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众女尼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哭着哭着,突然双眼一白,晕厥过去。
“观主!”
身后众女尼大呼小叫,将她抱住。
“怎么回事?”
“别问了,快快快,送观主去休息!”
这群年轻的女尼姑们见观主出事,瞬间没了主意,扶着人匆忙收拾一下,就从王府门前撤走了,围观的百姓不一会儿也散了。
沈喻风看在眼里,暗暗发笑,果不其然,过了不久,白沐华带着那几名女尼从巷道另一边赶来了。
“见过母亲。”他当即迎上去。
白沐华拉着他的衣袖,脸上满是关切之色,不住地问道:“我儿,你没事吧?”
沈喻风缓缓摇头:“我没事,母亲,您怎么来了?”
“哼,”白沐华知道自己儿子毫发无伤,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又忍不住义愤填膺起来,“我儿子在皇城受了欺负,我这个当母亲的哪能不来?”
接着便问了他这几个月在长安经历的事情,沈喻风不愿让她卷进这件风波,没有谈及赵凛怀与账本的事情,只是随意交代了自己与六王爷不合被六王爷追杀一事。白沐华一边听着一边点头,沈喻风又问道:“您现在在何处落脚?”
白沐华愤愤道:“哪有什么落脚的地方,我一听说你出事,就匆忙带着她们几个从端州赶过来了,根本没来得及安排住所!”
沈喻风向她身后那群年轻的女尼姑看去一眼,心里暗暗有了想法,挽着她的手道:“那母亲跟我来吧。”
白沐华自然乐得由他安排,她对这个儿子的为人处世向来是极为放心的,不然也不会放任沈喻风在如意山庄多年而没有回去看过一次。这次要不是因为听说儿子出事,她也不会专程赶来长安。现在知道自己儿子安然无恙,也不像之前一样惶惑无助了。
牵着儿子的手,慢慢回到柳家别院,身后跟着那几名尼姑,母子俩叙述着离别后的思念之情。快走到别院巷口的时候,白沐华突然好像想起什么似的,蓦地问道:“那死小子也在?”
沈喻风登时明白,他母亲说的是云敛。
他点头道:“母亲,有些事回去再跟你说。”
白沐华还想再问几句,就被他搀扶着往前走去。
沈喻风走在路上,心思不断运转,他与云敛的关系已成定局,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分开,这也就意味着此事迟早要让他母亲知晓。但是要如何找到时机告知母亲,母亲知道之后会作何反应,也是在他的考量范围之内。怎么说,怎么做,还需要回去跟云敛商议一下。
在他思来想去这片刻,已经回到了柳家别院。
开了门,就见云敛坐在前厅,背对着他们晒太阳。
听到身后开门声,他拍了拍袖子,起身笑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说到一半的话却在瞥见沈喻风身后人物的瞬间戛然而止。
“白前辈?”他收回原本熟络带笑的语气,缓缓绽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好久不见。”
第67章 各怀心思
云敛心思再是如何七窍玲珑,也没想到沈喻风真就把人给带回柳家别院,但稍一细思,就能明白沈喻风确实是能干得出这种事情的人。
这个人在某些时候,脑子实在迟钝得可以。
“白前辈。”他施施然行礼,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上次在端州一别之后,我们可是有一段时间没见了。”
白沐华冷冷瞥他一眼。她哪里会忘记,半年多前,就是眼前这个年轻人假扮沈喻风,到无定观来跟她见面,虽然没有彻底骗过她,但也让她认识到此人心术不正的一面。她打从心底里就不喜欢这个邪里邪气的年轻人,然而这人是他儿子的朋友,他儿子既然选择跟这样的人为伍,她这个对儿子关怀甚少的母亲也不好干涉什么,但要再给什么好脸色却是不能了。
故而在踏进别院的第一步起,就收了脸上堪称慈祥的笑意,板着脸淡淡地“嗯”了一声。
她大摇大摆进了门,往石桌旁一坐,对身后两名小尼姑命道:“凝光、凝玉,你们去后厨给大家弄点吃的来。”
凝光、凝玉应是,将要走进后厅,却被云敛笑嘻嘻拦住:“不必了,来者是客,怎么可以让客人自己动手呢?这样传出去,别人指不定还说我跟喻风怠慢贵客呢?您说是不是啊,白前辈?”
白沐华蓦地怒上心头。听听,听听他这番话,好似他跟沈喻风才是一家人,自己与这群女徒弟则是不速之客一样!
