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云竹眼眶泛酸,是啊,他们的哥哥那么好,为什么父母可以那么对他!
闻云秀说完便没再给软倒在地上的父母一个眼神,与闻云竹并肩对敌,看不出一点大家闺秀的温婉。
荣正风看了出好戏,不禁感叹,老安国公生的儿子像条虫,但这虫生的孩子倒是都秉性上品。
可惜现在不是欣赏的时候,拖了这么久已经让他很烦了。
“小娘子好气魄,这样在下也不为难你们。”荣正风摸了摸腰间挂着的玉坠,颇为悠闲的姿态与如临大敌的闻家姐弟相差甚远,“你们乖乖跟在下走,等闻大人来了,在下自会送你们回来。”
“休想!”闻云竹吼道,龇牙咧嘴的样子活像只护食的小狗。
荣正风分给他一丝注视,冷笑,“冥顽不灵,直接拿下。”
“荣大人这是要拿下谁?”
一道隐隐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荣正风身后传来,闻云秀脸上露出喜色,闻云竹更是直接叫出来。
“哥哥!”
随着这一声,身着轻甲的边城军鱼贯涌入安国公府,迅速包围起来,闻幼卿也翻身下马走到荣正风面前。
风姿俊秀的芙蓉面带着吟吟笑意,眼里却是冰冷非常,他说道:“荣大人要是想请安国公府的人去做客,这样未免也太大动干戈了。”
“嗤——闻大人说笑了,在下可没这本事,是宫里的那位贵人对闻大人甚是想念,想见见闻大人。”荣正风淡淡然说着。
“是嘛,可在下与那位道不同不相为谋,烦请荣大人转告一声多谢抬爱。”闻幼卿四两拨千斤的把问题丢回去。
“闻大人不怕贵人问罪?”
“请问在下何罪之有?”
荣正风一哽,的确,非要怪罪的话也是户部工部那些得罪不起的老东西,跟闻幼卿没什么关系。
他们不能直接把闻幼卿带走,就算想带走,景云留下的边城军也是不会让的。
荣正风瞥了眼四周虎视眈眈的边城军,眼角抽了抽,扔给手下一个眼神,兀自转身离开了安国公府。
“……”
待人走干净,闻幼卿看了眼狼藉遍地的庭院,这才松了口气,转身看守在他身后的姐弟,轻笑,“云秀云竹好生神勇啊。”
闻云竹害羞的搓脸,哥哥夸他了!
“哥哥,那群人还会再来吗?”闻云秀走上前拉住闻幼卿的手,眼里满是依赖孺慕。
“不会了。”闻幼卿摸摸她的头,“你们快些去收拾收拾,我在这里守着。”
有撑腰的来了,俩半大小孩也觉得累了,乖乖听话的回院子去收拾自己。
而留在原地的安国公和陈莲则是大声不敢出,小心的缩在旁边,生怕引起注意。
“你们也去吧。”闻幼卿施舍的瞥了他们一眼,冷淡道:“云秀云竹要比你们好太多了,别再给他们丢脸了。”
闻云秀之前那些话又一次浮现在两人耳边,羞愧懊恼接连出现在心头,到底是没说出一句道歉,两人互相搀扶着回了院子。
闻幼卿站在安国公府中,看着两人佝偻的背影,身边仆从进进出出,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了少时那个雨天。
祖父病危,自己被陈莲锁在院子里出不来,好不容易从墙角的狗洞爬出来,但跑到祖父院子的时候还是被拦住了。
他跪下求陈莲放自己进去,却也只是看着仆人从他身边走过,安国公和陈莲的背影如山一样挡在他的面前。
房间被人进进出出,唯有他进不去。
啪嗒。
一滴水落在脸上,闻幼卿抹掉脸上的水渍,望天苦笑,老天爷就这么恨他?
哒哒哒,一阵脚步声匆匆赶来,闻幼卿转身就对上闻云秀的小脸,对方没着急说话,而是先打开手里的油纸伞,“哥哥你快遮着,别让雨水湿了你。”
“好,你快进去吧。”闻幼卿摸摸她脑袋,“哥哥还有事要做。”
没等他说出要去做什么,闻云竹扶着一个人走了进来,大声喊道:“哥哥!蒹葭姐姐受伤了!”
听清这句话的瞬间,闻幼卿脑中闪过数个问题。
蒹葭为什么会受伤?
蒹葭在这里,那白露呢?
他命两人去西侧门接应商澜清和善渊,接应到了吗?
猜测如狂风骤雨袭来,闻幼卿上去扶住蒹葭,看对方还有些神智便轻声问道:“蒹葭?发生什么了谁伤的你?”
蒹葭迷蒙的睁开眼,确定眼前的人是闻幼卿后,眼眶一红,沙哑道:“白、白露叛变了!”
白露叛变了?
