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酒煮茶[古代架空]——BY:一个米饼

作者:一个米饼  录入:04-14

  方泽生放下粥碗抚了抚他的头发,心中也正有此意,今日便暂缓了手上的许多事情,准备陪陪他。
  付景轩说:“等我回来的时候,茶铺这边都已经重新开起来了罢?”
  方泽生:“嗯,之前许多铺面的掌柜都找回来了,等着明年开春一并经营。”
  付景轩说:“雕莲制饼的工艺要做出新的调整?”
  方泽生说:“这件事我与马泷谈过了,待你们走后,便进行一些新的尝试。”
  付景轩遗憾:“那我岂不是尝不到第一口新茶了?”
  方泽生说:“放心,第一块压出来的茶饼,我会帮你留着。”
  付景轩“咯咯”笑了两声,笑着笑着又笑不出来了,“我当时代替双儿嫁入方家,就想着再也不能跟你分开了。你若是冷着脸赶我走,我便死皮赖脸的不走。反正你如今打不过我,我就算赖在这里,你也拿我没辙。”
  方泽生眉眼柔和,“此后只有你想要离开的时候,没有我想要赶你走的时候。”
  付景轩挑了挑眉,翻身坐在他的腿上,与他四目相对,“我什么时候想要离开你了?这人世间就没有谁像我一样,这么想要往你身边凑。”
  方泽生看着他那双赤诚的眼睛略有些招架不住,本想把头扭到一边,却被付景轩捏住了下巴,“方泽生,你再对我笑一下如何?就像我儿时第一次见你,你站在山风里,一直对着我笑。”
  方泽生迟疑半晌,而后宠溺地弯了弯眼角。
  这笑容与儿时相比还是有些差距,不如那时的天真纯粹,却久经沉淀,充满爱意。
  付景轩吻他,像儿时一般顽皮道:“你叫什么名字?”
  “方泽生。”
  “你为何对我笑?”
  方泽生配合道:“我想笑便笑。不想笑便不笑。”
  付景轩说:“方家大公子端方守己,整日板着一张俊脸可从未笑过。你今日这般对我笑,必定对我有所企图,说罢,你想做什么?”
  方泽生笑着将他揽入怀中,眼中似乎藏着点点星辰,“我如果说了,你便答应吗?”
  “当然。”
  “那我想要与你天长地久,永世相携。可以吗?”
  “可以。”
  两日后。
  天家的随行队伍来到方宅门口。
  陶先知没办法返回陶家,只得派人快马加鞭地给陶老先生递了一封书信,汇报去向。胡云杉甚是紧张,上回他全凭方泽生的点茶技法赢了林家主,此次没人帮他,只得凭借自己的本事亲自上阵,主动让胡若松点了他几句,才算真的安心。蒲凌年纪虽小,但本就是付家人跟付景轩相熟,倒也不怕被别人欺负了去。柳二娘这厢跟着忙里忙外,又是羡慕又是眼红,给四人一人做了一套新的衣裳,愿他们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辰时已到。
  付景轩头戴一支玉兔木簪,身穿一件点翠长袍,一步一步地从方宅迈了出来。
  他没让方泽生送,生怕话别的时候舍不得,这趟远门就出不去了。
  随行队伍的首领见他们几人到齐,吩咐下属撩开马车车帘。
  今日晴好,艳阳高照。
  待他们上了马车,首领也跟着翻身上马,高喊一声:“启程——!”
  马车一路向北,“踏踏”迈向楚州城门。
  付景轩坐在车上听着陶先知高谈阔论,随手挑开车帘,看着今晨楚州城的街道。如今天气越发寒冷,出摊的小贩却不减反多,馄饨摊冒着热气,糕饼店飘来淡淡甜香,前方有人提着药箱飞快奔走,越走越快,竟还撞翻了馄饨摊的一把长椅,引来摊主破口大骂!
  付景轩定眼一瞧,那人竟然是先前给方泽生治腿的陈大夫,陈富?
  自王秀禾死后,陈大夫也跟着销声匿迹了,听说是从哑叔那里知道了多年所做的错事,关了药铺的大门,自责地回了乡下。
  此时怎么又返了回来?
  马车和陈大夫擦身而过,付景轩顺着车帘垂眼,听到他魔怔一般的念念有词,“有救了!有救了!这下真的有救了!”


