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帝王[古代架空]——BY:青色兔子

作者:青色兔子  录入:04-12

  她早已听闻这数月来陛下对伏寿的安排,她深恨陛下的插手,毁坏了她精心培养的武器。
  伏寿应该是完全符合她意图的容器。
  她绝不能容许皇帝改变伏寿。
  伏寿恨不能自己从未来过这个世上,她再也无法忍受母亲的羞辱,生平第一次,未经母亲点头,便转身离开。
  可是在她背后,阳安大长公主的声音像是阴魂不散的幽灵。
  “你仔细想一想,若不是我教你的法子,那孙权又怎会在芸芸众人中记住一个不起眼的你?”
  伏寿掩面跑出了阳安大长公主府,自尊心已经粉碎,回到长乐宫缩在床榻上,充满了自厌的情绪,对一切都丧失了兴趣,抱膝呆呆想了半日,许多疯狂的念头在脑海中闪过,恨老天为何不把自己生为男儿,却要叫她受这等磋磨。她想到母亲冷漠嫌恶的面色,想到最后一次见董意时她凸起的小腹……
  直到蔡琰推门而入,将她从一个人的地狱中拉出来。
  蔡琰听伏寿边哭边诉,断断续续讲完阳安大长公主的训斥,便知道这不是她能解决的问题。她当然可以驳斥阳安大长公主的话,但她在伏寿心中的分量,却远远及不上阳安大长公主,也因此难以抵消阳安大长公主带来的伤害。当今天下,唯有皇帝的话,能压过阳安大长公主。而好在蔡琰所了解的皇帝,愿意让她以女子之身撰写史书,愿意让女子习骑射修医书,不爱美色,不蓄娈|宠,在伏寿受到刺激的这一点上,她可以信任他。而皇帝曾经交待过她,要她教导伏寿,要伏寿做大汉的臣子,而不是孙权的妻子。
  恰好皇帝派人询问伏寿课业时,蔡琰便领着伏寿一同来到了未央殿中,向皇帝这个男人问出了何为女人的问题。
  刘协看一眼隐在蔡琰身后的伏寿,便如同医官看诊总要先问病因,此时若要她自己来说,恐怕她难于开口,想了一想,便道:“朕方才看折子有些饿了,正要去侧殿用膳。不如这样,你们觉得何为女人,便各自写下来,等会儿呈给朕看。”
  他一离开,伏寿立时松了口气,扶着蔡琰的胳膊,小声道:“蔡先生,你怎得这样大胆?我以为是要来答课业之事的,您怎么……”这种话都问陛下。
  蔡琰微笑道:“陛下没那么吓人的。”于是从屏风后取了纸笔,分给伏寿一份,让她在一旁案几上写。
  伏寿还有些犹豫,“当真要写吗?”
  “自然。”蔡琰提点她道:“这样的机会可再也没有了。你如实写,若能解开这处心结,日后天高水阔,方得自在。”
  伏寿坐定,捏了笔,初时还有些拘谨,只从《女诫》等书中引出字句来,便好似学府的书生做文章一般。后来,她渐渐静下心来,静谧空旷的未央殿中一声人语不闻,只有安息香清苦的气息,和门外偶尔随风潜入的阵阵茉莉清香。她心里的话从笔端流淌到纸面上,在这一生中接受过的关于女人的言论,一条一条呈现出来:
  “女子卑弱”;她从七岁就开始学《女诫》。
  “月事污秽”;她从十三岁便知道这是不洁的,不能被外人知晓的。
  “生育乃人伦大德”;她想到昏黄房间里,凸着小腹的董意。
  ……
  待到停下笔来,伏寿自己都诧异,竟写了满满三页。
  她回过神来,垂眸一看自己所写的内容,想到这是要呈给陛下看的,理智回笼,忙要揉皱了那纸,另外重写。
  “写得不满意吗?”
