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禹道:“王爷,请随我来,明日的教学安排需要提前说一下。”
李玺当然很愿意跟他说话了,但是,转念一想,让他看看自己教人练箭的英俊模样,似乎更好。
于是挺挺胸膛,一本正经道:“魏夫子稍后,我先教完兰心妹妹。”
魏禹抿唇,行啊,教了一会儿箭,已经升格为“兰心妹妹”了。
贺兰璞立即挺身而出,“玺哥哥不如交给我,我虽然射得不好,教崔小娘子入入门还是可以的。”
李玺皱皱小鼻头,这样的话,不就不能让书昀兄看到自己厉害的样子了?
他朝崔兰心挤挤眼,指望她把自己留下来。
魏禹脸更黑了,很行啊,不光称呼变了,还学会眉目传情了。
崔兰心看看他,又看看魏禹,眼里闪过莫名的光,“玺哥哥快去,我有问题向贺兰小郎君请教也是一样的。”
李玺:“……”
有点小失望。
贺兰璞和崔兰心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情绪——这个人有点讨厌。
“你为何纠缠玺哥哥?”/“你是在讨好玺哥哥吗?”
同时开口。
“当然不是!”/“你想多了。”
又是同时开口。
然后,同时沉默。
“你……”/“你……”
再一次同时开口。
再再一次同时笑了。
“那我就明说了,我还是想看到玺哥哥和魏少卿在一起,别人就不要插一脚了。”崔兰心干脆道。
“巧了,我也很喜欢这位福王嫂嫂,不想换成兰心啊,惠质啊,什么的。”贺兰璞不甘示弱。
说完等了一会儿,两个人同时反应过来,同时盯着对方,同时惊喜开口——
“原来是友军!”
顿时激动握爪,相见恨晚,迫不及待交换信息,一起磕!
被磕的小福王有点不开心,手习惯抠住魏少卿的腰带,蔫蔫的。
本来应该教训一顿的,魏少卿又忍不住心疼了,“是喜欢射箭,还是舍不得崔小娘子?”
李玺道:“是喜欢让你看到我武功盖世的模样,败倒在我的大弓之下。”
“大弓?”魏少卿勾唇,“霸王硬上弓的‘弓’吗?”
第60章 出去玩~
看过教学小话本的李玺, 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容易被调戏的小少年了。
他斜着眼睛笑眯眯,“书昀兄,你有点奇怪。”
魏禹也笑, “哪里奇怪?”
李玺:“变颜色的奇怪。”
魏少卿只笑着, 没否认。
小福王聪明伶俐善解人意,“不想让我教兰心妹妹就直说呗,吃醋都这么委婉。”
魏少卿点头, “嗯, 不想让你教。”
小福王嘴都咧到耳根了,“唉, 真拿你没办法, 好了,我也教教你叭,就别吃醋了。”
魏少卿配合地应了声。
李玺顿时有了一万分动力——刚刚教崔兰心的时候只有一百分——非常体贴地让魏禹原地等着,自己一路小跑到了兵器库, 挑了把初学者适用的小竹弓,又一路小跑着回来。
“你是文官嘛, 拿惯了笔杆子,臂力可能没那么大, 先试试这个, 不行的话再换。”
小福王一边说一边煞有介事地分开魏少卿的腿,拍拍他的腰, 再把手肘抬起来, 豆腐吃得美美的, 这才故作正经地清清嗓子。
“可以了, 拉一下试试。”
魏禹手臂抬平, 食指与中指勾着弓弦, 一拉——
“咔嚓”一声,竹弓断了。
啊……
小福王尴尬地吞了吞口水,“那个,原来书昀兄力气这么大,是我估计错了,你等等,我去换一把重的。”
又一路小跑地走了个来回。
为了避免麻烦,一口气抱出来三张弓,一张稍重一些,一张一石,是他平时惯用的,还有一张一石六,是选拔皇帝亲军的标准。
——这里的“重”指的不是弓本身的重量,而是把弓弦拉满时需要的力量,也就是这把弓的“弓力”。
李玺坏兮兮地把一石六的弓递给魏禹,想让他出个丑,自己才有机会安慰他。
魏禹噙着笑,开腿,抬臂,试着拉了拉,没拉开。
李玺笑眯眯地夸:“不错不错,不愧是聪明的书昀兄,学了一次就这么标准了。”
讲真,比他还标准。
魏禹微笑着请示:“可以搭箭了吗?”
“搭搭搭!”李玺殷勤地把箭递给他,继续笑眯眯,“其实,这个弓有点重,书昀兄试试就好,就算拉不开也没关……系……”
欸?居然拉开了!
