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兰河故作惊惧:“若是事情败露,金督主要杀我,不管是劫天牢还是劫法场,你都得来救我。”
莲烬不是第一次知道他有?多?爱演,闻言也只是无奈笑笑:“你背着他做这些事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还有?这一天?”
阮兰河气短:“我哪里知道他会来正和?城出巡啊!”
他要委屈死了,“你是没见过皇上,对金督主的劲儿可大了,我当?皇上要一辈子把他圈在京城,”他顿了下,才道,“若是有机会,我看皇上恨不得把他关在皇宫里一辈子,我做梦也没想到真的把他放出来了!”
说完他还迁怒:“你们寺里素斋做那么好吃做什?么!若是难吃一些,这尊大佛也不会来!”
莲烬简直哭笑不得:“若是难吃一些,你还会天天来蹭饭?”
小没良心的。
阮兰河充耳不闻,背着手溜溜达达地朝正慈寺正殿走,一边走还一边嘟囔:“我得给佛祖多?上两柱香,求他老?人家保佑我,让金督主开开心心的来开开心心的走,什?么也别发现,我还想多活两年。”
莲烬看着他的背影,摇头,待那袭鹅黄拐弯消失不见,他才怅然自言自语:“你最不该求的便是佛,他怎会眷顾你。”
***
京城 皇宫内
御书房内点着熏笼,微微带了些麝味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从殿门到殿深处,这一路站着伺候的太监宫女都屏着呼吸,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书桌后坐着整个大盛朝最尊贵的人,盛溪云盛云帝。
盛溪云年少登基,如今也才刚不过二十有?二,面如冠玉,身量颀长,是俊朗的年少帝王。他穿着墨底金龙袍,未带冠冕,却依然有着令人心惊胆战的锐利感,此刻他正端坐在书桌后面看着呈上来的奏折,手里拿着朱笔却半天都未下笔,只盯着那本奏折,半晌轻轻地笑了。
这种笑并不是对着朝臣的安抚之意,也不是对着后宫受宠嫔妃的漫不经心,只是纯然的,不加掩饰的欢喜。
这时一个穿着最高?品阶的太监服的太监拿着拂尘静悄悄地踏了进来,路过外殿时低声问一个在外殿当值的小太监:“皇上心情如何?”
这便是如今内室监的当?家的,也是盛溪云的贴身太监,总管京墨。
只是京墨看上去并不像个太监。
在内侍中,他算是年轻的,也就三十出头,温文尔雅,君子端方,不卑不亢,像墨客,像才子,唯独不像太监。
那小太监悄声道:“回京总管,皇上心情本是不好的,接了个折子后便好了。”
京墨忽而笑了:“想必是那位来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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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蛋:
阮兰河,写作正和城城官,读作正和城派出所所长。
第60章
京墨说, 想必是那个人来信了。
那小太监虽然只是个外门太监,但着实会来事,也没多?问,只是头更低了, 装作没说过话, 也没听到过什么。
京墨淡淡瞥他一眼, 倒是多?留意了一下,问道?:“你叫什么?”
小太监慌忙道?:“奴才诚忠, 刚从乐者?坊调过来。”
乐者?坊?
京墨微微皱了眉, 乐者?坊的人怎会被调到御前来?
刚才没觉得,诚忠一说他才恍然,这小太监的声音确实与大?多?内监的公鸭嗓不同, 舒缓好?听。
只是还没等他细问,内殿便传来了盛溪云的声音:“京墨!”
京墨便先将这个小太监的事放到一边,走到了内殿的屏风外面站定,试探:“皇上。”
盛溪云道?:“进来。”
京墨这才绕过屏风, 走到盛溪云身边,低声问:“皇上有何吩咐?”
盛溪云放下朱笔:“你可知道?民?间有一习俗,叫冥婚?”
京墨一怔,有些疑惑盛溪云为何突然提到这个, 但也没有多?问,只是道?:“奴才以前……”他顿了下,跳过了这句,“曾在书?中读过一些民?间杂谈,其中有的书?便谈起过这一习俗。”
盛溪云饶有兴趣地把折子放下, 往后靠在了龙椅椅背上,说:“说来听听。”
京墨回想了一下, 挑拣着说:“冥婚是为已故的人找配偶。若有子嗣未婚早夭,有些老人便认定其会灵魂不宁,使家宅不安。因此,一定要为他们举行一个冥婚仪式,最?后将其埋在一起,成为黄泉夫妻,并骨合葬。有人认为这样既不让去世之人地下孤单,也免得男、女两家的茔地里出现孤坟(注)。”
他的声音比诚忠的还要好?听,温柔清冷,如?同碎冰敲玉碗,听他娓娓道?来不迭是一种享受和放松。
盛溪云不置可否,又问:“那配冥婚的是活人,还是死人?”
