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因人而异了。有关自己的内心、有关他人、有关外物,一切你在思考的,导师都会陪你探讨。就当是老师在睡前陪你聊会儿天。”
——得。今晚是翻功法老师的牌子,还是灵术老师的牌子呢?还是点理论老师过来聊个天呢?
玄子枫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他笑着叹了一口气,不着痕迹地退到了队中。他不想转变得过于突然,以免被凇云先生或者是其他弟子察觉出异常。
了解过入阁弟子悬赏任务后,众人解散,享受水曜日的休息。
而玄子枫则暗戳戳地准备起他的暗探任务。
今夜是满月,洒如霜清辉。
夜深人静之时,除了树影婆娑,神木塾的操场只有玄子枫一人。他腰间蹀躞上系着一柄长刃。
——攻略对象的征服之战,必须做万全的准备。
玄子枫本不想如此,但还是抬手握住了剑柄。
——凇云先生,这也怨不得我玄子枫。要怨就怨聆风堂吧。
于是。
卧底鸡仔提着木剑,练起了剑法。
没错,就练个剑。
囊萤映雪、闻鸡起舞。乃是打动上位师者的良方。
营造勤勉刻苦、自强不息的好学生形象,必须从没人看得到的细节开始。
长此以往,即便不被凇云先生直接撞见,但玄子枫也有法子让不少老师、弟子发现此事,再传入凇云的耳朵。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师尊。
至于玄子枫这个舞剑的,为什么剑走偏锋,没有选闻鸡起舞……
纯粹是因为——起、不、来。
——玄某人可以鸡鸣睡,但万万不能鸡鸣起啊!
钩、挂、点、挑、剌、撩、劈。
子夜无眠,带着草木香的汗珠,划过玉面如雕,剑锋破空之声猎猎作响。
身姿清越,剑势如虹。
玄子枫作为暗探是真的鸡贼,但剑法确也真的好。
然而,令玄子枫意想不到的是,预计至少两三个月后才会发觉此事的凇云先生,竟然出现了。
正当时,玄子枫故意沉浸于剑式,一剑直指背后的人。但在剑尖触及对方脖颈之前收势,做仙男惊讶状。那张脸可谓是——
泉水不如眼波清,剑锋不比眉峰劲。
月光下,美如世外谪仙的脸顿时透出惊恐。
“弟子唐突,请先生责罚。”卧底鸡仔当即丢下木剑,“扑通”一声跪下。
——他大爷的,跪得太狠,膝盖好痛。
虽然略有意外,但玄子枫精湛的演技,还是完美演出了策划好的剧本。
在剑法中一心悟道的年轻弟子,忽感背后有人来袭。剑招一出,才发现来人竟是师尊,急忙慌张地收剑赔罪。而师尊的心也在剑锋骤停的一刹那,错开了原本的节奏,虽是因危机而动,但也可被误会为心动情动。
——多合情合理啊!先生不考虑不心动一下吗?
“知道你是个刻苦努力的孩子,但也要注意劳逸结合。”凇云先生扶起玄子枫,“这么晚了,还是早些休息比较好,不然会长不高的。”
“多谢凇云先生,弟子……”
玄子枫正要顺着剧本演下去,可凇云却没给他那个机会。
“天乾组玄子枫不守宵禁,扣一分。”
玄子枫脚下一滑,差点又要跪下去。
——对吼,神木塾子时起,是有宵禁的。
卧底鸡仔没来得及解释,当场就被凇云先生施了一个温和无害的催眠咒术,扔回了1603宿舍。
鸡仔该回去睡觉长身体了。
这咒术的效果是真的好,玄子枫少见地一觉无梦睡到大天亮。
如果不是舒彩收到了扣分的红叶子,他还能睡得更久一点。
“玄、子、枫!”
全场最惨的,大概就是舒彩了。
她盯着自己挂在客厅的计分木板。那可真叫一个“满架枫花红”,尤其是宫飞絮的名字下钉起来的红叶子,都快放不下了。
雪上加霜,舒彩大概是要疯了。
☆、方寸桌上戏乾坤
“菜姐?怎么最近都是愁眉苦脸的?”
