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只是衣领散开了,露出精致的锁骨——单是这么一小片,草莓印就极为可观。
李木槿不禁红了脸,背过身,不好意思再看。
李玺脸皮可厚,“我家书昀兄留给我的,羡慕也没用。”
李木槿:“你们俩是不是已经……”
李玺夸张地叹了口气:“我倒是想,谁叫书昀兄太害羞了,非要等到八月大婚,洞房花烛……你说,我要不要提前学学?万一到时候伺候不好他,可就丢脸了。”
李木槿:呵呵。
李玺美滋滋地穿着衣裳。李木槿翻着他的百宝箱,心事重重,“小宝,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让郑氏对大姐姐好些?”
李玺摇摇头,沉声道:“杨淮死了,我还活着,大兄还活着,杨兮兮也活着,只要我们都活着,郑氏心里的结就解不开,她不敢拿我怎么样,却会把这笔账记到大姐姐头上。”
李木槿红着眼圈,“那就任由她这么磋磨大姐姐吗?明明大姐姐和大姐夫那么好,却被她生生拆散了!”
“把她丢去安西怎么样?或者黔州,看她还如何作妖。”李玺冷声道。
“不好使,以大姐夫的孝心,八成要陪着去。”
“那就让她死掉,掉进河里,或者被马踩,被车撞。”
李木槿失笑,“你下得了手?”
“……不能。”
李玺懊恼地捶床,“做好人真难,我要是个暴君就好了,一口一个恶婆婆。”
“不必做暴君,多的是法子。”魏禹迈进房门,拧了帕子给李玺擦脸擦手。
顺便讲了个故事。
“我在东市读书时,族学对面住着个老妇人。妇人家境不算好,日日指派大儿媳去街上卖花。
“夏季多雨,街上泥泞不堪,儿媳时常沾着一身泥点回家,免不得一顿打骂。
“儿媳辩解,说是为了多卖些花,时常要追着贵人的车马跑,免不了溅上泥浆。老妇人却不信,口口声声骂她无能,不知躲闪。
“直到有一天,儿媳病了,家中柴米不济,老妇只得亲自上街叫卖,结果……”
“她自己的裙子也溅了泥点!”李玺抢先道。
魏禹把帕子浸到水里,拧去水渍,折成小方块,“不仅裙摆沾了泥水,从头到脚整个浸到了泥浆里。”
“哈哈哈哈哈……活该!”李玺笑得前仰后合,“那老妇是不是被邻里笑了许久?”
“半个月没脸出门见人。”
李木槿一拍大腿,“我知道如何对付郑氏了!”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李玺笑眯眯补充。
魏禹笑,“还喊打喊杀吗?”
“不了不了,用不着了。”
李玺笑嘻嘻拍马屁,“书昀兄真是我的良师益友、指路明灯,没有你,我肯定会成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暴君。”
魏禹捏捏他的脸,“漱口。”
嫩脸一鼓,要多乖有多乖。
暴君是不可能暴君的。
李木槿想到的法子是——
买几个小妾,赐给杨家家主,也让郑氏尝尝夫君房里被塞小妾的滋味。
李玺摇摇头,“这就俗了。”
李木槿:“你还有不俗的?”
李玺神秘一笑,“想不想来个惊喜?”
“有多喜?”
“卖花的老妇人不是半个月没脸出门吗,郑氏的话……也别太长,就半年吧!”
李木槿乐了,“走着!”
“走!”
李玺以福王府的名义,给郑氏送了一份“大礼”,过程可隆重了——
无花果敲着锣,三姐妹押着车,李玺穿着亲王朝服,大摇大摆,车顶还蹲着一只熊熊子。
有百姓问:“小王爷这是弄啥咧?”
李玺笑眯眯回:“给杨家主母送礼去!”
“得王爷与县主亲自押礼,杨家脸上可贴金了!”
“是呗!”
这下,全长安的人都知道了,李玺要去给郑氏送礼。
消息传到扬家,郑氏不仅没得瑟,还警惕起来。她可没那么蠢,相信李玺会安好心。
生怕李玺耍花招,她提前等在大门口,想让全城的百姓做个见证。
福王府的车驾很快就到了。
两相碰面,火花四溅。
郑氏冷着脸行了礼,扬声道:“臣妇福薄,当不得福王的礼,还请您收回去罢。”
李玺一脸亲切,“我听大姐姐说,杨家主母在长安待的憋闷,想回弘农‘小住’几月,还要大姐夫陪你一道回去,说是日日瞧着他,才能宽宽心……”
话音一转:“难不成是假的,你故意把大姐夫诓去弘农,拆散他跟大姐姐?”
