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宴席突然出了这档子事,在园内游玩的公子小姐或快或急的得了消息都往凉亭那赶去。
王武赶到时,见江瑶倚靠在座椅上,心中一沉。
随着聚集起来的人越来越多,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果不其然,在众人视线中的江瑶眼睫微颤抖,她如梦初醒般睁开眼帘,迷茫的环顾四周,在看到陆世和顾岑元所在的方向是,突然躲向皇后娘娘的身后,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惶恐不安。
后来的人看不明白,可先前就在的人估摸着这反应,联系顾太子和陆侯爷之前的话可就耐人寻味的很了。
“阿瑶莫怕,”皇后拍着她的后背哄道:“出了何事说出来姑母给你做主。”
顾岑元神情骤变,陆世也皱眉,皇后这么说就是不信他们两方才的话。
江瑶却越发害怕,缩在皇后怀里不敢说话。
人群中的王武闭眼长叹一口气,再次睁眼眸中毫无犹疑,他从间隙中一步一步坚定的走上前,路过陆世时,几不可闻的说了句,“对不起。”
陆世愕然,还没有反应过来,王武已经穿过人群,站定在众人中心,说,“江小姐这是害怕殿下?”
江瑶没回话,但勉强能从她微弱的摇头动作中判断出并不是因为顾岑元。
那结果显然只有一个了,众人看向陆世。
【作者有话说:感谢看官们支持,鞠躬躬】
第19章 他急了他急了
王武作恍然大悟状,“果然是因为陆侯爷吗?”
“王公子这是何意?”皇后问道。
王武压下心头的愧疚和对自己的唾弃,咬牙道,“日前臣见到陆侯爷流连云良阁。”
“云良阁?”
“就是一处青楼。”
“啊!”女眷们捂嘴,视线中王武和陆世之间游移。
这就不难推测了,任一个良家女子看见一个浪荡子都是要退避三舍的,更何况这个浪荡子还是手握权利的侯爷,思及此女眷们理解的看向江瑶。
赴宴的公子哥虽然私下也打马章台,但爱惜羽毛的很,明面上都是无一丝污点的正人君子,见此也目露谴责的看向陆世。
“定都侯,可有此事?”皇后换了称呼,语调寒凉如冰。
陆世听见王武那句对不起就怔住了,还没有咂摸清楚就被他的话给打的猝不及防,是以见皇后问他去没去云良阁,他愣愣的点了点头。
大翚不禁青楼窑院,但十分忌讳官员去这类烟花之地,轻则罚俸禁闭思过,重则降职乃至褫夺官职。
“荒唐!身为定都侯不以清正廉洁为己任,居然公然狎妓!”皇后摆袖,声色俱厉。
狎妓?!
“我没……”陆世明白过来,欲否认。
“住口!”皇后侧过头,不愿再听,“本宫今日就替你爹娘好好教导你,来人!”
一旁萧冼同样一脸懵,他还没跟上节奏,他搞不懂怎么三言两语之间云良阁就变成青楼了,还有吃顿饭还要被问责挨打的?
但想不明白不妨碍他伸出手臂将陆世护在身后,他右脚后撤,上半身微躬,防备警戒的看着上前的护卫。
局势一触即发。
“且慢!”顾岑元看着事态发展,出列道。
他走上前,身躯好巧不巧正正好挡住陆世,将他与众人隔开。
“母后,侯爷去云良阁事出有因。”
皇后没说话,看着他,顾岑元恍若不觉,他侧身环视一周,找到朱子建的身影,平静道,“事情经过朱公子最了解,劳烦朱公子给侯爷一个公道清白。”
朱子建听见云良阁的事儿被提出来就知道肯定是自己闯祸了,这会儿被点名,只得硬着头皮道,“去云良阁是在下拢的局。”
人群一阵哗然,指指点点的小声交流。
朱子建继续说,“日前在下和陆侯爷和萧都尉有些误会,心里过意不去就想着杯酒释恩怨。”
陆世和萧冼为了王武和朱子建大打出手的事情京都里绘声绘色的传来好一阵子,闺阁里的小姐们不清楚,但这些公子哥儿都是明白的,看着王武的眼中带了一丝不屑,过河拆桥吗这不是。
人群中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人听清楚,“京都酒楼那么多,为何偏偏选了云良阁呢。”
一时间,女眷们眼神微妙的看着他们三人。
陆世被萧冼挡住半边身子,他听着有人骂他,有人帮他,脑中嗡嗡的,他直直看着前方顾岑元的后背。
“因为这是孤定的。”顾岑元转过身,目光扫过所有人,扬着一贯漫不经心的笑,没个正经,“孤许诺陆侯爷带他长长见识,云良阁在京都也算是顶好的地方,况且只是吃了一顿饭就出来了,见见总不过分。”
“是啊是啊,吃完就出来了。”朱子建连声应和。
“此事确实是孤思量的不够周全,”顾岑元坦然认错,话锋一转,他扭头看向皇后怀中的江瑶,目光如锥,凿在她的脸上,“可江小姐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话语诛心,江府在朱雀大街,和玄武大街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方向,她是怎么看见陆世去云良阁的。
江瑶对顾岑元的心思是众人心照不宣的,在场的哪个不是七窍玲珑心,品出了背后的意思,江瑶这是派人盯着顾岑元,所以才会看见陆世进了云良阁。
偷鸡不成蚀把米,江瑶眼一闭,这次是真的晕了过去。
一场荒唐闹剧,榴花宴不欢而散,各家各怀心思的散了。
顾岑元挡在陆世面前,他歪头俏皮道,“侯爷不谢谢孤?”