她眉梢间都染上冰霜寒意,抬眼往自己儿子望去,却见自己儿子则始终笑吟吟看着云敛,仿佛根本没听到他们的对话似的。
他那望着云敛的眼神炽热、直白,似乎还藏着她看不懂的浓浓情意,她心头一颤,心思电转之后,强行按捺下心中不满,颇为矜持地点点头:“说的也是,既如此,你们还不谢过云施主款待之礼。”
“是,谢过云施主。”
“好说。”云敛笑着应答几句,拉着沈喻风的手往后厨走去。
沈喻风这才回过神来,对白沐华说道:“嗯,母亲你们先在前厅等候一下。”便被云敛脚也不停地拉到后厨来。
刚一将后厨的柴门阖上,云敛瞬间就变了脸色,冷冷甩开拉着他的手,走到一旁背对着他。
沈喻风愣了愣:“怎么了?”
云敛闷闷的声音从那边传来:“你叫你娘过来,也不跟我打个招呼?”
沈喻风老老实实道:“没办法,当时情况紧急,母亲在长安又没有其他落脚的地方,我只能把她们带来别院。”他说到这里,才恍然大悟一般道,“哦,对,倒是忘了跟柳姑娘说一声,这里毕竟是柳家产业,带外人来,好歹也要知会她一下。”
云敛没好气地瞪过来一眼:“傻子,我在意的不是这个。”
“那是为什么?”
见沈喻风投来疑问的目光,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摇头道:“算了。”这个人一直心思正直磊落,在没有其他人的指点下,想让他自己看出他与他母亲之间的芥蒂,简直比登天还难。自己如此暗暗生着闷气,反倒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他想到这里,瞬间气也消失了,走到灶台,准备生火起灶。不出意外地,沈喻风马上挨过来,抢过他手上柴火:“我来吧,你在旁边坐着就好。”
云敛便这么被他挤到一旁,呆呆地看着他熟练生火烧柴的动作。
沈喻风回头来,见他一直发着呆,笑着伸手点他鼻头:“怎么了?”
旁边柴火烧得红旺旺的,将他俊朗的面容映衬得轮廓分明。云敛被他脸上灿烂的笑颜晃了下神,脸上有些发烫,低下头道:“没什么。”
然而心里方才那股憋屈的气却蓦地全消散了,滋生出连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喜悦。
两人靠坐在灶台前,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云敛道:“刚才在你离开后,我回了一趟云家。”
“嗯。”沈喻风正忙着看守柴火,随口应了他一声。
“流虹说,我们离开长安的当天,那六王爷带人到过云家一趟,逼云家人交出雪灵芝。”
“那云家没事吧?”沈喻风问道。
云敛摇摇头:“没有证据是我们偷的,他倒是没对云家人怎么样,只是在云家闹了一场就带人离开。但是据流虹说,他那天骑在马上的样子十分憔悴,看样子,雪灵芝被偷走的事情打击到他了。”
沈喻风点头道:“这王爷看来爱妻甚笃。”
云敛看着他,问道:“所以那雪灵芝去哪呢?”
沈喻风瞥他一眼,道:“还能去哪?都熬成汤喂给你了,一滴不剩。”
云敛眨眨眼,片刻才道:“糟糕!那王妃不就死路一条了?”
沈喻风摇摇头,道:“那时她本就命悬一线,雪灵芝不一定能救她的命,与其浪费在她身上,还不如拿来救你。”
说到底,他一直并不认为雪灵芝真能救下云敛性命,把雪灵芝从王府偷出来给云敛喂下,也只是抱着孤注一掷的念头罢了。然而后来云敛奇迹苏醒之事,令他惊喜之余,不免想到——云敛能醒来,除玄针婆婆祛蛊助力之外,或许其中也有雪灵芝起的作用。
然而这些事情说来玄之又玄,没有任何佐证证据,这也只是他自己的猜测而已。
云敛却是十分奇怪:“你怎么知道?你见过那王妃了?”
“嗯。”沈喻风颔首,稍作回想,便将那日夜探王府、遇见蒙师傅之事一并都给云敛说了。
云敛听完之后,怔愣片刻,瞬间大笑出声:“那蒙师傅竟然与王妃是旧相识?哈哈,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难怪这老小子放着好好的天罗宫不要,非要跑长安来讨个仰人鼻息的差事!哈哈哈哈——”
笑到这里,笑声止歇,云敛又道:“不对,他既知道你的来意,而他又跟王妃有过私情,怎么会任由你拿走雪灵芝呢?”
