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顾太子把食盒丢给身后的侍卫,寒意森然的启唇,“扔了。”
小桃红为陆世提心吊胆,凝神屏气站在角落安安静静的当木头人。
好在顾岑元生气没有连坐的习惯,只是问了句:“他什么时候不在的?”
小桃红噤若寒蝉,在顾岑元的注视下小声回道:“辰时去送早饭时还未醒,那时该是在的……”
“嗯。”顾岑元鼻子出声淡淡应了,“你先下去吧。”
“是。”小桃红如获大释,小跑着下楼去了。
顾岑元返回陆世的房间,环视周遭想不明白他怎么又逃了。
昨夜的发展是快了些,可感情到位了那些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儿吗,顾岑元没忍住叹了口气,感慨陆少侠也太纯情了……
衣橱里纯情的陆少侠耳朵贴在橱壁上,听了半晌没有动静,如释重负的推开橱门走了出来,还有始有终的合上了橱门。
顾太子的视线随着橱门处发出的异动转过去,看着陆少侠“目中无人”的自然转身合上橱门,一个眼神也没匀给自己。
陆少侠旁若无人的,自在的打着哈欠伸着懒腰,结果转身就和顾太子撞了个正着。
顾太子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陆世放下举着的双臂,挤出一个讨好的笑,“殿下安好,好巧哦哈哈哈。”
“不巧,孤是特意来找陆少侠的。”顾岑元逼近他,对他的笑脸熟视无睹,神情冷漠。
“孤竟不知道陆少侠原来还有在衣橱里睡觉这个爱好?”顾岑元在陆世身前站定,感觉昨天白激动一夜没睡了,今早也白打扮了。
顾岑元走近了,陆世才发现今天的顾太子格外的贵气逼人,穿的一寸一金的丝锦制成的靛色长袍,袍上细细用金丝勾勒了祥云瑞兽的图案,头上不是平日里惯用的那只素白簪子,而是特地束发带了个玉冠,上面镶着的那颗玳瑁闪瞎人眼,活脱脱一个行走的金子。
“金子”弯腰和他面对面,问道:“陆少侠为何不说话?”
陆少侠盯着那颗玳瑁木然点头,“没错,你说的都对。”
顾岑元:“……”
他对着陆世打了一个响指,“回神了。”
陆世收回目光,一声不响的转身打开橱门,默默的钻进去,默默的看了顾岑元一眼,默默的要关上橱门。
顾岑元伸手挡住,俯身挑眉道:“阿世又准备始乱终弃?”
打蛇打七寸,陆世害处被抓,再装不了云淡风轻,磕磕巴巴道:“始什么乱终什么弃,昨夜发生什么了吗?”
顾岑元眼睛微眯,“不如孤帮少侠回想回想?”
陆世慌忙捂住嘴,往后直退,却忘了此时置身衣橱无路可退。
“看来陆少侠又想起来了?”顾岑元霁颜。
“知掉鸟知掉鸟。”陆世猛点头,手掌下传来口齿不清的声音。
顾岑元满意的蹲下身,和他保持在一个水平面上,歪头笑吟吟的问:“那陆少侠打算如何处理?”
陆少侠哑火,眨巴着眼睛企图再次蒙混过关。
“孤心悦陆少侠。”
陆世表情顿住。
“陆少侠也并非无意。”
陆世神色更僵硬。
看着陆世的反应,顾岑元叹息着做出妥协,语气温柔无可奈何的说:“不必现在就告诉我你的决定,什么时候考虑完了什么时候说就好。”
陆世僵硬的双肩卸下力气,正待说好,顾岑元竖起食指贴住他的唇,“不许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作者有话说:甜完这章后面就要稍微走走剧情啦~】
第28章 飞“啵”
芙兰轩的吃食到底没有丢掉,杜维再一次证明他身为太子的近身侍卫并非浪得虚名,准确的把握住了顾太子的心思,提着食盒在屋外静静候着。
顾岑元支着下巴乐滋滋看着陆世吃着东西,仿佛陆世塞进的是他的嘴里。
到八分饱后陆世就不吃了,但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拿着调羹小幅度的拨弄着碗内的残羹来缓解内心的尴尬与慌张,偷偷用余光瞟顾岑元。
“在看什么?”顾岑元将脸凑近陆世,仔细端详他的五官和神情。
陆世不防顾岑元越来越没个规矩,说靠近就靠近,吓得往后一仰,被顾岑元稳稳托住腰肢才免于四脚朝天。
“多,多谢。”陆世靠着顾岑元稳住身形后,轻轻拍了拍他的手,示意可以松开了。
顾岑元却跟没感觉一样,把陆世拉近到贴紧自己的腰腹,坚持问:“在看什么?”