郑氏矢口否认:“自然不是!”
“这就对了,看来你确实是烦闷,也确实需要日日瞧些年轻好看的小郎君,这不,我给你带来了。”
一挥手,车上下来四个年轻俊美的面首,齐刷刷朝郑氏行礼。
“见过主母。”
“承蒙主母不弃,奴等定当用心服侍。”
人群中惊呼一片。
男男女女不约而同地看向郑氏,头顶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原来杨家主母好这口!
郑氏身形一晃,险些背过气,“福王,你这是何意?!”
“给你送礼啊,免得你拘着大姐夫,让他们夫妻分离,日日忍受相思之苦。”
李玺扬着眉眼,“这几位都是南风馆的头牌,高的矮的胖的瘦的,英武的,柔媚的,清冷高傲的,善解人意的,都有了。你看是都留下,还是挑两个?”
郑氏气得满面通红,浑身颤抖。
“看把你激动的,喜欢就好。”李玺拍拍手,“那就都留下罢,还不快去伺候着!”
“喏!”
四名面首纷纷上前,挤开郑氏身边的丫鬟,一双双手热情地勾上她臂弯。
郑氏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面首们把她一扶,一带,转身进了杨家大门。
在外人看来,郑氏就像十分乐意似的,丝毫没有反抗。
李木槿朝李玺竖起大拇指。
真他爹的惊喜!
“小宝。”杨豫从门里走出来。
李玺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报复郑氏他一点都不愧疚,唯一无法面对的就是大姐夫。
小时候没人跟他玩,都是大姐夫带着他,教他骑马射箭、爬树、掏鸟窝。
李玺自小长在娘子堆里,之所以没养成油头粉面的性子,一大半功劳要归给杨豫。
“不许骂我,谁叫她磋磨大姐姐。”李玺心虚地亮出小獠牙。
“我说骂你了吗?”杨豫凑近他,敲敲脑门,“干得漂亮。”
李玺:!!!
杨豫从来不是一个因循守旧的人,不然当年也没有勇气娶李仙芝,更不会跟着她远赴安西,还由着她叱咤沙场,威风八面。
自打杨淮死后,郑氏越发偏执,肆无忌惮,就算李玺不出手教训,杨豫也不会再忍下去了。
他可不想让杨家步萧家的后尘。
“大姐夫真不生气?”李玺小心翼翼。
杨豫绷着脸,“不下为例。”
“好。”李玺立即咧开嘴,指了指青牛车,“那我就走了,这身衣裳怪重的,我得回去换了。”
杨豫没应,转而道:“穿不了几天了,下回就得变变颜色了,比如杏黄,小宝可喜欢?”
李玺挑眉,哼哼道:“大姐夫可真敢说。”
杏黄朝服,那是太子专属。
李玺家里有一身,却也只是嫡皇子的常服,而不是朝服。
杨豫勾唇,“二月二龙抬头,会有惊喜。”
李玺啧了声,玩笑道:“那我就等着了,若真有,必定分大姐夫一半。”
“你敢分,我也不敢要。”杨豫笑笑,又转了话题,“立了太子,皇城令的归属也要提上日程了……小宝可有想法?”
“没有。圣人想给谁就给谁,我说了不算。”李玺眨眨眼,“大姐夫想要?”
杨豫失笑,“你看我有那资格吗?”
李玺笑:“论美貌,大姐夫当仁不让。”
毕竟是长安美男榜上的第一名,要不是因为长得太过好看,当年大姐姐也不会对他一见钟情。
“小鬼头。”杨豫弹了他个脑瓜崩,“先帝有旨,皇城令只传嫡系。”
李氏嫡系有三支,一支是戾太子的生父,镇王;一支是皇城令最初的执掌者,安王;还有一支便是先帝。
“先帝只有一位嫡子,便是你从前的阿爷,我的岳父,定王爷。”
杨豫看着李玺,道:“说句大不敬的话,若非今上过继到太后名下,就连小宝你,也不能称为嫡系。”
李玺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然后呢?”
“当年安王膝下无子,皇城令才传到了岳父大人手中,不是先帝定的,而是安王爷自己选中了岳父大人。”
“论理,这枚号令长安府兵的铁令即便往下传,也该由福王府做主,而不是圣人。”
杨豫对上李玺澄净的眸子,“小宝,你可明白?”
“不、不怎么明白……”
杨豫敲敲他脑门,“回去问你家魏少卿吧!”
