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的祖父跟父亲都当过了平南大将军,就该他当了。
那个时候,指不定是谁仰仗谁的鼻息过活。
二老爷就是这么想的,谁知道,徐家竟然会出事。
二十万精锐尽成海上亡魂,又有十万伤兵,整个平南水军大营,满员编制也才五十万,其中有三十万是精兵,十万辅兵,以及十万役夫!
这下子可倒好,损失了五分之二,伤了五分之一,剩下五分之二,根本就不能打仗。
留守的一军倒是强兵悍将,偏偏先前把人得罪的最狠,人家宁愿固守营盘,也不去救援。
结果现在这情况,其他人都有战败的罪责,唯有留守的这一军,因为固守大营有功,而免了罪责。
二房一片哭声,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强力的姻亲,刚风光几天啊?居然就要完蛋了。
哭得最大声的是二太太,赵梦可是嫡出的千金。
赵梦已经一路哭嚎着回去徐家了。
偏偏这会儿,三房的人来报喜:大爷在京城考中了!
平南王府里热闹了起来,至于二房的哭声,谁会在意?一个嫁出门子的女孩子,就像是泼出门子的水一样,那是外人家的媳妇儿了。
三房不止来了消息,还有三房的太太带着大儿子要回来了。
果然,两天之后,三太太带着赵清回来了,娘俩儿喜气洋洋的样子,让下头的人蠢蠢欲动:三太太这是要起来了啊?
唯有赵仁河站在海夫人身边,看到亲娘脸色有些不好看,就小声的道:“娘,不用担心。”
“她的儿子成了进士,你……你还是个解元……。”海夫人是怕儿子的前程没了:“这次进京,也没带着你。”
“不带更好,我这水平可不能进京会试,万一不中,或者被她算计了,得不偿失。”赵仁河道:“我看这里头有猫腻儿,就大哥那学问,考中都勉强。”
“嗯?”海夫人来了精神:“难道她说谎?”
“不能吧?”李奶娘摇头:“这可是大事。”
三太太再如何不着调,也不至于说谎,大爷要是没当上“进士”,她可丢大脸了。
“快去打听一下,万一是真的呢?”海夫人眼睛都亮了。
李奶娘也不耽误,真的去打听了,结果回来之后,一脸的难以言表:“太太没说谎,大爷的确成了”进士”。”
“啊?”海夫人失望了。
赵仁河却没有:“那得恭喜大哥了。”
“只不过,大爷的”进士”之前,要加一个”同”……。”李奶娘小声的道:“大爷考了个同进士回来。”
赵仁河听完就笑了:“果然,太太这避重就轻的能力,还真让人不能小瞧。”
“同进士是什么?”海夫人对这个“同进士”并不知道,她对朝廷科举那一套,几乎都不清楚,要不是儿子考了小三元,后来成了解元,她就更不知道了。
光知道大嫂家的亲爹是秀才,对她来说,那就是读书人了。
至于三老爷的进士及第,她一直觉得应该是更厉害的读书人。
这就是海夫人对于科举上的一些了解,反正说破大天去,就是谁更会读书而已。
“娘,你知道科举分为三甲吧?”
“这个知道!”海夫人立刻就道:“头甲三人,即状元、榜眼和探花,赐进士及第!你那父亲跟我吹嘘什么进士及第,我还以为都有这个进士及第呢,结果他就是个骗子,根本没有他什么事儿,他又不是头甲。”
赵希伊在家里怎么跟小妾吹嘘自己的功名,赵仁河还真不知道。
“那个,娘,你听我说。”赵仁河赶紧打断海夫人的话,告诉她,头甲三人,即状元、榜眼和探花,赐进士及第;二甲第一名,称“传胪”,不过,起初三甲头名亦称传胪,后仅限于二甲头名,中二甲赐进士出身;三甲人数最多,赐同进士出身。这里的“同”实际上表示的却是“不同”,目的当然是为了给落第贡士(非举人,举人是乡试合格者,只有经过会试合格,才能进行殿试)一点心理安慰,省得他们一时想不开了上街游行,破坏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
这话赵仁河说的出口,海夫人什么都不懂,却听得津津有味,李奶娘嘴角抽了抽。
“我大顺朝的会试万名举子,最后中了的也不过千八百人而已,比起前朝来要多多了。”赵仁河道:“一甲的头三名是固定的,二甲却取士八百,这个条件可够宽松的了,前朝二甲取士最多三百!等到三甲的时候,就是”若干名”,没有固定的取士数字,听说只要考的不差,走走关系塞点银子,还是能当上同进士的,我想,太太这次去,花了不少钱吧?”