第53章
  临潢府路远难行,赶上冬日落雪,江面结冰,一行人真真拖了半年才正式迈入番邦土地。
  陶先知第一次来,兴冲冲地披着一件棉袍从停歇的马车上蹦下来,呼一口白气,暖了暖冰凉的手心。
  番邦小国城池不大,周围不见高山,四处都是旷野,付景轩不愿下车,裹着一件毛绒绒的狐领披风歪在马车里往外看,外面枯草连天,可他心里想的却是种在方家院子里的那几盆翡翠兰花,还有临走时特意叮嘱了帮他照顾兰花的那个人。
  那人应该忙起来了,恰逢到了春芽采摘的时节,待过了这几日,曾经关闭的茶铺便要全部重新开张。
  付景轩光想着那副红红火火的场面就心猿意马,想要立刻转头往回走,回去的第一件事便先搂着那人亲一口,再与他小酌几杯,庆祝一番。
  蒲凌坐在付二爷对面,见他嘴角上扬,端起一个温热的手把壶帮他倒了一杯热酒暖身,问道:“二爷在想什么这样开心?”
  付景轩接过酒杯没喝,这酒是随行护卫们提来的,太烈了,他喝不了。
  胡云杉双手揣在怀里,靠在马车一角代付景轩回答:“自然是在想我师父。”方泽生虽然说了不收他做弟子,他却不能没了礼数,在方家学茶的日子便与方泽生各叫个的,谁也不碍着谁。
  蒲凌年岁还小,今年刚满十五,对于方泽生此人非常好奇。他本就是程夫人表弟的亲传弟子,时常在程夫人那屋坐着,听到程夫人与师父聊起茶事,也偶尔听他们提起方泽生。
  他耳中的方泽生可不是如今这般坐在轮椅上的废人,据说年少时惊才绝世,满身风华。
  蒲凌好奇,问付景轩:“我听程夫人说,有次大当家登门造访,差点将师父欺负的归隐山林,可真有此事吗?”
  付景轩还没答,胡云杉便用力挖了挖耳朵,“欺负谁?”
  蒲凌说:“我师父啊。”
  胡云杉说:“你师父不是周晏予周先生吗?”
  蒲凌点头:“正是周先生。”
  胡云杉说:“周先生可为茶市圣者!怎会被小辈欺负了去?”
  付景轩拿着白瓷酒杯晃了晃,略有些得意地勾起了嘴角。
  蒲凌说的这件事情,发生在他与方泽生十四岁那年。
  付二爷身在付家虽说不受付尚毅和柳二娘的待见,却也有一位温善可亲的大娘想着他,虽然大娘不如亲娘那般无微不至,却也从来没把他当做外人。柳二娘那厢为了三个亲儿子操碎了心,又是教他们学茶又是教他们做账,恨不能付景轩不学无术,成人以后是个废物玩意,抢不走付家的家产。所幸程夫人还想着教导他,偶尔让他跟着周先生学茶,不要落下付景业太多。
  付景轩自小聪明,品茶的本事又好似天生,虽说性子没有长歪,却凡事都想要跟付尚毅对着干,加之脑袋灵光,内心多少有些少年人的骄傲,整日不愿学茶,只想到处疯跑。
  程惜秋管不住他,于是便想了一个方法,拿方泽生来压他,时常云淡风轻地在他耳边夸赞方泽生如何如何,提点他若是今后还想同方少爷继续做朋友,那便要好好地追上他的脚步,不然日后两人站在一起,一个是卓尔不群的大家公子,一个是不学无术的市井流氓,瞧着多不般配?
  付景轩原本听得心不在焉,却没想最后那“般配”两字直击他的命门。他那时刚刚发觉自己对方泽生怀了别样的心思,生怕自己日后真的长成市井流氓,与他般配不上。
  只是付景轩的天分全都长在了舌头上,与周先生学习品茶对局无往不利,到了点茶局上却一败涂地,连一杯次等的黄白茶汤都点不出来。
  周先生此人长着一张雌雄莫辨的俊脸,却十分小肚鸡肠,品茶局被付景轩一个少年人摆了两道,便要在点茶局上面全数找补回来,给他出了一道难题,让他独自在付家的竹园里练了两天两夜。
  那日,方泽生前来找他,第一眼就瞧见他两眼青黑地坐在竹园里煮茶,还未开口说话,又瞧见他煮水烧炭的技法竟全是错的?不禁问清缘由,怒气冲冲地拉着他一同前去程夫人的院子里找周先生算账。
  周先生还不知祸事当头,正站在院子里祸害程夫人养的花花草草,忽而一道清亮的少年嗓音从身后响起,正是方泽生拉着付景轩的手,要与他宣战。
  那番战局可谓精彩,付景轩第一次见方泽生在长辈面前锋芒毕露,盛气凌人,仿佛无论如何都要压周先生一头,让他尝尝他的厉害,让他再也不敢以大欺小,糊弄的付景轩两天两夜没有睡觉。
  想到这里,付二爷的嘴角又上扬了许多。
  那日赢了周先生,方泽生问他为何想要学习点茶?付景轩便如实交代,担心两人日后差距太大渐行渐远。本以为方泽生听了这话会暗自得意,却没想他敛去一身锋芒,别别扭扭地将头扭到一边,小声嘀咕:何必听程夫人危言耸听,即便你此生无用,我也愿供你吃喝。
  付景轩那时没懂这句话的意思,竟将重点全数放在的了“此生无用”上面?气哼哼地撂下一句必定成才的狠话,转头跑去竹园继续练习煮茶。
  虽然那之后方家便出了事情,但付景轩此时想起来两人儿时点滴还是会忍俊不禁。
  蒲凌见他自顾自地笑得越发开心,又一次问道:“二爷在想什么?”
