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鄙!”秦夫子白了他一眼,“意思就是,聚少成多,积小致巨……”
眼见他说来说去也没别的话了,老板连忙打断道:“……话说回来,聂家这一倒,陛下没有倚靠了,太子殿下岂不……”
“哼!咱们殿下当惯了大侠,不愿回宫了,听说这边的事刚解决便要打道回府,皇上好说歹说才给留住的!”
他们这桌聊的热乎,惹得周围几桌也频频侧目,有胆大的已经端着菜坐过来了:“这我知道,我看过《太子殿下传》!咱们殿下是江湖七大上流势力之一四海阁的阁主大人!在江湖里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这殿下也叫不了几天了。”秦夫子得意的捋了捋胡子。
“怎么说?”
“这几日司礼殿忙的脚不沾地,老夫去偷看了几眼,看那阵仗是要办封王大典了,这可是本朝册封的第一位亲王!”
“我可听说太后娘娘怕留后患,当今陛下继位后就下了狠手,他们那一辈的皇子死的死残的残,几位公主也尽数远嫁,如今除了太子殿下没一个有善终的……”
围观群众自是震惊云云暂且不提。
万胜殿——
左花花沉吟片刻终于松口了:“已经痊愈,可以动内力了。”
围观诸人皆是松了口气,何吾欢心情大好的握了握拳头,经此一劫,内力竟大有精进。
“为了牵制展宏图,皇上暂且将聂家的人关押起来了,现在你已经可以出战了,是时候放他们出来了。”书生分析道。
薛承朗的脸黑如锅底:“不让我出手,他就可以?”
“师父,那可是顶流中的顶流,”元一昭苦着脸打哈哈,“我那武功几斤几两你还没数吗?报仇归报仇,也得能做到嘛……”
“最后一下留给你,”何吾欢亲昵的抚了抚他后背,转头看向薛承朗笑眯眯奉承道,“薛大人武功高强战无不胜,一出手那定然没有旁人什么事了,阿昭是有这番考量才想请您作壁上观的。”
元一昭心虚的点了点头。
书生连忙出来救场:“咳咳,还有一点,大宫女那日离去后并没有去找展宏图报仇,而是直接出城了。聂家被抄时虽然没有搜出来展宏图,但是我的鸟儿一直跟着他,他现在带着个丫鬟在城郊养伤,鸟儿们反馈回来的消息是,展宏图确实受伤颇重,且最近换药愈发频繁了。”
左花花眨眨眼:“这是自然,我已经派人守住各大药铺了,他从聂家带走的那些撑不了几天的,天气这般炎热,伤口最容易化脓感染,没有专业的大夫处理,光个丫鬟顶什么用?”
作者有话要说: 一边码字一边嗷嗷哭心疼儿子。——北建国
第63章 群轻折轴(七)
展宏图总觉今日心神不宁,想着许是伤口恶化所致,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那日毫无预兆,官兵来抄家,匆忙间他只带走了床头药箱和平日里给他换药的那个丫鬟,躲到了城郊一处废宅里。几日下来药早已用完,那丫鬟昨天下午说去买药了,便再也没回来,也不知是被逮了还是逃跑了。
外面闹得沸沸扬扬,娘娘自尽,聂家倒了,聂祯也被抓了,往日削尖了头也要往上凑的那些大人们一个个避之唯恐不及,更有甚者纷纷落井下石,展宏图咬了咬牙,等伤养好一定要……
“丧家之犬。”门口突然传来一道清冷声音。
展宏图一惊,抬头望去,竟是大宫女站在门口,他警惕的握住腰侧的刀:“彼此彼此!”
大宫女眼下有浓重的乌青,身上的衣服还是宫里那套,估计那日娘娘自尽,她逃出皇宫后便再也没换过了,她冷冷的看着展宏图:“小少爷今天要送去司刑殿受审,中途会路过长田巷,可要联手?”
“消息准确?”展宏图怀疑道。
“大可放心,我可不像你,关键时候连个可堪一用的人都没有。”
“别猖狂,”展宏图咧嘴一笑,“你若真像你自己说的那么有本事,便也不用来求我了!”
