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锁城门,就算是掘地三尺也一定要把刚刚逃了的匈奴全部找出来!”梁赤有气无力,偏要装出一副老子什么事情也没有的样子布置命令。
“百姓没了居所的,设置救济院,让众人先有个安身的地方。城里的粮仓要先上报再开,就先拿将军府里面的粮食救济几天,不够到城里面那几个大富豪家里面去拿,不要让百姓饿肚子。”
“城里面的所有药观最少出两名大夫前来救济,有药出药,没药出人,再不济出钱出力。”
梁赤被扶上马车,嘴里还在叮嘱。“失了家里人的上报,这边记录后依据情况酌情领取救济金。”
小将站在马车下面,低着眉眼,一一将这些事情全部记下来。
“还有——你先去收拾收拾自己,看看身上的伤怎么样,别落下什么病根了。”梁赤放下帘子前,看见小将的脸色也比他好不到那里去,补充地说道。
小将恭敬回复:“好的将军。”
马车上已经有及时赶来的大夫了,梁赤躺在里面暄软白鹅毛垫子上,脱下身上遮蔽身体都做不到的破布几块,身上大小伤痕狰狞显现。
大夫倒吸一口冷气,压制清理伤口的手不要抖动。
梁赤还有力气笑道:“别怕,尽管处理,一点伤痛还是忍得住的。”随即他打量了胸前臂膀上的几道骇人伤口,接着说:“用点去疤的药。”他不想吓着净澈了,澈儿要是看到他这幅模样简直会被他吓坏,还是包扎好,等伤口好些,处理一堆琐事之后再和他说吧。
想到净澈。梁赤苍白面目的嘴角浮起一丝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想不到梁将军还会害怕留疤这种姑娘家担心的事。”刘元的声音徐徐而来,梁赤的耳朵本来就受伤了,现在听到刘元的话,瞬间觉得更加的耳膜疼,刺耳。
梁赤掀开一侧的帘子,看见刘元骑在马背上,跟着马车边上偷听就算了,还好意思打趣。“刘元大将军,您到底是怎么进城的?还有您又是怎么知道这里出事了?”
“还是说有什么人偷偷告诉你了?”
梁赤说话用了尊称“您”,可惜他的语气是一点也没有尊重他的意思,眼神只是在刘元身下的那匹马的马鬃毛上来回看眼。
马是好马,可惜跟了一个二世祖的主人。
“我说梁将军,你们这里的动静不要说是在你隔壁的兹城了,就是瞿纵那家伙的端州安城恐怕都要看到你们这里的烈火招摇。”
这倒是真的,招英楼地势视野极佳,又是处于上风口,烈烈大火的确很容易引起人的注意。但是他又是怎么知道这里不是普通的火灾?就算是又恰好听见兵马角斗的声音,这刘元会有这么好的心肠带着他的兵来救他?开什么玩笑...想一想就知道不可能...话说他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城门难道不是应该关的死死的嘛?
“将军!”一名下属骑着快马追上马车,恰好看见梁赤开了帘子,连忙叫住他。
“怎么了?”梁赤看见匆忙过来的人,心里面升起不好的预感。
“将军,城门恐怕关不上了。”
一面骑在马背晃悠的刘元听见这话,嘴角一抽,不动声色的夹紧马腹。
梁赤问:“怎么了?”
“将军看——”下属让开身子,遥指前方尚可看清的城门,一缕缕金灿灿的初阳洒在城墙上,道道辉煌。但是那扇倒在地面上的红木大门实在有些可怜,稀碎地一地木屑,都在昭示它曾经遭到过什么样的虐待。
“...”
梁赤总算知道他们是怎么进城的!
“刘元!”梁赤从胸腔里面发出怒吼,一股腥甜涌上喉底。
刘元大将军早就夹着马腹准备随时溜号了,一听这梁赤真的动了怒气,拉紧缰绳逃之夭夭。
“你!你给我...站住!”梁赤真真被气着了,说话间后槽牙都在打颤。
下属的话还没有结束,面有迟疑地开口:“将军,不仅如此,城墙上面的人全部——死了。”
梁赤一听,连嘴里的血沫都顾不得了,怒斥:“刘元!你什么意思——”
刘元赶紧举起双手证明自己的清白:“那可不是我干的!我来的时候门就是作势关着,我都没有使劲,门就倒下了,而且人都死绝了!我可不会做这种缺德的事情!”
