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从来没人敢跟自己这么讲话,郭中和险些气背过去,怒吼道:“还愣着干嘛!动手!”身后的马仔们当即嘴里“啊呀呀”喊着口号冲上前。
叶安无语,气势就输了好吗……哪有主角动手前“啊呀呀”喊的。果然,赵宗述以一敌四,虽说有些吃力,但依然没怎么受伤。
叶安看了一会儿,很快便失去了兴趣。他好歹也有个武林高手做邻居,平日里没少欣赏展昭练功,现在看这些花拳绣腿都觉得好笑。就连赵宗述也只是略微会些拳脚,更多的是一股狠劲儿。那群马仔更不用说,叶安怀疑自己上都能跟他们过两招。
眼见久久占不到便宜,郭中和骂了一声“废物!”当即撸袖子就要自己上。眼见此等情况赵宗述暗暗皱眉,郭中和好歹也是将门之后,再加上体型占优势,估计今日怕是好不了了。
而叶安看身边又少一人,觉得正是离开的最好时机,这帮衙内的事他不便掺和,大不了等下喊博士过来看看。遂往后退了两步,抬腿就要走。
谁知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人,那便是一直盯着他的侯宗光。侯宗光生得猥琐矮小,常年以军师自居,郭中和平日里遇到这种动手的事也懒得叫他,于是他正好闲下来全心全意观赏美人。
眼见叶安动了,他当即伸手去拉,嘴里还痴痴道:“安哥儿别走啊……”
叶安被他的手触碰到,只觉得冰冷滑腻,像一只大蛤蟆趴在自己身上,更别提侯宗光居然还用手指挠了挠他的掌心。
“艸艸艸!!”叶安好悬崩溃,连忙甩开后退,结果一个没站稳向后仰倒。刚好此时郭中和想要加入战局,然后———叶安收获了一个完美的人肉垫子。
赵宗述反应也快,见郭中和被砸扑街了,趁着四人发愣,当机立断把他们全揍趴下。
郭中和挣扎起身,他虽说没受什么伤,但也颇为耻辱,更别提小弟全都被打倒。眼见还处在迷茫状态的叶安,气不打一处来,抬手便要打叶安。
“你们在做什么!”就在这紧要关头,一男子厉声呵斥阻止了郭中和。也许是他们动静闹得太大,乌泱泱的走过来许多人,出言的正是国子监祭酒,郭汝。
“切,”赵宗述无趣的挠了挠头,看样子今天想教训郭胖子是不太可能了。
叶安心中也是“咯噔”一声,他听范纯仁说过,这郭祭酒是郭中和亲戚,平素最是偏爱。果不其然,祭酒先是神色紧张的检查了下郭中和有无受伤,见无事放松了口气,接着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劈头盖脸将赵宗述和叶安骂了一顿。尤其是叶安,这么长时间仁宗都没想起这小子,他也渐渐反应过来,指不定即使皇上一时兴起,安排了个平民进国子监,根本没什么好怕的。
“哎——下官瞧着两方起摩擦,也未必全是一面的问题,大人息怒。”国子监丞梁观劝道,他身为国子监内二把手,向来与郭汝不和,但又不太敢得罪郭家小公子。毕竟郭汝不过是个旁系,郭中和可是全家捧在手里的凤凰蛋,于是只能暗搓搓的讽刺。
郭汝还未开口,旁边的侯宗光转了转眼珠子,插嘴道:“禀梁大人,起因就是赵宗述和那四人起了冲突,学生与郭兄上去劝架,结果无辜被赵宗述打,叶安是后加进来的。”
那四人也没否认,反正他们知道即使暂时被罚事后郭中和也会给补偿,于是一口咬定赵宗述发疯,他们无辜被连累。其中有个见叶安惹到自己老大,还把罪名按到叶安身上。
叶安气炸,还有比自己更倒霉的吗!郭汝满意的摸了摸胡须,当即便要惩罚。而此时一直在暗处的朱谦咳嗽了两声,站了出来:“祭酒大人,这两个都是我天班的学生,可否交由老夫管治啊。”
“这……”郭汝犹豫了,朱谦是当世大儒,又是帝师,属于北宋士林间的标志性人物。官家都要是不是问候一声,他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于是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朱谦脸笑成一朵菊花,“这样吧,就罚你们两个值日一旬,夏天这么热,天班可得经常收拾。”接着没等郭祭酒说话,又道:“行了,孩子们,赶快回去上课吧,你们这个年纪就应该多学点东西。”