“是,这次太太带走了一万两的银票,以及五百两黄金。”李奶娘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消息,非常灵通:“回来却没剩下多少。”
“这就是嫡长子啊!”海夫人一听就明白了。
“那可不一定。”赵仁河却道:“娘只管安坐,太太可是毁了大哥。”
“都进士了,哪儿毁了他?”海夫人瘪嘴:“我看他好着呢。”
“不一样的,同进士啊……。”赵仁河却心情大好的去给他大哥赵清恭喜了。
赵清脸色不是很好,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实际上却神情里带着一些抑郁。
可是三太太马静却兴的了不得,整日在家里进进出出不说,还给亲家去了信,商量婚事的问题。
赵希伊得了消息,百忙之中,从水军大营里回来了一趟。
当天三太太是想风光一把的,所以带着儿子,小妾,庶子的一起欢迎赵希伊,难得的是全家在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
其间赵泽是怎么看他大哥怎么刺眼,母亲对大哥的看重,以及付出的心血与财力,都让赵泽心里不舒服。
再看自己对面坐着的庶弟就更不开心了。
大哥成了进士,庶弟是解元,如今就他,还是一个秀才。
加上这家宴都是自己人,他还喝了点酒,心情不好之下,就想抓个人出出气。
男子这一桌子上,除了赵希伊就是赵仁清,那是他大哥,他不能跟大哥对着干,让庶弟看了笑话。
跟父亲更不可能了!
唯有庶弟是个软柿子,可以捏一把。
“仁河啊,今天家宴,听说你诗词造诣不错,不如与为兄对一下如何?”虽然是家宴,但是男女是分开座的,中间隔了一扇屏风而已。
两边说话都能听到,屏风尽头就是一个大桌子,乃是赵希伊与妻子马静的饭桌。
三太太这边坐着海夫人,两个小妾与女儿们。
赵希伊那边就坐着三个儿子。
“好啊,为父还没见识过我儿的风采呢。”赵希伊这段时间在军中忙得够呛,如今好不容易放松了下来,就想看看自己小儿子“解元”的风采。
“那请二哥出上对。”赵仁河嘴上笑着,心里却骂了赵仁泽好几句脏话。
他从来没有跟人说过他擅长什么诗词歌赋,作对子之类的事情。
科举考试,他学的都是如何应付这种制式考试的东西,谁有心情去研究什么诗词歌赋?
还对对子,他又不是唐伯虎。
赵仁泽竟然真的开口就来,他看了一眼赵仁清这个大哥,就道:“进士!”
越是简单的对子越是难对,因为要工整。
赵仁河一愣,随后他就指了一下太太:“夫人。”
进士,对,夫人。
还挺应景的呢。
就连一向看他不顺眼的马静,都微微一笑了。
赵仁泽没想到庶弟竟然这么机敏,将他母亲对了出来,还有点子讨好的意味。
想到母亲为大哥花的钱,明显不会给庶弟也花的,但是他又不够资格去会试,他还是个秀才,不是举人呢。
一心以为庶弟也想去会试,中个进士回来。
他顿时心里更不平衡了,于是张口就来:“同进士!”
赵仁河立马改了目标:“如夫人。”
同进士,对,如夫人。
这说的是他亲娘,海夫人。
海夫人可不就是“如夫人”么。
众人皆是一愣,随后发现这气氛不对了啊?
赵仁泽生气了:“同进士出身!”
他这是诅咒赵仁河,会试也只能是个同进士出身,一个庶子,够给他面子了。
赵仁河却立刻接了下一句:“如夫人洗脚!”
你敢诅咒我,我就敢让你给我娘洗脚丫子去。
赵仁泽差点气个仰倒:“赐同进士出身!”
这个“同”字,其实就是“不同”的意思。
“同进士”的名分,着实令人尴尬:好似饥肠辘辘之时,旁人端上好饭好菜,却赫然发现盘中粘着一只青头苍蝇,为肚肠计,不能不伸筷子;一伸筷子,又恶心得难受。
因此,稍稍自尊自爱之徒,都会将“同进士出身”当作一种不能一洗了之的难言之隐,其实就是准进士,是进士的后备人选。
在古代科举等级上,比进士低但又高于举人。
不上不下的悬在那里,让人尴尬的无以复加。
赵仁泽这是不要面子了,一再提及,这是非得踩下赵仁河不可。
结果赵仁河一摊手:“替如夫人洗脚。”
给小妾洗脚的,那得是什么样的人啊?
