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浮现出皓月那张脸,大皇子摇摇头,“再说吧!”
一行人回了青帐。
帝后二人刚好完成“解缨”之礼,接下来就是闹洞房了。
李玺往喜床上一横,手脚一摊,耍厚脸皮,“按理说,爹娘还没洞房,我也不该生出来,不然我就假装不存在,在娘亲肚子里再赖上一年吧!”
众人哄堂大笑。
郑嘉柔俏脸红透。
李鸿气得想打他,没好气地丢给他一兜金豆子——原想照着脸扔来着,怕媳妇心疼,没敢。
李玺笑嘻嘻接住,当着他的面和小伙伴们瓜分一空,完了还不肯走。
“就这么点,不够分的。”一边说一边瞄着他的腰,疯狂明示。
李鸿骂了句“臭小子”,转而把腰上的环佩玉带悉数解下,塞进他怀里。
“皇帝衮服要不要?不然玉玺也给你?”
“不至于、不至于,你再保管两年吧!”李玺坏兮兮一笑,赶在亲爹揍人之前逃出大帐。
小伙伴们喜庆极了。
帝后大婚用的饰物,都有六局特制的印记,独一无二,寓义非凡,得上一件能当传家宝了。
李玺十分大方地跟众人分了,权当感谢他们陪着辛苦了这一日。
臣属们觉得是荣耀,李玺却从未抱着理所当然的心思。
就是这样,才更叫人死心塌地。
魏禹执着手,远远地看着自家小金虫虫被众人簇拥着,老~怀~甚~慰。
李玺看到他,颠颠地跑过去,“刚才没看到你,去哪儿了?幸好我聪明,藏了一件留给你,不然都被他们抢去了——你瞧瞧,我觉得这个最好看!”
三言两语,便把魏爹的心捂热了。
他接下那只龙凤佩,顺势牵住他的手,把他扶上青牛车。
李玺卜愣着脑袋,左看右看,“去哪里?今晚不在宫里住吗?蛛蛛应该快到了。”
魏禹揽住他,让他的眼睛只放在自己身上,“回王府,可愿意?”
李玺拱了拱他,眼睛里流露出浓浓的笑意,“书昀兄,你该不会是……想了吧?”
“想什么?”魏禹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李玺清了清嗓子,也学着他的样子装起来,“想教我背书,背不过就打手心。”
魏禹轻笑:“嗯。”
李玺眨巴着眼睛,勾住他的脖子,“魏夫子,今晚要背哪篇呢?是错一个字打一下,还是错一整篇打一下?”
“你说呢?”魏禹勾着唇,缓缓压下头。
宵禁已至,长街上四下无人。
青牛车慢悠悠走着,牛角上的银铃叮当作响,偶尔逸出一声甜软的哼吟,很快消散在冬夜的晚风中……
第128章 夜袭[一更]
青牛车上, 帷幔轻轻地晃动着。
起初像是被晚风撩动,荡出层层波纹,之后波纹越来越大, 甚至整个车身都晃动起来。
帷幔内,李玺的脸红得不太正常。
今天的他格外急切, 格外黏人。
魏禹以为他是喝了酒的缘故,直到自己的身体也出现异样,他才察觉到不对劲。
“乖一些。”他亲了亲李玺。
李玺攀着他的脖子,还要。
身上也没有缓解的迹象。
魏禹脸色微变,依着李玺的持久度,福王府早该到了。
“康伯,到哪儿了?”他稍稍提高声音。
车外传来恭谨的声音:“禀少卿, 绕过兴道坊,再走上一截就到了……今日帝后大婚,处处都是守卫,寻常车马过不得, 便绕了些。”
不对。
魏禹沉下脸, 寻常马车过不得,福王府的青牛车连太极殿都去得, 更何况几个小小的关卡!
他将车帘掀开一条缝,驾车的康伯刚好转身,挡住了他的视线。
是本人没错, 声音是对的, 也不像易容的样子。怪不得蜗蜗会乖乖跟着他走。
魏禹不动声色地放下车帘,平静道:“挑稳的路走,小王爷饮了酒,胃里不舒坦。”
“喏。”康伯拨了拨牛角上的银铃。
青牛车不仅没慢下来, 反倒快了一些。
“头晕,难受……”李玺偎在他怀里,皱着眉头。
魏禹顾不上许多,注意力全都放到他身上,喂他喝了盏凉茶,低声问:“好点没?”
