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来不及再躲闪,素娥当下能做的唯有一把推开花楼。
“素娥!”
闭眼之时同伴的喊声近在耳边,泪水漫过女子的眼眶。
她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她不甘心!
咔!嚓!
这耳边劲道的一声唤回素娥的神智,她睁开一双杏目,泪水随之夺眶而出,惊慌之际四下探看,只见那三指粗的弩、箭在她身旁一尺之距被拦腰折断。
而她身前掉落了一根极为熟悉的精致铁箭,箭头已然扭曲,但不难认出正是她的得意之作,精铁箭。
素娥惊魂未定,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她盯着那箭身,在无形的搀扶下才勉强站立。
这精铁箭她甚少予人,而这次出行唯一一个身负弓弩的人。
素娥明知答案,却不愿相信。
盗鹄此时已经赶来主动接过了花楼,无形在后警戒,除了林迁那群雄赳赳的土匪正向他们赶来,再无重型弩、箭出现。
想来是城墙上之人已经错过了奇袭的时机与距离,放弃了。
素娥面具下一双美目,终于向不远处那黑衣少年望去,心中的某些芥蒂,松动了。
几人以最快的速度逃窜至密林,虽都是狼狈不堪,但好歹无人受伤。
花楼虽不清楚这些人是谁这么做是趋于什么目的,但她知道这女子相当于舍命救了她,理应问候。
于是花楼上前一步,对素娥道:“姑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虽然心有余悸,但好在人还活着,素娥望了花楼一眼压下自己的情绪,“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先按原计划会和。”
“好。”
说完,无形默契的接过盗鹄手中花楼,与素娥点头示意后,两人飞快的向不同方向狂奔。
沈陵渊这才赶来,对等待他的盗鹄说·:“我们往哪里撤?”
盗鹄面色凝重,侧目道了一句:“如意山庄。”
-
当五人分三队离开后,黑压压一队禁卫军这才入了密林,林迁却忽地抬手,整军叫停。
近卫狐疑地上前问道:“老大,咱们还追吗?”
“追个屁!”林迁一口水喷在了那小近卫脸上,“老子昨天叫他封锁密林,他偏偏不干!非要搞什么引蛇出洞,这下好了,人犯跑了主谋也没抓到,看他如何同陛下交待!”
近卫抹了把脸毫不嫌弃,反而嘿嘿一乐,“老大英明,夜麟如今闯了祸,看他们夜麟以后还敢不敢骑在我们头上耀武扬威。”
“就你精明!”林迁嘴角一咧,“你赶快派个骑兵去通知二队撤出密林,将那掉队的小丫头看牢了,必须由我们禁卫献给陛下!”
“是!”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晚九点更新~
第27章 萧陈
东凛帝都,刑部大牢。
沈晏清一身白衣胜雪,端坐在狱中粗鄙不堪的石头椅子之上,神色淡然地望着眼前焦头烂额的刑部尚书—萧陈,嘴边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萧陈此刻被一小辈盯的发毛,他总觉得自己应当做点什么来挽回朝廷重臣之颜面才是。
萧陈思虑片刻后抹了把头上的汗水,端起茶杯上前走了一步,谁知刚要开口,却是见沈晏清身后的黑衣人也跟着他向挪动了半步。
萧陈全身一凛,又恹恹退了回来,探着头打量着沈晏清背后的影子。
确定这人不会动手了之后,萧陈才哆哆嗦嗦地将茶杯放在了石桌之上,张口道:“侯爷,您,您请喝茶。”
沈晏清也是没见过如此胆小的,只能应声:“多谢大人。”
声音很轻,生怕吓到萧陈。
萧陈见沈晏清还算配合,呵呵一笑,只不过那模样比哭还难看:“侯爷,这都三日了,您来我这刑部到底想要作什么?您好歹给下官点提示,不然陛下那边下官着实不好交代啊。”
“萧大人不必着急。”沈晏清拿起茶杯,指腹在杯口摩挲,一触便知是上好的茶具。
沈晏清又凑近闻了闻茶香,上好的雨前龙井。
“下官哪能不急啊,我除了上朝以外,已经在这牢里陪您两天两夜了。府里还有不少事务等着下官处理!”
萧陈一脸的为难,却见沈晏清仍不为所动,最后一咬牙道,“侯爷,你要是为着那燕雀街的案子,老臣我就斗胆直说了,虽然自杀结案确实有些草率,但这件事情下官已经上奏给了陛下,陛下准奏老臣全权处理。所以您放心,就算韩奇石那小子再怎么上奏翻案,都是已成定局!”
