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微任他动作,等到对方把手贴到自己腰上,才将那只为非作歹的手抓住,“停,等下我还要出门。”
贺洲不管他,动动手臂,又把手移到他肚子上,道,“刚才吃了这么多,要运动一下。”
“我吃不胖,”平微衣裳敞开,现在天气还很冷,虽然房门紧闭但仍感到有些阴冷,索性让他的手贴着肚子,靠在对方身上柔声细语地道,“昨天你不是说我都只躺在床上吗?”
“那我胖,我需要运动,”贺洲立刻改口,一本正经道。
平微笑出声,上下打量他精壮的身材,“哪里胖?”
“你摸摸看就知道了,”贺洲从善如流地接道,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平微笑盈盈地看着他,起身想从他身边挪开,不过才刚一动就又被人抱回去,贺洲不轻不重地咬住他的耳朵,低喃,“你不想....那抱一下总可以了吧?”
“嗯.....”平微被他咬得气息不稳,两人随即在床上胡闹起来。
不过玩归玩,申时二刻,他穿戴整齐地走出院门。
此时天色呈两种颜色,一半被黑色侵蚀,一半却仍是湛蓝,而那望月台就在两色交界间,远远望去,格外壮观。平日摆满小摊的街上空荡荡,只有两三个行人走在路边,大家早早收摊回家吃饭,等待黑夜完全来临,出来玩乐。
又过两刻钟,马车停住,平微掀起车帘子,便见上方“望月台”三个字——刀头燕尾的笔锋,据说是崇帝亲手写下的。
紧闭的大门在通报后朝两边拉开,里头灯火通明,遥遥便见面色肃穆的侍卫。
终于是到了。
他大步踏入。
第8章
谢连铮在和几位相熟的臣子聊天,崇帝还没来,也未到正式开席的时候,大家都很随意,在四下闲聊。
今日连铮很早就到,因着去年解决湘南水灾,陛下对他甚为看重,派了很多事让他去办,例如今日上元宴席,就是他和礼部那群人一起弄的。
相比他这边的络绎不绝,那头大皇子谢适却有些“门庭冷落”,虽是被安排在了最靠近陛下的位子上,却仅有几人前来打招呼,不知他是觉得尴尬还是自在。
“殿下最近真是风头强劲,帮着陛下完成好几件要事,听说接下里的武试与文试都由您来举办?”一个户部的臣子走过来,对连铮道。
连铮笑了下,瞥了眼左前方在位上独自喝茶的谢适,“这个还没被确定,刘大人话别说太早,本王听说....令公子最近也到户部就职了?”
那臣子愣了下,没想到二皇子这么快就收到消息,“对,小儿懵懂不知朝堂深浅,还是把他带到身边看着比较好。”
连铮听到,微微一笑,“本王也会帮忙看着。”
这话什么意思,听的人都懂了,臣子立即低声道,“那就谢过殿下了。”
连铮摆摆手,还想再说几句,却在不经意间瞟到了个人——
关越。
几日前这位曾短暂出现在城门处,据说是奉陛下之意秘密接了个人回京。
连铮派人去那别院打探过,没查到里头人的身份,也没看到平微。
应该是运气不好,不然凭借平微那张酷似明妃的脸,身份一下就能被猜出。
连铮朝关越挥挥手,对方没看到,于是和旁边几位臣子说了几句后打算亲自过去把人叫住,不料他那一直冷冷淡淡的大哥谢适却站起身,先他一步将人拉住。
......还真是眼疾手快。
关越今日来得有些晚,虽然说他因入工部的事和他爹闹翻已是在四年前,之后两人的关系变得没那么僵,不过关老爷子每次看到儿子那身有别于兵部的官服,总是心里不大舒服。
于是关越今晚特地避开他爹,等马车走了好一会才从家里出来,动身前往望月台。
宴席上人很多,关越先是环顾四周寻找平微的踪迹,没找到人不说,还和不远处二皇子对上视线。
他知道对方会来找他问些什么,但实在回答不了,连忙装作没看到撇开视线,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待着,不料还没实施计划,就被后方大皇子逮住。
关越迫不得已,转身行礼道,“大皇子。”
“大家都巴不得早点来多结识几个人,你倒是不急,快要开席才到,”谢适道。
“家父不大乐意看到臣这身工部的袍子,臣是特意等他走了才出发的。”
谢适“嗯”了声,本想再兜几个圈旁敲侧击下城墙关那件事,余光瞟到上方摆着的漏刻,戌时六刻,崇帝快要到了。于是干脆长话短说,问,“那日大人在城关处接的人是谁?”
