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人带进了房里,但是没带去卧室,而是在客厅里,俩小孩儿就跟过家家一样,赵仁河的人临走前,怕他没人伺候不方便,愣是给他准备好了凉茶跟水果,加上中午送来的点心,他这里说实话,真的什么都不缺。
“这是什么?”看到点心被眼前的小不点从桌子那头推过来,李钊有些发懵,他不认识这个点心!
“这叫芫荽饼。”赵仁河介绍:“你吃吧。”
李钊拿了一个,眼中满是稀奇,别的好说,宫里头都有吃过,见过;但是芫荽饼没有。
“这是用香菜晒干磨成粉,与糯米粉一起用木质模具压成的芫荽饼,我们这里的特色点心,根据养生的说法,能利五脏、补筋脉、调食下气。”赵仁河指着黄绿色的芫荽饼:“就是味道比较特别,你尝尝。”
但是李钊拿着,翻来覆去的看,好像是正在犯愁,从哪儿下口,赵仁河没有多想,就拿了一个,自己啃了一口:“是今天中午新做的,你吃一个,味道还好。”
李钊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味道么……说不上多喜欢,但是的确别具一格。
赵仁河眼珠子一转悠,他立刻就明白了!
这不是不知道怎么吃,而是在担心。
担心什么呢?
万一有人下毒呢?
嗯,这位的身份……呵呵呵……。
“你再尝尝这凉茶,是我们这里夏天常喝的东西,我们小孩子喝茶不好,喝凉茶就方便多了。”赵仁河将盛放凉茶的茶壶,先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这个叫李钊的小正太也倒了一杯,然后自己先喝了两三口:“你也喝啊!”
就像是俩个小孩儿在装大人一样,还彼此客气了一下。
俩小孩儿吃了两块点心,喝了两杯凉茶,肚子里有了东西,李钊就不那么饿得慌了。
反而开始打量赵仁河这个屋子。
这是赵仁河将来的客厅,海姨娘好东西不多,都给了儿子,等到布置客厅跟书房的时候,更是将所有能给儿子长脸面得东西,都摆了出来。
客厅是李奶娘临走的时候给赵仁河布置的,因为赵仁河还小,这里的布置也简单,想也知道,没什么人来做客的,也没什么人,可以来赵仁河这里作为客人,让赵仁河这么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接待。
所以这里的布置简陋了一些,但是胜在让出来的地方大,正厅上挂着一副明显是成人仿的《晓雪山行图》。
整幅画描写大雪封山的清晨,一山民赶着两只身驮木炭的小毛驴在白雪皑皑的山间行走。
山民衣着单薄,弓腰缩颈,使人感到雪天寒气逼人。
毛驴、竹筐、木炭及人物衣纹均用干笔钩勒,并施以水墨渲染。
当然,这是原画的意境,这仿的画卷,终究是仿的,跟真迹无法比。
“这是《晓雪山行图》?”李钊看到这幅拙劣的仿制画卷,堂而皇之的挂在正厅上,不由得很是吃惊。
谁会将这样一幅仿画,堂而皇之的挂在正厅上?
丢人也不是这么丢的啊?
“是啊!”赵仁河还很骄傲的样子:“这是我爹爹给我画的《晓雪山行图》,我没见过雪,爹爹画给我看的。”
的确,这里是沿海,雪也只是天上飘落之后,到地上就化了。
“你觉着这幅画很好看?”李钊惊呆了!
他是见过原画真迹的人,《晓雪山行图》作为环境的山石以带水墨笔作斧噼皴,方硬有棱角。
远处山石用水墨大笔扫出。
近处树枝以焦墨钩出,横斜曲折富有变化,细微处用淡墨钩出。
近与远的笔墨浓与淡效果,有着较强的画面空间感,画面用大斧噼侧锋直皴山石,下笔爽利果断,画树简括,枝条劲健。
乃是一绝世画作。
画者马远,河中人,号钦山,与夏圭同为南宋画院后期的著名画家。
史家记载:其画学李唐,精于山水,用焦墨画树石,以大斧噼带水墨为皴。
因其画峭峰直上不见其顶,或绝壁直下不见其脚,风格独特,世称“马一角”。
他的画作,宫里有不少珍藏,他看过很多次。
现在再看这幅拙劣的作品,当然觉得不入眼:“这是仿画,还画的不怎么样。”
他是实话实说,说完才觉得不太好,当着人家儿子的面,说人家老子仿画,还画的不怎么样,这小孩儿该不会跟自己吵起来吧?