京墨道?:“……均有。”
盛溪云若有所思,半晌道?:“传旨下去,从今以后,民?间若要进行冥婚相配,须得报过当地官员,且只能双方死期超过一年?才可。若有违反,欺瞒者?,涉事平民?刑八年?;当地官员知情不报者?,流放;故意欺瞒者?,绞刑。”
京墨低头领命,但心里仍有些疑虑,皇上怎突然对冥婚起了兴趣,又突然如?此重罚?
正揣测间,他不经意看?到了桌上那本折子,折子上龙飞凤舞恁大?的四个字。
建议取缔
京墨看?笔迹和风格便知道?这是谁的手?笔了,忍俊不禁。
他一笑,盛溪云便看?到了,见他目光看?着桌子上的折子,也没有责怪,无奈地摇了摇头:“是他来的折子。”
京墨道?:“是金督主?的行事之道?。”
说完他便用了正书?桌旁边的一个小书?桌,上面摆着文房四宝。京墨熟门熟路地抽出了一卷空白圣旨,倒水研墨,他身姿风流,动?作行云流水,好?看?的很。待墨磨好?,他便抽出一柄狼毫,开始措词将盛溪云的意思写成官方的书?面旨意。
他正写着,忽听盛溪云问:“他走了多?久了?”
京墨算了算:“快三月了。”
盛溪云叹了口气:“你想他吗?”
京墨的手?一抖,一滴墨珠因他未及时下笔而凝于笔尖,欲滴不滴,盛溪云没等到他的回答,侧过头去看?他,京墨才如?恍然,将笔移了移,那滴墨珠掉到了他压着圣旨的左手?背上,留下了带着墨香气的一个黑点。
京墨刚一张口,盛溪云却道?:“我想他了。”
他拉开桌旁最?下面的一个格子,从里面珍而重之地拿出了一个画轴,轻又慢地打?开,上面画的正是他和金子晚。
画中他和金子晚正坐在树下对弈,他坐在椅子上,金子晚倚在榻上,画师工笔极好?,将他和金子晚都画的栩栩如?生。
盛溪云伸手?抚过画中人的脸,怅然若失地自言自语:“我后悔了,我不该放你走。”
京墨写完了圣旨,盖了玉玺,有眼色地看?出来盛溪云如?今并不需要他在一旁伺候,便悄悄退了出去,等退出了屏风后,他方才转身大?踏步离去,好?看?的脸上如?今眉间紧皱。
***
繁鸳府 正和城
阮兰河有一点倒是没骗他们,正和城真的挺小,但民?风也是真的淳朴。
小城百姓从未见过金子晚和顾照鸿这种大?人物,走在路上都会多?看?他们几眼,既然陆铎玉被顾胤支走,顾照鸿便索性?大?大?方方地摸上了金督主?的手?,与他十指紧扣,金子晚也没有反抗,反之,他轻轻地回扣住了顾照鸿的手?指。
他素来爱穿广袖宽袍,顾照鸿却喜修身短打?,两人交叠的手?如?今被他红色的袖子罩住,远远看?去只觉得是两位友人离得近一些罢了。
方才顾胤买的那些零嘴小吃,顾照鸿本打?算都给金子晚买些尝尝,他若是吃不了,自己帮他吃了便是了。却不想金子晚真的不贪口腹之欲,一路上看?过来也没什么很想吃的,还得是顾照鸿每路过一处摊位便问他要不要吃,问五次,四次都是摇头。
顾少侠很忧虑,这要什么时候才能养胖一点。
金子晚每当路过一些感兴趣的摊位的时候,隔三差五都会有热情的摊主?表示从未见过金子晚这样好?看?的人,每次都要连买带送,正和城民?风可见一斑。这给金督主?弄的也有些赧然,他这人可以肆意横眉冷对包含恶意讥讽之人,却难应对与他赤诚对他好?的人,尤其是这些百姓并不知道?他是谁,虽然他恶评满天下,但画卷却极少流出,他从未离京,见过他的人也是少数。
当然,百姓们如?此热情也不完全是因为他。
顾照鸿温柔又稳重,对待小摊小贩也像对待大?派掌门一般态度,让平头百姓都多?少有些受宠若惊,更恨不得对他们更热情一些。
他们如?今路过一个卖书?的摊位,金子晚便打?算买些当地志异留着路上看?,摊主?一如?其他摊主?一般热情,赶忙招呼他们:“两位客官想买点什么书??”
