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帝王[古代架空]——BY:青色兔子

作者:青色兔子  录入:04-12

  不妨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来,拿走了曹昂手中的酒杯。
  那手的主人,乃是一位立在曹昂身边的少年。
  那少年神色冷峻,嘴角却噙着一丝笑,他微微举杯示意,要代曹昂与贾仁饮了这杯酒。
  贾仁已是有了三分醉意,却见那少年有些面熟,仿佛是在哪里曾经见过,只一时间想不起来。只是这少年既然是站在曹昂身边,想来该是曹昂的随从。贾仁便怒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喝酒!”
  那少年却并不理睬,自顾自饮了那杯酒,忽然手往腰间一摸。
  众人只觉眼前银光一闪,那光点没入贾仁喉咙,再闪出来时,变成了血红色。
  直到贾仁庞大肥厚的身躯轰然倒地,席间喝得醉醺醺的众豪族才反应过来——杀人了!贾仁被杀了!
  忽然之间,他们意识到了此处不同寻常的安静。
  原本隔壁院落的笑闹之声,不知何时已然消失。许多急促的脚步声与兵甲撞击的声音,透过门帘沉沉传来。
  席间一片大乱,有哭的有叫的有逃的,有钻桌子底下的。
  但是在绝对的武力面前,这些都是无用功。
  很快,席间每个人脖子上都架了一枚利刃,只苏国与吴氏得以幸免。
  席间有一位老者颤颤巍巍道:“曹大人,我等为结善缘而来。你却于婚宴上,伺机埋伏,取我等性命……”
  刘协出声道:“朕听闻治平者以仁义为先,治乱者以权谋为先。你看这是乱世,还是太平盛世呢?”
  “你你你你……你是皇帝?”
  跟随曹昂与刘协前来的,除了伏德淳于阳等人,还有杨修也在其中。杨修原本不知此事,见皇帝忽然拔剑杀了贾仁,已是有些惊呆了。
  “你们贪暴,属下恐怕也多有所忧。今朕便诛尔等无道者,再抚而用其众。”刘协微微一笑,用拇指揩去剑上鲜血,“动手吧。”
  他一语落下,再不给席间人说话的机会。
  淳于阳领着手下,手起刀落,立斩十七人,只苏国与吴氏得以幸免。
  女宾那边早已吓坏了,当场晕厥过去书名。
  刘协便在死人堆里坐下来,静默等待着。
  不一刻,便有马超来报,道三路兵马已分别攻下贾府、薛府与王府。
  又不一刻,便有孙权、赵泰来报,各有所得。
  待到余下的,不等用兵,便可传檄而定。
  曹昂觑着皇帝冷肃的面色,轻声道:“陛下……”
  刘协四顾满堂鲜血,低叹道:“诈伪之道,可一不可再,终非长久之计。”
  他起身,拍了拍曹昂手臂,柔声道:“扰了你的喜事,对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下个周末见!


第105章
  新婚夜, 对于董意这样一个十六岁的少女而言,无疑是异常重要而又令人激动忐忑的。
  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她从长乐宫中疑似备选入后宫的一员, 忽而成为了天子信臣曹昂的妻子。
  董意交叠双手端坐在婚榻上, 盖头下的睫毛微微颤动, 犹有身在梦中之感。因宫中尚未有皇帝的女人,所以皇帝身边的臣子也偶尔会来长乐宫,奉旨意同长公主传话行事。后来,董意也曾远远见过曹昂两面,也曾遥遥致意。他总是面带微笑, 至少看起来是和气。
  董意想到此处, 稍微松了口气。这个选择, 应该是不坏的……
  她侧耳细听, 前院原本热闹欢快的奏乐之声是早已停了,而人语笑闹之声似乎也渐渐止歇。她攥紧了双手, 大约……他就要过来了吧。
  等待,等待是每个人必经的历程。
  可是这一夜的等待似乎格外漫长。
  董意不知道自己已经等了多久。她在一个时辰以前, 就想要开口询问。但是出于新嫁娘的羞涩,和担心自己太过激动而感觉时间格外漫长的疑心, 她一而再再而三得忍耐了。
  直到, 她感觉自己几乎要等成一座石头了。
  她感到自己必须开口说话。
  “廖姑姑, 我想喝水。”她唤了陪伴自己的娘家旧仆。
  温热的水被捧到她手上。
  董意微声问道:“几时了?”
  廖姑姑的声音也有些紧绷,“……二更了。”
  盖头底下的董意看不到,屋子里的奴婢比她更早开始不安了。
  按照原本定好的流程, 新郎官此刻早已该来后院了。
  廖姑姑甚至开始担心,是不是新姑爷对这桩婚事有别的看法。但是……她想到自家小姐那花瓣般的面容,又自己打消了这个念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婚房里的气氛愈发凝重起来。
  奴婢们彼此交换着眼神——这难道是新婚夜就要新娘子独守空房么?
