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时卿居然就这样走了!
段景洵看向了裴容,似笑非笑道:“到底怎么回事?”
裴容很希望自己能说出点什么来,随便什么,只要能搪塞住段景洵就行。
但事实上,他紧张得咽了咽口水,巴巴地看着段景洵,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段景洵眸色渐深,哑声道:“这么看着我也没用。”
裴容支支吾吾道:“太子……我……”
段景洵:“嗯?”
“其实是……”裴容低声说着,突然目光一亮,大声喊道:“娘!”
段景洵动作一顿,回头看去,哪里有什么顺王妃,再一看,裴容已经小跑着溜进了房中。
“嘭”的一声,房门被人用力地关上。
段景洵:“……”
隔天就是顺王妃入宫的日子,裴容小声商量道:“娘,我今天能不能不入宫?”
顺王妃摇头道:“进宫请安这可是规矩,你是不是又想出去玩?”
裴容不死心,继续哀求道:“我不是要去玩,只是……”
只是怕入宫碰上了段景洵怎么办?
昨天在王府还能溜了,今天这入宫,万一遇上了,这不是正撞上去了吗!
裴容只是了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顺王妃无奈,柔声劝道:“既然说不出来,可不就是想去玩吗,每月进宫只有一日,其他的时间,娘都不管你,今天可不行。”
没办法,裴容只得老老实实跟着顺王妃入了宫。
好在今日并没遇上段景洵,在太和殿请过安之后,裴容想着差不多能回王府了,皇后却派人来请顺王妃去坤宁宫坐坐,顺王妃自然不会推脱,于是裴容又只能在太和殿中等顺王妃见完皇后,再一同回去。
裴容在太和殿无趣地吃着点心,突然听到殿外有脚步声响起,裴容心一惊,慢慢看过去,等发现是段月里时,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五皇子。”
不知是不是有一阵子没见段月里了,裴容只觉得段月里似乎沾了病态的脆弱,宫中精致繁杂的衣物穿在他的身上,显得腰身细且柔,他的唇色极淡,看起来,似乎比在甘泉宫时更加脆弱。
段月里看见裴容也怔愣了一瞬:“裴容……”
他想起,上次见到裴容时,对方正被段景洵紧紧地抱在怀中,挣脱不得,任由段景洵的索取。
而他被罚入宝华殿抄经,也是段景洵留了个引子故意诱他上钩。
段月里眼神微动,问道:“你今日怎么进宫了?”
“我是同我娘来请安的。”
裴容说完,又不禁问道:“五皇子,你最近身体不好吗?”
段月里垂眸,抬手将发丝别到了耳后。
袖口滑落下来,露出了他白皙小巧的手腕,叫人看着,似乎轻轻一折,便会断了去。
“五皇子,你……”
“看样子父皇并不在太和殿。”段月里打断了裴容的话,低声道。
“是,皇上方才离开太和殿不久。”
“那我来得不巧了。”
段月里说完,对裴容微微颔首,转身就准备离开。
只是不知怎么的,他突然身子一晃,仿佛站立不稳似的,幸亏他及时扶住了桌案,才没摔倒在地。
裴容连忙扶住了他,问道:“你身体不适,怎么出来身边也没跟一个人?”
段月里抬眸看过去,淡淡问道:“我从前也是一个人,照样过来了。”
“可你现在搬去了重华宫,而且皇上皇后也很疼你,怎么能跟从前比?”
“对我来说,从前和现在,并无两样。”
段月里的声音很轻,带着不易察觉地颤抖,可还是叫裴容察觉了。
因为裴容扶住的那双手,同样在微微颤抖着。
“五皇子,我送你回重华宫。”
段月里抬眸看他,倏地,他脸上浮现一抹说不清的笑意。
“去重华宫的路,你知道怎么走吗?”
自从段月里搬迁宫殿,裴容一次都未曾去过重华宫,段月里这样问的意思,实在是叫人有些难受。
裴容仿佛浑然不觉般,小心扶着段月里往外走:“我不认识路,你指路就好了呀,反正我会送你回去的。”
“我怎么指,你就怎么走吗?”