“哪日?我记不请了,”关越也注意到时间,想着没剩多少时间就要开席,便和他打起太极来。
“正月十二,你还和一个叫陈敬的小兵聊了几句。”
“殿下连我那日和谁聊过天都调查得这么清楚,怎么会没查清对方身份?”
关越话里暗有所指,谢适沉默了下——自己身边有专门负责帮他查各种事的人,这么多年效率一直很高,而且没怎么出错,不过这次查马车内的那个人,却始终没结果。
“为何殿下会查不到,个中缘由,您有仔细想过吗?”关越问。
谢适没说话,他隐约觉得他是受陛下之意做了件很重要的事,这事或许会直接影响到朝堂现在的局势,却又不确定,正想开口让对方再暗示多些,远处大门口却传来惊呼声。
陛下来了?
这次会怎么从大门口进来,谢适应声望去,在看清来人后瞬间愣在原地。
——他知道为什么会一直查不出那人身份,关越又不肯说的原因了。
连铮站在殿门口,今夜宴席由他所办,因而大小之事皆归他管,眼见所有大臣已经到达,陛下也差不多要来了,便到外面准备喊个人过来把前菜都端上来。然而刚刚站定,便见有人遥遥走向自己。
看对方身上衣服的款式,应该是要来参加宴席的人,但不是都到齐了吗。
——他从来不会在统计人数这种小事上出错。
“去看看那人是谁,”连铮随手抓住个小太监,吩咐道。
小太监应声奔去,却在离对方约莫五尺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似乎收到极其大的惊吓。
怎么回事,谢连铮眉头紧缩,在感到奇怪之余又有几分怒气,大步向前,打算亲自看看是谁冒然前来。
平微昨日去了一趟皇宫,虽说去到后直奔同心殿和华清宫,没怎么去好好逛过,但只这两个殿已经对整座皇宫的布局有个大概印象。崇帝注重享受,又颇为多才,将宫里布局得极为精巧,花草的种植和宫殿的设计都有呼应。
然而今日来到这望月台,相比皇宫灵气十足的布局,却是肃穆许多。毫无一点装饰物,仅有条八十多米长的走道,四周空荡无物,唯有拿着灯火的宫人沉默作伴。
而这条路的尽头,登上那座高楼就是今晚宴席所在。
平微身上的衣服足有五斤多重,他头戴朝冠,中间一根金钗固定发丝,外披一件黑色狐裘,里面大红色的衣服内绣着四团五爪金龙,腰带处还系有一玉佩。
正如他今早所言,穿上后非常好看,但坏就坏在,这衣服不单重,还十分影响行动,过于繁琐的设计让他每次迈开的步子都很小。平日一盏茶时间就能走完的路程,今日足足用多一倍时间,好不容易快走完,正想松口气,却见有个小太监跑过来。
怎么了?
平微望过去,还没开口询问,那人却借着两旁灯火,看到了他身上的衣裳。
唯有皇家才能穿绣有五爪金龙的衣服.....
小太监成了今晚第一个知道平微身份的人,肝胆俱裂地一下跪在地上。
“殿…殿下……”
平微听到那称呼,无奈地笑了,抬头想要继续往前,却看到了高处站着门外的谢连铮。
面带愠色与好奇,似乎还没知晓他身份。
于是平微加快步伐,决定让他那位二哥早点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的存在。
连铮提步走下石阶,没走几步就和底下上来的人撞了个正着,他毫无防备,僵在原地。
“皇兄好,我是谢绪,字平微,”对方弯弯眉眼,笑眯眯地道。
这个姓......
连铮想怎么否认都没用,他愣在原地。
“初次见面,没想到皇兄会亲自出来迎接,臣弟也明白皇兄现在需要时间来平复心情,不过.....”平微很是“体贴”地指了指里面,道,“宴席快要开始了,我得赶紧进去,皇兄呢?”
“我....我得去喊人过来上菜,”谢连铮怎么都没想到陛下会在今日给他这么大个惊喜,无力地伸手扶了下旁边护栏,深吸口气道,“那平微你先进去。”
“嗯。”
宴席内,平微一进门就引起阵阵惊呼,他走到大皇子谢适面前,见关越也在旁边,便在问好后也和关大人打了个招呼。
“我没看错吧?这人穿的是皇子才有的衣服吗?”