梁赤手已经放在腰间的剑柄上,好似只要刘元应一句是他干的,他就要跳下车一剑结果了这该死的二世祖。梁赤狐疑不信地看刘元,下属站在一面道:“将军,可能不是他们干的。孙将军一干人等全部是被毒死的。”
孙将军就是那个这几天顶替梁赤夜间守城的将军,梁赤平日里还是信任这位朋友的,所以他也很纳闷他急忙赶去招英楼,就算他们不相信里面有匈奴,但是看见招英楼大火,兵马杀伐的声音他们不应该做事不管的,怎么一直没有出现,还是刘元这家伙赶过来?
难道——当时他们没有赶过来的原因是因为他们早就死了?!
梁赤手脚冰凉,突然想起了什么,喊道:“快去看看其他几位将军是否安好!还有,还有县太爷,看看他们是否还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的贺州山和宴行好几章没有出现了...哭唧唧,下一章肯定出现!
☆、第六十六章
宴行醒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趴在床边睡觉的贺州山。
这个傻子不会一直守在这里吧?
宴行完全忘记了昨天晚上做了什么。贺州山简直要被人累死,浑身骨头都像是被石磨来回滚动了好几圈,动也不想动。加之宴行要拉着他的手才肯睡下去,于是他就只好厚着脸皮让老秀才帮他搬了一条板凳过来,坐在宴行的身边陪着他,结果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这一觉到了天亮。
宴行侧着脸盯着贺州山睡颜好一会,才意识到这样一个晚上趴着睡身子肯定不会舒服。于是抽手,想要将人抱起放在床上再睡个回笼觉,谁知道手臂还是没有什么力气,软绵绵像个棉花一般,连个贺州山都抱不起来。其实不消说抱起贺州山,就他刚刚抽手回来的时候也使了好一番的力气。
他尽量地小心不弄醒贺州山,但是贺州山这一晚上睡得特别不踏实,他一抽动,他就混混沌沌地醒过来了。
“你醒了?”贺州山迷糊地看见宴行的脸色终于不会想昨天晚上那样黑的吓人,好歹算是活下来了。
宴行知道贺州山肯定是因为守着自己才坐在这里睡了一晚上,心疼地说:“还早,上来再睡一会吧。”
贺州山摇摇头,“你背后的伤。”
贺州山担心着床本来就不大,宴行背后的伤还没有好,两个人躺在上面多少有些拥挤,他害怕碰伤了宴行的伤口。
“没事,你上来睡一会吧。”宴行坚持地说。
贺州山没有说话,他站起身,穿过屏风,推开窗户的一道缝 。
外面似乎已经平静下来了,烧了一晚上的招英楼也算是彻底地烧了个干净。贺州山松了一口气,他没有看错梁赤,不过这里面也有刘元的一份功劳罢。这里还是呆不久了,匈奴都已经藏在这里了,他不能接着呆在这里了,尽早离开这里才行,
贺州山关上窗户,回到宴行的床边,宴行和他大眼瞪小眼。
“不是让我睡觉嘛,又不肯了?”贺州山的语气淡淡地说。
宴行见他刚才不说话,还以为他不情愿呢,原来是他理解错了。
“肯!怎么不肯!”
“睡进去些。”贺州山熟稔地脱下外袍,掀开软被的一角,顺身躺了进去。
宴行往里面靠了靠,生怕贺州山睡的不舒服,结果贺州山一把拉扯住宴行的肩颈,两人的距离从刚刚的一拳距离,到现在严丝合缝地贴紧。
宴行吞咽喉结。
贺州山趴在他的耳边道:“别靠着墙,后背有伤。”
宴行若有其事点点头,然后也伸出手搭在贺州山消瘦的腰间上。贺州山明显身子僵了僵。宴行感受到,只好寸寸收回,他不想让贺州山觉得不舒服。
“别拿下去。”
贺州山的嘶哑声音响起,震地宴行的胸口一起一伏的不正常。
接着宴行就察觉贺州山整个人蜷缩在他的怀里,他的手臂穿过他的腰间轻贴在伤口下方,紧紧抱住了他。宴行也学着他的样子,紧紧搂住对方,看贺州山没有反抗,反而是主动贴上来,那他更不用做什么柳下惠了,他将下巴垫在贺州山的发顶,手脚并用将人圈在自己的身边。
之前两个人睡在一起,有些时候他们也会搂抱在一块的情况,但是那都是因为贺州山晚上睡不好,他多少有些不情愿,可是这一贺州山不但是情愿,而且主动的不像话...
难不成就一个晚上,贺州山就转性了...