“没好,不舒坦……”李玺半眯着眼,在他身上蹭触。
魏禹眉心微蹙,低头嗅闻他呼出的气息。
李玺像只凶萌凶萌的小虎崽,软叭叭地凑上去,啃住他的鼻子,“还要……”
这是中药了。
李玺也意识到不对劲儿,“难受……想吐……我是不是中毒了?”
魏禹摸摸他的头,在他耳边轻声道:“别怕,是蒙汗药。”
还有少许……催情的药粉。
今日就算他不把李玺叫到车上,李玺也会耐不住来找他,届时俩人落单,依旧会着了他们的道。
当真是步步为营!
连王府里服侍了二十余年的老马夫都是他们的人,暗处的敌人还不知道有多少。
魏禹没有轻举妄动,悄悄地从怀里掏出清热排毒的药,喂李玺吃下去。
——他时常出门查案,为了以防万一,这些常备药都是随身带着。
好在,对方似乎下药的剂量不大,解毒丸很快就起效了。
魏禹舒了口气,轻手轻脚地给李玺穿好衣裳。
“还没到吗?”李玺声音甜软。
“马上,今日要稍稍绕一些。”魏禹亲了亲他,给他使了个眼色。
李玺会意,故作不满地踢了踢车栏,“康伯快些,我困了!”
“哦哦,好、好!”车夫忙应了声,又把青牛车赶快了些。
趁着李玺转移对方的注意力,魏禹不动声色地掀开帷幔,看向车外。
青牛车已经不在朱雀街上了,而是拐进了一条狭窄的巷子。
魏禹就着月色看到街边的店铺,心头一凌——
他们竟被带到了安化门!
眼瞅着就要出城了!
城门口驻守的是长安府兵,奉皇城令,归福王府管。
魏禹瞅准机会,抱着李玺撞破车后的围栏,落到地上,扬声大喊——
“长安府兵听令,贼人深夜挟持福王,尔等速来救驾!”
守城兵精神一振,飞快地围拢过来。
意外的是,他们并不是来救驾的,而是把长矛对准了魏禹和李玺。
为首一人沉着声音道:“把福王交出来,保你不死!”
魏禹心头一凛,安化门的守兵竟然反了?
“保你大爷!”
“书昀兄快跑,他们不是长安府兵,腰带都系错了!”
李玺突然来了力气,猛地抓住魏禹,拔足狂奔。
魏禹顺势带着他往西边跑,往西是大安坊,那里有个武侯铺,铺中的不良帅与他熟识。
后面,假的城防兵紧紧缀着,少说有数十人。
“这里有间武侯铺,是不是这个?”李玺急声道。
魏禹点点头,正要上前,铺里率先冲出一波人,个个黑衣着身,步伐稳健,一看就是高手。
而且,是冲着他们来的。
“不好!”
魏禹反手抓住李玺,调头往回跑。
然而,后面就是追上来的城防兵,得亏甲衣沉重,他们跑不快,不然早追上了。
关键时刻,李玺反应极快,拉着魏禹就跳上了坊墙。
魏禹又急又担心,生怕他毒性还没排干净,手脚僵硬,再从墙上掉下去。
“没事,我现在躁得难受,刚好跑跑,出出汗。”
说着话,李玺脚下也没停,像只灵活的小飞虫,从这圈坊墙跳到那圈坊墙。
——还要感谢那剂催情药,不然小金虫虫可没这么亢奋。
黑衣人也翻上墙头,穷追不舍。
也是赶巧了,今日帝后大婚,长安禁军皆被调去守卫皇城,城南的安防便松懈了,任是他们跑了这么久,喊了许多声,也没见着一个金吾卫。
所以,幕后之人才会选在今天动手。
这里是长安城最荒僻的地方,本就没有多少住户,仅剩的不是乞丐就是亡命之徒,再喊也不会有人出来。
想来,街使也被对方收买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虫虫,叫胡娘子。”
李玺摇头,“不行,他们人太多,叫她也没用,还得搭上一个。”不然他早叫了。
魏禹道:“不是让她同我们一道被围,而是让她去送信。”
胡娇身手好,虽然不能把他们救出去,自己突围肯定没问题。
李玺一听,也对,这才掏出竹笛,吹了起来。
“不能让他吹笛子!”
黑衣人显然做足了功课,扬声大喊:“飞刀!飞刀呢?打掉他手里的笛子!”