沈晏清嘴边弧度消失,他放下茶杯,悠悠地道:“萧大人,你这话说的,好像是我用权势打压了你一般。”
萧陈心中一惊,忙俯身:“下官不敢。”
醉翁之意不在酒,沈晏清也无意为难萧陈,他掀了眼皮,接着道:“这案虽已定,但晚辈实在架不住韩大人之心如磐石锲而不舍,他日日来我府上看望,着实是太过热情,唯有你这刑部大牢,能让晚辈得上片刻的安宁。所以啊,本侯不得不过来叨扰几日,还望萧大人勿怪。”
萧陈闻言,这悬在嗓子眼里的心才将将放下。
沈晏清双眼微微眯起,将萧陈的神情尽收眼底:“不过真要说起来,这件事的的确确是晏清之错。敢问萧大人,这种情况,倘若按凛律,会怎么处理?”
“这……”萧陈额头上的汗珠更密了,他看看沈晏清背后的影子又看看沈晏清,十分跼蹐。
沈晏清微微一笑,“萧大人无需顾虑,是本侯让你说的,断不会给大人带来什么麻烦。”
“那下官便说了。”萧陈吞咽一口,结结巴巴的说道,“大理寺卿,朝,朝廷正三品官员,若是犯了此等昏庸之罪,按凛律应当,应当。”
萧陈眼睛一闭,“应当贬谪苦寒之地蜀遗坡,无召不得回京!”
萧陈认命地说完,本能的缩缩身子,可他等了半晌,想象中的疼痛却并没有传来,他睁开眼,就见沈晏清眉毛一挑,淡色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戏谑。
萧陈忙咳嗽一声缓解尴尬,“不,不过侯爷千金之躯,陛下绝不会让您去那么远的地方……”
“呵呵,萧大人又不是陛下,怎的还能替陛下做决定。”望着萧陈已经快要脱水的面容,沈晏清回头与影子对视了一眼。
时间刚刚好。
沈晏清起身对六神无主的萧陈微微回礼,“这几日多谢萧大人的款待。那罪臣就先回府收拾东西去了,到时候还请您在陛下面前多为我美言几句,莫要让我在那边等太久才是啊。”
沈晏清说完不等萧陈回答,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大牢,路过狱卒无人敢拦,反而是一窝蜂地涌向牢房,送水的送水,送布的送布,什么也没拿的则一脸关切地望着萧陈。
萧陈连灌了三杯茶,将沈晏清未动的那杯也一口气灌进肚子这才恢复了点人模样。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且风雨云经常约好了一起串门。
这不萧陈刚坐下歇息半刻,一家丁模样的男子急匆匆地赶来,边跑边喊着:“老,老爷不好了!”
萧陈虚弱地伸出两指,指着那小厮:“如此慌张成何体统!到底发生什么了!”
“老爷,重犯花楼在凉雾城行刑之时被人劫走了!”
“你说什么?”蔡葵眼睛瞪的滚圆在一众簇拥下走出牢门,捉住小厮的肩膀来回摇晃,“你可确认?”
“确认啊老爷,公子都已经入宫请罪了,您看您要不要赶紧进宫同陛下求求情啊。”
萧陈身子一震,后退半步,眼前一花,险些晕倒,他扶着小厮的胳膊勉强站起,缓了片刻,压声道,“快,备马,我要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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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凛皇宫,忆语阁。
“又失败了?”幸帝负手立于珍珠卷帘之内,语气不怒自威。
冷夜半跪于卷帘外眉头紧蹙,“是。属下未能斩杀花楼,甘愿受罚。”
幸帝浑浊的一双眼中,杀机一闪而逝,但回过身时却是情绪内敛,一点也看不出这位帝王究竟在想些什么。
“给朕一个可以饶恕你的理由。”
冷夜大拜而下,起身道:“启禀陛下,不出您所料,确实是夜骑劫走了花楼,只不过。”
“有话直说。”
冷夜起身,面色铁青:“此次夜骑的领导者是一女子,且同行有十六人之多,个个手法老道,训练有素。特别是这其中还有一个极善弓、弩之人,在半坡苔滑之地将我射出的重型弩、箭,拦腰截断。”
“女子?十六人?善弓、弩?还是拦腰截断?”幸帝眯起一双眼,快步上千掀起珠帘,来到冷夜面前。
头一次见幸帝的语气如此急厉,“玉麒麟八大首领唯有寒月一女子是朕提拔,岐原一战后分裂为夜麟与夜骑,更是只有陆骁一人留在沈迟身边,除了你还有谁精善弓、弩,又是从哪来的十六人之多?”
