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之时,萧毅瑾也左右摇摆不知是战是和,前世与今生不同,前世之时朝廷毫无防备,先遇雪灾再遭藩王之乱,国库空虚,百姓急需休养生息。
整个朝廷为吵成一团,谁说的都有道理……
但宜阳没有让他犹豫太久。她从京城的城墙上一跃而下,她的血液一下子让萧毅瑾醒悟,大周数代帝王,也曾多次遭遇险境,但他们皆未向别国俯首称臣,虽未有祖训明言‘不纳贡、不割地、不和亲’,但历届大周帝王都做到了。
倘若前世宜阳不死,萧毅瑾不知自己会不会动摇,但宜阳的死让他彻底醒悟,才没有沦为千古罪人。
前世债今生偿,前世之时因他左右不定,害了宜阳性命,今生必要让他一生顺遂……
公主身份高贵,但合乎心意的驸马却不好找,大周虽不似前朝一般对驸马官职有诸多限制,但驸马侍奉公主,平日里也需以公主为尊,可天下能力卓绝之人大多自尊自傲,单单这一条便让大多人避之不及。
宜阳的手一下子拽紧了帕子,陛下亲口许诺前程,萧毅瑾这话若是传出去,恐怕那些原本觉得驸马之位有颇多限制的人也会趋之若鹜。
太后点了点头,看向萧毅瑾道:“还要查一查,那些个有通房小妾的、爱喝花酒的,贪花好色之徒也统统剔除。”说着顿了顿,又忽然想到了什么,恍然道:“府中若是有什么相好的表妹、远亲之类的也要剔除。”
“好。”萧毅瑾轻笑着点头应道:“过几日便将名册交给母后。”
萧毅瑾视线落在宜阳身上叹息着道:“凡姑姑悦爱,朕与母后皆可为姑姑做主。”
宜阳知道萧毅瑾是什么意思,她心中悦爱之人,只要此刻说出他的名字,太后与陛下便可顺水推舟为她赐婚。但宜阳想到那日她故意巧遇他的时候,两个人擦肩而过,他连头都不曾回,他从来不曾记住她,也不曾关注过她,无论她是年幼时救过的宫女,还是现在的大长公主,都不曾入他眼中半分。
宜阳张了张唇,最终还是低下了头,一句话都没有说。
萧毅瑾失望的微微摇了摇头,也没有强逼。
太后与宜阳还有话说,女儿家的话题萧毅瑾不便参与,略坐了坐便离开了。
小金子早就等候在寿安宫外,萧毅瑾一出来立即就跟了上去。
萧毅瑾漫无目的的走在宫苑里,缓步走长廊上,看着不远处御花园中繁花似锦,夏日的骄阳让花儿更加明艳。
小金子悄悄看了看萧毅瑾的脸色,踌躇了一瞬道:“陛下,如今院中的花儿开得好,陛下可要去瞧一瞧?”
萧毅瑾摇了摇头,驻足站在高阶之上,抬头看着不远处的树上,两只鸦雀,相依在一个窝里,互相啄着羽毛,忽然轻声道:“小金子,你说世上可有这样一个人,真心盼着朕好,只要朕顺遂平安他便觉得开心,时时刻刻想着朕念着朕,有什么好的都想要给朕?”
“有啊。”小金子低着头,小声道:“太后待陛下如此,镇安王殿下待陛下亦是如此。”
“你也这么觉得?”萧毅瑾闻言,惊喜地转过身,定定地望着小金子,道:“你也觉得亚父,念着朕,期盼着朕?”
“呃……”小金子不太明白萧毅瑾的意思,却还是顺从的点了点头道:“是,九千岁待陛下甚好,虽然偶有争执,却也并无私心。”
萧毅瑾嘴角咧开,压都压不下来,轻咳了一声再次问道:“既然如此,那他为何又要朕选秀呢?”