陆世看着顾岑元嬉皮笑脸的逗他开心,扯了扯嘴角,扬起一个毫无感情的笑容,“臣谢过殿下解围。”
顾岑元皱眉不满,“上下嘴皮一碰,侯爷也太小气了。”
“殿下去找江小姐吧,想必江小姐是极愿意的。”酸唧唧的语气让陆世自己一惊。
“阿世,”顾岑元无奈,每次可以更近一步的时候总会有乱七八糟的事情横在面前,“带你去个好地方。”
旁边走到半路发现丢了人的萧冼准备喊上陆世出宫,转头看见顾岑元朝陆世伸出手,他捂住嘴,弓着腰混在人群里走了,把空间留给二人。
涂林园的花开的热烈,陆世跟在顾岑元的身后,一小步一小步的走着,他是鬼迷心窍了,才会把手放在顾岑元的手中。
顾岑元走在前头开路,榴树枝桠低矮稠密,等到二人来到目的地时,他的罩衫上沾满了绿叶和花瓣。
他一手指着前方,兴冲冲的回首,“就是这个。”
陆世没顺着他的手看过去,他直勾勾的盯着顾岑元的脸。
顾岑元眉宇间的散漫没了,五官舒展,阳光自他背后射过来,给他镀上一层柔光,露着那颗小虎牙,满是少年气,朝气的让陆世的心漏了半拍。
见此,顾岑元狡黠的使坏,他用力拽过还在坡下的陆世,惯性让陆世往上冲,他顺势往下一趟,陆世完完全全的压在了他的身上。
“侯爷太心急了,这就投怀送抱来了?”顾岑元笑的眼睛弯弯,不怀好意的环住陆世的腰。
和他设想的不一样,陆世并没有着急忙慌的要起身,他借着这个姿势拥住他,皂角的香气混着陆世甜软的体香让他心神一荡。
陆世贴在他耳边呢喃道,“是心急了,不想把你让给别人。”
顾岑元抱住陆世的手顿住,俄顷更加用力的抱住,脸上的惊诧转变为狂喜,他声音断断续续,不敢相信的求证,“阿,阿世?”
“我在。”陆世的声音自耳边清晰传来,伴随着胸腔的共鸣声,闷而厚重。
顾岑元扶着陆世的腰,要举起看他的脸,陆世却紧紧抱住他的头,带着敞开心扉后的不安,低声道。
“顾岑元,我考虑完了。”
【作者有话说:感谢看官们支持,鞠躬躬】
第20章 好侯爷莫招我
“我比自己想象的还喜欢你。”
顾岑元的呼吸一窒,心头像被人紧紧捏了一下,血液在瞬间停滞后裹挟着狂喜涌向四肢百骸,他翻过身,二人交换了位置。
听着耳边雷鸣般的心跳声,一阵天旋地转,陆世的背紧贴着草地,顾岑元小心的用手托住他的后脑勺,目光灼灼,透过眼睛一路看进他的心里。
陆世不是不明白自己这么做会带来什么后果,但他做不到将顾岑元的温柔宠溺拱手让给别人。
最近的他收敛了在望江城的爪牙,摆出最温顺乖巧的样子,因为他不能给陆家添乱,爹娘只有他一个孩子,望江也只有一个陆少侠,他无法任性。
可连连的后退招来的是江瑶越来越嚣张的挑衅,还有王武……
顾岑元轻抵陆世的额角,左右摇晃,撒娇道,“这种时候怎么还在走神。”
陆世报以一笑,他收回思绪,环住顾岑元脖颈的手臂向下一带,闭着眼主动凑上自己的。
顾岑元瞪大双眼,看着陆世眼皮下的眼珠微动,他压下上翘的唇角,加深陆侯爷难得的主动。
两个人接了个榴花般美好的吻。
唇齿分离,顾岑元盯着陆世泛红的眼角挪不开眼。
他掐了大腿下,警戒自己,不行不行,忍住,来日方长。
喘着粗气帮陆世捉去发丝上的草屑花瓣,顾岑元揽过陆世的肩膀,陆世也顺从的依偎在他的胸膛。
顾岑元指着前方的一棵结了满枝粉嫩的桃树,挑眉道,“本打算是带你尝尝桃子的。”
“无事,”陆世偏过头看着他的下颌,嫣然一笑,“吃到了比桃子好吃数倍的。”
“嘶!”顾岑元倒吸了口气,陆侯爷开了窍之后简直杀于无形人,默念几遍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他压下小腹的异样,晃荡陆世的肩膀告饶,“好侯爷,莫招我。”
感受着身后传来的滚烫热度,陆世余光瞥见顾岑元眼中爬上来的红血丝,暗中咽了口口水不敢再闹,顺着话题问,“涂林园为何会有颗桃树?”