  纸才攒起一半,殿门外传来陛下的声音。
  伏寿一僵,盈盈拜倒,不知所措,只能偷眼去看蔡琰,颇有求救之意。
  刘协已走到她案前,展开她所写的纸面,却见半数墨痕已经晕染开,只能依稀辨认字迹了。他到底并非纯粹的古人,作为现代人时,拜资讯发达,对女子会遇到的状况也有所了解,大略一看,不禁一叹。
  自汉至现代,两千年的时光,女子所受到的束缚,本质是一样的。
  他要伏寿在江东做一名能钳制孙氏的臣子,那就要打破她因性别而生的自我设限,教她立起来做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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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在伏寿与蔡琰伏案书写之时, 刘协已经借着用膳的时间,派人去打探清楚了今日这段公案的由来。阳安大长公主府中的事情,瞒不过刘协。区别只在于此前阳安大长公主与伏寿的争论, 算不得重要,底下人没有详细汇报, 刘协也没有在意。此时刘协问来,闵贡调出阳安大长公主府上探子每日的记录, 当日母女二人一问一答, 字字句句都清晰呈见在纸上。
  伏寿痛苦的点在于,阳安大长公主完全看她作一件“容器”。如果伏寿生来就在阳安大长公主的阴影里, 不曾尝试过别的生活,那么也许她会成为一件出色的“容器”。容器是不会痛苦的。但偏偏因为与孙权的婚事, 伏寿在他的照拂下,接触了“人”的生活。而在伏寿渐渐体会到做人的充盈之时,阳安大长公主用冰冷的语言, 裹挟着整个社会男尊女卑的意识形态, 打碎伏寿才立起来的人,重新捏回一件容器。伏寿毕竟年轻阅历浅,面对的又是素来敬重强大的母亲, 几乎没有抵挡之力,立时便被自厌的情绪包裹,失去了向上的动力, 堕落反而成了容易的事情。
  刘协展开伏寿揉皱的三页纸,缓步走到上首, 温和道:“你过来,坐在朕旁边。”
  伏寿忐忑不安得跟上来。
  刘协看出她的不安,便给她指派事情, “劳烦你替朕研墨。”说着,点了一方朱砂。
  伏寿不敢看他,跪坐在侧,细细研磨朱砂,却见蔡琰已经坐回屏风后,不知在记录什么。
  随着手上规律缓慢的动作,伏寿的心跳呼吸也渐渐平稳起来。
  “且从你写的这几条说起。”刘协虚指着“女子生来卑弱”一条,温和道:“这话从何说起?”
  伏寿小声道:“都这么说……”不只是《女诫》,甚至连医书子集,也都说女子柔弱;不只是母亲,所有的亲长都说当以男子为尊。
  “都这么说,”刘协仍是极温和的,缓缓问道:“便对么?”
  伏寿没料到皇帝会这么说,微微一愣。“你家中有兄弟五人,其中伏雅、伏均与你年岁相仿,在你们十二三岁之前,他们比你高大吗?比你强健吗?”刘协知她紧张,此时目光只落在字上,并不看她。
  伏雅比她大一岁,伏均比她小一岁。
  伏寿想了一想,在她十二三岁来月事之前,她比伏雅这个哥哥还要高些,若论力气,从前不曾比过,但他们那时候似乎比她还要单薄些。
  她轻声而诚实得回答了皇帝的问话。
  “所以你看,小时候你比同龄的男子还要高大强健。”刘协温和笑着,拎起朱笔来,划去了她写下的第一条“女子生来卑弱”,“既然不是生来就弱,又何谈卑下呢?可见这一条是错的。更何况人的高尚卑下,又岂是以气力来论的?这么写的书,不管它名气多么大,又流传了多少年,也都是错的。”
  伏寿心中大为震动,抬眼看皇帝亲手以朱笔划去第一条,只觉这几日来窒息的感觉忽然消退,那钳制在她脖颈上的无形绳索稍稍松开了一寸,让她又能勉强呼吸了。
  她想到那日母亲的话与如今的见实,又觉黯然,低声道:“可如今我再也比不得伏雅与伏均的气力了……”
  同样练习骑射,她总是比不过寻常男儿的。
  “这正是朕要说的第二条。”刘协温和而有耐心,像是后世脾气最好的讲师,又如同此时得道的高僧术士,叫听着的伏寿几乎要忘了他是位杀伐果断的年轻帝王,“你与伏雅、伏均等人,若比气力,就算不是生来就胜于他们,至少不曾弱于他们。一切的改变,都从女子来潮开始。”他的口吻那样平和寻常,仿佛在探讨的并非父亲都耻于教导女儿的事情,而是像山间明月、江上清风那样的自然万物。
  以至于伏寿明明知道这不是《女诫》中她该从一个异性那里听到的话,但是——管他的呢!陛下说那些书都是错的!
  “女子来潮,便是身体开始逐渐改变,牺牲了所谓的强健高大力量,通过流血疼痛的转变,让你的身体为生育后代做好准备。”刘协尽量用此时伏寿能够理解的话语来解释女性的生理变化,“男子是不能怀孕生子的,只有女子可以。有人说这是女子邪恶不洁的源头,便如你所写的‘月事污秽’,有人说这是对女子的诅咒……女子为了人的繁衍,而做出的牺牲,即便不是伟大的,又怎么会是污秽不洁的?”