“哼!看你可怜罢了!”大宫女冷着脸转身离去,懒与他置气。
展宏图连忙跟上。
长田巷,内狱与司刑殿之间最为偏僻的一处地界,若要动手,此地最为合适。
最令展宏图没想到的是,大宫女居然还养了一批死士,在这四面受敌举目无亲的情况下,竟还能带人埋伏在此处截人。
“来了。”展宏图目光一凛。
远远走来一排车队,打头的是奉命押送重犯的岳未深,后面紧跟着一辆马车,马车通体由精铁制成,只留了个气窗,外面缠着层层铁链,车门上挂着一把分量极重的大锁。
“他娘的小犊子,娘娘得势时鞍前马后的像条狗一样……”展宏图对着岳未深恨恨得啐了一口。
“我缠住薛承朗,你去开锁。”大宫女指挥道。
“薛承朗也来了?”展宏图眉头一皱。
“不确定,我感觉,他会来。”
展宏图没有接话,他心中也隐隐有这种预感,明知他与鸳鸯皆没有被捕,还放心让岳未深押送,这不是薛承朗一贯谨慎的作风。
“上!”
随着大宫女一声令下,死士们一股脑冲了出去,岳未深大吃一惊,顷刻间便带人与他们缠斗起来,展宏图逮准机会,纵身一跃跳上车顶!
“出声!”他狠狠一拍车顶。
“是我。”里面传来了聂祯的声音。
大宫女警惕的望向四周,眉头越皱越紧。
没人。
展宏图运功提气,一掌劈碎了大铁锁,急急忙忙把车门打开,不料与之而来的是一把闪着寒光的银枪,他毫无防备之下,竟被一枪捅了个对穿!
“太子?!”展宏图运气震开银枪,捂着伤口连退三步,咬牙切齿眦目欲裂的看向马车厢,元一昭一身银甲,半跪在车厢门口,面沉如水的看着他,手中银枪还在滴答着鲜红的血液。
大宫女显然也没料到会有这一幕,震惊的跃了过来,斜里刺出一把剑拦住了她的去路,她看着来人心中咯噔一声,竟是本该死去已久的何吾欢。
车厢中缓缓走出一人,正是刚才出声自证身份的聂祯,他拢了拢袖子长叹一声:“某也是被逼无奈。”
“你——”展宏图颤抖着伸手指向他,恨铁不成钢握拳狠狠锤向地面。
“展宏图,你欲劫朝廷钦犯,死罪一条。”元一昭沉声道。
展宏图连封身上几处大穴勉强止住了血,狞笑道:“本就是引我上钩的局,还假惺惺的编个罪名做什么?要战便战!”
元一昭不再多言,提枪冲了上去。
展宏图不愧是顶流中的顶流!就算遍体鳞伤也依旧难缠得很,元一昭知道自己的枪法走的是速战速决的路子,绝对拖不得,故一上来便是暴风骤雨般的杀招,饶是如此,竟也一枪都未近他的身!展宏图的刀舞地看似大开大合毫无章法,却密不透风固若金汤,一丝破绽也不露。
“你可不如以前了!”展宏图嘲讽道。
元一昭握枪的手微微汗湿,今天居然出了个大纰漏,本以为会去找展宏图寻仇的大宫女竟然同展宏图一起来劫聂祯了!这就导致必须由何吾欢来牵制全盛的大宫女,他来对战带伤的展宏图,这无疑大大增加了战胜的难度。
何吾欢这边战局却是截然不同的局面,他自始至终,都占了绝对的上风,大宫女被他压制的死死的,讨不到一点好处。
“你竟也是顶流。”
“托娘娘鸿福,要不是她一路派人追杀,我也不至于精进如此之快。”
一提到聂氏,大宫女脸上阴霾又添几分。
何吾欢观察了半天,大宫女与他交手时一直心不在焉,时刻关注着展宏图那边的战局,他思索了一下,眯起眼睛会心一笑:“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了,我可以帮你一把。”
大宫女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不出是何等复杂情绪,终是几不可见的点了下头。
何吾欢运起内力,手中那把宝剑带着一道急风吹向展宏图,展宏图下意识接了一招,还没来得及震惊来人竟是死而复生的何吾欢,就听到鸳鸯一声大吼:“缠住他们两个,我带小少爷走!”
