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昭未免太低估我了吧,”何吾欢无奈一笑,“我跟你保证,万胜殿范围之内,绝不会有一个外人能悄无声息的潜进来。”
元一昭凝重道:“话别说太满,我师父,在你头顶嗑瓜子儿你都发现不了。”
何吾欢:“……”
忘了这茬了。
白天亲吻被抓个正着的二人提及此事,均是阴影深重。
“身体怎么样了?”气氛实在尴尬,元一昭开口岔开话题。
“挺好的,除了不能动内力,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何吾欢握了握拳头。
“总算了了一桩心事。”
“对了,有样东西要给你,”何吾欢跑到窗边一伸手,屋顶上立刻丢下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等他跑回来元一昭才看清原是个剑匣,“阿昭你看,这是书生给你铸的剑。”
“剑?”元一昭有些意外。
元一昭披衣下榻挑亮床头烛火,昏黄的烛光下剑匣上的绸缎流光溢彩,倒是书生一贯的作风。剑匣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平平无奇的木鞘,他惊道:“这可真是出了奇。”
“抽出来看看。”何吾欢一脸期盼的盯着他。
随着剑锋一寸寸被抽出,冰冷的寒气扑面而来,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要用木鞘了:“向阳金?”
“阿昭果然见多识广!”
“不知道他从哪得来的,倒真是个好东西。”元一昭赞道。
“比划比划?”何吾欢挑了挑眉。
“等你养好再说。”久违的握住剑柄,元一昭也有些手痒,但考虑到何吾欢的身体,还是恋恋不舍的把剑合了回去。
“等我养好,你可打不过了啊。”何吾欢提醒道。
“打不过便打不过,你我二人,还能打生死局不成?”元一昭轻笑道。
烛火映的元一昭整个人温柔异常,火光灼灼的眼睛漂亮得不像话,何吾欢心里猛地漏了一拍,这方面他向来大胆的很,心里想了便做了,随手将那先前宝贝的不得了的宝剑塞回剑匣里往地上一丢,转身便将元一昭扑倒在榻上。
元一昭心中紧张得要命,偏还要装作轻松的样子,抬手横挡抵住他的胸膛:“登徒子,就知道你半夜埋伏在我房中没安好心。”
“你挡什么?我又不咬人。”何吾欢不满道。
元一昭倒巴不得他咬咬人就完了。
灼热的呼吸交叠,何吾欢一只手撑在枕侧,另一只手握住元一昭挡在他胸前的那只手腕,低头轻轻吻了吻那红透的耳垂:“你紧张了?”
“……”
“我也紧张。”何吾欢轻轻扯住了他的衣带。
“胡说。”
“都是恋人关系了,做些什么,很正常吧?”何吾欢请示道。
“太快了吧,白天才刚……”元一昭挣扎了起来。
“不快了,”何吾欢委屈的把脸窝在他颈侧,“我对阿昭一片赤诚倾心已久,阿昭一直视而不见,好不容易才被承认了,阿昭就从了我吧。”
说不清是怎样的情绪,亦或许自己也带了些期盼,我们原本有些抗拒的阁主大人居然就这么真的,半推半就的,从了。
二人发丝纠缠不分你我,元一昭仰起脖子深吸了口气,马上便被勾回来陷入激吻,腰侧贴上一只灼热大手,温度透过衣服传递到他的肌肤上,缓缓上移……
躺在屋顶晒月光的阁卫们正在嗑着瓜子儿悠闲打牌,晚间徐徐的清风吹散了白天燥热,静谧的深宫无人打扰,甚至还有幸劫持凌威作陪,真是好不惬意。
凌威突然面色一沉,把牌一丢侧耳细听:“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阁卫甲茫然道:“什么动静?”
阁卫乙锤了他一拳哈哈大笑:“凌兄莫不是想悔牌?这招我们早都用烂了哈哈哈哈!”
“嘘——好像真有动静?”阁卫丙凝重道。
凌威听着听着心里突然咯噔一下,瞬间明白了什么,苍白着脸站了起来,艰难说道:“我们换换换、换个地方吧?”
“为什么?”阁卫甲不解。
“这里能被月亮照到唉。”阁卫乙不情不愿。
“我好像听见阁主在……”阁卫丙欲趴下身来贴在瓦上仔细听听。
“啊!”凌威大叫一声,“我招待你们去去去、去大内喝喝喝、喝酒去吧!”
“好啊!”阁卫们一听这个,哪还顾得上什么动静,瞬间勾肩搭背开心起来,牌也顾不上打了,架起凌威就往大内总部飞。
凌威内心血泪纵横,很想抱着书生嚎啕大哭一番,好部下真不是人人都能当的啊!