梁赤在知晓几位将军和县太爷全部死了之后说什么也不肯休息,坐在马车里面,一面让大夫给他上药,一面处理棘手的各种事物。
一夜之间,匈奴踏城,将军惨死,百姓潦倒,这里面随便一件送到朝廷里面都是头等大事。更不用说才送上去的剥皮客案件,朝廷那些老古董还不知道怎么说道处理,这个时候接二连三出现这些事情,简直要把他逼上梁山。
“全部安顿好了没有?”梁赤无奈扶额问小将。
小将的把最后的文书放在梁赤的案台上,深呼吸说:“所有的事情先安顿下去了,这是最后统计出来的名单,将军过目。”
“不用了。”梁赤把文书推开,说:“你办事我放心。”
小将说:“那么今日的所有伤者名字全部统计出来了,其他的孤寡老叟我们也尽量的派人去安抚了。只不过昨天夜里的一战,人心慌慌。”
人心惶惶才是正常的,正常人经历了昨天晚上的额事情,就算没有看见,光是听见个声响就已经怕的不敢出门查看了。他们怎么可能不害怕,仅一夜之间,街道房屋悉数塌方,城门碎裂,死伤无数,哀嚎遍野。城南城北宛若两个世界一般,水南街现在甚至连街道也不能说了,上面的血迹现在还有人在清理。
等到天亮,硝烟散去。没死的拉着全家人马不停蹄出城门,伤了的先去药观里面讨几封草药随后也是匆匆忙忙离开这里。
梁赤守着的这座城逃的逃,死的死,伤的伤。作为守城将军,城门失手,其他的将军命丧谁手也不知道。
梁赤的脑袋被这些繁琐的烂事糟心的上火,一不留神就流鼻血。他伸手随手擦了擦,接着整理各种的事情。
贺州山在宴行的怀里面睡了好一会,直到老秀才来叫的时候,他昏沉的感觉到宴行的手掌捂住他的耳朵,以至于老秀才在门外说了什么也没有听清楚。
宴行的伤口处还是没有感觉,他半只手撑起身,想要从贺州山身上跨过下床去。他自以为已经做的够小心翼翼了,实际上贺州山早就醒了,他不知道宴行在折腾什么,闭着眼皮也能感受到黑压压的影子投射在他的眼睫上。
贺州山忽然睁开眼睛。
宴行手臂全力撑着,额角的青筋凸显。他能撑着自己身子起来已经是不容易,贺州山的忽然睁开眼睛,两人蓦然的对视。
贺州山的眼底没有一丝波澜,甚至可以说的上是冷静过度。但是宴行明显可以在这帷帐小小一方天地之间感受到了贺州山砰砰砰不正常的心跳声。
他也不是脸上那么的冷静自持嘛...宴行手臂酸胀,他看贺州山没有动作于是得寸进尺放纵自己,手臂渐渐收力,身子本身就是和对方没有什么距离,他还要拉近。
贺州山手心刚想举起推开上方的人,脑海却忽然出现昨天夜里宴行说的那些话...
阿三,我好想带你回去啊...阿三,公子想带你回京城...阿三,你这辈子就这样跟着公子吧...阿三,阿三~
每一字一句,宴行的话是那么的软,是那么的真诚,贺州山看着宴行一丝不苟的模样,说不动心是假的。
他顶着一个宴行不知道的身份,不知不觉的爱上了一个京城宿敌...宴行也不知道他想方设法准备许久的告白在半梦半醒的时候吐露个干净...
贺州山还是伸出手来,只不过他的手没有推开宴行,他的手覆在宴行的后脑勺,宴行改用手肘撑着自己不要全部重量压在贺州山的身上。
贺州山的手掌微微发力,宴行看见贺州山的眼睫颤了颤,随即温软湿润的感觉包围住宴行。
一道惊天轰雷在宴行的脑海炸开!
贺州山微闭双眼,唇瓣印在宴行不算柔软的双唇上。他不会亲吻,所以只是简单地将唇瓣靠上去,仅此而已。
仅仅是这个简单的轻吻,宴行就几乎失了神,表情一片茫然,还没有来得及去品味这个简单饱含情愫的吻,贺州山就轻笑一声,不动声色的拉开距离。
“阿三——”宴行的声音嘶哑低沉,喉结滚动,炙热的目光要把贺州山烤化了。
贺州山弯着眼角,笑着说:“病好了,逃过一劫,给你颗糖。”
一个不算甜的糖。
“唔!”贺州山话音刚落,脸就被宴行死死摁住,口腔被迫打开,贝齿狠狠和对方撞上,来回舔舐之间夹着丝丝血腥的味道。
这颗糖宴行才不要舔一舔就算了,至少要全部吞进嘴里面好好品尝一番。
宴行现在可顾不上背后的伤口,他现在整个人被贺州山撩拨地心猿意马,非得在对方身上讨些什么回来才肯放手。
“宴,宴行...等一下,你!手给我收回去!.......唔...”