叶安乖乖应下,临走看见郭中和不善的目光,心中哀叹,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第19章
学堂内,范纯仁狄咏正一道用餐,见了叶安衣衫不整脸上带点擦伤的赶过来,都十分惊讶,连忙上前询问。
叶安苦着脸,将事情的经过复述一遍,二人听得面面相觑,这可真是无妄之灾,谁成想逃个学竟能撞上此档子事儿。
“话说,咱们监内怎么还有社会人士啊?”叶安用下巴示意坐在角落里的赵宗述,打从开始对方的言行举止就都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不就是汴梁城里四处惹事的小混混吗。为了胭脂铺子能正常开业,叶安也跟这些地头蛇打过交道,捏着鼻子给了笔保护费。好在他背靠开封府,混混们也不敢太过分。
范纯仁摸了摸下巴,有些迟疑道:“赵宗述是宗室,他爹是北海郡王赵允弼,当过安化军节度使,家父说其才能在宗室里算是数一数二了,而且人虽然严肃但并不迂腐,风评一直很好。赵宗述是独子,听闻跟家里关系不大好,他其实经常来学堂,不过一直坐在后排你很少看到。”
“以后你回家我送你走,”狄咏冷不丁开口道。他虽然话不多,但外冷内热,对朋友十分照顾,也很细致。
叶安心中一暖,知道这是担心自己被郭中和找麻烦,但真让他像个小姑娘似的每天被人送,又有些抹不开脸,当下便要拒绝。
狄咏却冷酷的表示他的抗议无效,接着像拎小鸡仔一样把他拎回座位。范纯仁在旁边笑眯眯看戏:“你就点头吧,反正也用不了几天,郭中和这种树敌速度,看没机会报复你估计很快就会怕抛到脑后去找别人麻烦。”
叶安听到这里,方才犹犹豫豫的同意。等过了一会儿,郭中和与侯益二人也回来了。也不知座位是怎么安排的,叶安一个插班生,被安排在中排,与郭中和非常近,这导致其一落座就恶狠狠的瞪了叶安好几眼。
看吧看吧,左右自己也不能少块肉,叶安鸵鸟似的将头埋在书本里,自我安慰道。
……
转眼间放了学,朱谦将叶安与赵宗述叫了过去,笑呵呵道:“哎呀,虽说让你们值日,但是好像学堂里也没什么好做的。”
叶安两眼亮晶晶的:“博士,那不如今日就先放我们走吧!”赵宗述没说话,看上去也颇为期待。
“那怎么成,说了值日就一定要值,这是对你们打架的惩罚。”老爷子还挺有坚持,四处看了两眼,然后道:“这样吧,你们将学堂内部的桌椅擦擦,我看不少人都把食盒带进来,年轻人啊,都不好好吃饭,等老了有你们后悔的一天……”
眼见逃脱无望,叶安垂头丧气的去准备抹布。不过出乎他的预料,原本以为赵宗述这种“社会青年”不屑于干这种活儿,没想到他擦得还挺仔细,瞧得出来是个极为认真的个性。
“看什么看!娘娘腔!”见叶安发呆,赵宗述没好气呵斥道:“不要以为你帮了我就能偷懒,郭胖子那边的事儿我会摆平,小爷不欠你的。”
叶安:“……”这是否能理解为让自己不要太担心被找麻烦。虽然态度不怎么好,但叶安莫名觉得这人说话还挺靠谱的,想到自己被记恨本意也不是帮他,便有些不好意思。算了,喊自己娘娘腔的事儿还是不跟他计较了。
学堂本身不算大,两人里里外外擦拭了一遍也没用多长时间,等干完走出去,发现范纯仁和狄咏早早的站在门口。
“我闲来无事,突然想起家里没有墨了,刚好顺路,也跟着送你一程。”范纯仁弯着笑眼,温声道。
哪有副相家的郎君自己买东西的,而且范仲淹堪称文坛泰斗,家中怎么可能缺墨。叶安知他是担心自己,也不拆穿。
而身边的赵宗述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开,形单影只显得颇为可怜。
待到回了家,元宝本来也没太在意,他最近忙得脚不沾地,好不容易轮休,在家睡了一天。谁知仔细看了叶安方才觉得不对劲,大声嚷嚷道:“少爷!你这是怎么了!脸怎么受伤了?”
他看着有些心疼,自家郎君生得这般好看。听老夫人讲,从小打到叶安连一次打都没挨过,京中的衙内都没他白嫩,这回可怎么跟老夫人交代。
叶安不在意的摇摇头,怎么一个两个反应都这般夸张,不就是破了点皮吗。挥了挥手道:“无事,跟人起了点摩擦,你不要声张,尤其不许跟外婆讲听见没有!”