第146章 爱之深[一更]
李玺没有立即回家问魏禹, 因为李仙芝来了。
先前,李仙芝为了避免冲突,要么住军营, 要么住福王府。
若只有她自己, 无论郑氏如何作妖, 看在夫君的面子上她都能忍。然而, 今日牵扯到自家弟弟妹妹, 她便不想再忍下去了。
杨家主院, 是个两进院落,前院是堂屋和杨豫的书房,左右厢房偶尔招待客人。
后院是李仙芝和杨豫的卧房,郑氏却把那个远房表妹——郑蕊儿安置到这边。
杨豫一气之下搬到了前院住, 还把两院之间的垂花门钉死了。
李仙芝穿着甲衣,骑着战马,带着她那十几个亲兵,英姿飒爽地回了家,一脚就把钉死的门踢飞了。
彼时,郑蕊儿正在后院喝茶,猛然间看到李仙芝进院, 慌张道:“你、不是,县主怎的突然回来了?”
李仙芝从她身边走过去, 眼睛都没斜一下。
副官李苹轻蔑道:“回来就回来, 还用跟路边的阿猫阿狗说一声吗?”
一句话,怼得郑蕊儿面红耳赤。
李玺刚走到半路,收到消息,又颠颠地跑回来了。
不仅他自己回来了,李木槿、小胡娇、蛛蛛、无花果都回来了, 李云萝也来了。
李云萝没急着进杨家,而是先去了趟福王府,把李仙芝院子里那些掌院女使、洒扫粗仆,连带着杯盘碗碟、香炉摆件一一带了过来。
乌乌泱泱一群人,零零整整一大堆,险些撑爆杨家的院子。
人虽多,却不乱,从掌院女使到粗使仆役,个个仿佛长着一双猫爪,走路又快又稳,还不发出声音。
王府的气势托起来,县主的架子摆出来,别说郑蕊儿,就连杨豫都哭笑不得。
“合着这些年你还收敛着呢!”
“你说说呗!”李仙芝坐在石桌旁,呷了口茶。
身前身后围着四五个人,茶盏也不用她自己端,自有人送上,喝完还有一人递帕子,另一人擦嘴角。
那帕子是陵州产的碧云丝,“一尺纱,千金换”,擦完嘴角直接丢掉,都不带眨眨眼的。
郑蕊儿从旁看着,眼珠子险些瞪出来。
云、泥、之、别。
此时此刻,她脑子里只有这四个字。
她出自郑氏旁支,在家也是娇养着长大,也见过郑家嫡系女儿是如何过日子的,原以为已经足够优渥、足够气派,然而,与福王府的县主比起来,俨然成了粗陋的乡下丫头。
最让她难受的是,李家人对她的态度。
没有厌恶,没有讥讽,而是视若无物。偶尔有人瞧过来,那眼神和看路边的阿猫阿狗没两样。
不仅李仙芝,福王府另外四位县主更是一个赛一个的好看。
郑蕊儿之所以能被郑氏挑中,凭的就是几分姿色。然而,在李家姐妹面前一站,生生被比成了灰头土脸的呆头鹅。
论温婉,比不上李云萝。
论美艳,比不上小胡娇。
论大气,比不上李木槿。
论飒爽和朝气,给蛛蛛提鞋都不配。
论英武与韵味,更是被李仙芝甩出八道街。
就连李玺这个小郎君,都比她好看一百倍!
自、惭、形、秽。
这是郑蕊儿唯二的感受。
郑氏带她来郑家之时,对她说,只要她能勾住杨豫的心,别管生不生得出儿子,都会把她抬为平妻。
郑蕊儿自恃年轻貌美、温柔体贴,十拿九稳,此时此刻先前笃定顷刻间化成了飞灰……
杨豫含着笑,看向李云萝。
论这无声无息钝刀子杀人的法子,也就这位深谙后宅生存之道的小姨姐能想出来了。
李云萝眼波流转,言笑晏晏,轻轻拭去李玺嘴边的点心屑,端的是温软无害。
“大姐姐,我今晚就不走了。”李玺腻在李仙芝身边。
“我也不走了!”
李木槿抱住李仙芝的另一只胳膊。
“我们都不走了,晚饭就在大姐姐这吃了。”蛛蛛撞撞胡娇的肩,笑嘻嘻道。
李仙芝点头,“想吃什么,叫厨下去做。”
姐弟几个脆生生报了一串菜名。
郑蕊儿听都没听过。
她实在没脸待下去,不声不响地回了屋,想着吃饭的时候再出来。
还不能主动出来,定然要等他们来请,到时候说什么也要拿拿样子,拒绝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