电光火石间,来不及思索太多,他骤然爆发一阵强袭,刀刀皆是致命杀招袭向二人,元一昭终是不敌,被一刀砍中左臂,银甲都被削裂,鲜血刹时间喷涌如柱!何吾欢连忙腾出一只手封住他肩处大穴,尽全力迎上了展宏图的攻击。
大宫女一把拎起站在旁边看好戏的聂祯,干净利索的一掌劈向他的心脉,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对上一个顶流高手,竟是比纸还要脆几分,聂祯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喉头就已经翻上一大口鲜血,混合着被震碎的内脏从口腔和鼻腔中喷涌而出,他难以置信的抓住大宫女的衣袖,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鸳鸯!!!”展宏图怒吼一声,额上青筋爆裂,眼珠子都要滴出血来。
大宫女视若无睹,毫不留情的揪住聂祯的头发,一下一下的把他的头往铁锁链上撞,直撞得聂祯血肉模糊脑浆迸裂,再也动弹不得了才停手。
元一昭盯着她,这是该如何形容的一种眼神呢,她的脸上无悲无喜,身上被聂祯喷溅出的鲜血染的赤红一片,整个人立在萧索的风中如一尊凝固的石像般一动不动,唯有眼神中透露着浓浓的疲惫,仿佛已失去了所有目的成为一具行尸走肉,又仿佛已历尽红尘种种终于得到了解脱。
大宫女此行,竟是为杀聂祯而来。
目睹聂祯之死的展宏图方寸大乱,怒吼一声冲向大宫女,这二人又岂能让他如愿?何吾欢的游风剑法已大成,应对起半残的展宏图游刃有余,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展宏图终于一个闪失,被何吾欢抓住破绽,一剑刺破颈项:“阿昭!”
不等他声音消散,闪着寒光的枪尖便已狠狠穿刺了展宏图的心脏,将他死死钉在了地上,展宏图不甘心的长啸一声,怒瞪着双眼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身后的大宫女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岳未深等人已将群龙无首的死士们尽数斩杀,此处徒留一地狼藉,元一昭却也无心去管了。
他双手合十仰起脸看向天空,心里默默道,太子表哥,你交代我的事情,我已经完成了。
何吾欢看着阿昭脸上那终于褪去一身重担的轻松表情,耸了耸肩,狠狠的伸了个懒腰,深吸一口气将人扛在肩上就跑!
“你做什么?!”
“阿昭都受伤了!自然是要好好包扎伤口去!”
“我自己能走。”
“不行!我晕血!把你扛起来我就看不见你的伤口了!”
“一派胡言!”
岳未深黑着脸看着这二人渐行渐远,愤愤的踹了一脚马车,何吾欢这个混蛋,竟然没死!还不知用了何等妖术魅惑殿下!真是好不知廉耻!还不能对他怎么样!真是想想就要气的两眼一黑驾鹤西去!
第64章 群轻折轴(八)
天气终于凉快了。
官道上有辆豪华大马车吱嘎吱嘎慢慢悠悠的龟爬,偏偏路过的其他马车没一个敢摧的,无一例外都离得远远的小心翼翼的保持着距离,生怕一不小心冲撞里面的贵人。
何吾欢敲着二郎腿斜倚在软榻上,装模作样的看着外面:“真奇怪,他们怎么那么怕我们呢?”
“不是你吩咐阁卫们把明彰王的旗子挂出来的吗?”元一昭无奈道。
“本朝第一位亲王巡游,凭什么不挂出来?”何吾欢理直气壮。
“我们只是回齐南而已。”元一昭哭笑不得的看着他。
“衣锦还乡,多好,明彰王,多好的封号!”何吾欢满意的晃了晃腿,“没想到小皇帝还挺大方,把整块齐南都封给你了,这叫什么来着,封疆大吏海外天子?”
“这句话可不是这么用的……话说,你就这么舍弃大内了?”
“交给青瞬也没什么不放心,终归还是自己人,我上京的宅子都被他卖了,哪还有落脚之地,只能请阿昭发发善心了,收留一下我给你端茶倒水,混口饭吃。”这话说的可怜,事实究竟如何只能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到时候便把你交给管理内务的韩长老,让他好好管教你一番,成为合格的下人。”
“嚯,你还真忍心啊……期待了大半年的四海阁,终于要让我看看真面目了。”
元一昭挑挑眉:“我记得,某人还说过想闯一闯我四海阁的护阁大阵?”
“嗯?闯就闯,怕你不成?”何吾欢自信满满的抬了抬下巴。
元一昭爱极了他这意气风发的模样,忍不住探头轻轻一吻,却马上被何吾欢捞了过去,反客为主的占据上风,一番激吻过后,元一昭强行推开他岔开话题:“还有一件事……”
“嗯?”何吾欢心不在焉的把玩着一缕他的头发。
“我总感觉,聂祯在聂家本家有一定的分量,他死在皇宫,会不会……”元一昭忧心忡忡道。
何吾欢往后一仰,枕在元一昭大腿上惬意的舒了口气:“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可是答应他要放他走的,是大宫女执意杀他,我们又拦不住,寻仇也寻不到我们头上。”
后面的马车上——
“怎么样?在聊什么?”左花花紧张兮兮问道。
“不太方便说的话,就小声说。”书生搓搓手期待道。
孩子凝神细听一会儿,严肃答道:“聂祯。”
书生与左花花同时一僵,嗯?这么好的独处机会,不聊风花雪月不聊缠绵情话,聊个球儿的聂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