“那是我和弟弟栽的。”顾岑元声线还有些许喑哑。
陆世有些意外,“我以为皇帝的儿子从小就要学习怎么当皇帝。”
“傻子,”顾岑元捏住他的鼻子,恶意不撒手,“那会我俩刚识字,想学也学不了。”
拍开顾岑元的手,陆世深吸两大口气,用十分夸张声调,“什么?顾太子难道不是一生下来就熟读四书五经的吗?”
顾岑元:“……”
陆世看着他眨巴眨巴眼睛,一派天真无邪。
顾岑元果断伸手挠向他的肋侧。
“哈哈哈哈!!哈哈我哈哈哈哈我,”,陆世被他挠的眼泪水都笑出来了,躲闪着认怂道:“我错了哈哈哈哈哈错了哈哈!!哈哈哈太子哈哈哈饶命哈哈哈!!!”
眼瞧陆侯爷就要接不上气,顾太子这才网开一面饶了这个惯会犯上的磨人精。
陆世擦去眼角的泪花,接过顾岑元的话头,“所以你还没说你们为什么会栽这棵桃树?”
“这不是你在岔开……”说到一半看见陆世泪光闪闪的眼睛,他吞了话头,认命解释,“云启的身体不好,长的也和旁人……不太一样,父皇和母后不敢让他出门,他每天只能待在景阳宫内。”
“和旁人不太一样?”陆世对萧冼心上人有些好奇。
“云启白发蓝眼,也不能直视日光,那会儿宫里的人都说他是国之不详,是上天降罪于大翚的证据。”
陆世不信鬼魂之说,闻言义愤填膺,“怎么能这样,他那会儿刚出生怎么去祸害。”
“你别气,”顾岑元无奈的摸着他的头发顺毛,“后来云启长大了事情就好多了,但平日里也只有我去找他玩,且太医说一天不能超过半个时辰,不然不利于养病。”
“半个时辰?!”陆世不敢置信的重复。
“是的。”顾岑元很确定的点头,“你可以想象这对当时的我们的多么残忍。”
陆世感同身受的重重点头,他小时候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八个时辰是睁着眼,在望江城大街小巷山头河道称霸,好不快意。
“所以有一天我带着他偷偷跑了出去。”
“跑到了这吗?”
“聪明,奖励陆侯爷香吻一个。”说完不管陆世的反应,吧唧一口重重亲在他的右颊,“那会儿他看见句桃之夭夭就想看看桃花是什么模样,我当时分不清楚桃花和榴花,就带着来了涂林园,后来发现不是,就自己栽了棵。”
“原是如此。”陆世了然,他摸着脸颊,咂摸这似曾相识的当年他拐带萧冼的路数,问他,“那你后来怎么了,有挨打吗?”
顾岑元抱住他的头,看着蔚蓝的天际,生硬感叹,“阿世,你瞧,这天气真好啊。”
陆世也不戳破他,背地里偷偷的笑。
两个人坐在地上,看着满树熟桃,静默不语,享受难得的宁静安好。
顾岑元其实没说全,他隐瞒了一点,那就是随着顾云启的长大,宫内的流言蜚语并没有变好,而是更加甚嚣尘上,甚至有偏执的大臣买通了宫娥内监去毒害他。
每个人都怕他,都想让他死,好想只有他死了大翚才能继续安定繁盛下去。
崇德帝对这些谣言和恶毒的心思心知肚明,但他没去管,他要给他的子民一个发泄的渠道,这是让他的小儿子继续活下去的代价,他能做的就是将这些恶毒与歹意彻底隔绝在景阳宫外,给他的小儿子一个无趣乏味却足够安全的童年。
双方维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直到宫娥毒害的事情败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