书生正奋笔疾书的写着痴缠话本,突然连打三个喷嚏,莫名其妙的看向皇宫的方向,莫不是有人在念叨我?
左花花看他先前写的《倾城女侠宫心计》看到上头,这么晚了也不肯回去睡,此时正在他房中蹭灯:“感冒了?我看看?”
“不像,兴许阁主在念叨我?”
“他可没这个功夫。”左花花合上书,意味深长的笑道。
“哦?怎么说?”看她笑得瘆人,书生总感觉她应该知道些什么。
左花花眨眨眼,站起身来跑到他身边压低声音小声道:“我给了何吾欢一点好东西。”
“什么东西?”
左花花一巴掌拍过去直接把书生掀翻在地,捂着脸身子扭成麻花娇笑道:“哎呀哎呀你讨厌啦!这种东西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嘛哈哈哈哈哈哈!”
书生举着笔四脚朝天怀疑人生,同样是不会武功的普通人,为什么这个女人每次总能爆发出异于常人的魄力,一介女流竟也能赤手空拳的将他掀翻了,是不是说明他真该锻炼锻炼身体了?
“所以,是助兴之药?”
“我怎么会给他那种东西?”左花花坐着他的椅子一抬腿搭在桌上,拿过扇子潇洒的摇了摇,“男子行房与男女不同,需要些药膏辅助的,这你都不知道?”
书生虚心求教:“未曾涉猎过,还请左长老赐教。”
左花花眨眨眼:“不行,我给你本书你自己看看吧,我怕我再说下去,就过不了审了。”
书生:“???”
这边春色旖旎,那边却有人睡不安稳了——
聂氏额上渗出细密冷汗,她整晚都陷入了恐怖的噩梦中,那些被她残害的冤魂们哭嚎着撕扯她的锦衣华服,将她从高高的宝座上扯下来,拖入地府……
她明知是梦,却醒不过来。
窗外的花坛里,左花花亲手种下的石魇莲,吸饱了月光正散发着幽幽的香气……
作者有话要说: 笔名WB同名,具体请看评论区~
第60章 群轻折轴(四)
元一昭是被外面的雷声吵醒的。
夏日惊雷,随之而来是倾盆大雨,时候应该已经不早了,但天上乌云积的极厚,房中还是一片昏暗。
腰上突然环过来一只胳膊,何吾欢搂着他的腰整个人贴了过来,睡意朦胧的窝在他颈窝嘟囔着:“醒这么早?”
元一昭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昨夜发生了什么,心跳突然开始忽急忽缓的躁动起来,身上的不适感尚可忍耐,心里的紧张和尴尬却让他连呼吸都开始不顺畅了。
察觉到怀里的躯体瞬间紧绷,何吾欢轻笑一声,低头拱了拱他娇羞道:“人家已经是阿昭的人了,阿昭什么时候娶人家过门?”
“过门?”元一昭呆滞的重复了一遍。
“手头紧的话聘礼可以打白条。”何吾欢贴心道。
心知他这是故意出洋相缓解自己的尴尬,元一昭心里一暖,稍稍放松了一些:“压榨一下卫驰还是出得起的。”
“那他还不和你拼命?你也不怕人家一狠心一跺脚辞职跑路……不如把这剑给我好了?”何吾欢懒洋洋的起身下床,随手拽了件元一昭的衣服披上,从地上捡起昨晚被他随手丢掉的那柄剑。
“原是打的这个主意?”元一昭忍俊不禁,“早就答应你,我阁中有把好剑要送你,你还惦记这把做什么?”
“谁知要拖到什么时候,还是眼前的可靠些,”何吾欢靠回床沿细细端详这柄剑,越看越喜欢,“况且我现在好不容易才被阿昭放在心尖尖里宠,正当宠的时候不骄纵些,教人轻看了去。”
“你当你是妃子?”
“你就说给不给?”
元一昭沉吟道:“书生送我一番心意,于情于理不好转手送人,不如当作暂借你的,等回阁中,我再将我收藏的那把送你,那可是把绝世好剑,准叫你看了再不馋旁人的剑了。”
何吾欢不得不暗赞一声元一昭的七窍玲珑心,送礼人的情绪这他是万万没考虑到的。
又是一道惊雷响起,外面风雨声越大了,屋内闷热,何吾欢去将窗推开,却猛地砸到了什么东西似的,他探头一看,窗外有三四个阁卫无辜的望着他,地上还坐了个捂着脑袋龇牙咧嘴的,应该便是刚才被他开窗砸到头的那个。
何吾欢:“……”
众阁卫:“……”
何吾欢:“你们……”
众阁卫:“这么大雨屋顶可呆不了人了啊!我们只能来廊道值班了!刚巧路过而已!可不是在听壁角!”