反正给海夫人洗脚的是府里的三等丫鬟,而且洗脚婢在古代也不是什么好听的职位。
“够了!”太太马静的脸色都涨紫了。
赵仁清连眼眶子都红了:“父亲,跟您说一声,儿子是考中了,但是是三甲,同进士。”
赵希伊傻眼了:“三甲?”
“是,三甲,同进士!”说完,推开椅子就跑了。
实在是没脸在这里待了,刚才二弟说的那是什么话?三弟又对出来是什么?
庶弟才华横溢,解元之身,将来就是会试,那也必定是赐进士出身的二甲。
甚至好一点的话,他要是会试得了会元,殿试的时候必定状元,那就是“六元首”!
千古以来,状元无数,六元首有几个?
赵仁清在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的时候,将能看到的东西都砸了!
三更啊,补齐了
201赵清的大事
201赵清的大事
前头已经乱了套了!
赵泽第一个就懵圈了,他哪儿知道他大哥考个了“同进士”回来啊?
他只是想踩一脚庶弟而已。
没想侮辱大哥啊!
天地良心,他真的不知道。
马静已经很平静的遣走了女儿们跟小妾,就连海夫人都带着赵仁河离开了。
赵希伊气的掀了桌子:“考不上就考不上,何必买个同进士回来,孩子这一辈子就是个同进士了!”
“同进士总比考不上强!”马静也拍了桌子:“孩子都多大啦?再不成亲,还有好姑娘肯嫁给他吗?”
一句话,说的赵希伊就像是漏了气的气球一样,一下子就瘪了。
赵仁河跟海夫人回到了寒露居,就放声大笑了起来:“我就说,他那水平,也考不到进士,竟然是花钱买了个同进士。”
“怪不得带了一万两银子的银票,五百两黄金,都不见回来……原来是花钱买了个同进士出身。”李奶娘也喃喃自语:“何苦呢?”
“何苦不何苦,那是他的事情了。”海夫人心里舒坦了。
但是此事在平南王妃引起了一阵涟漪。
这买来的功名,终究是不如真才实学来的光彩,本来要庆祝的宴席也悄无声息的撤了下去。
而三太太也不知道跟三老爷说了什么,反正两口子感情竟然好了那么一些,虽然都这么大年纪了,什么娇艳媚骨的三太太也不具备那个条件,但是她却跟三老爷联起手来,夫妻俩将此事给压了下去,然后,三太太要给自己的大儿子,捐个官儿!
平南王府竟然给了一千两银子的费用,就撒手不管了。
“好好地一个孩子,就这么完了。”海夫人听了这事儿,也有些替大爷惋惜:“太太这是亲娘吗?”
“是亲娘。”李奶娘也有些不明白三太太在想些什么了:“这年头,这样的亲娘少见啊。”
“见过坑爹的,没见过这么坑儿子的。”赵仁河也想不明白,三太太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啊?
另外,邸报上传来消息,说朝廷对平南水军,十分不满!
尤其是战败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徐家的庶子,想多得一点战利品。
且随行回来的伤兵们异口同声,说徐家要独占战利品八成,余下两成才让将官们平分,小兵们根本没分到几个铜板。
为什么会被围住呢?
因为他们要搬运各种战利品,那位领兵的庶子,也只是个总旗而已,偏偏他上头没有将官,一群人就听他一个吆喝。
然后瞎指挥之下,不乱套才怪!
再说捐官,这种制度在前朝是很普遍的一个升官制度,为的就是补充国库里不足的银钱。
捐官时对买官的人无任何限制。地主、商贾且不必说,连流氓、盗贼等也无一例外。
按照捐纳制度,士民不仅可以捐官,而且可以捐封典、捐虚衔及穿官服的待遇。
自然没有了限制便意味着买官的人就多了起来,可是这官职是有一定的数量的,毕竟有官职就代表着需要支出俸禄,若是同等级的官职设置的多了,每年需要支出的银子便多了。
可即使如此,卖官对于朝廷的国库来说也是笔只赚不赔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