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李钊道:“我在海边待了十几年,自然知道春天海上风浪极大,朝中的人知道的少,而且能注意到海面变化的更少,吏部派遣官员,是有到任时间限的,不管他们着急不着急走,都得按时到达赴任地点,而你舅舅那么爱惜自己人,怎么可能让人去送死?他们走也只能是自己走,而不是被人送走,如果他们不自己作死,还能有一条生路,既然他们自己作死,那就不一样了。”
“怪不得你第一批都不派自己人去呢!”赵仁河一脸的恍然大悟:“厉害啊!”
“第一批派去的都不是好人。”李钊道:“有贪官,有酷吏,甚至是纨绔子弟,他们钻营去东瀛,看重的不是什么政绩,而是看中了那里的财富,你知道么?你的五百万两银子,有多吸引人?还每年一笔,多少人眼睛都羡慕红了,幸好你送给的是皇上,换一个人都压不住。”
“大海……。”赵仁河感叹了一句:“大海啊大海,是我生长的地方!”
扯着脖子高歌一曲,李钊在旁边站着,来了一句:“好难听!”
“这个难听吗?我唱歌一直不在调上。”赵仁河清了清嗓子:“我给你朗诵一首诗好不好?”
李钊点了点头,只要不唱歌,比什么都强,他这歌词很白话那种,而且好通俗。
“大海美啊!”赵仁河以一种咏叹调念叨:“全都是水!”
李钊看了过去,全都是水?
“骏马奔腾啊!”赵仁河伸出双手,挥了挥:“四条腿儿!”
“去吃午饭吧,我回来的时候,听田公公说,今天有春饼,有嫩炒牛肉,鸡蛋辣椒圈和土豆丝。”李钊站了起来,掏了掏耳朵:“走吧。”
“哦哦,走,吃春饼去!”赵仁河乐颠颠的道:“我还教了厨房烙五彩春饼,我跟你说,黄色的是放了黏米的,紫色的是放了黑米……。”
俩人出了书房,去了隔壁的食厅,这里早已经开始上菜,还有一盆的蔬菜汤。
海太妃在后宅用膳,田公公拎着一个食盒进来:“这是九公主府送来的炒绿豆芽。”
486第二批人启程
486第二批人启程
“好,赶紧放上来。”赵仁河接了菜盘子,好么,好大的一盘子,素炒豆芽儿,还冒着热气的样子。
配上他们今日吃的春饼,很合适。
赵仁河前世吃的春饼,是用素油烙的薄薄的那种,而在这个时候,用的却是蒸制而成的薄饼,没了烙饼的那点素油,反倒是配着菜吃更爽口。
葱丝,香菜,鸡蛋酱辣椒圈儿,豆芽儿,土豆丝,黄瓜丝,卷在一起,一口吃到很多味道。
“这次我们的人应该能顶上去了吧?”赵仁河想到李钊的第二份名单。
“不,只顶上去三分之一就可以,太多的话,容易被人发现。”李钊道:“而且,剩下的三分之一,必须是碌碌无为之辈,而最后的三分之一,还得顺着皇帝的心思来。”
“顺着皇帝的心思来?”赵仁河一愣:“他还想往里头安插人啊?”
“他不是想不想的问题,是必须安插人手进去,不然他不会放心。”李钊道:“以前皇爷爷就没有这样过,他对自己没有什么底气。”
要不是父皇是嫡长子,也不至于成为太子,更不会的登基称帝。
在皇爷爷的晚年,几位皇叔都十分出色,比他强多了,皇爷爷有些后悔,立太子立早了。
要不是皇奶奶是个手腕高超的女人,加上他也知道,要是从储君贬为皇子,恐怕日后没活路,又听话的娶了母后为太子妃,生了这么多儿子出来,不然的话,他这个储君,能不能当安稳还不一定呢。
“这也太……安插人手,也不看看才能吗?”赵仁河知道,上次翻船的那群人,都是成康帝的心腹推荐的,甚至是心腹之家的孩子。
突然就翻船死在了海上,而且还是尸骨无存,估计成康帝也很郁闷。
这第二批派遣的人员,还要放进去一些蠹虫吗?
“他看重的是忠心,不是才能。”李钊一针见血:“忠心比什么都重要。”
“可是东瀛才刚打下来,他就迫不及待的派遣一群蛀虫过去,是巴不得东瀛的人反抗吗?”赵仁河气的咬了一大口的春饼。
“东瀛是意料之外得来的,他不珍惜,好了自然是他统治有方,不好也是手下人的不是,跟他没关系,平南水军大营不是没死一个人么?这就是功德了。”李钊分析的很透彻:“丢失不心疼,得了更好,金银源源不断的送入大顺,不管是国库还是皇宫,反正他不亏。”
听得赵仁河觉得嘴里的春饼都不香了。
实际上,李钊说的一点都没错儿,成康帝在早朝,说了翻船之事,有的人脸色变了,有的人却暗暗欣喜,前头的人没能到达目的地,那岂不是说,还要继续派人过去?