话音刚落,一柄飞刀便射了过来。
李玺下意识往旁边一躲,却忘了,这是墙头,不是平地。
魏禹飞身上前,将他抱住,并硬生生翻了个身。两人齐齐掉落到地上,魏禹充当肉垫。
假的那波守城兵刚好追过来,有人举着大锤,有人横着长矛,要将他们捉住。
魏禹就地一滚,拖着李玺的手,沿着墙根飞快地往前冲。
墙头传来黑衣首领急切的声音:“抓活的!尤其是那个小福王,千万不能让他死了!”
不仅坏人听到了,李玺也听到了。
他再次吹响笛子,胡娇还没来。
这就说明,她不在附近。
不仅胡娇,飞龙卫们也没跟着。
李玺为了和魏禹亲热,故意甩开了他们。
——这一点,又被对方算准了。
幕后黑手显然是极了解他们的。
“这样下去不行。”李玺说。
他刚刚和魏禹翻过一道低矮的围墙,躲进一个茅草棚。
“你也听到了,他们不想要我的命,就算被他们抓住也没关系,你先走,去叫人。”
“不行。”魏禹断然道。
他连解释都没有,而是警惕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况,伺机离开。
李玺揪住他,急切道:“怎么不行了?我看行,你功夫和小胡椒差不多,嗖的一下冲出去,再嗖的一下领着人回来,没准儿我还在这里等你呢!”
“不要没准儿。”
“我绝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魏禹一字一顿道。
李玺气到了,“你平时挺理智一个人,怎么这时候犯起糊涂来了?用你聪明的脑袋想一想好不好,这是最好的法子。”
“在我这里,最好的就是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我不会去赌那分可能性,我不会把你交给任何人。”
这一次,魏禹不再用理智思考,不再冷静地计算利弊,哪怕明明知道李玺说的是对的,他也不想那样做。
因为,李玺是他生命中的意外,是他心头的瑰宝,不是可以用利弊去权衡的。
他绝不会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
月色下,李玺呆呆地撞进他深邃的眼底,“我觉得……我身上的情药……还没解。”
“哗啦”一声,有人冲进草棚。
“在这里!”对方一边喊,一边挥着铁锤冲过来。
狭小的草棚,对于无寸铁的两个人极为不利。
魏禹冷静地护住李玺,左躲右闪,试图冲出草棚。然而并不容易,三面都是石墙,唯一的出口被对方堵住了。
眼瞅着对方就要把铁锤砸到魏禹身上,李玺急疯了,突然暴起,一脚踹到那人心口。
对方吃痛,连连倒退数步,铁锤也脱手而出,砸在了梁柱上。
草棚本就不结实,这么一砸,草棚轰然倒塌,直直地砸向缠斗的三人。
李玺刚好站在横梁下,后面是石墙,前面是迎面砸来的横梁,躲已经来不及了。
魏禹想都没想,错步冲到他面前,将他严严实实地护住。
横梁砸下。
草棚倒塌。
烟尘弥漫。
李玺埋在魏禹坚实的怀抱里,什么都看不清,只能感觉到魏禹身体突然紧绷,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夹杂着痛苦的闷哼。
“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李玺挣扎着,拉着他从倒塌他草棚里钻出去。
月色下,魏禹蹙着眉,肩微微躬着,似乎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李玺正要拉着他检查,魏禹突然说:“虫虫快去,把那对铁锤捡回来。”
李玺立即被转移了注意力,连忙跑过去,抓起黑衣人的铁锤,顺便把人砸晕。
再转身,魏禹神色已经恢复正常,正拿着帕子擦脸上的灰尘。
还能臭美……
李玺放心了。
坊墙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像是赶来的城防兵。
“快跑!”李玺抓住魏禹的手,“欸?你手怎么这么湿?”
“出汗了。”
魏禹没有跑,而是拉过他的手,把沾在他手上的“汗”轻轻拭去。
“不会是吓得吧?”李玺苦中作乐,笑了一下,“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那就多谢了。”魏禹闭了闭眼,声音发飘,“虫虫,再吹一下竹笛,一直吹。”
李玺听话地吹起来。
“在这里!”墙外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
李玺同样惊喜,“无花果?”
“阿郎,是我!我听到你吹笛子了!”无花果声音里满是哭腔,“阿郎别怕,我这就把这道墙给砸了,把你救出来!”
李玺:“……”
“学什么话本里的狗血剧情?用腿走过来。”
“哦。”明显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