沈喻风认真回想起那夜王府场景,记得那时天色昏暗,他带着雪灵芝匆匆出了王府,黑暗中与那蒙师傅对了几掌,然后在蒙师傅说完师湛之毒无药可救之后,他失魂落魄地离开王府。他还记得清清楚楚,离开之前,对面中年男子那双满怀沧桑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竟令他有种奇怪的信任感,使他下意识无法说出什么否认的话。
他越想越是觉得哪里不对,斟酌着道:“他好像,是故意,放我走的……”
“为什么?”
他摇头道:“不清楚……”
“我们找个时间再去一趟王府吧,”云敛低下声道,“我有预感,或许扳倒六王爷的关键,就应在那王妃和蒙师傅身上。”
“好,”沈喻风将手上柴棍一把塞进炉灶,“我找个时间去一下。”
云敛扯他袖子:“带我去。”
“为什么?”沈喻风这下倒是不解了。
“你,你倒是没什么,你就没想到我——我跟你母亲单独相处,她,她怎么对待我吗?”
沈喻风愕然半晌,这才彻底了然,原来云敛刚才是为此事生气。他扔下手上烧柴木,将人拉到怀里,不住地吻着他的唇瓣,低声道:“抱歉,是我疏忽了,我还以为你跟母亲可以和睦相处的。”
云敛从他怀里挣脱开,走到一旁的窗台边,故意说道:“哼,她是你母亲,又不是我母亲!”
沈喻风也站起来,笑着从身后搂住他,对他附耳道:“以后她也会是你母亲。”
“哼,别以为你说这种话我就会开心。”云敛依旧冷着脸不理他。
沈喻风忍不住笑道:“那你要如何?”
“带我去王府。”云敛道,“我就只有这么一个要求。”
沈喻风虽不明白为什么他一定坚决要去王府一趟,但想了一下,料想以他如今身手,带着云敛在王府走一趟来回,除了要提防那蒙师傅骤然发难外,并不是什么难事,便道:“好,我到时一定把你带上。”
他还想再嘱咐多两句,而云敛已经先一步回转身来,对他绽开得意的笑颜,笑着抱住他,吻上他的双唇。
作者有话说:
嘿嘿,大家不用担心,现在到了收尾阶段主走剧情,感情线不会再有大变动了
第68章 生父之谜
然而因为夜探王府之事过于仓促,沈喻风一时也没有贸然动身的念头。他在当夜入睡前,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离与师伯约定的再见之日就在明天了。
当时他们离开王府,听到师伯说的是,如能成功脱身,一个月后在长安城里的崇平阁相会,甚至还说有事要告诉他。师伯到底想告诉他什么事,他并不清楚,但从那日师伯严肃的语气来看,此事应与他有一定关系。所以是不是应该先去跟师伯见一面,商量对策后,再动身去王府?
“在想什么?”身侧床褥一沉,一条光溜溜的臂膀伸过来搂上他的肩头,打断他的沉思。
沈喻风将人反搂住,摇头道:“没什么。”
因为有了白沐华一行人在这里暂住,他们两人暂时不方便共睡一榻,只得分床而睡。然而这对于现下正黏得如胶似漆的青年人来说,实在是一件难熬至极之事,沈喻风刚一熄了灯,云敛就披着单薄外袍,偷偷溜进他的房间,堂而皇之地爬上他的床。
沈喻风本只想抱着人酣睡一场,不过云敛一上了他的床,就使尽浑身解数挑逗他,害得他防线步步回退,最后两人耐不住,又偷情似的在黑暗里搞了一次,云敛被他翻来覆去折腾了几遍,整个人湿透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软绵绵趴在他胸前,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沈喻风道:“我明天要去见师伯。”
“哦,”云敛声音低低,声音慵懒又散漫,“那我就不去了。”
“本来也没想让你去。”沈喻风笑道,“他估计还在恨着你呢。”
云敛将头陷在他肩窝里,低声嘟囔道:“恨我做什么?那是施光赫窝囊,又不是我设计害他的,谁作的孽找谁去。”
“那也与你脱不开关系,”沈喻风更加哭笑不得,“你说你啊,得罪了我这么多长辈,将来要怎么缓和跟他们的关系?”
“还能怎么缓和?”云敛哼笑一声,“他们是你的长辈,又不是我的长辈。”
沈喻风搂紧他,低声道:“他们总归是我的亲人,我的长辈,若是可以,我也想让他们接纳你——”
云敛却是毫不体恤他的苦心,嗤之以鼻:“谁要他们接纳我?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才懒得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