何吾欢挑起眉毛,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元一昭已经黑着脸踉踉跄跄走过来了:“看给你们闲的,一个个没事做?”
“阁主你饿了吧!我去给你端早饭!”
“我去看看老阁主那边有没有新情报!”
“我去盯正元宫!”
“我去给你打洗澡水!”
不愧是阁中精锐,个个轻功了得,跑起来真是健步如飞!
何吾欢回过身猛地扛起元一昭,抗米袋一样搁在肩上,哼着小曲儿走向床榻:“今天你就好好休息……”
元一昭使了个巧劲儿挣脱开来,面色不佳的撑着桌子定了定神,方才躺着还轻松点,下地走了一两步才发现身子有多不利索。
“疼?”何吾欢小心的观察着他的表情。
“下次你试试。”元一昭白着脸瞪了他一眼。
不愿就这个话题多纠缠,何吾欢装模作样的看向窗外:“这场雨下完就快入秋了。”
“早着呢,”元一昭深吸口气缓了缓,“还得大半个月才能凉快些。”
话音未落,何吾欢却是就地一滚直接钻入了床下,还不待元一昭出声询问,门便被轻轻叩响了:“醒了吗?”
元一昭下意识挺直腰板,恭敬道:“快请进。”
薛承朗推门而入,看见他衣衫不整的样子,眉头登时皱了起来:“房间怎么不设屏风?”
“想着不久住,便没置办。”元一昭连忙翻出一套干净衣服穿上。
他既如此说,薛承朗便也不再追究,转而严肃道:“太后娘娘想见你一面。”
元一昭心里一沉:“什么时候?”
“就现在,你穿好衣服便随我来吧。”
“面色……能看出来什么吗?”元一昭试探道。
薛承朗点了点他额头告诫道:“看不出来,混到这个位置了,这么轻易就被人看透是不可能的。”
“是。”
顾虑着床底下的何吾欢,元一昭不敢磨蹭,火速洗漱完便急忙拉着薛承朗往太后寝宫去,薛承朗意味深长的回头看了眼凌乱的床铺,什么也没说。
聂氏端庄的坐在梳妆镜前,殿里宫人们怕遭牵连,跑的跑散的散,现在只有大宫女还陪在她身边了。
“眉毛是不是稍微偏了点?”
“娘娘恕罪……”
“哀家自己来吧。”聂氏接过画笔,细细的描绘起来,镜中的女人冷艳美丽,岁月从不败美人。
聂氏突然一顿,开口问道:“鸳鸯,哀家记得……有件湖绿色绣荷花的衣裳?”
“娘娘,那是很多年前的旧衣裳了,早就扔掉了。娘娘怎么突然想起来了?”
“……昨夜梦见了,昨夜做了好些梦,都是从前的事。哀家这一生,过的好不快乐。”聂氏与镜中的自己对视着喃喃道。
鸳鸯心中隐隐作痛:“娘娘的一生还长着呢。”
她好像听不见旁人的声音了,看着镜中的自己,就好像在与多年前的自己对视。
记不清多少年前,也记不清什么时候了,她穿着身湖绿色绣荷花的衣裳随父亲参与宫中宴会,大人们在正殿推杯换盏,女眷在偏殿聊的热火朝天,她向来懒于应酬,也不太看得起这些牵扯太多利益的情谊,因此早早便溜了出来。
“那么好的衣裳,怎么就扔了呢。”聂氏惋惜道。
“娘娘,还有一件新做的,您瞧瞧。”鸳鸯连忙去取了另一件湖绿色的衣裳。
这故事过于老套,同所有话本描绘的一样,少年对一身傲骨与众不同的少女一见倾心,轻易的便许下了诺言。
“哀家受封的衣裳呢?还在吗?”
鸳鸯面露难色,那件衣服过于华贵,上面坠了好些珠宝,昨夜宫人们四散逃跑时不知被哪个手脚不干净的顺走了,短时间怕是寻不回了。
封后大典场面极其恢弘,记忆里的那个男人永远是那么柔软多情知情识趣,完美的挑不出缺点,这便是她爱了一生的男人,这世间再没有哪个男人,能与他比肩。
“娘娘,太子殿下来了。”鸳鸯察觉到有人靠近大殿,出言提醒道。
“这孩子早些时候,脾性和他父亲如出一辙,”聂氏长叹一口气,“在外面磨练了这么多年,沉稳了好些,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这语气过于反常,大宫女敏感的看了她一眼。
“把他带到花厅吧,是时候让他见见亲人了。”聂氏起身向后走去,大宫女虽有些担心她的情绪,却也没有其他宫人可支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