  “廖姑姑,”董意捧着那一盏已经冷透的水,声音也渐渐冷了,“几时了?”
  廖姑姑的声音越发紧绷,“……四更。”
  四更天,正是最黑的时候,再等一更天,那便该天亮了。
  她的新婚夜,就这样一个人捧着一盏冷水度过么?
  “兴许……前头有什么事情绊住了……”廖姑姑小声安慰。
  曹府中原本的奴婢也低声劝慰。
  董意不语,将手中冷水递给奴婢,呼了口气,柔声道:“我这姑姑不熟府上的路,请哪位姐姐陪同去走一趟——别是前面……喝醉了。”
  这种时候,原本该是曹府的奴婢去前院看看情况,再来回报给董意。但是曹昂是个外松内紧的人,更因为外面形势险恶,竟以军法治家,将自己的府中把得如铁牢一般。这些曹府中的奴婢,虽然名为奴婢,实为兵士,令行禁止,不敢丝毫大意。曹昂将她们分在后院,她们便不敢往前院一步。曹昂要她们今夜守着新娘子,她们便不可离新娘子半步。
  董意的话落在虚空里,跟着便是一片寂静。
  “夫人,”府中一位奴婢道:“没得都尉的命令,奴婢们都不敢擅动的。”
  董意想到曹昂谦和的笑容,总想不到他会叫底下人这般害怕,不免以为是府中奴婢有意怠慢她。她在家中虽是唯一的女儿,却也是庶女,一路长大成人,也难免遇到过几个刁奴。这是她入府的第一夜,若是给奴才们骑到了头上,以后她的日子便可以想见了。
  董意在心里给自己鼓了鼓气,忽而伸手,自己揭开了红盖头。
  一屋子的人都惊住了,喜娘连叫“使不得”。
  董意起身,将那盖头叠了一叠,好似手帕一般捏在手中,抬眸道:“你们不敢去,我去。”她径直向门口走去,纤手一推,打开了房门。
  皇帝赏给曹昂的这套宅院,方方正正,路并不难寻。
  董意寻着沿途的红灯笼,一路往前院而去。
  她这一下太出人意料,连府中原本守着她的奴婢也都愣了半晌才快步赶上来。
  “夫人,不可……”奴婢们紧紧跟随在她身后,低声喊着,却不敢对这位新夫人动手。
  董意在长乐宫这半年学骑射,也练出了脚力,不过片刻已经走到通往前院的门口,虽然仍听不到声音,却见前面灯火辉煌,人影幢幢。
  “怎么?前院不可去么?”董意口中道,一步就要踏入前院。
  忽然,她眼前白光一闪,两道钢刀已经阻住了她前行的路。
  原本在墙边暗处守着的士卒这才现身。
  董意吃了一惊,她忍不住闭了闭眼睛——那锋利的刀刃映着烛光,叫人胆寒。
  这是开了刃的刀,与她平生所见都不同。
  后面追来的奴婢也吓了一跳,忙高声道:“别伤了夫人!”
  那两名守兵低声道:“夫人请回。”
  他们交错阻拦的钢刀,却丝毫没有要分开的意思。
  董意走到此处,终于明白了心底那种发毛的感觉来自何处——眼前这灯火通明,人影幢幢的院落里,竟不闻一丝人语,宛如一处人间墓穴。
  她想到此处,小臂上都激起了鸡皮疙瘩。
  院内听到此处响动,有人走了过来,少年黑眸明亮,却是曾在宫中与董意一同上过骑射课的赵泰。
  赵泰快步走过来,原是锁着眉头,有些冷峻的样子,待看清是董意,才换了笑脸,低声道:“给嫂子道喜。”又道:“嫂子请回吧,这边……”他犹豫了一下,似乎在考虑如何措辞,“这边有些事儿,子脩哥哥忙完就去见你。”
  董意便知前院定是出事了,多半干涉朝政。
  她反倒松了口气,道:“他……还要忙多久?”