结果赵仁河却小大人一样的叹了口气:“我也知道我爹爹画的不好,他的水平,如果出去卖字画,是无法养家的。”
说的李钊一下子就笑出来了:“你还真有眼光。”
“没办法啦,这是我爹爹的一片苦心。”赵仁河一摊手:“你没发现吗?这幅画,另有意境!”
《晓雪山行图》虽然整幅画面寒气逼人,但看到两只小毛驴身上驮的木炭,心里自然有些许温暖油然而生。
有了这几筐木炭,就不再畏惧冬天的严寒,艰苦的日子里总算能看见一丝希望的曙光。富贵对于淳朴的乡民们也许是可望而不可即的,而几筐木炭换来的庸常而温馨的生活,菜根飘香的生活却是可以和家人一起分享。
世称“马一角”的马远的特殊构图技法,总是以小见大,以一斑而窥全貌。
《晓雪山行图》依然如故,取雪山之半坡、雪树之逸枝、雪路之一径……整幅水墨以大衬小,即以雪山的局部雪坡衬托生命的行走与延续,寒气惊春,大地为之一振。用干笔勾勒、水墨渲染的毛驴、人物栩栩如生,竹筐、木炭清晰逼真,气韵自然朴实。
那些在皑皑白雪中露出“冰山一角”的枝条和野草,已暗藏几分春意,待来日暖风吹拂,定还乡野一个山花烂漫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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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一顿忽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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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石、树木均露“一角”、“半边”,是马远常用的构图形式,故而他被称为“马一角”。
行旅题材的画家们偏爱在题名中使用“雪山”“雪溪”“晓雪”“暮雪”等意象,这些“雪”的意象在命名中的出现,让人即使不览画图,仅听其名,便觉有荒寒肃杀之感、冷寂无奈之情。
李钊被赵仁河这种分析画作的说法,说的一愣一愣的,尤其是那最后几句“有荒寒肃杀之感、冷寂无奈之情”的话,李钊不自觉的就想多了,他是庶出之子,院子里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还说被借调出去,堂堂平南王府,难道连个备用的下人都没有吗?要借调世子爷庶出三子的庶出三子身边伺候的下人?
赵仁河继续侃侃而谈。
《晓雪山行图》题名中的“晓雪”,本身就给人荒寒冷峭之意,而图画内容更是冷寂肃杀。该图取景仅仅表现山行行旅途中的一个截图,是马远“一角”画风的体现:
覆山大雪,一片茫茫,拂晓时分,行旅者行于山坡下,只见他弓腰缩首、袖手踮脚、不胜其寒,他肩扛木棍,棍挑雉鸡,正在赶着前面的两条驴子,两条驴子一驮木炭,一驮干柴,画面之中木炭和干柴的出现,更反衬了行旅者的寒冷,驴子在严寒缓步前行,周围枯树寒枝,偶存白雪。整个画面一派寒意,冷峻静穆。
“但是这幅画同时也体现了一种精神,一种迎风而上,不畏艰苦严寒的态度,相信寒冬会过去,春天会到来!”赵仁河热血有点上头,挥舞着小拳头道:“我出身不好,但是我可以努力,科举取士,为我亲娘争得凤冠霞帔,诰命身份!为我自己博一个出身,趟出一个锦绣前程。”
李钊没想到一幅画,还是一副拙劣的仿画,竟然包含了这么多东西在内。
尽管他很聪明,尽管他从小就受到最好的教育,但是他终究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长在高墙大院内。
赵仁河呢?
三十来岁的人了,又是来自那个信息大爆炸的世代,就算还是一个小豆丁的外壳,可他也有一个成熟的灵魂。
早在去书画展览的时候,就看到过仿画,那个时候画的还不如渣爹画的好呢。
那解说员,说的比他还要激情四射!
他这算什么啊?
“我跟我爹爹都一样,我们都是庶子,都是行三,可是我爹爹也是进士及第,也在军中效力,他是一个书记官,呵呵呵……虽然文人在军中混得不太好,但总归是有朝廷的任命,将来我们家要是出府自立,那也是官宦人家啦!”赵仁河看对方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立刻脑袋一清醒,讪讪的笑了笑:“我吓到你啦?”
“没有,只是没想到,你父亲对你期望如此之深。”李钊倒是羡慕了一下赵仁河:“两边的对联也是他写的吗?”
