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