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翔宇不明所以,不过还是点头道:“能。”
魏泽听罢并在言语,转而从怀里摸出一支竹筒,对着破损的屋顶放出一道响亮璀璨的烟花,在这黑夜上空显得极为耀眼夺目。
这是作为信号用的烟花炮,楼下的贼人皆是一惊,急道:“你是朝廷的人!兄弟们,快,赶紧撤!”
魏泽放完信号烟花便纵身从二楼越下,手提长刀风一般地将几个率先要逃走的人撂倒在地。
拿铁锤的两个贼人一看大势不妙,转手抓起一个昏睡的商人,拿刀架着脖子威胁道:“若是在动一下,我便要了这人的命!”
魏泽抬腿踢飞了两名山贼,冷哼一声说道:“这些人私运巫术黄金,即便你们不杀,我也会将他们一并带去朝廷论罪。”
说罢,长刀脱手而出,直直的刺向那抓着人质的贼人胸口。长刀全数没入,眨眼间便要了贼人的性命。
长臂伸展,左右抓起两名贼人的脖颈,五指收拢,只听咔嚓一声,贼人便在他手里断了气。
孔翔宇看得脖颈一凉,不愧是上过战场的,下手狠辣利落,竟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要说这是个年仅十九还比他小上几岁的,可真看不出来。
其余几个贼人退至客栈内,皆是哆嗦得不敢上前,而那所谓的二当家此时已经被金子吞噬了整条胳膊,脚也到了膝盖。再下去怕是半个身体都得进去,这贼人就无力回天了。
擒贼先擒王,魏泽竟是在这种时候爆了身份,那这二当家必须得活着。
孔翔宇往手心里又划了一道血口,这回的血口比先前的两道都要深上许多,他将血液抹在玉扇的扇面,冲着贼人猛的一扇。红光乍现,贼人被吞噬的手脚瞬间与人体分离,血沫横飞。
贼人惨叫一声,昏死了过去。
金子吞噬完残肢,便又恢复了常态。只是没了符咒的束缚,竟是要将周围昏睡着的那些商人也一并吞噬了。
孔翔宇手掌撑着栏杆,翻身跳落地面,用自己浸血的手指快速在金像背上画了一道符咒,这金子才算是暂时被控制住。
那原本蒙着金子的布袋,以及贴在布袋上的符咒都被撕成了残骸,不能再用。若是要保证这金子安好,他唯有在写画上几十道符咒才行。
魏泽收拾完余下的几名山贼,收刀赶制孔翔宇的身侧。他皱着眉头看向那双满是鲜血的手,此时正动作利落地在布袋上用鲜血书写符文。
“你这是做什么?”
孔翔宇摆摆手:“我写完就好了,要不然这东西停不下来。”
魏泽一把拽过他的手,手掌上有好几道口子。若是血不够了,孔翔宇便又会划上两道新的。
“你……”
孔翔宇抽回手,血渍染了魏泽一手:“没事,我都习惯了……”
魏泽微微蹙眉,这种事哪里还有习惯一说。他低头细看,孔翔宇卷起袖子的两只手腕以及手背上竟全是些细小的刀疤,纵横交错,不寒而栗。
孔翔宇这话纯属就是下意识而言,记忆中的柏霄确实对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他的双手每日都是这般血肉模糊,有时候手臂不够用还会划在腿上,备受煎熬。
虽是福巫,却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哪有什么真的天降福运,想要得到什么,就总得付出点牺牲。
等他书写完符咒,客栈外也响起了马蹄铠甲蜂拥而至的声音。
魏泽火速从身上撕下一块衣料,抓过孔翔宇染血的手包裹住,而后长臂一揽将孔翔宇护在身后。
小声道:“一会儿你不要出声,也不要暴露你会巫术这件事。”
“好。”他答道。
几位将士勒着缰绳在客栈外站定,利落地翻身下马,冲魏泽单膝跪地拱手道:“将军!”
魏泽挥手:“将客栈内的所有人全数抓获,那些装着金子的赃物也一并带走,切记不可撤下符咒或是直接碰触金子。”
“是。”
魏泽牵过马厩里安然吃草的萝卜,而后向孔翔宇伸手,道:“走吧,我想你也暂时没地方去,不如去我的将军府暂住。”
孔翔宇踌躇片刻,问道:“你不端贼窝了?”
魏泽嗤笑道:“端不了,这贼窝怕是不在山里。”
“什么意思?”