  付景轩看了他一眼,笑眯眯地阖上眼睛,悠哉地晃着手中并拢的玉骨折扇,说道:“想家。”
  此时家中已是春色满园,万物更新。
  哑叔换了一身薄衫,手里端着一盒还未煎烤过的嫩春芽,站在内宅的院子里。
  这盒春芽是租地的管事刚刚送来的上品,一片片翠嫩欲滴,肥厚均匀,原本是要第一时间拿到书房让方泽生验看品质的,却没想方泽生已经来到院子里,左边腋下夹着拐杖,右手由陈富搀扶,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已经能站很久了。
  半年前陈富提着药箱跑来方家,尝试了他特意去寻找的上百种方法,终于将方泽生的那两条废腿治出了知觉。
  虽然如今还不能独立行走,却已经可以由旁人搀着迈出几步。
  陈大夫前几日还激动不已,这两日又开始忧心忡忡,一边小心翼翼地扶着方泽生,一边说道:“已经走了一个时辰了,还是先回屋歇一歇罢?老夫知道大当家急于恢复腿疾,但您如今每走一步都像走在铺满了钢钉的石板上,可万万不能急于求成啊。”
  方泽生额角冒汗,嘴角泛起一层由疼痛过度引起的白霜。他想每日多走一些,这样等到付景轩回来的时候,就能看到他站起来的样子。只是他坐在轮椅上多年,忽而站起来走路,确实有些吃不消。本想听陈富所言回屋休息,却不小心瞥到了一朵刚刚在花枝上绽开的迎春花。
  于是一步一步地走过去,拿起花圃旁边的剪刀,轻轻剪下一支。
  哑叔急忙上前,比划问道要不要将这支花插起来?
  方泽生却摇了摇头,顺着今日偏北的微风,往远处看了看。
  陈富知道他心中所想,随着他的心思说道:“也不知道付二少爷,何时才能回来。”
  方泽生也不清楚具体时候,只是默默看着手里的迎春花枝,眼中尽是思念:
  折一支春花,还要存几滴夏雨,待秋红满山,为他拾几片落叶,他便会踏着锦白色的新雪,回到我身边了罢?


第54章
  临潢府的城门内奔出几匹骏马,马背上坐着几个人。
  为首那人身披紫袍貂袄,脚踩狼毛皮靴,瞧见城外一里停着中原马车,挥鞭而去,冲着领队的首领高声喊道:“徐大人!”
  护送付景轩几人前来的护卫首领官职不小,乃是亲军司下属的一位副司长,听到喊声急忙翻身下马,来到那人面前拱了拱手,“徐某见过萧三王子。”
  这位萧三王子便是本次邀请中原茗士前来斗茶的北域王族,名字叫做萧衡,二十出头,长着一张粗狂硬朗的异族面孔。
  他跟徐大人在京城见过几次,算是熟人,待徐大人拱手见礼,也跟着翻身下马,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笑道:“一路辛苦,可算把你们盼来了。”
  如今四海八方,中原为首。中原特使来访周边小国,无需对这里王族行跪拜之礼,虽不用跪拜,却也不能缺了礼数,付景轩几人听到车外的动静撩开车帘,依次下了马车,见过这位番邦王子。
  酒肉宴席已然准备妥当,萧衡对着几位茗士点了点头,邀请他们迈入城中。
  临潢府建都不足五年,城池街道多仿照中原皇都的模样建造而成,虽建筑相似,吃穿用度上面却与中原文化大不相同,花厅之内不置木椅,没有圆桌,地上放着蒲团矮几,需屈膝跪坐或折腿盘坐用饭。
  萧衡、徐大人坐在上首,付景轩与陶先知坐在侧桌,蒲凌和胡云杉则坐在他们对面。
  吃饭期间,陶先知已经在蒲团上换了三五次的姿势,这样坐着腿麻,好似被他爷爷关在祠堂抄书那般难受。他原本还兴趣盎然地想要到处瞧瞧番邦的风土人情,一口烧刀般的烈酒灌入肠中,瞬间浇灭了他所有热情,含着眼泪嘀咕道:“怎么比徐大人那酒还要烈上几分?这怎么喝啊?”
  付景轩坐他旁边,看着满桌的牛羊荤食,也觉无从下口。他原本没什么口味上的喜好,同方泽生一起久了,便跟他变得有些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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