“……”陆世看着顾岑元的眼中,确认里面没有任何转寰的余地,垂下眼帘哼哼唧唧的说了一句。
“听不清。”顾岑元不满道,凝视陆世的唇缓慢逼近,作势要亲下去。
陆世慌手慌脚的要挪过身,却被顾岑元牢牢钳制挣脱不得。
眼看着距离缩短到只剩一指,陆世耳尖微红,偏过头大声承认:“在看你!”
顾岑元却没停下,他用力亲在陆世的左颊,故意发出响亮的一声“啵”。
陆世羞躁的无地自容,剧烈从顾岑元怀里逃离出来,站的一边捂住脸,面红耳赤道:“你身为太子,怎么,怎么能……”
“怎么能什么?”顾岑元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怎么能白,白日宣淫……”最后一字几不可闻,但这并不妨碍顾太子去理解。
顾太子闻言咧开一口糯米白牙,左侧露出的一颗虎牙衬的整个人都稚气了不少,就这样顶着一张天真烂漫脸说着严重不符形象的变态话,“这分明是闺房乐趣。”
陆少侠被此言论震憾的呆若木鸡,顾岑元促狭的笑了一下,故意抿住双唇,松开时又微微撅起,眨着眼隔空飞了一个“啵啵”给他。
“嘶!”陆世倒抽了一口凉气,像是第一天认识了顾岑元,长槐山那个进退有度风度翩翩的郢公子就像是池鱼吐出的泡泡,在从水底浮到表面的一瞬破碎的完完全全。
顾岑元兴致高扬的单方面和陆世约定好明天见后,施施然的领着杜维回了陆府。
——流玉院书房——
“殿下,王郡守家的公子求见。”杜维轻叩房门,立在门外低声汇报。
“王郡守?”顾岑元正在练字,笔下龙走蛇游,大开大合,他头也不抬的问道。
“是江阁老的远房表侄。”杜维垂首补充道。
“让他进来。”顾岑元看着写好了的字皱眉,似是不满,随意揉了丢在一边。
顾太子来陆家求娶陆小姐的消息不是秘密,但知道他什么时候到了陆府却颇值得玩味儿,尤其是他还路遇萧冼在长槐耽搁了一段时间。
王武的散播的谣言被王郡守掐断于襁褓,虽然传播出去了可知道是他做的人没有几个,但这会儿踏进了陆府,王武还是有些心虚。
他站在门槛外,俯首长揖道:“殿下安好。”
顾岑元正在着手写第二张纸,只淡淡嗯了一声做回应。
这一声“嗯”不算冷淡,可也谈不上亲切,王武摸不透顾岑元的想法,也不敢踏进门,站在门口谨慎的组织言语:“殿下,在望江城有用的到臣的地方还望殿下不吝开口。”
顾岑元没搭理他,抛开手上的紫毫,取了一旁的花白在纸上行云流水一笔而下,写完一半停下蘸饱墨汁时慢悠悠的反问道:“孤有什么地方需要用到王公子的吗?”
一滴冷汗自王武的额角滑落,这和京里那位说的不一样啊,太子怎么爱搭不理的,场面寂静的吓人,只有风吹过青竹发出的簌簌声。
王武抹了下汗,壮着胆子挑破那面岌岌可危的窗户纸,“就是陆家……”
运笔写完最后一勾,顾岑元才掀开眼皮看了王武一眼,这一眼凉的王武不敢再说下去,他噗通一下跪伏在地上。
“陆家的事孤自有主张,轮不到你们费心思,都安分点。”顾岑元拿起写好的宣纸,纸上的字遒劲有力,力透纸背。
满意的微勾唇角,顾岑元全然视地上的王武如无物,唤来杜维吩咐道:“去装裱一下。”
王武不知道哪句话得罪了顾岑元,也不敢起身,听着杜维应声走来,又渐渐消失的脚步声,惶惶不安。
和王武的忐忑形成鲜明对比,顾岑元倚靠软椅,捏着本从陆世屋里拿来的话本,津津有味的看着。
日头慢慢移动,阳光逐渐转到王武的身边,把他罩了个结实,晒背上闷热黏湿,比膝下的刺痛更让人难耐,王武欲开口认罪求宽恕。
杜维却带着装裱好的纸回来了,打断了他的举动,杜维站的门口对顾岑元行礼,木盒捧过头顶毕恭毕敬道:“殿下,装裱好了。”
“拿过来。”顾岑元放下手中的书,心情不错道。
杜维低头双手奉上,顾岑元接过打开看了眼,看样子还算满意,颔首让杜维退下。
将纸张卷好重新放回木盒,顾岑元终于搭理了下王武,他像是才发现王武一样,诧异道:“王公子跪在这做什么,孤看书太认真还以为王公子回去了。”
王武这才敢抬头看了眼顾岑元,见他一脸愧疚要来扶自己,忍住膝下的刺痛赶忙起身避让道:“是臣不懂事,扰了殿下看书的雅兴。”
“王公子知道就好,”顾岑元颇为赞同点头,继续道:“王公子方才说孤有用的到王公子的地方一定要说,眼下孤确实有一件麻烦王公子的事儿,就是不知王公子方不方便?”