不仅拉开了,还从容地瞄准靶心,“嗡”的一声,中了。
靶场响起一片欢呼。
学宫总教习远远地朝魏禹抱了抱拳,“魏师兄勇武不减当年啊!”
完了还跟旁边的学子们夸耀:“小子们不知道,你们这个魏夫子,不光文章写得好,当年在武馆时次次比试都拿第一,若非先一步中了文状元,武状元八成也是他的!”
魏禹执了执手,“徐师弟过誉了。”
那叫一个谦虚淡然。
小福王自闭了。
这才知道,被骗了。
魏禹揉揉他的毛脑袋,“都是王爷教得好。”
李玺冷笑:“古困切,大水流貌——滚~”
滚自然是不能滚的,小金虫虫不肯再教他,没关系,他可以教小金虫虫。
“腰挺直。”手贴到后腰上。
“肩膀打开。”捏着小虫虫的肩胛骨,往后掰了掰。
“手肘抬高,对。”
小金虫虫红了耳朵,“你教就教,摸什么摸?”
魏少卿贴在他身后,轻笑:“不喜欢?”
“这么多人看着呢,矜持些!”小福王虎着脸,甩开他,嘴角却悄悄翘起来。
贺兰璞和崔兰心相处得也不错。
一个笑眯眯地教,一个开开心心地学,顺便一起八个小卦、磕个cp,不知道有多和谐。
魏清清第一次拿弓箭,又自尊心超强,不想让人看出来,于是一个人躲到角落练习。
她的长相随了萧氏,不算十分美艳,胜在端庄秀气。萧氏自小拿世家女儿的标准要求她,在外人看来,倒也有几分不俗的气质。
就是,力气实在太小,连最轻的弓都拉不开。
萧三郎叹了口气,大步走过去,“这个需要技巧的,光凭蛮力不仅拉不开,还会伤到自己。”
一边说一边抬起手,想帮魏清清调整一下姿势。
魏清清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两步,屈了屈膝。
萧三郎一愣,笑道:“不用紧张,论亲戚,你该叫我声‘表兄’,再不济也是同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指点你一二,不会有人说什么。”
言语诚恳,并没调戏之意。
魏清清松了口气,低声道:“清儿谢过三哥哥。”
萧三郎挑眉,笑道:“原来你认识我,不早说。来,这声‘哥哥’不白叫,今日若不把你教会了,我就不吃饭了!”
魏清清礼貌地弯了弯唇,心下微叹。
怎么不认识呢?从小就见过。
只是每次回萧家,这位嫡系表兄都被无数人簇拥着,而她,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穷亲戚罢了。
“走了一个杨兮兮,来了一个魏清清,你说,你们家是不是专招这种打秋风的?”柴蓝蓝磕着甜瓜子,没好气道。
“别这么说,这俩人不太一样。杨兮兮就是面甜心狠的,多坏的事都能干出来;魏清清顶多傲了点,心眼窄了点,至少不会坑人害人。”
李木槿谢绝她的瓜子,从小荷包里掏出一包糖皮小黄豆,嘎嘣嘎嘣吃得响。
手里的瓜子顿时不香了。
柴蓝蓝酸溜溜道:“我说,你家换新厨娘了吗,怎么每天都这么多新鲜吃食?”
“不是厨娘,是弟媳。”李木槿挤眉弄眼,“比厨娘可用心多了。”
“就拿这糖皮小黄豆来说,先得把黄豆一颗颗挑出来,需要捡那些个大饱满的,再用油炸,得是温的,太热了会糊,太凉了不酥,还不能是荤油,太腥,小宝不喜欢。”
“再炒糖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糖霜要用炒的,反正小宝是这么说的。撒上芋头粉,滚一滚,晾一晾,甜甜脆脆的糖皮小黄豆就可以吃了。”
“来,你尝尝。”
柴蓝蓝下大力气,狠狠抓了一把塞进嘴里,完了还酸溜溜嘲讽:“原来是沾了小福王的光。”
李木槿一点都没被打击到,还挺得意,“我有光可沾,你呢?”
柴蓝蓝望了眼不远处值勤的自家兄长,一阵气闷——都二十五了,媳妇都没讨到!
最后一把糖皮小黄豆,李木槿一分两份,一份丢进自己嘴里,一份塞给柴蓝蓝,“好了,别气了,大不了以后给你带一份,走,练箭去。”
练就练。
刚好可以勾引一个美少年。
不用教习安排,小娘子们身边就自动有郎君凑过去,打着练箭的名头,说说小话,交流交流感情。
柴蓝蓝和李木槿无论家世还是模样在贵女中都是一等一的,结果俩人孤零零练了半晌,也不见郎君围过来。
李木槿纳闷:“我真就长得那么丑?”