赵仁河看了一眼对联:“那个,是我跟我爹爹一起写的……。”
当时为了跟渣爹有共同语言,赵仁河在渣爹的一本书里头,找出了一对绝对: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然后横批就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八个字。
看起来有些不古不今的,但是很符合赵仁河这个年纪的“古代小孩”风格。
“你很爱读书吗?”李钊好奇了,他虽然出身好,也没必要非得读书,但也是要读书的,并且教导他读书识字的先生,都是博学鸿儒。
可他更喜欢习武,话说他的武先生更得他的喜欢,逢年过节,武先生们的赏赐要比文先生们多一倍。
“谁爱读书呢?”谁知道赵仁河却皱起了眉头,整张小脸也成了个包子样:“可是不读书,我有什么出路?当然是要读书识字,将来科举取士才能博一个出身,不然难道要我习武?”
“你们家不习武的吗?”李钊惊讶了:“平南王府是从武起家,军功封爵!”
“习武?谁教啊?”赵仁河一摊手:“我倒是想学,可是哪儿找师父教导我?我爹爹只会之乎者也。”
“你想学武?”李钊收起了惊讶的表情,比较在意的是赵仁河想学武这件事情。
平南王府三代没有摸过军权了。
府中弟子也多数都是科举取士。
然后安插在平南水军大营里头。
不过在皇帝看来,这也就是挂羊头卖狗肉。
是,平南王不担任水军统帅三代了,可平南王府在平南水军大营里头,那也是威名赫赫,余威尚存。
多少大营里的将帅,都是出自平南王府的亲卫子嗣?
就说现在,平南水军大营里的左翼大营,带兵的都是平南王府曾经的亲卫,以及亲卫的后代。
后勤大营更是掌握在姓赵的人手里头。
兵卒不是姓赵的,但是姓赵的是管理,是书记官,是后勤说了算的。
这带兵打仗,后勤可是重要之地,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卡住后勤,就是卡住了整个大营的命脉,要不然,平南王府也不会这么痛快的交出兵权,表面上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私底下却依然将平南水军大营卡在手里头,这也是为什么,三代平南王都没有摸过军权了,依然是受到朝廷重视的原因。
平南王赵家都是高寿之人,这接二连三的有人去世,皇家不能不有所表示,所以他就来了。
“我这样的身材,你觉得我学武能成吗?”赵仁河按了按自己的小胖胳膊:“我呀,就想锻炼一下身体,我听我爹爹说,科考取士,是要进考场三天的,那可是很难熬的呀!”
以前赵仁河真的跟人去参观过古代所谓的“贡院”是个什么样子,说实话,地方都不如家里的洗手间大!
而且条件非常恶劣。
要生活自理,在里头待三天,还要答卷,我的妈呀,要不是地方不对,他都以为是野外生存了好么。
“虽然是科举取士,但是自开国皇帝下令以来,我大顺的科举很是改了一些,不像明朝那么恶劣了。”李钊却道:“但是一个健康的身体还是要有的,不软如何能过得了关?”
“啊?”赵仁河目瞪口呆:“大顺……么?”
可怜赵仁河,一个三十来岁的写手大叔,穿越过来七年,才知道自己生活的朝廷,叫大顺。
但是,他飞快的想了一下,纵观华夏五千年的封建王朝历史,也没有哪个朝代叫大顺的啊?
李钊一脸的黑线:“你不会连朝廷的名号都不知道吧?”
“我、我虽然七岁了,但是一直在家里守孝,都没有去过学堂,爹爹说请一位年高德劭的老堂叔祖给我启蒙。”赵仁河低头,一双小肉手捏着身上的衣服带子:“这些我都还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家是平南王府三房的人,我爹爹,以及我嫡母,姨娘,和两个哥哥,一个姐姐。隔壁房的堂哥我都认不熟……那个,你别笑话我呀!”
“我不笑话你,我也就比你大了三岁而已,我十岁了。”李钊有点不好意思的道:“我来之前,听说了平南王府的事情,几位老人都是高寿,可你们都已经是玄孙、曾孙了,还要守孝?”
守孝一般都是孝子守孝三年,也就是二十七个月而已,这帮人怎么全都照着孝子的规矩守啊?
按照守孝的制度,这帮人最多守三个月,半年就够孝顺的了,一年就已经是很孝顺了,结果他们守孝竟然按照孝子的方式来算,这是什么?
孝心可嘉?
“哦,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前些年,我还要穿绿衣服,戴绿帽子……。”赵仁河哀怨的道:“绿帽子,你知道吗?”
“……知道……噗!”得,李钊终于笑了,而且还很过分的笑出了声:“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