魏泽并未回答,孔翔宇收了心思。
他现下不过是个外人,再说好听点也就是魏泽刚刚认识一天不到的朋友,怎么会将这种政事与他诉说。
于是赶忙改口道:“抱歉,我只是顺口,你不必答我。”
魏泽看着他包成馒头的双手,忽而架着他胳膊将他提上马背,而后自己也是一个挺身翻身坐在了马背上,双手勒着缰绳将孔翔宇彻底圈在了怀里。
两人贴得极近,孔翔宇不自觉地挺直了脊梁。
魏泽架着战马,身体便会下意识地向前倾,下巴蹭着他的耳背,道:“回去再说。”
说话时,喉结微颤,他不禁一阵面红耳赤。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魏泽生前的府邸他是从未见过的,只是刚到门口他便目光一颤。这将军府的模样竟是跟魏泽成鬼王后的府邸一般无二,只是眼前的这座显得要有人气多了。
还未下马,便看到一名清丽的女子从府里出来。一身淡蓝色的轻纱长裙,眉目含黛,倒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温婉模样。
女子看着魏泽满脸的担忧,不过倒也并未显得急躁,而是依然保持着礼数作了个辑。
魏泽翻身下马,对女子笑道:“素棉?天色这么晚你怎么在这儿?”
孔翔宇捏紧了手里的缰绳,心里一股说不出憋闷。不用说也看得出来,这位便是魏泽与他提过的未婚妻了。
唇红齿白,柳眉细腰,确实是个标准的美人儿。魏泽与这女子站在一道,还真是配得起郎才女貌这个词。
素棉始终与魏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可那双包含春色的眼里却是全身心的只有魏泽。这样的眼神,孔翔宇曾也在魏泽的脸上见过。
“下人说你一个人去山里剿匪,我实在担心便过来了。”说罢才注意到坐在马上的孔翔宇,疑惑道:“这位是?”
“这是我从山里救来的,这回得亏了有他,真是帮了大忙。”魏泽说着便要来扶孔翔宇下马。
孔翔宇不等魏泽的手过来,便利落的自己跳下了马背。站定后,向后退了一步,道:“不用麻烦,我自己可以的。”
素棉赶忙冲着孔翔宇微微欠身:“阿泽平日里总是鲁莽行事不计后果,素棉在此谢过少侠。”她向来心细,看着孔翔宇用魏泽衣料包着的双手还隐隐透着血渍,担忧道:“少侠这是受伤了?要不我让下人去宫里叫太医吧?”
孔翔宇有些憋闷,原来魏泽的这声阿泽早就有人叫了。他佯装镇定道:“无妨,小伤而已,过两日就好了。”
魏泽知道孔翔宇的这些伤是怎么回事,朝廷向来抵制巫术,太医是绝对不能叫的。于是道:“太医倒是不用,我房里有上好的药膏,不用担心。”
说罢便冲着素棉道:“你就别操心了赶紧回去吧,这天还是有些凉的,你穿得这般少别生病了。”
言语间满是关怀,素棉立马低垂了头红着张脸。
魏泽笑着对孔翔宇说道:“你看我说什么,她确实跟你一样,动不动就脸红。”
“……”孔翔宇紧握着拳头,一时无言。
魏泽道:“走吧,别都站在外头。翔宇你没事吧?怎么脸色这么差?”
孔翔宇踌躇在原地,尴尬道:“我……其实可以住客栈……不用这么麻烦住你府上。”
“你就别客气了,宁康的客栈可不便宜。”说罢便来抓孔翔宇的手腕,半推半就地把人推进了将军府的大门。
素棉也跟着帮腔道:“是啊,少侠就别客气了,反正阿泽府里的空屋子多的是。”
“……”
这素棉一看便是面慈心善的好姑娘,知书达礼,温婉贤淑。他虽是百年后魏泽明媒正娶的人,可在百年前的现在,什么也不是……
魏泽将他安排在了自己屋舍的隔壁,两座楼宇相隔不远,中间只有一座小院相邻。
素棉如今还是未嫁女子,即便是未婚夫,这内宅后院暂时也进不来,见魏泽并无大碍便匆匆走了。
礼数做得周全,也不落人口舌,确实有大家之范,他自知比不上。
魏泽吩咐下人给他翻了新的锦缎被褥,又将屋子里重新打扫了一遍,随后拿了瓶膏药给他。
屏退下人后,屋子里便只剩下他两。
孔翔宇原本有许多话要说,可此时都一股气憋在胸口,竟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魏泽并未察觉异样,忽然拉过他的手扯了上头包扎的衣料,便要用沾了热水的巾帕帮他擦拭伤口。
此情此景不禁让他想起身为赵恒时的场景,魏泽也似这般,眉头微蹙着小心地帮他处理着刀伤。
可一想到素棉,顿时一盆冷水淋头浇下。他忽然抽回手,说道:“我自己来就好。”
说着便将双手直接放到温热的面盆里搓洗起来,将那一盆清水都染得血红。其实也就看着下人,这几条刀伤现下都已经止血了,洗出来的血渍也不过是干在皮肤上的那些罢了。
“哪有你这样处理刀伤的,怪不得满手的疤。”
魏泽一把抓过他的手腕,用巾帕擦干后,开了药瓷罐给他上药。孔翔宇皱着眉头要把手抽回来,却被魏泽握得更紧,不得动弹。
魏泽深邃的眉眼望着他:“你怎么了?像是不怎么高兴?”