金子晚问:“有你们当地比较特别的书?吗?”
摊主?一拍大?腿,大?喜:“那你可找对人啦!我这儿的书?可全着呢,我们正和城最?出名的书?就是游龙戏凤系列,只在我们这儿刊印发行,隔壁城,甚至隔壁府的书?商都要上我们这里进货哩!”
顾照鸿也来了兴致:“游龙戏凤?是地方志吗?”
摊主?竖起食指左右摇了摇:“这可比地方志红火多?啦!我拿出来给两位客官看?看??”
金子晚点了点头:“劳烦。”
“不劳烦不劳烦,”摊主?喜滋滋,从身后的木车上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了一丛书?,大?概有七八册,一把把这七八册书?都放到了金子晚和顾照鸿面前,“客官随便翻翻就知道?绝对物有所值!”
金子晚的右眼皮跳了两下,他总有一种莫名的寒意。
不过现在还是好?奇心比较多?,他便随手?拿了个第三册 还不是第四册,打?开看?了两眼,面色越发铁青,“啪”地一声把书?砸在了摊位上,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字,咬牙切齿:“阮!兰!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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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蛋:
阮兰河: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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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参考文献来源:[1]百度百科:冥婚 [2]市井陋习:晚清之时越演越荒唐的冥婚,中国台湾网 [引用日期2013-10-14] [3] 冥婚,汉典网[引用日期2020-0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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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么半天第三个案子还没开始(顶锅盖
当然也是因为我废话多啦!但很多支线人物也该出来惹,所以麻烦大家再耐心等等啦~啵啵!
第61章
书摊摊主大吃一惊, 急急道:“这位客官,虽然我们阮大人爱民如子又温和大方,但也不能直呼大人名讳啊!”
金子晚的胸膛剧烈起伏,顾照鸿看愣了, 也没明白他怎么突然就开始对阮兰河咬牙切齿, 便伸手想从他手中拿过书来, 金子晚却死死握着,怒:“你不许看!”
顾照鸿这一下?便明白了, 肯定又是写他和盛溪云的风流韵事的话本。
他啼笑皆非, 温柔又有力地握住他的手腕,让他松开那本书:“以前你也从未如此介意过,又何必吓人。”
那本书已经被金督主抓皱, 顾照鸿见了,知道摊主再难卖出去,便从怀里淘了碎银,递给摊主:“抱歉了, 这本书我买了。”
摊主喜出望外,这一锭碎银足以把他摊位上所有书都买了!连忙一脸喜色地把那本书包起来,还把这一整个游龙戏凤的系列全八本都捎上了,包好了递给顾照鸿, 连声道谢。
顾照鸿:“……”
本来只是买一本,这回倒好,这么多?买回去怕不是又要闹。
金子晚已经拂袖走出了几?十米。
顾照鸿只得拎着八本书快走两步跟上。
顾照鸿问:“就算生阮大人的气,也得有个由头,怎就突然骂起来?”
金子晚怒, 把他刚才翻开的那一本拿出来,翻到某一页塞给顾照鸿:“这写的琼林宴的事都是真的, 整个正和城除了他阮兰河还有谁能参加琼林宴?!“
顾照鸿哑然,就着他的动作看了起来,惊奇:“你还当着所有朝臣的面摔了杯子?”
金督主冷哼:“何止,还掀了桌子。”
顾照鸿失笑:“这次因为何事?”
“因为我不舒坦,”金子晚冷声道,“我不舒坦了,谁也别想舒坦。”
顾照鸿故意凑过去,将脸伸到他面前:“那你现在打算干什么?”
他指了指背后背着的吞鱼:“不如我帮你把阮大人打晕了绑起来,你挑挑九万里的十大酷刑,从里面找一个喜欢的试试?”
金子晚:“……”
他更怒了:“说了多?少次九万里没有十大酷刑!”
此时此刻他们走到了一个无人的小巷落里,顾照鸿嚣张地凑过去啄了一下?金子晚温热柔软的唇瓣,低声:“那我们就把阮兰河套麻袋暴打一顿出气。”
金子晚卡了一下?:“……难得碰到一个好官,再给打死了大盛更完了。”
别别扭扭。
嘴硬心软。
顾照鸿越看他越喜欢,整个人都黏过去把他拢到怀里亲亲抱抱,根本不在意他们还在外面。
但是金督主介意。
于是他一把捏住了顾照鸿的嘴。
顾照鸿把嘴挣脱出来,吻了吻他的掌心,问:“那你打算——?”
“还能有什么打算,”金子晚没好气,“明天就走!”
顾照鸿笑意盈眶:“好,听你的,我们去海月府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