王武被堵的心中憋屈,却只能诚惶诚恐道:“这是臣下的荣幸,殿下但说无妨。”
顾岑元也不客气,把木盒放在王武怀里,眉眼弯弯道:“明早把这木盒送去百花楼。”
【作者有话说:王武T^T:这和给的剧本不一样嘤嘤嘤】
第29章 这是我送给你的
这是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一方面让他跪了半晌来警告他们不要擅自对陆世出手,另一方面把心腹做了一半的事情转手给他去做,意思是虽有所训诫,但并非全然厌弃。
王武小心翼翼的捧着木盒,听到这话一扫眉间阴霾,用尽全力压住控制不住上扬的唇角,向顾岑元郑重保证:“臣下一定不负殿下所托。”
“王公子的办事能力孤当然信得过。”顾岑元面带微笑颔首。
王武被王郡守关禁闭关了这么些天,一部分是传了不像话的谣言,更大一部分是因为和百花楼小桃红纠缠不清。
王郡守是外放到望江城的京官,走了江家的路子在地方任职长点资历回头好进户部。
任职地还是精挑细选的,望江城有陆盟主坐阵压根就乱不起来,加之地势平坦土壤肥沃,近两年风调雨顺,民心安定生活富足,年年的业绩都排在前列。
王郡守安安稳稳的过了五年,京里也来人递了消息说陛下有意提拔,不出意外今年就可以调回京都,可偏偏半途出了王武这个岔子,被文太师的人狠狠参了一笔,说他教子无方,狎妓欢淫。
日前传信的人暗示让他悠着点,王郡守恼怒不已,拿着奏折的手直抖,亲自压了王武跪在祠堂前,扬言要当着列祖列宗的脸打死这个没出息的,事到临头却又不舍真下死手,竖起来的巴掌悬了半天硬是没扇到王武的脸上,只咬着牙让他不许出门在家反省。
若不是顾岑元来了望江城,王武这会儿还在祠堂关着呢,因此虽然跪了一遭,但能领着口谕正大光明的进百花楼去见小桃红,王武心里还是很感激顾岑元的。
一夜黑甜好梦,王武穿了成衣店刚送来的夏服,湖蓝的直裾深衣配着一层薄纱罩衫,腰间挂着一个已经磨的起了线头的桃花香囊,精神抖擞的在王郡守黑着半张脸的注视中大摇大摆的走向了翠柳巷。
百花楼的姐儿们大多都在休息,只有几个春娘养着的七八个卖艺不卖身的姐儿在二楼的美人靠处嘻嘻闹闹,远远瞧见王武的身影,互相捣胳膊使眼色,刻意提着声说给在室内练琴的小桃听,“哟,前头走来的那个哥儿是哪家公子,瞧着挺拔俊俏的紧哩。”
旁边穿紫衣的姐儿捏着帕子点说话的人头,带着南边常平的软糯口音嗔道:“你且仔细瞧喽,可不是熟人蛮?”
桌角的香炉里云烟袅袅的飘出,小桃红没有反应,她没带指甲信手拨弄着七根琴弦,奏的是她烂熟于心的阳春白雪,十指摆动流出一室清婉流畅的琴声。
先前说话的那姐儿抬手作眉檐,细细分辨后故作惊讶道:“真是熟人哩,桃娘的熟人王公子嘛~”
“铮!”
清风拂过,栀子的香气氤氲缭绕,起手落手间,小桃红崩断了征弦。
趴在栏杆上的一圈人愣了一瞬,旋即不知道谁先开了个头,“噗”的笑出来,堂室内洋溢着此起彼伏的银铃笑声,一屋的姐儿们笑的花枝乱颤,心照不宣的眉来眼去。
更有甚者背对着小桃红拿着小锞子和手上刚褪下的戒指偷偷赌王武这次会犹豫多久去拦人问小桃红的去向。
这次王武倒没和往常一样直奔百花楼的方向,他在稍前头的早点摊子处停下来了,他好几次见着小桃红路过这家时总是有意无意的会停下,但顾忌春娘不喜总不会买。
仔细挑了一块压着桃花纹路的,王武拒绝了店家的好意,小心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小心包好了放到怀里。
就因着在摊贩那耗了会儿,百花楼的姐儿没一个猜准了时间的,互视后准备拿回各自的赌注。
这时一只手接过这些小锞子和戒指,抛了两下掂量,姐儿们的眼睛也跟着来回打转,小桃红佯怒道:“好啊,姐姐们居然拿妹妹作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