元宝应下,然后去屋内找了些伤药,自打当了店铺管理,他变得稳重多了,虽然还是有些憨,但起码知道看人脸色。
叶安涂着药,想了一会儿,对元宝道:“去把厨房的奶油蛋糕打包,再准备两贯钱,顺便叫上驴车。”
“少爷,咱们要去哪儿啊?”元宝疑惑问道。
“去找陈瞎子。”
虽说自己的好朋友提出要帮忙,但总不能总是麻烦人家。范纯仁和狄咏家都在另边,如此一来要绕上一大段路。更何况万一郭中和丧心病狂,比如套个麻袋敲个闷棍什么的,连累到他俩总是不好。
所以叶安打算另请他人,别忘了这可是武侠世界,诸如陈瞎子这种曾经的黑道风云人物总会认识些奇人。
想到之前在陈瞎子那里吃过的云英面和扎撒子,也知此人是老汴梁口味,嗜甜嗜香。于是还带了自己之前做的奶油蛋糕,其中奶油是让伙计一点点手动打发的,因为特意定制的抹刀,所以蛋糕的卖相也不差。为了解腻还添了些应季水果点缀,成品叶安尝了尝,跟后世甜品店里的也差不多。
果然,等见了面,陈瞎子尝了尝蛋糕,赞不绝口。但听到叶安说明来意,反倒有些踌躇,半天后才道:“也不是小老儿不帮你,但全天下都知道郭家势大,你那位同学又是独子,江湖中人都不愿牵扯其中。”
叶安笑道:“陈老误会了,我与郭中和不过有些许摩擦,定不会主动找他麻烦,不过是请人在去国子监的时候多加在暗中多加照看。假如遇到事端,把在下带离便可,而且只为期一个月,等之后想必郭大衙内早就将小子抛到脑后了。”
听他这么说,陈瞎子松了口气,但还是有些为难。叶安见状也不勉强,而是财大气粗道:“这样吧,小子再加一贯钱给好汉们当茶水费。”此时他无比庆幸自己口袋丰厚,要不然估计今天这事儿是悬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三贯钱一个月,每天只需要抽出不到一个时辰,这种活儿放到哪儿都有人做。陈瞎子也算心中有底,当即点头答应下来。
二人说好,等明天一早陈瞎子就带约定的人去叶安家拜访,此时叶安才算彻底放下心来。
嘿嘿!如今小爷也算有钞能力一族了。叶安志得意满,就差哼起小曲。
然而现实却给了他沉重的一击。
第二日,当他看到陈瞎子领来的人时,揉了揉眼睛,颤抖着手指着对方问道:“怎么又是你??!”
只见对面站着的,正是坑了叶安一笔钱,每日骑着慢的要死的老牛,害他成天起大早赶晚集的黑皮少年。
少年羞涩的笑了笑,对着叶安露出一口白牙:“好说好说,都是打零工,能者多劳嘛。”
第20章
陈瞎子见两人认识,也挺纳闷,不过还是尽职尽责的介绍道:“这位是李飒,在汴梁城有些名气,轻功尤其好,当个护卫是绰绰有余了。”
李飒也不谦虚,大大方方的拱了拱手:“都是兄弟们承让,小郎君若是喜欢,可以我声小乙哥,不然直接喊名字也成。”
小乙哥在宋代,指的是年轻男性排行第一者。叶安微微皱眉,对陈瞎子道:“不能换人吗,他看上去好像还没我大。”
陈瞎子摇了摇头:“恐怕是不行,其实刚开始有不少人想干这份活儿,毕竟三贯钱呢,不过后来……”
“后来他们都被我打趴下了。”李飒眨着眼睛颇为无辜道,然后表情有些不忿:“郎君真是小瞧人,在下明明都二十岁了。”他倒是完全不在意叶安说要退货,重点全在年龄上。
“……”叶安无语,他每天早上为了跟李飒较劲,起的越来越早,好不容易订的契就要到期了,又来这一出,难不成还要每天见到这个讨厌鬼吗?
陈瞎子见此出来打圆场:“不过是一个月,况且这小子是有真功夫的,叶郎君既是求个安稳,那就别管其他的,小乙哥就是最好的人选。”
虽然很不甘心,但叶安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于是只能捏着鼻子与其签了合约,并付了一半的定金。
李飒笑眯眯的把钱收好,“郎君爽快,既然如此,小的再送您两个月,每天早上牛车你免费坐,不收钱。”
“好!”叶安咬牙切齿的应下。
之后的几天,李飒确实如他所言,上放学都驾车来接,而范纯仁狄咏见好友身边有人保护,也渐渐放下心来。不过也是万幸,郭中和虽说对着自己依旧冷眉竖眼,主要精力却都放在赵宗述身上。
因为最近经常共同值日,叶安也算对赵宗述的为人有了些许了解。按理说他明明不是主动惹事的性子,可最近却疯狂挑衅郭中和,直把对方气得跳脚,对于叶安这样的小杂鱼,自然是无暇顾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