冷夜闻言猛地抬眸直视幸帝,可那双历经沧桑的眼睛分明带着不信任。
冷夜心中震颤,危机感油然而生,忙伏地辩解:“陛下请息怒。夜骑银面与我夜麟同源,那女子所戴羌银面具冷夜敢拿性命担保,绝不会认错。”
冷夜的能耐皇帝心里很清楚,百步穿杨,千里追击不在话下,此种人唯能自负,断不会编瞎话自砸招牌。
皇帝冷哼一声拂袖转身,“那人箭法比你如何?”
冷夜回想片刻,如实回答:“回陛下,那人虽善弓,但仍需助跑拉进距离方可瞄准。”
皇帝怒气微消,侧目问道:“也就是说若是你二人在远处同时拉弓,那人的准度并不如你。”
“并非冷夜自负,那人手法确实还欠些火候。”
冷夜话毕两人骤然陷入一阵沉默,唯有尾音回声依旧。
直至皇帝鞋跟离开,冷夜方知躲过一劫。
他垂眸沉思片刻,又缓声试探道:“陛下,您说会不会是沈迟在关外曾秘密训练死侍扩充夜骑?”
冷夜再抬眸时,幸帝已然回到帘内案牍边,周身气焰回敛,仿佛刚刚发火的人不是他一般。
只见幸帝一手抚摸着传国玉玺,一手背后,眺望窗外一层层的大理石台阶,“朕的夜麟已然凋零,而你的夜骑却是人才辈出,你到底还要给我多少惊喜啊,沈卿。”
幸帝避而不谈凉雾一失,冷夜长舒了一口气,他本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将心吞回肚子。
可惜幸帝这边话音未落,曹友德就在这时叩门而入。
“禀陛下,刑部尚书萧陈求见。”
作者有话要说:
东凛称帝,北骊称王,并未统一所以不能称皇,以后都称幸帝,之前的错称等周末我再修改~
第28章 请罪
“禀陛下,刑部尚书萧陈求见。”
幸帝抚在玉玺上的手忽而一僵,眸光如剑,直指地上冷夜。
冷夜听到这通报。心里也是瞬间咯噔了一下,可他身在王前,不得不故作镇定,直身跪地,只不过额上的冷汗终究是出卖了他的紧张。
幸帝眼中浑浊渐退,他一抬手,“喧。”
曹友德领命后微微俯身,随后一扬手中拂尘高声道,“宣,刑部尚书萧陈入阁。”
刚从刑部大牢匆匆赶来的萧陈便几经踉跄,噗通跪在帘前。
他来不及换衣裳,领口袖口还湿着,束发也歪了几分,明显是在马车上匆匆整理所致。
“爱卿此时进宫所谓何事啊?”幸帝见人如此,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
而萧陈急慌慌的进来。第一件事却不是回复幸帝,而是先看了一眼身旁冷夜。
萧陈心里揣着家中小厮带来的消息,又见儿子神色凝重,瞬觉大难临头,毫不犹豫大拜而下,一秒换脸,哀声悲泣道:“陛下,凉雾城一事是微臣给行刑官出的主意,本是想引蛇出洞一举拿下,没想到竟让那嫌犯逃走了,请陛下要责罚,老臣绝无怨言。”
萧陈一番慷慨激昂的认罪状不无股肱之风,可惜他与世隔绝将近两日,此此听闻家中唯一独苗出事,乱了心神全无冷静,父子两人均在御前,愣是没看到冷夜眼中的警告。
阁中一阵无话,待自己回声尽退也没得到一丝回应,萧陈这才意识到了不对。他抬了眸,只见帘子后,案牍旁的幸帝,隐隐约约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
见此笑容萧陈倒吸一口气,差点吓没了半条命。
他记得,曾几何时,幸帝下令株连陆家人时露出的,也是这个笑容。
而幸帝本人实则皮笑肉不笑,“萧陈你消息很灵通啊,冷夜这才刚回了京,你就接到了重犯被劫的消息?”
听到这话,萧陈就算再蠢,也该是彻底想清楚了,他同沈晏清在牢里呆了整整三日不曾回府,一听到儿子出了事就急匆匆的进了宫,却忘了这件事儿根本还没有传出宫!
私养密探倒无妨。
可他所求之事,却是关乎幸帝身侧最高机密!
冷夜此刻心中愤怨不堪,可毕竟是亲生父亲又是为他性命而来,他看了萧陈一眼,也只能长臂一展,伏地请罪,“陛下,放走重犯一事乃属下一人所为,属下愿受罚!”
萧陈见冷夜如此,伸出两条干瘦的手臂,泪眼滂沱。
可那到嘴边的“我的儿”却终究不能说出口。
幸帝立于卷帘之后看着这一老一少,一唱一和,背手攥拳,骨节已是泛白,可这面上的笑容却是愈来愈浓烈,“你们两个是想给朕唱出戏么?”
父子齐声:“臣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