大顺朝别的不多,人才肯定不少,每隔三年一届的会试,考出来的进士五七八百的都不多,这次因为是成康帝六十六岁了,所以录取了六百六十六位进士!
想明朝的时候,一榜最多三百多人而已,绝对不超过四百这个数。
大顺朝条件放宽很多,才有这么多人才储备,死了五十几个不算什么,后头五百多个都没什么差事呢。
只要朝廷有需要,别说五百人,五千人、五万人都有。
成康帝让人再拟定名单,他拿到手里头之后,看了三天,想了三天,最后拍板,决定派遣一百五十人过去。
这些人里头,下到县丞、捕头;上到东瀛总督。
并且派了从两江总督那里调遣来的水军,亲自护送他们去东瀛。
赵仁河听说了此事之后,就问李钊:“这是啥意思?”
“他并没有完全相信平南大将军的说辞,这次就要派遣其他水军,护送官员出海。”李钊道:“没关系,我会让他相信平南大将军的话。”
赵仁河挠了挠头:“我舅舅那人可没花花心眼儿。”
“我知道。”李钊摸了摸他的头:“放心吧,我来安排。”
“哦,好。”赵仁河回头就跟重月道:“安排人手关注孙皇贵妃的娘家,一点小事也不要错过。”
重月想了想:“她那两个哥哥家倒是好进,可是有必要吗?孙达跟孙逊没有什么才能,平平无奇又贪财好色,值得关注吗?”
“值得!”赵仁河道:“孙皇贵妃能在宫里头成为皇贵妃,这女人的心机手段可比前两个要强多了,她家里的事情调查一下。”
“是。”重月点头。
赵仁河以为起码要用三五日的功夫,结果第二天晚上,吃晚饭之前,重月就来复命了。
“这么快?”赵仁河都吃惊了:“该不是原来就有人渗透进去了吧?”
“没有,这不是什么难事。”重月毫无压力的说出了这样的话。
“不是,你跟我说实话,该不是所有的官宦人家,你都安排了人手吧?”赵仁河很是怀疑:“大笔的经费,都雇佣人手听人墙角去了?”
“才没有,三爷你不要胡说八道啊!”重月哭笑不得:“孙家门风不严,随便左邻右舍问一下都知道他们家的好事儿,何况他们家下人虽然被妾室整顿了好几遍,可也没用,妾室终究是妾室,不是主母。”
然后,将孙皇贵妃跟娘家的恩怨说了一番,然后又着重说了孙氏兄弟俩,这几日突然就起了兴儿似的,到处拉帮结派,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口风太严,还没打听出来呢。
“继续盯着吧,这件事情,你找几个生面孔去,别用熟人。”赵仁河道:“再让人盯着点闲散部门。”
“六部之外,还要盯着哪儿?太常寺?钦天监?”这样的部门都不关乎什么重要大事,平时基本小透明。
“嗯,我总觉得宫里的孙皇贵妃,宫外的人,都不简单。”赵仁河伸了个懒腰:“今年他要当不上皇帝,明年我就替他下手了,磨磨唧唧的害得我都好几年没见到儿子了。”
小虾米跟着师爷爷出门去游学,不知道现在在哪儿游呢。
那边,李钊将五十个人,塞进了第二批派往东瀛的官员里头。
这次派遣的一百五十位官员,其中有三十五位官员,是带着家眷上任的,其中家眷里头不止有妻子,还有小妾。
光是行李,每个人起码就有十几二十车,算上老婆孩子的,三五十车都有,三十个人就是一二百辆车子,出城的时候,都引起了一点轰动。
实在是这些人一起行动不说,还拖家带口的,看起来就像是要在东瀛扎根一样,倒是让成康帝很满意:“都是忠心之士。”
李钊没说话,忠心之士?不一定。
这些人离开京城之后,京城周遭就开始了春耕,倒春寒终于过去了,海太妃的慈善事业会,开始给一些贫家农户发放良种,耕牛和农具,还有帮忙开荒,弄清房契地契,让他们不要吃了亏,开荒之后,那田地没有地契,再便宜了别人去。
赵仁河看着春季来临,就跟李钊说:“我要回南,怎么还不给我批复折子啊?这都快要半年了。”
他在这里无所谓,老娘也在这里,儿子跟着师爷爷出门游学去了,平南王府等于是没有主人在,只有管家支撑着。
而且有些事情,必须是他或者他老娘才能拍板做决定,也不知道赵瘸子能不能吃撑得住。
“在官员们接手东瀛之前啊,你跟太妃是不可能离京的,除非官员们完全掌握了东瀛,水军大营的那一半人马,回了平南水军大营的驻地,你跟太妃娘娘就能离开京城,回南边儿去了。”李钊给他拿了一盘点心:“在京城待着无聊了?”
