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石府内的动静,两人在此处待了一个时辰,已经找出石千麟住在哪个房间,房前有五个守卫,每隔一炷香时间巡逻一次,大门守卫则半个时辰换一次,府内连同家丁在内一共十五人。
贺洲算着时间,等到石千麟房前的守卫巡逻完,转头望了眼还在喋喋不休的梁京照,低声道,“差不多了,我们现在就进去。”
他不等梁京照反应,直起身悄然落到街上,又趁门外守卫不注意,翻墙而进。
梁小少爷一惊,立即跟在后面,两人稳稳落在石府中间。
“那边,“贺洲把头偏向右边,接着闪身到一间上了锁的房前,里头灯火通明,他抓住那把锁,正想用刀砍断,旁边梁京照看到,忙阻止道,”等等,我会开锁。”
贺洲侧身,给京照腾出位置——只见小少爷从怀内掏出个小铁丝,将它凹成一个特殊的形状,熟门熟路地插进锁内弄了会,不过眨眼,铁锁悄然滑落。
贺洲接住滑落的锁链,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梁京照接收到他的眼神,将铁丝收回衣内,低声解释道,“我常偷溜进我家的库房内偷银子.....”
贺洲挑眉。
“每月花在吃上面的费用有些大......”这话说出来有些丢人,梁京照自知不对,心虚地抬眸瞥了他一眼。
贺洲没理他,推开房门,两人一同走进去。
和寻常公子哥的房间一样,里头摆着几件上好的花瓶器皿,左侧一个衣柜,右侧有个绣着红梅的屏风,隐约看到里面的床。
房间不大,两人一下将其结构记住,梁京照站在靠近大门的地方,低头看桌上仍在燃烧的红烛,轻声问,“他在这房间里吗?似乎没听到有人的呼吸声。”
贺洲同样侧耳听了会,点了下头,“没人在这。”
梁京照沉下脸,“不会是听到什么风声,逃出去了吧?”
“不会,齐正昨夜就派人在这守着,一直到刚才我们过来接手,”贺洲从怀里掏出簪子的图纸,”你四处找找有没有这簪子,我去看.....”
他边说边走开,梁京照听到一半没了声音,不禁转过去问,“看什么?”
“嘘,”贺洲朝他作出个噤声的动作。
梁小少爷闭上嘴,他低头看了眼那张纸,开始翻箱倒柜。
贺洲在房内漫无目的地走动,敲敲墙壁又打开衣柜摸了下,约莫半柱香过去,他几乎将所有地方观察了个遍,转身望向还在忙活的梁京照,“如何?有找到吗。”
“没有,”梁京照趴在地上,眯着眼望床底下看,“他是把簪子丢了吗?”
“其他尖锐的物品呢?也没找到么。”
“没有,”梁京照爬起来,再次仔细望了眼四周,“你刚有找到些什么吗?”
贺洲摇摇头,“我尝试找房内有没有密道,他不可能凭空消失在房内。”然而一无所获。
梁京照沉吟片刻,皱眉喃喃,“那真是奇了怪了,不仅簪子没找到,人也不见了。”
他边说边走到房中的桌子前,想说坐下来好好想一下,贺洲目光一凛,“等等。”
“怎么?”梁京照猛地抬头,见他异常专注地盯着自己,不由得有些紧张,“.....什么事?”
“你先起来。”
梁京照照做。
贺洲盯着那张桌子,大概两块石板砖那么大,底下铺了厚厚一层毯子,他侧头问,“你说这有没有可能....”
梁京照眼皮一跳,他同样想到一种可能性,走到桌子前,道,“我把它搬开。”
贺洲留意着外面动静,梁京照将桌子搬开后又掀开那张毯子——只见地上石板砖是松动的,将其移开后京照拿过放在桌上的红油灯,往底下一照。
“是密道,”他沉下脸。
“下去看看,”贺洲纵身跳下。
平微在见完关越后又去了趟衙门。
对方似早有预料他会再来找自己,坐在里面审阅各类案子的供词,平微走到他面前,“在忙吗?”
“不,下官专门在此等殿下来的,”齐正放下手里的卷宗,问,“今夜贺侍卫和梁公子还顺利吗?”
“不知道,”平微看了眼桌上摆的乱七八糟的文书。
齐正一愣,“下官已经撤走先前派去石府前的人,因为怕影响那两位的行动,需要我再....”