橘清平抬手拿了一张卡牌,翻过来,抬眼看过之后,拼接在桌子上的另一张卡牌上,使得卡面插画的道路相连。
平日里,戌时上半为神木书观自修,下半为洗漱。只有金曜日晚间,这一整个时辰都是游戏课。
从酒桌游戏,到策略棋牌,再到赌场出千和冰鉴术,这门课都有所涉猎。
今天这堂课,玩的是一个策略精算的西洋桌上游戏。
“你说呢?”坐在软垫上的舒彩盘着腿,手肘支在膝盖上,手掌推着她肉嘟嘟的圆脸,都要把自己的肺子叹出来了。
“除了宫飞絮还能有谁?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
天乾组的日子过得可不是一般的惨。好不容易轮流叫宫飞絮起床、带宫飞絮上下楼,总算是不会因迟到扣分了。可谁知道,这玩意儿竟然能换着法儿探索各类扣分项。
托他的福,全员都充分理解了凇云先生那句“等以后扣分扣多了,自然就记住了”。
要不是宫飞絮先踩了一圈雷,把天乾组炸了个四脚朝天,别的组可能还不知道有些事情也算是扣分的点。
说着,舒彩拿了另一张卡牌,略微思索,让牌面上的城墙与城墙相连,并在里面放置了一块蓝色的人形棋子。
“我从橘医生手里拿点分可真不容易。”舒彩苦笑,“将军占领的城市是两个板块,4分没错吧?”
橘清平无奈道:“菜姐,是6分,你看,有一张牌上面是有盾牌的。”
舒彩一掌拍在自己的额头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没玩过的玩不过玩过的。”
橘清平被舒彩的绕口令逗得轻笑一声。
“菜姐第一次玩,能很快记住规则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橘清平额手指轻轻摩挲着棋子的脑袋,将红色的棋子放置于一条道路上,使其成为山匪。
橘清平:“逸凡从小就贪玩,我陪着他,没想到也玩了不少。”
“贪玩儿能到这种水平?这都不算贪玩,而是一种能力了吧。”舒彩朝着玄子枫和穆逸凡的那桌努了努嘴。
二人回头,只见玄子枫和穆逸凡这两个小奸商,正为那面前的那“一亩三分地”分毫不让地争着。
你断我的路,我占你的城。地图的板块极为巧妙地扩张。
穆逸凡笑嘻嘻道:“鸡仔厉害了厉害了,我这招,连平子哥都被骗过。想不到竟被你识破了。”
“彼此彼此,烦烦才是真厉害。刚刚还在本属于我的路上,放了两个山匪,劫了我的分?”玄子枫清浅一笑,黄|色|棋子落在了刚刚放上去的道路尽头、带有教会的卡牌上。
黄|色|小棋子成为了传教士身份,其周围一圈的八张卡牌,都算作黄方玄子枫的“传教区”,为玄子枫提供分数。
“眉来眼去”、“言笑晏晏”间,掀起了一阵“血雨腥风”。
橘清平看着那一团红毛,继续手上的游戏,又不禁傻笑出来。
“对了,每个月一次的小组任务,菜姐是怎么打算的?”橘清平看似无意间提到这个问题,“本来我们这些新弟子只能选初级任务,奖励分数就很少。再加上……”
舒彩皱着眉道:“再加上宫飞絮那个小王八羔子就是不服,想给我找不痛快。我只能选分最少、最不容易出错的。”
“但若是把他丢进男人堆里,他就变得好说话多了,不是吗?”橘清平手下,那条被山匪霸占的路又被卡牌延长,这增加了他的得分。
“橘医生的意思是……”
“我问过通实楼,小组任务是可以合作的,我们可以联手。”
橘清平抬手拿起舒彩得分结算后忘记拿走的蓝色棋子,放在舒彩的掌心,道:“最近有人以响玉阁的名义,高价兜售违禁灵药‘骨生灵’。这个任务,菜姐知道吧?”
骨生灵,二十年前被列为禁药,是一种以透支生命为代价,使没有灵力的人获得灵力的药物。
舒彩点了点头。她看过这个任务,任务赏金高达八千灵珏,神木塾弟子奖励积分五十分。两组对半分,正好能填平上课这四天来宫飞絮被扣掉的分数。
橘清平提议,“行动时,安排宫飞絮与风巽组一起,他就不是个障碍,而是一大助力了。”
舒彩略微思索,点了点头,“那倒也是。”
橘清平抽走最后一张卡牌放好,游戏结束。两个人开始清算得点。
果不其然,是橘清平的胜利。
“菜姐觉得如何?”