  赵泰眉毛又拧起来,“不好说……”他隔着士卒架起的钢刀看了董意一眼,见女子一身大红嫁衣,站在这黑夜里,纵然他还未曾嫁娶,也能想象到董意此刻心情焦灼,“要不,你回去先歇下吧。”
  董意知道再问不出什么来,她见赵泰目视着自己,显然是要看她离开之意。
  她微微一笑,道:“那我便回去等。”
  至少,她知道了曹昂是真的在忙正事,并非有意怠慢。
  她转身的瞬间,看到原本站在暗影里的赵泰错开一步——烛光照亮了他的半张脸。董意压下了要涌上来的尖叫声,强自镇定得往后院走回去。
  赵泰露在光下的半张脸上,自下巴至眼底,溅着一道新鲜的血痕。
  董意最后几乎是小跑回到了后院婚房中,扑倒在喜被上,一颗心砰砰直跳——前院发生了什么?那是赵泰的血还是别人的血?赵泰这么晚了还没回宫,他是陪着谁来的?她在前院门口嗅到的腥气,到底是泥土的腥气还是……
  前院喜宴上,刘协坐在上首,看一眼走进来的赵泰。
  赵泰绕开地下七横八竖的尸体,快步上前,低声道:“是新夫人。”
  曹昂原本一直按剑守在皇帝身边,闻言如梦方醒,动了动身子。
  刘协顿了顿,才从眼前的血腥屠戮,与城中此刻军队与豪族可能正进行的厮杀中回过神来,按住眉心,看向曹昂,轻声道:“是朕疏忽了……”
  曹昂道:“无妨,国事为重。”他心中对董意生出微微的歉疚,应该告诉新婚妻子一声不必等的,但是方才人处于高度紧张中,旁的全都顾不上了。
  刘协站起身来,看向正清点完尸首的孙权。
  孙权道:“除了苏氏与吴氏,其余十八家的家主都在这里。倒是贾家那位老爷子提前走了……”
  曹昂道:“他也已经伏诛。”
  贾府老爷子刚出府门,坐上轿子,就给乱剑斩杀于小巷中了。
  刘协自己绕行屋中,将一张张死人脸看过,点头道:“一个不错。”
  他道:“咱们去偏厅等。叫人把这里清扫出来。”
  杨修在旁,至此才回过神来,看向皇帝。
  刘协也看他。
  杨修苦笑,垂眸道:“陛下好手腕。”
  刘协拖起他发凉微颤的手,用力握了一握,淡声道:“朕有意相欺,实非所愿。”
  众人跟着皇帝鱼贯而出。
  杨修走在最末,颇有些失魂落魄。
  偏厅里,苏国与吴氏都战战兢兢呆立着。
  方才喜宴上,两人与其余十八豪族一厅,忽然新郎官进来敬酒。上一秒贾家的人还在羞辱曹昂,下一瞬忽然涌进来许多兵,手起刀落,就滚了满桌满地的人头。
  而后屏风后的女宾们也被绑缚住。
  他们听到新郎官向身后的一位“侍从”请示。
  那“侍从”看不清面容,但是声音冰冷,像是隆冬冻得脆响的湖中冰,“推到院子里,都杀了。”
  那一刻在血腥的眩晕中,苏国忽然记起了这声音的主人。
  他曾经见过这声音的主人,就在苏氏坞堡山腰的凉亭里。
  彼时那位年轻的帝王,携两位锦衣侍从,煮茶相待,谈笑从容,几乎就是一位貌美年少的富家公子,只在最后,提点两句,锋芒微露,叫狡猾的商人不敢再左右下注。那时候,年轻帝王的声音是轻快而温和的,甚至有几分平易近人。
  可是这满是血腥的婚宴上,还是那位年轻的帝王,但是他的声音却变得森冷,好似寒凉的匕首,终于自雕花镶玉的剑鞘里脱出来,发出了它第一声骇人的龙吟,叫人恨不能捂住流血的耳朵,从此失聪,只为避开那诛心的杀意。


第106章
  杨修早上回到家中时, 整个人还是浑浑噩噩的。
  昨晚城中的异动,身为尚书令的杨彪是早已知晓了。府中早已挤满了来问询的官员亲旧。但是杨彪现在不能也不敢轻举妄动。
  独子一夜未归,袁夫人也是焦灼不已, 连催府中奴婢去请丈夫, 又派人去宫门外等杨修。
  直到天亮时分, 杨修回到府中,尚书令府中的乱象才稍稍一停。
  但是杨修回府,并没有先去见父母,而是自己回房沐浴洗漱去了。他是正儿八经的贵公子,早已受不住自己满身的腥味与汗味, 连香囊都压不住的异味叫他真情实感得想吐。
  另一方面, 他也真的需要厘清自己的思绪。
  皇帝要对豪族加以制衡, 这杨修乃是知道的。
  这是皇帝亲口告诉他的。
  自潼关回长安的路上, 荒芜干旱的农田里,皇帝曾对他感叹民生多艰。
  未央殿中, 皇帝握着他的手,言辞恳切, “德祖,你与朕一路行来, 也见那些农人之苦。如今旱灾, 又有蝗灾, 朕只为借粮,叫那些流民也能有口饭吃。可是如今豪族势大,朕只能暂且妥协, 暗中练兵,到时候加以制衡。”
  皇帝私下操练兵马这事儿,杨修一直都知道, 因为就是他陪着去西山,打着野猎的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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