“不用,”平微道,“他们两个足以应对石府内的所有异变,我来,是想借点人手去城门那边。”
“那边怎么了?”齐正一惊。
“没怎么,只是做个双重保障而已,”平微温声道,”你先前说从昨夜开始到现在都没见石千麟从府内出来,但我有些担心贺洲和京照会在里面找不到人,所以想让你派些捕快去城门那边,现在夜色深了,如果石千麟在房内挖了地道,可以秘密逃出石府,趁这时候离开临京城。”
齐正听到,立刻站起,“下官这就派人在城门守着。”
“嗯。”
平微在后面看着他,见他吩咐好事情后漫不经心地问,“要一起去....看看热闹吗?”
贺洲和梁京照走在密道内,里头很狭窄,仅有一人能通过,泥土地凹凸不平,隐隐带着股臭味。死寂的暗道内仅有轻微脚步声——两人都没说话,默契地在心里计算距离与时间。
突然,前头的贺洲停了下来。
“怎么了?”梁京照举起油灯,抬头望他。
贺洲将快怼到脸上的灯推开,道,“你说他不该会将那簪子埋在这密道下了吧?”
梁京照瞪大眼,顿时低头望了下脚底,“不会吧?这密道少说也得有个五十米,埋在这底下了得怎么找啊?”
“不知道,”贺洲面无表情地道,迈步想要继续走。
梁京照拉住他,“所以就这样了?不停下来试着找找看吗?”
“那你留下来找,”贺洲把手伸到后面将衣服拽回来,冷声道,“我去抓人。”
“平微不是说最好不要将人抓住吗?”梁京照才不想独自留在这幽暗的密道里,他跟在贺洲身后,小声问,“我们如果出去把人抓了,会不会无法向石大人交代?”
“不会,”贺洲道,“石千麟是偷偷跑出来的,他房前的守卫没撤去,石府内部也没乱,证明他爹没察觉到儿子已经不在房内,而我们.....”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个弧度,语气不明地道,“也可以偷偷将他抓住,严刑逼供一晚上,第二天再用这密道将人送回石府。”
“.....说得轻巧,整整一晚时间,石府的人不会发觉自家公子不见了?石宗溪可能时不时就去看看他儿子,怕他再出去犯事。”梁京照不大赞成。
“要知道了也不怕,”贺洲慢条斯理地道。
“为何?”
“不是有你在么,”贺洲停下,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身后,借着手里的烛火,梁京照完全看清他的目光,先是呆了呆,接着不由自主地提高音量,“你是向借我的身份去压制石大人?老天爷,这要被我爹知道了可不打死我?!”
“没这么夸张,梁将军不和柳大人同在兵部么,只要我们今晚将人找到,又成功在他身上找出凶器,明早你爹就该是会夸你了。”
“这前提条件有些多.....”梁京照想到今晚要是什么都没找到,第二天被他爹发现后可能会出现的情景就有些心累,无力地扶了下旁边的墙,湿润的触感让他又立即皱起眉头,连忙放下在衣服上擦了擦。
贺洲没注意到他的动作,他看到远处微弱的光线,顿时松下口气——那边应该是出口了,按刚才的脚程来看密道约莫长八十米,没出临京城,应该是到了隔壁的街上。
两人从密道里爬出来,落下一身灰,贺洲看了看荒废的四周,两人似乎正处在一间废弃宅子的庭院内,他望向旁边梁京照,“认识这里么?”
京照同样在四下观察,不大确定地道,“这似乎是旁边夕水街上的一间旧宅,是石府买下的产业?”
“回去查查便知,”贺洲答道,他有些担心两人会追不到石千麟,“我去抓人,你留在这找找有没有簪子?”
“.....我一个人在这啊,”梁京照面露迟疑,这里太黑了,靠着手里的油灯与昏暗的月光仅能看清两尺内的东西,梁小少爷有些犹豫,但心里清楚若两人一起留在这恐怕会耽误抓石千麟的时机,于是小声建议道,“能不能我去抓人,你留下来找?”
“你可以吗?”贺洲看到他眼底的害怕,问。
”可以。”
“那你去,我留下,”贺洲拿过他手里的油灯,扔下句话后大步迈进漆黑幽暗的旧宅。
第18章
城门口,亥时四刻,仍有不少人在排队出城。
“下官刚问了下守城门的兵官,说是没看到石千麟,也没有可疑的人,”齐正站在城门关上,对旁边的平微道,“城门一般子丑四刻就关了,如果他要出城,只能是在午夜前。”
“嗯,”平微望着底下出城的情况,“有和巡逻队说一声吗?”