闻幼卿一怔,他想继续问发生了什么,可蒹葭已经晕了过去,只能嘱托云秀云竹把人带去治疗,自己揣手站在安国公府前思绪万千。
白露是他入仕后收的仆从,以他对白露的了解,应该不是近期被收买的,那就只剩一个可能。
白露从头至尾都是埋在他身边的棋子。
可那时自己无权无势不仅搬出了安国公府,还得罪了皇帝,有什么值得幕后之人安插棋子的呢?
正漫无边际想着,一辆马车停在了面前,上面下来一人,闻幼卿认识他,是跟着商澜云的那个仆从。
仆人掀开车帘,“闻大人,请。”
他揣着手回头看了眼城门的位置,复又看向与其相对的皇宫,突然觉得好笑,折腾半天千防万防的没想到最后是身边人捅了一刀,该说句世事难料吗?
“啧。”闻幼卿看着昏暗的马车内部,自嘲似的笑了笑,“还是躲不过呐。”
95 第95章、用情至深
“太子结党营私,勾结官员……”
“清者自清,太子殿下若是天命所归……”
“即日起,太子商澜清禁足于东宫……”
“……”
耳边好像有很多人在说话,商澜清想把围着他的人都赶走,却不管他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阿清,跟我离开这里好吗?”
是善渊的声音。
商澜清寻着声音看过去,善渊端着一盘栗子酥站在门口,背着光看不清对方脸上的神情。
“阿清,你为什么不能回头看看我?”
什么叫回头看你,商澜清搞不懂他在说什么,却发现刚刚还在门口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眼前,手里像是握着锁链一样的东西。
“阿清,你走吧,有缘再见。”
四周的世界像是燃烬的纸页,商澜清望着东宫外看不到尽头的玄衣卫,站在他身前护着他的是善渊,以及善渊为他挡下的那一箭。
“善渊!”
商澜清猛地从浑噩中清醒过来,眼中看到的仿佛还是善渊最后那个决绝的眼神,粗喘半天才缓过来,脱离的记忆也都渐渐回笼。
此时他才定下神观察自己的处境,看清后不禁苦笑,他以为被禁足东宫已经很惨了,没想到他还能进天牢住上一住。
“太子殿下你醒了。”
商澜清看向说话的人,想站起身,可手腕和脚都被捆住,动一动都费劲更别说站起来了,只能挪动到个舒服的位置,看牢房外的人,“我记得你叫白露对吧,没想到你居然会背叛闻幼卿。”
“我没有背叛他。”白露的语气很平淡,不是反驳也不是狡辩,只是叙述个事实。
“没有背叛?难不成是闻幼卿让你来抓我?”商澜清气极反笑,可能是老天爷看不惯他之前十多年的顺风顺水,这月余来,他可以说是倒霉到极点。
白露挑眉笑了笑,“我没有背叛他,我的主子一直都是九黎,说来,帮您逃出来的国师大人算得上是我的前辈。”
“你是九黎的人,可你跟闻幼卿那么多年,这么久的时间你都在隐藏?”商澜清觉得恐怖,白露在他眼里一直都是闻幼卿身边的小厮,谁能想到这么个人会是敌人的棋子。
“我的任务就是如此。”白露耸耸肩,“怕殿下一个人太寂寞,所以给你送个同伴来。”
“你什么意思?”
商澜清蹙眉盯着白露,耳边听到有人拖着什么走了多来,不大会儿功夫他就知道是什么被拖过来了。
拖来的人像是在血水里滚了圈,灰色的袍子已经看不出来原来的颜色,因为昏迷被血打湿的头发黏在脸上,那张俊美的脸也沾的满是血污。
“国师大人武功高强让玄衣卫很是头疼,也幸好我们人多才能制服。”拖人的玄衣卫说道。
“辛苦大人们了。”白露打开牢房门,“太子殿下,满意这个陪你作伴的人吗?”
商澜清看着昏迷不醒的善渊说不出话来,什么冷静自持都忘的干干净净,“你们都是九黎的不是吗?!”
“他背叛了主子就是该死。”白露声音冷的似冰。
善渊高大的身材被人毫不留情的扔在地上,昏迷中发出一声脆弱的闷哼声,地上很快就染了片血色。
“善、善渊?”商澜清挪动到善渊身边,却不敢碰这人。
躺在地上的血人颤了颤,紧闭的眼缓缓睁开,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满脸紧张局促的商澜清,“阿清。”
不似平时的低沉好听,此时的善渊声音哑的厉害,粗粝难听。
“是我,别说话,休息。”商澜清也不给他多说的机会,三个词把人摁了回去。
“看来两位相处的不错。”白露说完关紧牢房门,没多在此处停留,转身就走。
看白露走了,商澜清送了口气,尴尬的看向善渊,摸不清自己现在的心情。
按理他是该恨这人的,明明这人之前那么对他,可事实上他并不恨,也没多少讨厌的情绪,很矛盾。
你一定是得病了商澜清!
