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当归在一旁将花生米高高掷起,啊呜一口精准地吃掉。
吴世年深怕阮当归将自己作猴耍了,他使劲憋着,最终还是开口催促阮当归:“你不是说有办法,有什么办法说出来啊!”
“急什么,胖子。”阮当归勾搭上吴世年的肩,挑了一下右眉,“今晚便让你如愿以偿地见到人姑娘。”
“再上一盘糕点来。”阮当归趁机要求。
吴世年见阮当归在这故作玄虚,姑且先信他这一回,若敢骗他,他非要他把今日吃的东西都给他吐出来不可,这厢都按着阮当归的心意来,阮当归很满意,临走的时候,嘴里还叼着个糖葫芦,一双眼微眯,世外高人的语气:“今夜你且在府中静候。”
吴世年琢磨不出阮当归的计谋,老老实实在家里等着。
长街亮起灯火之际,阮当归敲响吴家的大门,小厮赶忙按照自家少爷的吩咐,把人请到他家少爷房间,小厮前脚也准备进去,结果阮当归反手将门一关,他被阻挡在外。
少倾,他看到他家少爷同阮当归穿着一身夜行衣,出门了。
阮当归说的好办法,便是翻张家的墙头,溜进张府,偷看张荣荣。
吴世年:“不行不行,偷窥这也太坏了。”
阮当归:“那你到底去不去?”
“去。”吴世年生怕说慢了一步,“我就看看她,就看看。”
阮当归斜着眼睥他:“那你还想作甚?”
吴世年:“……”
这两人鬼鬼祟祟溜了出去,张府和吴府就隔了三个街道,走去也快些,夜里的胡同巷子不易被人察觉,二人跑到张府的后院墙外,吴世年仰起头看着高高的墙道:“怎么上去?”
阮当归老早便让人给这放了个梯子,也打听好了,张荣荣就住在后院西厢,从这儿翻墙过去,沿着长廊直走,地方特简单地找,他左右顾看,看到了梯子,便过去把它搬过来,吴世年见状两眼放光:“可以啊阮玖。”
很显然吴世年对此非常满意,阮当归催他:“快点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翻上了墙,不过等坐在墙头上,明月相照,吴世年看了眼底下,问阮当归:“怎么下去?”
“你怎么像个女子一样麻烦,上来了还怕下不去吗?”阮当归小声说完,毫不犹豫一脚将吴世年踹了下去,吴世年短促一啊,宛若折翼的胖乌鸦。
阮当归再从墙上跃下,四下瞧了瞧,将一旁堆积的木材挪到墙底下,然后拍了拍地上的吴世年:“行了快起来,当心被人发现了。”
所幸这里栽种一片竹林,竹叶细长,月华流转,与地上白雪呼应,静谧无声,阮当归和吴世年蹑手蹑脚,一胖一瘦的影子在地上也鬼鬼祟祟。
后院没人,他带着吴世年穿过长廊,长廊上挂着年灯,带着朦胧的醉感。
阮当归瞧见张荣荣的住处了,他给吴世年示意:“就是那里。”
这时,有几个丫鬟端着洗漱品过来了,从外面可瞧见屋内的灯火微暗,这两人赶忙一跃到长廊底下,躲过了众人,等丫鬟们都进了屋子又都出来了,才从底下现身。
“走,去看看。”阮当归道。
吴世年紧张地两只手搓来搓去,跟在阮当归身后,靠近屋子里。
“她很漂亮的,两个眼睛像葡萄,水汪汪的。”吴世年忽然说了一句,阮当归忍不住笑。
见四周无人再来,阮当归把风,吴世年趴在人窗户上,偷偷把窗户推开一条缝,阮当归觉得自己分外义气,而吴世年撅着屁股,投过昏黄的烛光,看到半遮半掩的屏风后,一抹光滑雪白的肌肤,他愣住了,心中升起一股躁动,过了好一会,又有人要过来了,阮当归赶忙拍了拍吴世年的屁股:“胖子,好了没?”
吴世年没吭声,眼看长廊那头的人愈发靠近,阮当归去摇吴世年,等他看到吴世年的脸时,他一愣:“你……流鼻血了。”
吴世年也愣,伸出手擦了擦自己的鼻子,殷红的鲜血在脸上铺开,在昏暗的灯火下,像是张牙舞爪的恶鬼。
“你看什么了?”阮当归一脸好奇,也想趴窗户缝上瞧一眼,吴世年却一把拉住了他,话都说不利索了,“没、没什么没什么。”
这样说反而勾起了阮当归的好奇心,见阮当归不听自己的话,吴世年一时声大:“都说了没什么。”
所谓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吴世年的声音清晰地传进屋内,只听屋子里敏感惶恐的女声喊了句:“谁在外面?”