舒彩显然是有些心动的,“我觉得你说的方案十分可行。但我还需要想一想,这样吧,今晚休息之前给你答复。”
收拾好卡牌与棋子,他们要去老师丹朔北那里登记,再进行下一轮的对手分配。
然而,北牧铃一甩她那一头质硬又蓬松的漂亮的卷发,一屁股坐在了橘清平刚刚坐着的蒲团上。
她开口,有些性感的小烟嗓里蹦出不太流利的汉话。
“我登记完,刚刚,下一轮是我和舒彩。”
说罢,北牧铃眼睛一动,和怀里小狼一样的黄绿色眼睛,带着凶厉之气盯住了橘清平。
橘清平还真就没见过什么人的眼神,能跟护食的狼一样可怖又渗人。那怀里小狼光滑的狼鼻梁皱了起来,露出獠牙。弄得橘清平脊背有点发凉。
但面儿上,橘清平还是保持好应有的风度,道:“那登记就交给我好了。”
说罢,他便去找丹朔北老师了。
玄子枫和穆逸凡这边的战局还在持续。
见橘清平离开,玄子枫这才问道:“你老攻找舒彩做什么?”
“我们俩轮流牺牲美色呗。”穆逸凡手里玩着绿色的棋子,“他去跟蔬菜谈,我来找你谈。”
“为了那个赏金八千的抓‘骨生灵’小贩的任务?”玄子枫一笑,将一颗棋子放在草地上,使其成为农户。农户的得分,要等到游戏结束才能够计算。
穆逸凡啧啧道:“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鸡仔啊。”
玄子枫道:“任务领取要求里写了,参与人员中必须有探知类灵能。咱们这二十五人里,也就我的‘入感’可以做探知用。”
所以,无论是哪一组盯上了这块肥肉,都要带上天乾组才行。
“既然你都知道了,也就不用我说了。有钱一起挣,互惠共利。”穆逸凡抽了一张牌放好,也放了个“农户”上去。
跟老师登记完的橘清平走了过来,坐在了穆逸凡的旁边。
玄子枫抬眼看了对面的狗男男一眼,道:“我跟舒彩又不像你们两个这样铁板一块。最后的决定还得看她,我可吹不了枕边风。”
橘清平揽着穆逸凡的肩,道:“但是你的意见,能很大程度地影响她的决定。”
“铁大头那边,自然也是想让咱们两组合作的。”穆逸凡索性向后一靠,把橘清平当作椅背。
这两个人旁若无人地粘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忽悠起玄子枫来十分默契。
玄子枫道:“那你们先说说‘骨生灵’的事儿。毕竟是霜叶山研发的药方,橘医生应该比别人知道得多一些吧?”
橘清平抱着穆逸凡,道:“‘骨生灵’能帮人获得灵力,是真的。但这样获得的灵力,也是以身体枯竭为代价的,通常服用后活不过五年。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使其不得不被列为禁药。”
支棱起一只耳朵听着,玄子枫抽了一张牌翻开,继续在桌上扩张版图。
“骨生灵的原材料,有不少都被大荣和森坦斯列为禁猎灵兽。其中最为主要的药效来源,就是麦蒂斯山剑虎的长牙。且这根长牙在被拔下之前,必须蓄满了一个驭灵二段生命体的全部灵力,并活生生地从虎口中敲下。”
玄子枫听了不免感到一阵牙酸。
橘清平深吸了一口气,“这种灵药的制作太过残忍,用药的人也深受其害,加上麦蒂斯山剑虎已是濒危灭绝。所以,二十年前,骨生灵被霜叶山列为禁药。药方封禁于藏书阁禁|书区,永久不再制作。”
穆逸凡在橘清平怀里一歪脑袋,道:“你这话应该直接跟蔬菜说,正好是她家那边的事。”
“唉,我一时忘了。”橘清平抬手揉着自己肩上蓬松柔软的红毛,“所以我也很在意这个任务。我也很想知道究竟是谁借着响玉阁的名义,偷了霜叶山的药方。”
玄子枫一抬眼,看见了在狗男男的头顶垂下的黑色长发,他一瞬间做好了看戏的准备。
——预警!前方北北出没!
“游戏课,也是上课。你们两个,当我这里是花街吗?”
丹朔北老师左手一颗红卷毛、右手一颗绿卷毛,向中间一撞。
“哎哟喂!”穆逸凡非常夸张地抱着头,在地上滚了起来,“北北你好狠的心,我要告诉鸡妈妈你体罚!”
“去啊!我不拦着,看鸡妈妈扣不扣你分。”
丹朔北一甩自己的长发。夏日炎热,交领襦的系带系得松松垮垮,露出一片胸膛,与上衣异色的腰襕没有收进大袴里,显得相当随意地搭在外面。
穆逸凡还击道:“那我就跟鸡妈妈说,北北老师不注意教态,在课堂上坦胸露|乳,让鸡妈妈罚你月钱。”
“行啊穆逸凡,你这是想两败俱伤是不是?很好,我们来一局。”丹朔北用鼻子嗤笑一声。
“不敢不敢,求您饶了我。给我留一条裤子!”穆逸凡变得有些慌张,“我跟鸡仔这一局还没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