“你不是走了吗?”善渊艰难的翻了个身,平躺在天牢湿冷的地上,开口道。
“刚出西侧门就遇到了白露。”商澜清一顿,“他叛变了,我没防备就被抓了。”
善渊很长时间没有回话,长的商澜清都要以为他是不是又昏过去了,刚准备凑过去,就听到那人说了句对不起,让他直接愣住了。
“什么对不起?”
“我说好要让你出去的。”
“我出去了,只是又被捉回来了。”
“可——”
“闭嘴!”
“哦。”
商澜清看善渊意识又开始模糊,怕这人就这么长睡不醒,连忙道:“话说你之前给我拿的栗子酥都是谁做的?比原先那厨子做的好吃。”
“你喜欢吃?”善渊声音一顿,“我以为你是……”
后一句他说的含糊,商澜清也没去管,他直接道:“就是尝过这个厨子的觉得好吃才经常找你要。”
这句话说完,善渊就像是听到什么特别让人高兴的事一样,他也挪动着往商澜清这边凑,整个人靠在对方身上才停了下来。
“你靠这么近做什么?”商澜清别扭的厉害想躲开。
“你喜欢吃,我以后天天给你做,我还会学别的点心,只要你喜欢。”
善渊说的声音很小却很坚定,像是在发誓一般,一字一字的全部砸在商澜清的心上,一时间很多想法涌了上来,他怔怔的看着男人眼中的深情,轻轻的点了点头,“好。”
如果我们还能活着离开这里,还有以后的话,有你陪着貌似也不错。
不同于这一面的难得温情,在另一边的奉天殿上却是暗藏杀机。
奉天殿外。
马车在青石地砖上留下深色的车辙,最终停在殿门外。
“闻大人,咱们到了。”仆从站在马车边恭敬道,“贵人以等候多时了。”
车厢内的闻幼卿深呼吸一口气下了马车,端足了高深莫测的气派。
仆从在前面领着人进去,闻幼卿淡淡的看了一圈周围,心里沉了几分。
奉天殿外候着一队玄衣卫,殿内也有一小队,光这些就足以让人插翅难逃,想要躲过这些眼睛偷偷做些什么就更难了。
看来之前的准备需要变动了。
仆从走出去几步发现闻幼卿没跟上了,就退回去,“闻大人可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一天未进餐食,有些头晕。”闻幼卿说着扶额露出个虚弱的笑。
离他最近的仆从看到的笑也最清楚,不禁有些晃神,心道这闻幼卿还真是好看的过分。
从闻幼卿下马车以后关注他的人也不少,被笑晃神的自然也不少,所以自然也就没发现抬手间一只小虫从闻幼卿的宽袖中跑了出去。
刚踏进奉天殿一只脚,闻幼卿就听到商澜云说道:“幼卿,想见你一面可真是太难了。”
装什么大尾巴狼呢,为啥不见你心里没点数吗?
闻幼卿心里把商澜云狠狠骂了顿,面上却是谦恭的笑了笑,“在下这不是来了吗。”
话音刚落,在场除了商澜云之外看闻幼卿的眼神都变了。
他自称用的“在下”,而不是“臣”。
“幼卿是还在怪我?”商澜云也不在意,反而关切道:“给幼卿搬个凳子,他身体还没养好。”
仆从很快就把椅子搬了过来,闻幼卿瞥了眼,没坐下,“多谢好意,在下的身体已经好了。”
说着话音一顿,他勾唇又道:“也多亏阁下用的毒手下留情,不然在下现在可能还在床上躺着。”
“那真是可惜,你躺着比你能跑能跳安分多了。”商澜云走到闻幼卿身前,“幼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一直都很欣赏你,你该有正确的选择。”
敢情不跟你一起搞事情就是错误的选择呗?
闻幼卿揣着手后退半步,噙着笑,淡淡道:“多谢抬爱,阁下心怀沟壑,在下却只想安分过日子,实在不是一路人。”
从他无意间走进冷宫见到商澜云开始,一切都是暗中操作的欺骗,他跟这人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跟我不是一路人,难道跟商澜清是?他可不是什么好人。”商澜云想到属下回报消息,轻笑,“白露是我的人,之前没告诉你,抱歉。”
想到白露,闻幼卿藏在袖中的手收紧几分,他走的时候蒹葭还没消息,也不知道伤重不重。
但心里再怎么波荡起伏,面上也不能显露出来,“的确出乎意料,让我猜猜,他应该也不是你的手下,准确的说,他跟善渊一样都是九黎派来的吧。”
“没错,想来你也知道我母妃的身份了,九黎为我所用,幼卿你现在所做的都是在垂死挣扎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