“对,你指路,带着我走。”
“如果你真的这么相信我,那你就闭上眼睛,什么也不要看,只要听我的声音。”
这个要求有些奇怪,裴容对上段月里的视线,发现对方不闪不避,正在安静地看着自己。
“为什么?”裴容问。
“我只是想知道,被人相信,是一种什么感觉。”
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裴容败下阵来:“那我就听你的,不过你可得好好说,不然我摔着了,你也会跟着摔的。”
“好。”
红强绿瓦的宫殿中,裴容闭着眼,在段月里的口述下,有时拐过一条长廊,有时穿过一座石桥,说不出是他扶着段月里,或者是段月里扶着他。
终于段月里让裴容停了下来,裴容耳边的是清晰的风声,不像热闹宫殿中的那般嘈杂,鼻尖嗅到的也是荒芜枯叶的味道。
裴容有些奇怪,重华宫怎么会这么冷清,他不禁问道:“到了吗?”
“到了,你睁开眼睛。”
裴容慢慢睁开眼睛,突然的光亮让他下意识眯了眯眼,再一看清四周时,忍不住出声道:“这是……甘泉宫?”
“你怎么带我来这了?”
段月里眼神闪动,问道:“你不是相信我吗,既然相信我,那就无所谓甘泉宫,或者重华宫。”
“那……那你来这做什么?”
“我想问你,”段月里凑到裴容的耳边,低喃道:“出宫那天,你为什么让太子吻你?”
第58章
裴容心中的段月里,从来都是精致脆弱的,可眼前的少年,阴郁的问话让裴容陌生起来。
裴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惊疑不定道:“你……”
段月里偏头:“是不能提起的问题吗?”
全然无知懵懂的模样,似乎,并不是裴容想象中的那般阴冷逼问。
“不是……”
裴容自认为没什么好避讳的,只是被段月里这样问,总觉得有些怪异。
若是旁人看到他与段景洵那般,怎么想,都不该是段月里这个反应。
“你问这个做什么?”裴容问。
段月里往前迈一步,定定地看着他:“所以,是你不愿说。”
就算四下无人,裴容还是和当初一样,丝毫不愿解释,甚至不愿提起。
裴容撇过头,喃喃道:“也……没什么好说的。”
“是吗?”段月里面色不改,一点也不惊讶裴容的躲闪,低笑出声。
笑声中说不出是讥笑还是自嘲,总之,这不是开心的笑声。
笑着笑着,段月里竟突然连连咳嗽起来。
他咳的又急又快,身子都弯了下去,再抬起头时,面上都已经带上了不正常的潮红。
裴容也顾不得方才的怪异,连连拍着他的背,口中念叨着:“你既然身体不好,就不该来甘泉宫吹风,还是早些回去比较好。”
段月里在落了灰的石凳上坐下,待稍微平复过后才低声道:“甘泉宫和重华宫,对我来说,并无多大区别。”
“可……皇上和皇后很疼爱你,你若是伤了身子,他们会担心的。”
“那你呢?”段月里问:“你会担心吗?”
“我当然也会啊。”
裴容只当是生病的过于忧虑,又劝道:“该回重华宫了,这次你可不能再指错路了。”
段月里点点头,慢慢地站起来,裴容扶住他,两人一同走出甘泉宫。
刚走至长廊,就看见段景洵迎面走来。
握着段月里的手下意识用力,裴容低头道:“见过太子。”
察觉到裴容的紧张,段月里神色淡淡,对段景洵颔首示意:“太子。”
段景洵也是脚步一顿,看着这二人皱眉问道:“你……你们怎么在这?”
不等答话,又对身后的人冷声说道:“还愣着干什么,五弟身子不好,赶紧去扶着他。”
段月里有人搀扶,裴容自然就站到了一边,低声解释道:“我今日是和娘来进宫请安的。”
“那怎么不见顺王妃?”段景洵问。
“皇后娘娘招了我娘去说话,我在太和殿等她,正遇到了五皇子,所以便和他一起出来了。”
段月里听着裴容的解释,眼中越加阴郁。
每一件事,事无巨细地向段景洵解释,全然不似面对自己那般,一个字也不愿多说。
“太子,我先回宫了。”段月里冷声说完,不再看二人的反应,甩开身边的宫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裴容还一头雾水,段月里怎么突然变了脸色。
段景洵却一脸郑重地问他:“皇后和顺王妃向来不熟,怎么会这么热情邀请顺王妃去坤宁宫?”
听段景洵并没有称呼皇后为母后,裴容心头讶异,并没有问出来,老实回答段景洵的问题:“我也不知道。”
“那近几次皇后是否请过顺王妃去坤宁宫?”