  哪怕是后世进步的思想家,如写出女性圣经《第二性》的西蒙娜·波伏娃,也认为父权社会中女性不得不生育与抚养后代的“内在性”将她们隔绝于“超越性”之外。但女子承担生育,是后世也尚未解决的状况,更何况是此时的汉代。
  无所改变的状况,有人消极对待,刘协却最善于在绝境中找到出路。
  “女子来潮,在表面看来,是痛苦的,消减了女子的气力,使得女子要承受生育之苦。但从深层来看,是造物主给予女性的神秘力量。”刘协的声音让人不由自主想要相信,“这种力量,自女子来潮而来,直到她年老经闭消失。只是男子奸诈,而女子不曾意识到要反抗,于是书上写的,口中传的,都说这是污秽不洁之事。”
  对于男人这个“我们”来说,女人是“他者”。族群对于“他者”的敌意与打压,是与生俱来的。
  只有经受过教育的高尚之人,才能压抑住这种潜伏的敌意,尽可能做到平等以待。
  刘协话锋一转,“却不知这是力量——远胜于男子气力的力量。”
  “力量?”伏寿从未曾这般想过,月事怎么会是力量?
  “男子更有气力,可以耕种,可以狩猎,可以征伐。但是只要是正常的男儿,便有一桩无法避免的事情。”
  伏寿听得入神,忘记了恐惧与羞涩,仰脸望向皇帝。
  “他一定会梦想女人。”
  伏寿愣住。
  刘协平静道:“因为这也是造物主给他的弱点。世人都说女子是有缺陷的,你可以反过来这么想,男人生来是有缺陷的,因他不能孕育子女,他必须借由女人,才能让他的征伐牺牲有意义。秘密在女人身上,力量也在女人身上。”他的目光第一次落在伏寿眼睛里,“在你身上。”
  “在我身上?”伏寿已经完全听愣了,只知道尽全力把皇帝的每句话都记到心中,待回去之后细细理解体会。
  “对孙权而言,你拥有这样的力量。”刘协那日见过孙权救她的情状,“从这一点上说,阳安大长公主教给你的法子,落了下乘——她低估了女子的力量,低估了你,甚至也看低了她自己。但朕今日要教给你的,是帝王之术。”
  伏寿动容。
  刘协沉声道:“帝王之术,不分男女。驱使人心,难道靠的是气力强健吗?难道靠的是美色动人吗?”
  伏寿在震撼之外,更感到一种太过幸运的眩晕感,“可……为什么是我?”
  在所有可能的人选中,皇帝为什么选择了她?
  难道如同母亲所说,是因为孙权记住了她?
  “因为你有坠马的勇气。”刘协淡声道。
  伏寿先是一愣,继而明白过来,面上一阵潮热——皇帝看穿了那日她是故意坠马的,甚至于这段时日来,母亲在她身上的谋划,都给他看穿了……能同她讲出这样一番话的皇帝,又还有什么看不穿呢?她手心沁汗,面上作烧,当真无地自容。
  “要知道筹划事情容易,关键时刻的勇气却难得。古往今来,多少败者,功亏一篑,便是败在这临门一脚。”刘协不带情绪道:“你不要羞愧,这是你的长处,许多男儿都不及你。”他清楚伏寿的心结,又淡淡道:“朕知你所长,故此不留你在后宫,是怕屈才。”
  屈才?
  伏寿先是迷乱,想来皇帝没有骗她的必要,心中那个死结忽然“啪”的一声打开了。
  陛下告诉她,不是她不够好,而是她的好,应该往更广阔的天地去。
  安息香清苦的味道中,那日黄昏金光融融的未央殿中,陛下同她讲了许多受用终生的道理。她揣着一颗破碎的心走到陛下身边,却神奇得在那半日光景内,以陛下的话语为筋骨,重新站立起来,凭生第一次发觉她的力量。
  “你要记得,你去江东,是以大汉公主的身份前去。孙氏能迎娶你,是他们的荣幸。你的身后是朕。”刘协端起茶盏,润一润微哑的喉咙,淡淡一笑,“不过在此之上,如果能用你母亲的法子,为你更添一分助力,也没什么不好,是不是?当然,这是细微末节,用与不用全凭你的心意,你要衡量自己的用意。”
  伏寿明白皇帝的意思,如果权力之上,还能辅以情意,那更是如虎添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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