“怎么突然又冒出个皇子来,是陛下特意安排的吗。”
“我以为今夜只是简单吃顿饭,没想到啊......原来今年上元搞这么隆重是为了这位,前几日礼部和户部白吵了。”
…
谢适没说话,周围臣子们却轰然炸开,将他心里的话全说出来。
他强装镇定,问,“平微先前一直都在哪?怎么现在才回宫里。”
“先前一直在余安待着,臣弟也是几日前才知道自己的身份,”平微一本正经地胡扯道,实际上他从十八岁那年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谢适暗自记下他说的那个镇。
关越没怎么说话,他见时候差不多了就回到自己座位上,平微原先是没位置的,但谢连铮让人抬了张桌子与坐垫进来,安排在谢适旁边,仿佛是要故意膈应他,让他无法忽略平微这位突然出现的皇子。
戌时八刻,众人就坐,唐公公出现在最上方,高喊,“陛下到——!”
所有臣子起身跪下,崇帝与皇后在簇拥下走进殿内。
“参见皇上。”
崇帝站在最高处,面向底下,“众卿平身。”
这下,这场筹备已久的上元佳宴才正式拉开帷幕。
第9章
侍女们端着佳肴美酒从后方走出来,为诸位臣子满上。
崇帝举起酒杯,“今夜上元佳节,朕与众卿在这望月台下同庆,诸位不必紧张,当作是自己家,随便就好。不过我先提一句,今夜只闲谈,任何关于朝堂的事都不准提。”
“谢陛下,”底下臣子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平微把酒杯放到嘴边,很小心地舔了口。除了怕等下会全身泛红外,他还想起中午和贺洲的对话,对方说要把他灌醉对他为非作歹,为了避免待会回家有什么“不好的事”,他还是谨慎为妙。
旁边谢适注意到他几乎没有变化的酒杯,瞥了眼,没说话。
这场宴席一开始是静寂的,皇帝对食物的兴致远远高于和臣子们聊天,只偶尔抬头与二皇子谢连铮聊几句,多半是赞扬他最近办的事又快又好。
而这边的谢适和平微,像是被遗忘似的,一句不提。
大皇子被陛下冷落,换做平日谢连铮难免会心生得意,出言奚落几句,然而今日突然杀出个平微,他不知陛下葫芦里卖的的什么药,心里惊疑远多于窃喜。
继而又转身去看那位新皇子——平微没什么反应,只低头默默吃饭,他桌上左侧放着饭食,右侧是肉羹,味道都很不错,只是腰间带子太紧,吃几口便只能停下筷子。
酒过三巡,等到众人都吃得差不多,崇帝才道,“谢绪。”
“陛下,”平微走到中央。
崇帝伸手向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向右靠一些,对底下各官道,“这是谢绪,朕的五皇子,幼年曾遭歹人毒手,从明妃的华清宫内被偷走,朕命人找了二十多年,才在余安那等边陲小镇找到,几日前把他从那穷苦之地接回来,连铮。”
他看向谢连铮。
“陛下,”对方应声站起。
“以后要多照顾你这位臣弟,”崇帝说完又望向一直默不作声的谢适,“适儿你也是。”
谢适一并应下,谁能想到今夜崇帝对他说的第一句话竟是和这谢绪有关呢,他垂下眼睑,去年替户部陈大人的儿子开脱那件事仍对他有很大影响。
陛下到现在还在刻意冷落他。
何况现在又有个新皇子出现。
他看向对面的连铮,盘算着以后要和其中一人合作,将这陡然出现的三足鼎立拉回原位。
崇帝方才那话其实不怎么严谨,五皇子为何会被歹人从宫内偷走,这么大的事当年为何没半点风声走出,又为何会在余安将人找到,又刚好是在谢连铮与谢适两位皇子争得你死我活时,恰到好处的出现。
这些疑问每位大臣心里都有,但即便万千思虑在心,抬头看看平微那张和明嫔有个七八分相似的脸,就又全信了。
不过话说回来,明嫔呢?
有人想到这位妃子,立即四下观望。
后宫佳丽三千,这等宴会除皇后外是不会有其他妃嫔参加的,但今日是明嫔她儿子回来,在群臣面前被正式介绍,怎么会缺席?
哦对了....
这位臣子又回忆起来,当年不知发生什么事,明嫔突然与陛下闹翻,据说严重到陛下都打算将人打入冷宫,但后来又似乎舍不得,将她安排在远离正殿的华清宫,并不再与她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