孔翔宇眼神闪躲,随便扯了个理由说道:“我会巫术,你把我留在府里,不怕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吗?”
原来竟是在担心这个,魏泽嗤笑一声道:“只要我不说,没人会知道。”
“那若是不小心被人知道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非得问个彻底,可此时此刻就是想问。
魏泽愣怔片刻,显然并未想过这个问题。
孔翔宇干笑一声,道:“我随便说说,不会让你为难的。巫术这东西,确实还是不用的好。若是被人知道了,我会自己走的。”
魏泽沉默一阵,垂目往孔翔宇的掌心抹着药膏,入手清凉 。好一阵他才开口说道:“没事,有我在,没人能伤得了你。”
“……”
孔翔宇别过头,眼眶微微泛红。这话,魏泽倒是同他说过很多次。
如此他在魏泽的府里安然得过了几日,素棉倒也不怎么来。想是那晚也巧,刚来便让他碰上了。
他在府里几乎可以说是个闲人,除了吃便是睡,而且也不太能碰得到魏泽。这人真是忙得很,早上要去上朝,回来后还要处理政事,再不然就是去别的大人府上商讨。
每回好不容易看到人了,也是半夜,吃个饭差不多就得睡了,府里的一切大小事都是交给管家来打理。府上也没什么女眷,管家便每日念叨着希望素棉小姐赶紧嫁过来。
孔翔宇听着实在是憋闷得厉害,便想着出门去转转。谁想还未跨出大门,便被一身劲装的侍卫给拦下了。
这侍卫他认得,先前客栈剿匪时他见过,好像是魏泽的亲信。要说魏泽这人取名字是真的随便,不仅上阵杀敌的战马叫萝卜,就连府里的下人赐名也是按数字来编号。
就好比面前的这位,名字就叫十七。
十七阻拦道:“将军说了,柏公子若是要出门,必须得有小的陪同。”
孔翔宇点点头,有人跟着也好,碰上不知道地还能问问。
五百年前的宁康倒是与百年后的宁康差了很多,街道要比赵恒所在的年代更窄小一些,两侧的客商也没有百年后的多。不过相比较他国而言,依旧算得上是繁荣昌盛,人声鼎沸。
他在大街上随便转了两圈,正好看到出来买菜的将军府管家。管家年纪约莫有四十来岁,蹲在一堆菜摊前挑挑拣拣。
而那菜摊上的素菜看起来也并不怎么新鲜,干瘪发黄得厉害。
管家看到孔翔宇,赶忙放下手里的菜上前打了声招呼。
孔翔宇点头应下了,而后问道:“您怎么还需要出来买菜?将军府不是有专门属于自己的菜园?”
他记得魏泽府邸的后边确实有片挺大的田地,市面上有的蔬菜瓜果一样不少,何况这菜摊子上的菜看起来也不怎么好。
管家面露苦涩,还未出声解释,便听那个卖菜的老板叹气道:“公子你是不知道啊,宁康已经连着半年干旱了,就我如今的这点菜还是辛苦从城外运来的,更别说什么菜园子了。”
“干旱?”
孔翔宇四下看了一圈,这才发现附近几个卖菜的摊子,都是些不怎么新鲜的。相比较下,就面前的这位老板卖的还算看得过眼。
管家道:“可不是,因着这个干旱,菜价都翻了好几倍。就我们府里的那口井,水位也下去了不少。若是在不下雨,怕是到了年底百姓都得哀怨四起了。”
一旁跟着的十七双手环胸,也不禁感叹道:“将军为了这事都好长一段时日没好好睡觉了。邻国知道我们这儿闹干旱,还特地趁火打劫,把物价翻了好几番,简直没有人性。”
孔翔宇略微出神,原来魏泽这几日忙的脚不着地的就是为了这事?
老板愁道:“还别说,我那养鱼的荷塘水也干了大半,在下去怕是鱼都要养不活了。到时候还指不定邻国怎么上抬物价,吃都得成问题。其实这倒不是目前最头疼的。”老板压低了声音,冲他们小声道:“听说咱们宁康开始闹鬼了,那人死的,哎呦,怪吓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