“说了,他们会帮忙看着的,另外捕快们也在周围埋伏好了,若待会看到石千麟那家伙,会直接冲上去将人拿下。”齐正很不客气地道。
平微笑着看了他一眼,“齐大人之前有参与过这样的抓捕行动么?”
“很少,下官一般都在幕后指挥,不怎么参与,“所以一开始平微问他要不要去看看,他先是有些紧张,但一到城门关,看到手下们都整装待发,立刻又激动起来。
“那以后或许也可以多参与些,”平微意味不明地道。
“啊?”齐正望向他,殿下是在暗示些什么?
平微浅浅一笑,“没有,只是觉得我来临京城后,这里会变得不太平起来,像今晚这样的事以后会很多。”
“.....“齐正没说话,他也有这样的预感。
今夜注定是个不寻常的夜晚,陡然增加的巡逻人手,衙门派过来的捕快,以及城墙上站着的两位大人,异常肃穆的气氛让底下负责检查通行证的小兵们也有所察觉,有人悄悄碰了下旁边同僚的手,“喂,今晚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吗?”
被他询问的那人是陈敬,今夜轮到他当值,刚才平微下马车时他就认出对方,立即呆住——他没想到会再次见到对方,而那边平微也感受到他望过来的目光,转头向他那边看了眼,微微笑了下。
上次与关越在城门口短暂一见,陈敬一直记得,但他不知道对方原来也对自己有印象。这样非富即贵的人出现在此,必定是有大事发生。
陈敬心头一紧,福至心灵地想,这些大人物来城门关,会不会是因为有什么重要的人要在今夜偷跑出城,他们前来围捕。
于是望了眼旁边同僚,示意对方别乱说话,打起十二分精神检查一个个出城的人。
“那些个检查通行证的小兵做的不错,都很慎重,”齐正注意到陈敬那边,对平微道。
平微笑了下,“有一个我之前进城时有碰到。”
“认识的?”齐正惊讶,侧目望向他。
“也不算,就打了声招呼,”平微只简单看了眼陈敬,便转头遥望面前的都城,各家灯火熄了一大片,临京城几乎像融在这无边夜色里,他眸内明暗交替,轻声道,“石千麟可要给我快些来啊.....”
接着又过去大半个时辰,齐正偷偷打了个哈欠,转身望了眼漏刻——离城门关闭还有一刻钟。此时风有些大,他望着旁边衣着单薄的平微,低声问,“殿下要....”
他话没说完,对方便半抬右手,打断了他。
平微面沉似水地盯着底下一个小兵,齐正顺着他视线望去,顿时双目瞪大——只见那小兵前站着个身材极为矮小的人,头戴蓑帽,一身黑色,刻意站在光线暗淡处!
齐大人沉下脸,嘴角抿得很直,他望向两旁伺机而动的捕快,缓缓从怀里掏出个信号弹。
“先等等。”
平微沉声道,“确认好再动手。”
负责检查那人通行证的是陈敬,他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文书,“把帽子摘下。”对方照做,他比对了样子后又问,“出城做什么?”
“有个远房亲戚病了,要去探望。”
“远房亲戚,”陈敬皱了下眉,“需要大半夜去吗?这么急?”
“病得很重,”那人似乎有些不耐烦,望周围看了眼,催促道,“好了没,我可以走了吧?!”
——然而就是那么一眼,他的脸刚好从黑暗中露出,城墙上平微和齐正都看清了长相。
确认是石千麟!
信号弹“轰”地在天上炸开。
所有人都迅速作出反应。
陈敬将通行证还给对方,在听到异响后猛地一扯,石千麟被他拽得身子往前倾了倾——他抓住了对方手臂!
潜伏在两旁一晚上的捕快们一哄而上。
石千麟会武,他这几天心生烦躁,昨夜见血后就更控制不住自己,被陈敬抓住手臂后弯腰把手探到裤腿,迅速从中抽出把短刀,欲扎向陈敬。
陈敬立刻放开,并后退几步,旁边百姓听到动静后也尖叫出声,四窜逃离。
石千麟眉头尽是狠戾,随即上前抓住个没来得及逃走的人,把刀架在对方脖子上,目光死死盯着对面——捕快们已经赶到,将他围住。
高城上的五皇子看到此场景,顿时沉下脸。
平微眼里闪过一丝杀意,瞥了眼旁边齐正,冷声问,“带弓箭手了么?”
“这.....”齐正也一脸着急,但听到后面露难色,“一般是宫里才会有弓箭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