柴蓝蓝翻白眼,“你看我丑吗?”
“长安丽人榜上前三名的大美人,瞎了眼才说你丑。”
“所以,根本不是丑不丑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李木槿一边问,一边换了张牛筋弓,“竹弓还是太轻,这个还凑合。”
一把拉开。
嗡——正中靶心。
“我也试试。”柴蓝蓝同样丢掉漂亮的小竹弓,拿了把郎君们惯用的牛筋弓。
嗡——同样正中靶心。
姿势比郎君们还标准,成绩比郎君们还优秀,且毫无自觉。
不远处,柴校尉摇头失笑。
这下,知道原因了?
***
转眼到了七月末。
天气不再燥热,却也不冷,微风徐徐,秋高气爽,正好是秋猎的好时节。
一大清早,小福王清亮的嗓音就从家主院传到了主母院:“熊熊子,咱们看谁先跑到,到了的可以吃到第一口肉!”
紧接着,犬吠声,鸟叫声,鹦鹉家族的叽喳声,汇成一片,彻底叫醒了沉睡一夜的福王府。
“汪”的一声长啸,熊熊子腾空而起,跃过高高的门槛,率先到达主母院。
结果,跑太快了,来不及刹车,扑通一声,掉进了小池塘。昂贵的琉璃盏咕咚咕咚沉了底,娇贵的碗莲可怜兮兮地挂在熊熊子的长毛上。
李玺拄着膝盖,哈哈大笑。
熊熊看到他笑也很开心,哗啪啪一阵狗刨,游出小池塘,扑到李玺身上。
小福王刚换的衣裳,昨天晚上选了大半夜,精心搭配的。熊熊子昨晚才洗的澡,为了给他把毛擦干,魏少卿手差点断掉。
全白瞎了。
魏少卿左手拎着熊狗子,右手拎着熊孩子,扑通扑通丢进浴间。
重新洗净擦干,一个时辰就过去了。早饭没时间吃了,只能带到马车上。
马车旁边跟了一黑一白两匹马,黑的是伊犁小马王,龟毛又傲娇,白的是纯种河套马,臭美又活泼,一看就是小福王养的。
还有一匹枣红色的,不是什么名贵马种,胜在膘肥体健,比寻常马高出一大截,性子也稳,温和又大度。
两匹小马去闹它,它也不恼,只甩着马尾蹭蹭它们。只有两只小马跑远了,它才会扬起脖颈,“律律”地叫上两声,把它们唤回来。
别说,小黑小白还挺听话,每次都会乖乖地跑回来。
一众府兵哭笑不得。
马肖主人,这话一点儿不假!
能出去玩,从主子到仆役一派喜气洋洋,就连杨氏都难得露出笑模样,温温柔柔地叮嘱了李玺几句。
李玺还是很感动。
他都想好了,只要杨氏肯认他,他就会把她当成亲生母亲孝敬。
各府的马车在朱雀大街停着,从承天门一直排到了朱雀门。多年下来,已经形成了不成文的规定,从承天门到朱雀门,官阶从高到低,一字排开。
福王府到得最晚,各府马车恭恭敬敬地让开一条路,各家上下从主君到仆役皆下马落轿,目送他们离开。
李玺很懂事,提前派府兵通知,但凡长辈及年过半百者,不论官阶,一律不必下马。
不知多少人夸。
一路走一路还礼,蜗牛似的到了承天门,龙驾刚好出来。
魏禹被圣人叫去了,李玺也钻到太后车上请安,外加蹭吃蹭喝。
腻了没一会儿,就听到外面有人叫:“你家王爷呢?怎的没见他骑马?”
李玺眼睛一亮,大半个身子探出去,“找我干嘛,难不成想比比?”
萧三郎咧嘴笑:“比比就比比,若能赢了王爷的小马王,我萧三郎在长安城也算一号人物了!”
“做梦去罢。”李玺呸了一声,笑嘻嘻地缩回去。
太后一脸欣慰:“册册也有交好的朋友了。”
“萧家老三,小时候没少欺负我。”嘴上这样说,眼里的熟稔却藏不住。
太后满脸慈爱,“去玩罢,省得在车里闷着。”
李玺腻在她身边,“不,我要陪祖母。”
太后故意虎起脸,“我嫌你闹腾。”
李玺说了几句讨巧的话,直到把太后逗得哈哈大笑,才笑嘻嘻下了车。
萧三郎的马确实不错,据说是汗血宝马的后代,瞧着倒是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