“没有。”
“裴容,你听我说,”段景洵正色说道:“等顺王妃回来,你问问皇后与她说了些什么,越详细越好,问到了,就来东宫告诉我,明白吗?”
“啊?”裴容傻傻问道:“为什么?”
段景洵并不想告诉裴容宫中这些不干不净的事,想要裴容听话,那就只有一种办法了。
“上回在顺王府……”
段景洵有意无意提起,却不说透,惹得裴容马上巴巴地看着自己,生怕找他算账。
裴容的反应让段景洵不禁轻声发笑,他故意板起脸,半是吓唬半是哄骗道:“上次那件事,想要我不计较的话,那些‘为什么’的话,你就不要再问。”
裴容马上应声点头:“明白明白,问清之后就来东宫告诉太子,不问‘为什么’。”
段景洵笑着揉了揉裴容的头:“这才乖。”
然后负手踱步,施施然地走了。
段景洵走后,裴容抬起手,怔怔地摸了下脸,发烫得厉害。
“常彬,你派个人,把我刚刚和裴容的话,传到五弟的耳朵里。”
一走远了,段景洵脸上的笑意消失,面容泛着冷意。
“五皇子是皇后的人,太子,您这样做,不等于告诉了皇后?”
段景洵沉声说道:“五弟是皇后的人不假,但依我看,他即便知道,也会将此事瞒下来,若是他真的告诉了皇后,也只是将此事引到了我的头上来,我自有办法应对。”
“可……太子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常彬追问道。
“我要知道,五弟对这件事……不,对顺王府,或者说,对裴容的态度。”
回到顺王府,裴容记着段景洵的话,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娘,今天皇后找你有什么事吗?”
“聊聊天罢了,裴容啊,”顺王妃笑道:“皇后很喜欢你呢,一直问起你。”
“啊?”裴容睁大眼睛问道:“皇后问我?说了哪些?”
顺王妃温柔一笑,问道:“裴容,你跟娘说,你之所以不喜欢太子了,是不是有了其他的人?”
裴容:“?”
“五皇子!是不是?”
“当然不是了!娘,你就不要乱想了!”
“可不是我乱想,若不是皇后告诉我,我还不知道呢。”
“才不是呢……”裴容嘟囔着,小表情看起来还有些不高兴,不知是受了冤枉还是提到了太子。
“真的吗?可皇后的话听起来,你和五皇子很熟络,我听着,还以为你是把我瞒在鼓里了。”
见裴容眉头都皱了起来,顺王妃笑笑:“不是就行了,不是也更好啊。”
裴容更不明白了,从前他吵着喜欢段景洵的时候,也不见顺王妃如此感慨,怎么如今倒感叹了起来。
“娘,怎么以前都不曾听你说过?”
“裴容,你一直说要寻个自己中意之人,娘也从不说过什么,从前段景洵之时,娘并未把此事放在心上,可皇后提起五皇子时,娘真的有些担心。”
“你是你爹的孩子,你知道你将来,继承的是什么吗?那是任何人都不得不忌惮的权力。”
“娘不希望你卷入这些斗争中,只要不是皇室中人,任何人都好。”
“那些皇子妃太子妃的名头,都比不上你开心快乐一世。”
裴容把这些话转给段景洵时,难得的,段景洵沉默了下来。
段景洵能明白顺王妃的顾虑,他自己也是同样的心情。
也许,他得更快一些才行。
见段景洵不说话,裴容出声问道:“太子?”
段景洵这才抬眸,看向他:“嗯?”
“那个……”裴容说:“话我也说完了,我先回去了……”
“等会,”段景洵按着裴容的肩膀,把他又按了下去,笑道:“你的话说完了,我还没说。”
“你要说什么?”裴容直觉有什么不好的事,紧张地问道。
“我有些好奇,”段景洵摩挲着下巴,“你和五弟做了什么,才让皇后有这么大的误会。”
“我和五皇子只是朋友,太子,你可不能冤枉我。”裴容皱眉,有点不高兴。
“那你的意思是,皇后是凭空猜测你与五皇子关系亲密?”
段景洵不紧不慢地饮了口茶,道:“说来上次在宫里遇见你和五弟,你们就亲密同行,也难怪,我看了,都会忍不住去想,你们是何种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