小金子眨了眨眼睛,斗胆揣摩生意,干笑了一声:“九千岁……也是为了陛下好吧。”
“嗯,有道理。”萧毅瑾点了点头道:“虽然娶妻生子是人之常情,但真心悦爱之人难得,朕要好好考虑考虑。”
虽然今生闹出了前世未有的丹书铁券之事,但这些时日以来陆成泽却并没有半分留恋权势之意,看来是他想差了,陆成泽还是那个事事以他为先的陆成泽……
小金子抬头瞧了萧毅瑾一眼,又快速低了下去,觉得圣心难测,虽然大多数时候萧毅瑾的心思都挺好猜的,瞧着喜怒无常,但只要顺着毛摸还是挺好哄的很。只是有时候的想法也会让小金子琢磨不透。
比如这一次,虽然陛下很满意他的答案,但他总觉得,陛下要问的必不是他回答的,而他回答的意思也必然不是陛下理解的……
但看到萧毅瑾低沉的心情由阴转晴,小金子也懒得细究他们之间到底误会了什么,总之陛下开心就好。
萧毅瑾不知道小金子的想法,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顿时沉郁的心情豁然开朗,他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早朝之时那些让人厌烦的朝臣,也变得没那么讨厌了。
“走,去御书房。”萧毅瑾摆了摆手,大踏步向前走去。
御书房中还有很多奏折,如今陆成泽让政,全然交给了萧毅瑾,就连原本摆在御书房一侧的麒麟案桌与椅子都一并搬离了。
自此摄政王代政的朝堂政局,潜移默化间慢慢变成了萧毅瑾的天下。
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除了极个别朝臣外,其他人都并未感受到政变的影响。
第87章 宜阳择婿(无主角慎入)
萧毅瑾有心在今年将宜阳嫁出去,并非他心急,只是战事难以避免,这是宿命,但他不想再将宜阳逼至前世那般两难之境。
锦衣卫的动作很快,因为太后不愿宜阳远嫁,所以名册中只列出了京中的名门世家的公子十数人。
太后捧着册子翻了又翻,总觉得不尽如人意。
陆成泽与萧毅瑾百无聊赖地陪着太后,萧毅瑾撑着下巴道:“母后,可有中意的?”
太后叹了口气道:“觉得都很好,又都不好,若是娶媳妇,好不好的都是娶回来,但是宜阳是嫁人,总担心所选非人误了宜阳。”
萧毅瑾有些烦躁地伸手拿过册子翻了翻:“那便让宜阳姑姑自己选不就好了?”
“咦~”忽然萧毅瑾瞪大了眼睛看著名册道:“这名册是谁做的,怎么孙正德也在这里?”
陆成泽恍然也想起了孙正德是谁,轻笑了一声道:“正德虽然文墨不精,但武艺了得,还是尚书之子,更是陛下伴读,在京中也算得上是人中龙凤了。”
萧毅瑾坐直了腰认真的翻着册子,叹息着道:“正德都是人中龙凤了,看来京中的世家公子都太过骄纵无能。”
“十五六岁的少年,能指望他们有多大作为。”陆成泽看向萧毅瑾,温声道:“这世上可不是所有人都如陛下这般天资聪颖。”
听着陆成泽的话,萧毅瑾不由得涌起一阵喜悦之情,这一句话抵得过御书房里,堆积的比他人还高的请安折子上的花团锦绣的吹捧文章,都要让他满足。
萧毅瑾抿着唇努力不让嘴角上扬,看著名册,上面一个个世家公子的身世性情与德行的介绍,发觉他的四个伴读的,居然有三人名列在册。
“亚父,正德、兴业与永安皆在名册之列。”萧毅瑾无比新奇的说道。
孙正德与史兴业的排名极其靠前,倒是永安因为门第之故名次稍稍靠后。
陆成泽也笑着道:“说明陛下挑选伴读的眼光好,这些人都是世家公子中的翘楚之辈。”
萧毅瑾没有说话,前世之时这些人也是他的伴读,却是陆成泽为他挑选的,这样说来还是陆成泽的眼光好……
太后从萧毅瑾手中抢过册子,无可奈何的将册子合上:“我们瞧着好没用,还是得要宜阳喜欢,不如我们将找个由头将这些人聚在一起,让宜阳偷偷看看,有没有哪个合眼缘的。”
“找个什么缘由?”萧毅瑾问道。这些人虽是世家公子,但是大多身无功名,总不能贸然便将他们召进宫来吧。
太后也明白这个道理,不过明白归明白,还是瞪了萧毅瑾一眼,怒道:“所以哀家要你想呀!”
萧毅瑾哭笑不得,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不如先将正德、兴业、与永安,三人召进宫,让姑姑瞧一瞧,旁人私底下的人品如何咱们也不知道,但他们三人与朕一道长大,朕自认还是很了解他们的。”
太后也拿不定主意,于是转向陆成泽。
陆成泽点了点头,道:“这本名册中,若说较为出挑的也就他们三人了。”
“行吧。”太后点头应道:“那陛下看着安排吧,挑个时间哀家便知会宜阳入宫”
萧毅瑾笑着说“好。”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过仔细想来,这三人前世前程似锦,史兴业官至尚书、陆永安位列右相、孙正德成为一方统帅,同龄之中他们三人确实最为出色。
……
萧毅瑾要召伴读入宫,根本无需什么借口,第二日便命小金子将三人带入宫中。
萧毅瑾与他们三人缓步走在御花园中,走到御花园边的万鲤池旁时,萧毅瑾忽然驻足停步,道:“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一茎引孤绿,双影共分红,色夺歌人脸,香乱舞衣风……”
史兴业接了一句:“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碧波间,还与韶光共憔悴,不堪看。”
萧毅瑾的目光转向陆永安,陆永安笑着道:“微风摇紫叶,轻露拂朱房,中池所以绿,带我泛红光。”
面对三个人的目光,孙正德眨了眨眼睛,支支吾吾了半天挤出一句:“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嗯,昨天刚背的一首诗,现在只勉强记得这两句了。
萧毅瑾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其情其景当有乐助兴。”萧毅瑾的话刚说完,小金子领着宫女,捧着各色乐器走了出来。
陆永安看了萧毅瑾一眼,觉得有些奇怪,毕竟萧毅瑾不是这种闲来无事会拿他们消遣的人。但看史兴业已经接过了瑶琴,便也不多说什么,随意拿过离他最近的竹萧。
三人再次一同看向一旁的孙正德,孙正德畏缩着,想将自己缩成蚂蚁大,然后找个地缝钻进去,但是这是不可能。
面对三个人的目光,他低下头,委屈地说道:“我…我…我……微臣,不会乐器,要不你们来,我打拳给你们看?”