“没有,在京城能帮到你,在地方上我只能干着急,但是我跟我娘不能老是在京城不回府,我留在京里头无所谓,可是我娘得回去吧?管家不能替代我们。”赵仁河道:“不过我看我娘在京城玩的乐不思蜀了都。”
“哦?”李钊想了想:“还真是!”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得有自己的自由,事业做起来就有了奔头儿。”赵仁河比划了一下:“看看我娘,感觉都年轻了十岁似的,昨天还在家里头搜刮一些陈年老旧的布匹,自家用不完就拿出去赈济贫家困难户。”
李钊点头:“嗯。”
他没说,海太妃还想拿他的旧衣服出去送人,被田公公给拦住了,别人的衣服可以,但是李钊的不行,他是皇子,一些衣服的规制,并非普通人能穿的,穿了就是僭越,会被抓走坐牢,甚至是流放。
海太妃很是失望,不过府里头不少人都捐献了旧年自己不穿的衣服出去,还真是有不少呢。
并且府里头的确有不少积压的布匹,他们用不上,就拿出去给清苦人家做个衣服。
春耕在任何时代都是首屈一指的大事,就连朝廷都为此放了假,连成康帝都要去耕田,那叫耕耤礼。
帝王重视农作,以此礼仪劝农勤耕,每年于春耕之前,亲自在耤田内进行亲耕礼,亲自扶犁耕田。
此项制度在西周时就已经确立,历代相沿至今。
按照规矩礼制,每年于仲春亥日皇帝行耕耤礼。
当然,不能真的让皇帝去种田,先期都是由户部、礼部及顺天府尹进耒耜及穜稑种子。
等到时候,皇帝诣耕耤所,亲祭献于农坛,奠帛、进爵、行初献礼。
仪毕之后,皇帝诣耤田,南向立,从者均各就本位,由户部尚书执耒耜,顺天府尹执鞭,跪进皇帝,皇帝掌耒三推,就是推耕犁。
顺天府丞奉青箱,里头盛放的是良种。
户部侍郎播种,身后的耆老们随之覆土。
也不会让皇帝真的一个春天都这种田,他没那个时间,朝廷也不能让皇帝种田养活自己,故而皇帝种植的“天子地”,只有一亩三分。
耕毕,耒耜及鞭仍交给户部尚书及顺天府尹。
皇帝至观耕台南向坐,亲王以下按班序立。
继续推耒耜,由亲王等依然耕作。
王五推,九卿九推,府尹官属执青箱播种,耆老们随之覆土。
礼毕之后,皇帝至斋宫,府尹、耆老们行礼。
农夫三十人执农具随行,这才是真干活的人。
农夫将余剩未耕之田全部耕种后,鸿胪寺卿赞礼成,百官行礼庆贺,随赐王公耆老等宴,赏赐农夫布匹。
皇帝起驾还宫,而皇帝用过的耕牛,要赏赐给京城附近的贫家农户们,以显示皇帝不忘耕作以及皇恩浩荡,农具就不赏赐了,因为皇帝用的农具是一条龙的形状,除了皇帝之外,别人没资格用。
而整个耕耤礼,是一套十分复杂的仪式过程,提前五天就要安排好人手,通知好要去的人。
赵仁河很早就拿到了耕耤礼的流程名单,看了半天,问李钊:“我也要跟着去?”
“嗯,到时候就是去玩儿,不会真的让你种田,种田也只是一小块儿。”李钊道:“多了也没有。”
整个耤田也只有几百亩,朝中文武百官那么多,一人分一亩地,就差不多了。
幸运的人呢,能分到一亩地,不幸运的连下地的机会都没有。
487耕耤礼
487耕耤礼
一大早,李钊就把睡在被窝里,暖暖和和十分香甜的人挖了起来,洗漱吃饭之后,换上了大礼服。
赵仁河闭着眼睛依靠在他身上打哈欠:“这么早?”
“我们先过去,然后等皇帝耕耤之后,还得跟着去宫里头用膳。”李钊扶着他的头,给他将金冠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