阮当归正想慌乱堵住吴世年的嘴时,吴世年捏着嗓子回了句:“姑娘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
一脸铁青的阮当归:“……”
屋内猛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长廊那头的张家仆从们也提着灯赶忙往这边来,屋子内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张荣荣哽咽道:“抓、抓小偷啊!”
“不不不,姑娘你误会了,我我我们不是小偷。”吴世年妄想解释。
“得了,死胖子,再不跑就跑不掉了。”阮当归见形势不妙,拉着吴世年的胳膊,往后扯,吴世年还频频回头恋恋不舍地瞧着屋内。
“什么人。”仆从们也大喊。
阮当归和吴世年蒙着脸,朝长廊那头冲过去,仆从想拦住他们,无奈阮当归手脚灵活,三两下便将一群人放倒在地。
“快点,快点。”阮当归对吴世年招手。
两人来到墙脚下,听着身后声音渐起,阮当归踩着木板很容易便上到墙头了,可吴世年身子肥硕,他踮着脚踩在木材上,手扒在墙头,阮当归在上面使劲地拽。
“就在那边,那两人贼人。”不远处又响起声音,隔着一小片竹林可以看到下人们手上拿的灯火阑珊,还有几声狗吠,阮当归死命拽着吴世年,这时一只黑狗却从黑暗里冲了出来,恶狠狠地咬住吴世年的屁股不松口。
吴世年被吓白了脸,黑狗发出阵阵嘶吼,吴世年用脚踹狗,颤着声音喊道:“走开。”
眼看另一只狗也要扑过来,危难之际,吴世年终于越上墙头,只听刺啦一声,吴世年的屁股上的裤子直接被狗撕破了,大红色的底裤暴露在皎洁的月光下,还有赶来的一众家仆的眼中。
几只狗趴在墙下狂吠,阮当归没有给吴世年悲怆的机会,两人赶忙从梯子上面下去,慌乱之中,吴世年脚下一滑,阮当归连头都没来得及扬起来,直接被吴世年压了下去。
等张家仆人赶到墙外的时候,只瞧见一个木梯子,还有雪地上一个明显凹进去的一个巨大身形。
林清惜发觉,阮当归近日消静了不少,他去马厩里,看到阮家宝儿在吃草料,看样子很久没被阮当归折腾了,毛发都油光水滑,看他来了后,宝儿兴奋地扬起前蹄,便要凑过来。
他伸出手,在宝儿面上抚摸一下。
“怎的不见他?”林清惜呢喃一句。
阮当归在做什么呢,自那夜和吴世年狼狈而逃之后,他被吴世年差点没压死,一瘸一拐回到宫里,直接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气都差点没缓过来。
听闻张府夜里遭了贼,两个贼人一胖一瘦,狡猾无比,是以最后让他们翻墙而逃,张剑大发脾气,他堂堂朝廷命官,竟然让两个毛贼闯进家门,倘若未被发现及时,是不是明儿他尸首分家他都不知道。
张剑把自个的政敌想了个遍,最终无奈发现政敌太多了,自己人缘不大好也没办法,他瞧谁都不怀好意,只得把府中人手加倍。
阮当归觉得吴世年就是他的克星,他再也不帮这个小胖子的忙了,简直是自己找罪受。
珠花给阮当归新做了件衣裳,水蓝色的长衫,花了近半月时间,阮当归穿着衣裳到处炫耀,跑去寻林清言,林清言又跑去和李玟佑游湖去了,这未央池的池水开始消了冰,阮当归回来途中,如同猫儿一般,伸出爪子趴在栏杆上往水里抓鱼。
抓到一只肥美的红鲤鱼,觉得烤着吃比较好,遂兴高采烈地寻了个冷宫的旮旮旯旯,生了火串了鱼,哼着小调唱着歌,准备饱餐一顿。
未料冷宫的门突然被推开,这儿平日里鲜少人来往。
阮当归始料未及,被当场抓包,而门口的林清惜的脸色很微妙,尤其是看到阮当归手中棍子上插着的一条鱼。
林清惜之前往未央池里放养了五条鱼,是稀有品种,同红鲤几分相似,林清惜也偶尔去池边喂鱼,喂的久了,每次他一来,鱼儿总是一拥而上。
年前一段时间,学业繁忙,倒很少去了,后来再去喂鱼,瞧着就有些不对劲,他放养的那五条鱼,仅剩了四条,再后来,四条鱼又变成了三条,现在看着阮当归棍子上的鱼,他总算知晓自己的鱼儿跑哪去了。
敢情全落在阮当归的肚子里了。
第27章 替他人作嫁衣裳
阮当归还以为是谁呢,看到林清惜的面容,蓦然松下一口气。
“吓死我了。”阮当归将手中的鱼在火上翻了个身,神色又悠闲回去,靠在一旁的红墙上,嘴里打趣,“来得真巧,你莫不是寻着香味来的。”
林清惜走进来,关掉冷宫的门。
冷宫内很荒凉,里面没有人,院子里有一摊没一摊的积雪,阮当归坐得随意,却因怕弄脏了珠花做的新衣裳,给身下铺了些稻草,烤鱼芬芳馥郁,林清惜定眼一看,这厮把调料都放在一旁。