萧毅瑾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孙正德,叹息着挥了挥手,算是同意了孙正德想法。
于是孙正德立即踩着史兴业与陆永安合奏的乐声,虎虎生威地打了一套拳法。
萧毅瑾不忍直视,内心里将孙正德这个名字从驸马名册上划去。
……
不远处万鲤池旁假山的亭子上,太后与宜阳大长公主正看着这边。
太后指了指下面几人柔声问道:“弹琴的是史家兴业,比你年长两岁、吹箫的是陆家永安比你年长一岁,打拳的那个……嗯……叫孙正德,与你同岁……”说完,太后顿了顿继续说道:“还是年龄稍长一些的好些,才能照顾好你。”史兴业与陆永安都可以,至于孙正德,太不稳重了!
太后内心暗暗嫌弃着,以往觉得孙正德憨头憨脑的还挺可爱的,若是作为小辈太后内心就喜欢这种身体康健心眼正直的,但若是作为夫婿,就未免少了几分体贴与情趣。
宜阳也明白太后的意思,看着孙正德笑了笑。然后视线转向陆永安,掩在袖子中的手紧紧的握住袖摆,默默深吸了一口气,道:“陆家那位公子,可是镇安王的内侄?”
“是啊,瞧中他了?”太后笑着道,过了一瞬,太后愣了愣,又转向宜阳,认真的说道:“今日就是让你相看相看,你不用考虑家室,也不用考虑其他,便瞧一瞧合不合你眼缘。”太后担心宜阳选中陆永安是因为陆成泽的原因,便开口劝了劝。
说着太后指了指下面几人道:“陆永安虽然是镇安王内侄,但他家中无爵位,其父也是白身,镇安王的蒙阴也福泽不上他,虽然本人有几分才能,配你终究是勉强了几分。倒是史兴业家中有爵位,父亲是一军统帅,瞧着更有前途。”
宜阳低着头没有说话,过了几息,忽然问道:“那他们可知,陛下召他们前来是为宜阳选婿?”
“还不知道。”太后轻轻摇了摇头道:“你虽是公主,却也是女儿家,这种事传扬出去,对你名声不好。”
宜阳点了点头,眼睛看着陆永安一眨不眨。亭子离万鲤池有一段距离,这儿听着乐声不太分明,断断续续多了几分缠绵之意。
太后顺着宜阳的目光看下去,过了良久,萧声渐渐停息,太后才开口道:“当然,所谓家室爵位,都是虚物,身为你的驸马这些东西都唾手可得,你若喜欢陆家的小子,也并无不可。”
宜阳被太后的话打趣得瞬间红了脸,她咬着唇道:“不知陆公子愿不愿意尚主,若是不愿……”
“怎么会不愿!”太后打断了宜阳的话,淡淡的说道:“能娶你是他的福气,他怎么敢拒绝。”
宜阳摇了摇头:“宜阳又不是嫁不出去,亦…亦…亦不是非他不可。”宜阳说着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着道:“假若不是心甘情愿,宜阳便不愿嫁了。”
太后看着宜阳,觉得此言有理。再好的良人,若是貌合神离也是折磨,便点了点头道:“那哀家让陛下替你问问。”
“娘娘!”宜阳伸手拉住太后的手,眼神中带着一丝决绝与哀求道:“可否让宜阳自己去问?”
太后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宜阳,她的性子一向温软,如其母一样,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性差踏错招惹麻烦。如今居然如此大胆,让太后有些意外。
宜阳说完这句话,浑身都觉得失了力,这确实是最大胆的一次,原本以为此生无缘,但没想到命运再次将他送到了她的面前。她想要再努力一次,堂堂正正地站在他的面前,用她自己的身份问他一次,愿不愿意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