看来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杀鱼事件。
“你这鱼……何处来的?”林清惜朝他走来,阮当归见状,将身子往一旁挪动下位置,给林清惜腾出干草位,林清惜脚下一滞,而后就坐了过去。
火堆很温暖,他微微侧目,便瞧见阮当归鼻尖上的细汗,他闻到阮当归身上醉红尘的味道,很淡很淡,若有若无地萦绕在他鼻翼。
阮当归听到林清惜的话,想林清惜平日里总是一副正气毅然,他若说了,还不被他念叨,阮当归琥珀色的眼眸在眼眶里机灵地转了转,林清惜知晓,他又要说谎了。
“唔,我从厨房里拿来的。”阮当归如是说道。
“拿来的红鲤?”林清惜语气嘲讽些。
阮当归眨巴眨巴眼睛,便听到林清惜继续道:“我瞧它怎么像是未央池的鱼儿。”
“胡说。”阮当归立即反驳,将鱼猛得塞到他面前,“你问一下这鱼是从哪里来的,看它回不回答。”
林清惜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身子往后躲,要不是一只手撑着地,都差点倒了,半晌,他从牙缝里挤出两字:“阮玖。”
阮当归笑呵呵,一口大白牙,他对林清惜说:“莫气莫恼,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它哪来的,反正待会都要入咱俩的肚。”
言罢,鱼也烤熟了,阮当归拿起一旁的调料细细洒上,那鱼金黄色的外皮微微卷起,孜然的味道愈发入味,阮当归用木棍将鱼分成两半,皆用小木棍插上,给林清惜递过去。
此刻靠近一看,这鱼头骨微鼓,就是他养的那五条鱼其中一条。
“这鱼可香了。”阮当归一口咬在鱼身上,烫得他又松开嘴,不断呼气。
林清惜默默伸出手,将那半条鱼接了过来,阮当归便不管他了,专心吃着自己的那半条鱼,刚烤熟的鱼,又烫又香,阮当归吃得尽兴,抬头后见林清惜还未动,以为他怜悯起鱼儿了,便道:“等会我们吃完,把鱼骨头埋了,给它立个碑位,它也算未白来人世一遭。”
林清惜:“……”
“无趣。”他说道。
林清惜也坐在那儿和阮当归一起吃着鱼,吃着他那本应该在池里自由自在的鱼儿。
待两人吃完鱼后,阮当归将燃尽的火堆用稻草遮掩一番,手一拍,便起身了,回头对林清惜挑眉:“这算是咱俩的秘密,可别说出去。”
转念又一想,又笑:“反正你也吃了,这叫分赃。”
林清惜瞧着阮当归眉眼,一会儿后收回目光,他本就生得风光霁月,没一点烟火味,此刻微微颔首,从嗓子里轻轻嗯了一声,似承认他与阮当归为同谋。
这是他同阮玖的,秘密。
珠花在给阮当归缝衣时,其实还做了件衣裳,她的手一寸一寸测量着衣袖和领口,一方手帕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一旁,她不知想到什么,面色发红。
阮当归不知跑哪儿玩去了,她在桌上给他备着糕点,等他回来吃。
在窗边坐了会,她忽然起身,带上衣裳,准备出门,走了半步又返了回来,将那洁白的手帕拿上。
梅园依旧繁花朵朵,地上落了许多梅花瓣,自从上次之后,她又来了这许多次,只是都没有碰到相见的那个人,这次也是赌赌运气。
天寒地冻地,她在这儿呆了半刻钟,不见一人来,想来第一次见面是运气,之后便无缘了吧。
珠花有些失落,她抱紧怀中的衣裳,准备离去。
忽听木门咿呀,有人进来了,她以为是采蕊的宫女,不甚在意,也直直地往门口走,然后她就看到了他,又是那双春水眼眸,含着微微笑意与温柔,他低声道:“姑娘,真是巧,又见面了。”
珠花心跳如鼓,张口时才发现自己哑了语,她的脸开始发烫,半晌才含糊道:“公子。”
“公子缘何而来?”珠花颤着声音问。
那人手里拿着一卷书道:“方才看了一篇寻梅传记,想起这儿的梅花,遂来此。”
珠花忍不住笑了,眉眼弯弯,那人一愣,也不自知地微微一笑。
吴世年约了阮当归几回,阮当归本不愿理他,无奈吴世年把地点约在百香楼,他左右无聊,便又去了,想着又可蹭一顿吃食,吴世年老远便在楼上张望,瞧见他来了,急不可耐地跑下楼,小胖子抓心挠肝得,一副饱受相思之苦的模样,央求阮当归再给自个支个招,阮当归摇头,阮当归说:“小胖子,给你机会你自个不中用啊,我还想多活几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